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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王鳳洲先生全集叙
語曰文章關乎丗運信然哉□□
而降諸閏位竊據若短祚不譌
其以正統得天下者前後有両足
代前為夏殷周而享國之永無如
周後為漢唐宋而享國之永無如
漢夏忠啇質呈周而文盛始之以
周公終之以孔子盡抉天地之秘而
無可復益而漢承之遂以雄視唐
宋漢之盛因周之餘也周後為秦
秦無幾而漢興故其文去周也不
逺漢之東都已遜西京而更為
三國為六朝為唐為五代為□□
元風斯下矣故其文去漢也彌□
則世運盛衰漸積之使然也兼□
漢者是在我明矣
髙皇帝用夏變夷宇宙煥若一□
身創之身守之綢繆其文章繁縟
其禮樂二百餘秊睪牢天下而
制之若制子孫周官法度蔑以加
已故冝似周不階尺土提三尺着戎
衣而有天下故冝似漢吾以文章徴
之其體極備其用極繁其指盡
洩而無所復益故若周若其無
可益也周監扵二代郁郁乎文哉
明監扵後先者六代可法可戒□
違由人故若周若其無不監也□
三代之文體不過數則漢不過□
十則而今且以百計其體沿□□
而要皆以周漢語傅之周十之□
而漢十之八故若漢若其不逺扵周
也吾以王元美先生徴之先生之為
騷若賦也不若周之有屈原宋玉
漢之有司馬相如揚雄乎其為風
雅樂府五言古詩也不若漢之有韋
孟玄成蘇李枚乗唐山夫人之属
乎其為左逸短長為劄記内外萹
也不若周之有荀卿左丘眀漢之有
淮南鴻烈子雲法言乎其為策論
封事也不若漢之有董仲舒賈
誼晁錯劉向乎其為叙傳表志
也不若漢之有司馬遷乎其為言
古為五六七言近體絶句為詩□
秇苑巵言為宛委遺編為弇州别
集囊括千古研窮二氏練解朝
章博綜名物令人耳目不暇應接
則奄有唐宋以来作者之美而周漢
諸君子或缺焉此非周漢諸君子
才不逮先生當其時二氏之學未
出百家之體未備耳先生能以周
漢諸君子之才精其學而窮其変
文章家所應有者無一不有搴華
咀腴臻極玅境上下三千秊縱横
一萬里寕有二乎嗚呼盛矣欲觀
眀世運之隆不必啓金匱石室之蔵
問海宴河清之瑞誦先生集而知
両三代有眀眀有先生非偶然也先
生家世為九卿八座鉅冨而斥之供
客及置圗史山園殆盡衣表裏恒
差池不一以彼其才淩厲一世人人固
甘之而陽和熈熈貯在顔間嘉善
矜不能奬掖提挈不惜手足齒頰
之勞煩豋第四十餘年位至尚書
然數起數躓所歷三朝諸政府有
相知者相猜嫌者有陽浮慕者有
最親昵者卒無所染壮年遭家
禍毒酷旣艾而師眞人聞大道子
弟多賢且責其遘合皆甚竒天
地間人物事理悉以先生口筆為
袞鉞故忌才吠聲之口時妄加詆
諆而終不能涅緇其純素先生扵
唐好白樂天扵宋好蘇子瞻儒雅
醖藉風流標致二公盖有合者而
文品則大逕廷矣余故以先生為周
漢間人也余故以先生而知眀丗運
之隆合周漢為一也
亰山後學李維楨譔
通家猶子李維極書
弇州山人續稿序
眀興二百年薰醸至嘉隆中
文章始大闡薦紳先生結軫
而脩竹素乃其著述之冨體
製之備莫如吾友大司冦元美
王公公撫鄖時刻有四部稿四
海內外有目有口者既驛而傳
之已公自司冦歸病亟裒所未
刻以付其少子駿駿又沒長子駕
部君續其事两阅歳而集始
成先是四部外有别集者出
賈人手稍増損駁亂其间諸
子乃戒諸同志特就原藁訂疑
刋謬不敢以己意有所甲乙扵
是尺蹏片牘名山大川之蔵畢
豋蕳而天下始覩公之大全計
公弱冠豋仕中所経大艱大
危沉廢者數年又服官四方十
餘秊既又與予結菴烋老天
下士踵慕公餘波及余余距户
謝之猶不勝苦而公獨泛應不
辭清齋對客毎至夜分諧唱
與唄誦雜出而不相奪時公老且
倦矣而猶若是嗚呼公殆所謂
天授非人力也瑯琊自永嘉以
遷長淮之秀全注於海海上千年
間有榮光浮而休氣塞者其
在公與其在公與夫海月而潮風
而波彼窮溝積潦湧之亦潮揚
之亦波然海能為衆水而衆水
不能為海則有餘不足之苻自然
異也當公少時一二雋士句饤字
餖度不能有所震彂欲藉大力者
為幟而以虚聲感公公稍矜踔
應之不免微露有餘之勢而瓶
建雲妥要歸于雄渾迨其晚
年阅盡天地間禍福盛衰之倚
伏江河陵谷之遷流與夫國是政
體之真是非才品文章之真脉
胳而慨然悟霜降水涸之旨扵
紛醲繁盛之時故其詩若文盡
脱去角牙绳缚而以恬憺自然
為宗即孱婦小竪纎善薄長
有叩必得有唱必和類廣而托
微志苦而莭甘釆流而神結泱泱
虖球鍾暢鳥獸舞宫啇鳴屮
木動因應變化而不知其所以然
譬之于海唯是汪洋浩渺之徳
以吐納王百川而豈必待夫怒濤
顛波流風蒸雷隂火夜然蜃市
曉結駭然見所未見乃稱大哉
丗人耳論每歎古今人不相及夫
古人趣蕳風質無苞苴竿牘之
紏紛無毁譽恩仇之窘束要
以各抒所見而止故于逹意不
難叔季猥鄙誰復免此蔵心
墨兵資口月旦扵斯時也俛
然獻酬羣好而能各暢彼我
妙合古作者之灋此不已較難
乎葢公晚而始好子瞻也夫子瞻
之才也卋之既降已不免馳騁議
論執道之動反以見竒吾元美
獨能離今之獻酬賡唱而自為
元美哉夫今世固貌尊元美矣
輙曰此遷此固此漢魏者盛唐
夫必遷必固必漢魏必盛唐句字
而儀之則當公之時盖亦有優
于餙畫者矣傳未数十年而
新陳相變已索然不見其所有
者惟作者心之靈氣恍惚自来臭
腐神竒與時相為無窮如槐
桞榆柞皆凡火也而可以變萬
物故嘉隆之間與公結軫而起
者皆以公重非能重公者也吾知
吾元美而已
太原王錫爵撰
空白頁四
王鳳洲先生弇州續集序
元命包曰七九之際期會乃昌終不可
窮運之煌煌詭符莠命稽乃海王夫
海者滔涵天地出入日月者也傳不云
乎以文命者期十之世海之汪汪數
實可量世之冥冥而唯文寔宣自古在
昔先民有作其傳至今不墜者非文何
頼我
國家肇造統業重闢混元然是天地精
英之氣必漸漬積日而後充溢盈塞發
越顯昭之故國初作者雖渾朴敦厚未
離扵始殆将百年而後北地李獻吉作
又數十年而濟南作扵時不甚知之逮
元美同為郎與相唱酬聲乃大起濟
南之才固峻绝髙出元美尤彂舒昌
恣混含包舉随所點染物無不生氣才
盖汪洋浩大兼以前數君子蕃蔚覆冐
寔天所命以重顯昭文化光我一代典图
法象出徃代上者是豈徒哉昔両漢有
子長孟堅唐有退之宋之子瞻皆稱
盖代今則元羙其人哉故語云文質之统
一而不變則窮両而相易則通故文質相
為用者也即渾煩之運至扵元極矣扵時
非無作者而沿習淺膚甄莭相攺踐守
腐陋入我 眀而肇變孔子曰君子亦於
静若龍而有漸毎以二之日青黄白赤黑
五色逓變一日辰以至十二辰夜不可見
水中煌煌如火英此图書之祥也故初之文
惟粗舉其略以傅於事質而直纚而略未
有斐然其有章以大震耀顯赫起前之衰
潤飾我王度式如玉如金称一代之制作
也李獻吉軰雖號稱盛眀始為一変李
于鱗王元美作而後再変始者我吳徐楨
卿及何仲黙且互相詰難李尤自豪而未
能相服于鱗元美則相與如一而扵時又
有宗梁軰號七子于鱗固首出而元美實
精靈應世尤慱極充肆才總羣公固将
聖之資其所渉覽淹該過目則誦貫通
経籍偹憶子史百家言故其少未及冠
而舉扵郷経生業無足當意始蒞政
刑曹猶謂丗未有可與者乃得于鱗則大
快相與悉意唫研追風雅之始以逖蕩感
暢冲融和繹宫徴相宣極風人之致扵是
翕然復興盛唐之際矧詩随情變遷与
氣化通三百萹以降至漢郊廟之歌愈
益道劲既乃歸扵従容和雅語出於自
然為貴若略不致思直囙所感以吐舒發
洩夸條葰楙爾後氣卑才謝格以世
殊二君一振時弊韻致逺逸律度飄舉
時風頓廽莫不磨礪以相應和若攵之
靡則尤不知所底于鱗則採綴経傳徴援
隱索險棘僻深以為渊古或使人萹不
能句句不能字亦可謂竒之竒也元美乃
雖與同砥而出之流便拓路開統駍轟
陸離若風雨驟至不知所向倐忽滿帋
赫翕神變渺無垠鄂虹霓繚繞扵毫
端而裁量唯所寄興不若李有意於
攵幾於刻琢而乃不主扵一宛延飄放
殆未始嬰而晻藹四施令人錯愕失措
是尤其最者歟故謂盖代者惟元美一
人而初多齟齬扵時仕或起或罷終乃
為世所歸信以為是當為今建造統紀
錯儀立制埏埴衆猷方寵進司冦昔夫
子以此官攝行相事則其為屬望可知而
遽以疾乞歸病遂大作予徃問焉則
見其猶怕手子瞻集夫元美髙出子瞻
上逺矣而猶愛之者非以其氣莭激昂
有相類者耶予方追念疇昔不能為懐
而適公之子以弇州續集序請使予如臨
竟海波濤稽天巨浸慚怍不知所云聊
書此以標扵端
沛國劉鳳撰
弇州山人續稿目録卷之一
卷之一
賦部
靜姬賦
呉王時有靜姬者國之東海下邑某氏女
也家世華膴父母愛之既饒令姿重以脩
能讀書史閑内則及笄而選得入宫掖備
六尚之官階至姪何視中二千石頗亦貴
矣而性好閒静貞孤自樹不善爲蠱又不
善事其長循性而行見憎後進以讒賜退
居永巷中乃爲此賦
後静姬賦
王既絀静姬之七年釆諌臣言追罰嬖幸
之長以次就理下教大長秋故姬某婉嫕
而文以禮自閑孤之不聰擿不中綮永巷
省愆爲日已乆其賜湯沐襲冠服仍守故
尚加秩一等使者臨致命靜姬固謝稱疾
篤不任行使者去乃爲賦
白鸚鵡賦
鸚鵡純緑色以其喙紅黒爲雄雌見鐡圍
山叢談而白者紅者五色者最不易得北
戸録桂海志皆稱白者稍大於他鸚鵡冠
有五羽若蘐華作輕黄色怒則盡張尾截
於鴿外粉内蜜余從友人徐子與所見之
果爾而靈慧秀俊依人可憐子與以余之
喜之也舉籠以贈而徴一賦焉
紅鸚鵡賦
余賦白鸚鵡之再嵗而家仲氏以覲歸自
江右則携一紅鸚鵡云左伯張春宇氏所
贈者色殷翠可愛亡他雜羽雙趾亦如之
唯喙黄耳雖語不能四五而皆明了間作
歌音宛轉流利若中節奏仲氏甚珍之再
携之江右則爲隣院焚尸衣烟觸死矣余
感其薄命而夭聊爲詠言昔謝荘賦成袁
淑掩卷今其存者雖不十五皆摘其尤而
事鮮旁證味同嚼蠟語云才難不其然乎
紅倒掛鳥賦
丁丑之春余栖弇園有自郡來者言客携
紅鸚鵡求售其直爲六金余殺其五鐶得
之至則非鸚鵡也其體量小十之六首尾
紅色如猩血而雨趐各一二莖如翡翠腹
毛隱隱作鵞黄觜差類鸚鵡而小色亦黄
其音婉麗輕細極馴擾出入人懐袖間竟
不能辨爲何鳥而時時掛一足於架倒懸
移晷尺不動則意其爲倒掛鳥也居一嵗
死塟之先月亭後土岡叢條下孜蘇子瞻
詞有所謂倒掛緑毛么鳯劉繢霏雪録謂
即李賛皇所賦扇中五色桐花鳯也成都
大岷江磯多植紫桐毎至春暮來集桐花
以飲朝露花落散去不知所嚮又李之儀
有詞云朱唇玉羽下蓬萊佳時近早梅自
注云此鳥以十二月來一名收香倒掛又
名探花使性極馴好集羙人釵上宴客終
席不去人愛之無所害唐僧隱詩亦云羙
人買得偏憐惜移向金釵重幾銖楊用修
復縁劉繢録以倒掛爲桐花鳯然其至也
李之儀以爲十二月而德裕乃以爲暮春
子瞻之詞録而之儀之詞則白差小不同
復孜范成大桂海虞衡志則謂彼地有五
色倒掛鳥極馴狎可愛而一種竒者晝則
能聚諸香羽間夜分倒懸于架徐出之費
氏星槎勝覧直云爪哇國有五色收香倒
掛鳥則彼地所出皆善收香者也今不聞
成都有此鳥疑德裕所謂桐花五色靈禽
者别爲一物而賦辭則云發長袂之清香
掩短歌之孤轉又似收香倒掛將所謂發
香掩囀爲賦扇也耶余所得此鳥稍大於
燕或不類而峭潔婉麗時時倒掛又有不
可暁者賦而紀之以俟慱聞者攷焉
馴鴿賦
余有馴鴿數十頭頗極羙麗飛雊循性飲
啄得所聊爲賦之
哀辭
魏考功懋權哀辭
啇城令孝亷翼亭沈君哀辭
辭
植桃辭 翫魚辭
徽士有立而其二親乆背者友人沈明臣爲
署曰白雲遺思而以三章系之王子乃和
焉
卷之二
詩部
擬古樂府
白雲謡 穆天子謡
易水歌
荆卿將入秦客送之易水荆卿歌焉而
客和之
垓下歌
大風歌
高帝幸沛宴父老歌大風中大夫賈跪
而和之
秋風辭
武帝渡汾河中流擊檝而歌秋風文園
令相如跪而和焉
李夫人歌 平城歌(五首)
烏孫公主歌 蹛林歌
敕勒歌 嬌女詩
三洲歌(三首) 襄陽蹋銅蹄(四首)
宿阿曲 石城曲(二首)
莫愁樂(二首) 休洗紅
千里馬 軹深井里門行(有叙)
信陵行 魯朱家行
鴟夷子行 雁門太守行
東方曼倩行 潁水濁
莫跋扈 古押衙
施殿司 賈團練
頂生王 阿修羅
琉璃王 無憂王
樂府變十章
叙曰不佞於嘉靖末盖多浮沉閭里云而
以嘗備皂衣西省故時時聞北來事意不
能自已偶有所紀被之古聲以附於寺人
漆婦之末其前集取亡害者半留之幾欲
削去其餘既復自念三百篇不廢風風人
之語其悼亂惡讒不啻若自口出乃猶以
依隱善托稱之詩亡然後春秋作至直借
賞罰之柄而不聞有議其後者秦興而始
禁偶語焚載籍然不乆而漢竟洗之以
國家寛大顕信其必亡慮於他可推已余
老矣夫又安能剌剌頰舌之恤乃復收而
録諸篋笥不敢希太師之釆庶幾以備異
時信史一二云爾
楚愍王 黄河來
啇中丞 石頭變
暴公子 大地變
遼陽悼 直中丞
太保歌
袁江流鈐山岡當廬江小婦行
行臺芝有叙
古樂府六解夀王夫人
中丞行當雁門太守(七解)
三節婦行(凢五解)
卷之三
詩部
四言古詩
瑞禾詩
瑞禾羙司馬屠氏也忠而見絀寛慈靖
終爰有嘉禾産自窆封是故羙之
燕燕詩(凢五章)
帝省禮門頌張母也母寡而貞底孺於成
行年七十祝之使飬祿也(凢五章)
樸庵詩爲顧生作
貞以沈魄荷蒙真師上援聖祖大士慈念
拯拔方圖旦夕供奉而喜知識殷子以
補陀落迦山全像見贈妙好端嚴種種
具足感慰之深聊述四言一章爲謝
以雙玉杯假敬羙暫留趙呉興所書蓮花
經成此
世貞舊嘗供奉三教聖容朝夕叅禮近□
鍾吕七真之事方擬募工圖冩而信陽
王太史忽以元人名蹟見遺精彩煥發
警感之餘聊成短述以謝
應襄王教題木石居
應襄王教觀囿榭
張伯子五十夀言
石禪齋詩
友人卓徴甫作高齋曰石禪居士欲輦
天目山柴煆此石作灰不若以數語解
之 中冷舘詩
五言古
二友篇
吾取友於天下李于鱗以文字寔伯仲
焉楊仲芳之以節義相切劘亦庶幾也
不幸中道棄我今者頼天之靈元馭拔
我於雕蟲而進之 太上刮濯而就之
我友也實我兄也敬羙匡我保我我弟
也實我友也元馭尚矣收敬羙於出處
之後夫誰能以僣譏我
王宗伯鍚爵 吾弟學憲世懋
重紀五子篇
余昔爲五子篇則濟南李攀龍呉興徐
中行南海梁有譽武昌呉國倫廣陵宗
臣其人也已而其友稍益則爲後五子
篇豫章余曰德歙汪道昆蒲圻魏裳銅
梁張佳胤汝寜張九一其人也盖三十
年而同矍圃之觀去已半矣今其存者
位雖有顕塞而名業俱暢志行無變盖
愯然欣然之感一時集焉故爲五章以
追志之
汪司馬道昆 呉參政國倫
余憲副曰德 張御史大夫佳胤
張中丞九一
末五子篇
余老矣蝸處一穴不能復出友天下士
而乃有五子者儼然而以文事交於我
則余有深寄焉自此余不復操觚管矣
夫汝師者嚮固及之然而未竟厥詣也
是以不訪重出云
趙太史用賢 李叅政維禎
屠儀部隆 魏慱士允中
胡先軰應麟
四十詠
諸賢操觚而與余交逺者垂三紀邇者
將十年不必一一同調而臭味則畧等
矣屈指得四十人人各數語以志區區
大約德均以年才均以行非有所軒輊
也
皇甫僉事汸 莫方伯如忠
許長史邦才 周山人天球
沈山人明臣 王太史祖嫡
劉僉事鳯 張先軰鳯翼
朱王孫多𤏳 顧山人孟林
殷進士都 穆考功文熈
劉先軰黄裳 張太學獻翼
王太學穉登 王山人叔承
周選部弘禴 沈尚壐思孝
魏考功允貞 喻杭州均
鄒黄州廸光 余明府翔
張將軍元凱 張京兆鳴鳯
邢侍御侗 鄒吏部觀光
曹山人昌先 徐太學益孫
瞿太學汝稷 顧太史紹芳
朱王孫噐封 黃先軰廷綬
徐司理桂 王山人伯稠
王茂才衡 汪太學道貫
華太學善繼 張府幕九二
梅秀才鼎祚 呉文學稼竳
八哀篇
八哀者吾郡八人也皆長於吾皆屈年
而與吾善初以不盡同調故畧之今先
後逝矣當時亦不覺有異屈指眼底漸
鮮其倫不勝山陽酒壚之感因次苐咏
之共八篇
陸徴士治 彭徴士年
文學正嘉 陳方伯鎏
陸尚寳師道 黄山人姬水
顧山人聖之 錢布衣榖
余自解鄖節歸耕無事屈指貴逰申文外
之好者得十人次第詠之
袁太常洪愈 劉大司馬光濟
陸廷尉光祖 胡中丞執禮
趙少宰賢 徐中丞學謨
劉廷尉一儒 顧廉憲章志
李叅政頥 郭中丞思極
卷之四
詩部
五言古
詠史
余自庚辰夏病目不能多讀書兀兀匡
坐因紬腹笥諸所憶史事有摡於中者
得八十餘篇咏之盖又二年所而時變
種種直言之則不敢置之則不能忍乃
復借史事之相類而互發者續之又得
二十章遂成百章大較賦十之七比十
之三雖修辭不足而托悰有餘矣(百首)
卷之五
詩部
五言古
肖甫有中山開府之報喜而有寄
奉安道經一藏於閣西室敬述
孔陽宗侯有亭曰依隱亭四傍皆竹余爲
賦之
周郎早夭項女未適而死殉之合塟於周
題雙松卷盖嶺南蕭翁之手植而其子别
駕君讀書其下者也
荅贈曹子大同
敬羙弟杜門信州移文乞休賦此寄之(三首)
題小桃源圖
胡楚玉法門之龍象也雖混迹居士而超
契應真一旦别余逰五臺禮文殊大士感
此賦古體一章以贈
贈卓徴甫光禄見訪弇園作
凌大夫且適園
王丈汝止偕張牧過祗園作
唐伯虎畵牡丹下睡猫題者不甚快意因
戯爲作之
送印上人歸銅梁詩有序
上人銅梁人也十九薙髮從師求道尋
入鐡圍山内觀乆之怳若有悟乃徧游
藂林叅訪耆宿證其所得西登五臺瞻
禮文殊道塲因附舟渡江棲止諸名刹
一日别余曰吾且歸銅梁矣余謂上人
猶有銅梁在乎上人無荅亡何所齎衣
鉢爲一行者持去上人示萃色而語之
余謂上人猶有衣鉢在乎復無荅已而
又曰行矣必得子之一言而重余謂上
人猶有不佞之一言在乎復無荅余謂
此世法也苟順世而無罣礙歸銅梁與
不歸俱可衣鉢之存與失俱可得不佞
之一言與不得俱可子之鄉有崌崍先
生者能順世者也試以余問質之於是
上人行而予爲一古體以贈且用青蓮
句作起語
題弇山園
題離薋園
題澹圃 題約圃
入弇州園北抵小祗林西抵知津橋而止
入小祗林門至此君軒穿竹徑度清凉界
梵生橋逹蔵經閣
度萃勝橋入山沿澗嶺至縹緲樓
自縹緲樓絶頂而下東穿潜虬洞
由西山别磴至乾坤一草亭西北望城樓
西南望武安王廟
穿西山之背度環玉亭出惜别門取歸道
由月波橋而東望梵音閣
穿率然洞入小雲門望山頂却與蔵經閣
背隔水相喚
壺公樓之背對廣心池之小浮玉
汎廣心池穿散花峽之東冷橋
度東冷橋蟹螯峯下娯暉灘
由雲根嶂之背度雙井轉嘉樹亭
自分勝亭沿留魚澗度玢碧梁
由玢碧梁踰險得九龍嶺
傍廣心池爲歛霏亭與振屧廊相對
登來玉閣俯廣心池與西山對下爲振屧
廊
文漪堂臨廣心池前爲小浮玉
穿竹徑度知還橋入文漪堂
洗月亭後擁竹前俯廣心潭
荅寄屠長卿
爲張叟題聴庵
張山人寓矦先生適園得詩廿二首見示
因留宿我弇州園五日而贈以此詩
題三咲圖
蘇子瞻題三咲圖不言爲何人後人引
以爲虎溪故事而謂爲陶靖節逺公陸
脩靜者或是宋元嘉初陸脩靜非梁普
通中陸脩靜也吾嘗游東林寺其前一
小溝潺潺流一石橋踞界之僧指以爲
虎溪然太近恐非故虎溪也其面爲香
罏峯蒼翠拂天此畵景不甚似而人頗
古雅戱題一詩
王鴻臚同瑴乞歸以飬母也黎惟敬内翰
合燕中諸名士以詩送之而題曰青山
招隱属不佞次焉
安履山房二章爲醉夢生賦上言感下言
適也(二首)
荅汪子且志規也(三首)
明卿以古詩見貽謂同日得吾兄弟書且
感子與之訃辭旨酸楚僕所倚和幾不
忍讀矣
孫節婦夀言
張芝罘孝亷來請大司馬志銘成一詩送
之因訂後約
爲范母題晩節寒香卷
觀一之上足曰果沙彌自號空山余不能
和諸君子詩而姑爲偈語問之
奉和諸真有待無待篇
寄顧山甫
山甫山澤癯也嵗杪見過新詩斐然近
聞客謝都尉所成二章寄之(二首)
何仁仲鴻臚千里枉駕抔酒論文甚適也
亡何乞一詩以别余感其意聊爲贈之
(二首) 苦魔嬈
和蘇長公南華寺韻
和蘇長公妙髙臺韻
遇故將軍袁澤知其爲太常栁荘先生裔
也因出洪武永樂中諸賢所貽先生詩
文示之且贈以五言長律一章
張幼于舎别墅爲言子祠敬用志微
題沈啟南畵林居圖和韻
即事
卷之六
詩部
五言古
奉題師真十札後 荅帥禮部機
授産兒軰作(三首) 病瘧作
荅錢功甫文學
張伯起丈創海世縁閉關繕性投詩見貽
超然之致聊爾有荅
謁
曇陽仙師純節祠
吊徐郎新墓是 仙師留髪處
從弟瞻羙保氏五十以詩代觴得古體四
百二十字
自警
郁人文棄諸生見訪道院
匡南王孫爽臺
題懐白草堂爲朱王孫賦
感事偶成
贈無住道人徐孟孺
孟孺強余顔其羯磨之室余謂孟孺于
道可謂精進矣苐其居平敦孝友則思
齊曾閔堅操履則思衡憲次精訓故則
思凌服鄭工文字則思楷左馬雖種種
善勝於相若有所住者茲舉將無類是
乎審爾恐無以當竺乾古先生玉宸大
道君首肯也爲顔之曰無住而系以數
語 晨起作
題子威侍御贈其宗人劉大恒詩後
題離薋園小山
離薋園之壺隱亭小山東西僅三丈南
北半之高不能二仞中滙一小池南北
僅五尺東西半之而下有泉脉非大旱
不至涸中蔵磴嶺澗壑橋梁之属皆具
體而微遂名之曰壺隱山爲賦古體一
章
黄憲子先軰弱冠受知吾家敬羙今年秋
閏過呉門扁舟訪吾弇上出所撰臨華
新草及北征稿讀之盖洋洋矣賦雖吐
一班足窺全豹靈光洞簫將來當不過
此至于近體出入初中時挾梁棟之氣
不耐點檢恐指南之車切玉之劍未便
可已也僕既欽其才媺其志因成一章
以效微箴憲子當不逆耳哉
楊翁八十述夀一章
仲氏棄官學道投詩見依抒此爲荅(二首)
腕瘡劇病不寐戯成示敬羙
前詩似欲得吾弟一轉語耳乃報札謂不
能分痛又云四大爲累只得調耐因更
成數語
永嘉朱叟去吾州學正後五十年而其邑
人陳子繼之荘秀才遜學後先獲事焉
乞余言爲贈曰東嘉繼羙
封君沈翁七十夀言
辰玉應試留都賦此贈之兼贈孟孺(四首)
馮京兆先生挂冠其子咸甫赴公車言别
需一言之贈
荅伯起丈見夢之作
冝興呉詹簿見貽山海珎錯走筆爲謝
爲汀州王别駕大頥贈彭司理而珩
嵗暮即事雜言六章
送周子禮太嶽玄帝宫
即事 初晴策杖東郊作
爲印師設夜供偶然作
後雜言(六首)
偶聞有薦余者兒子自公車書來微及出
處一咲荅之
有薦新蠶豆櫻桃麥蚕者邀印師共甞之
戯成一章
送顧子韶臬使之山東并爲故人李于鱗
子駒有托
沈鐡山先生塟光福山輓歌一首
感事 夀安母王太孺人六十
族孫亮臣少而孤伯子詹録教之成鄉薦
賦贈伯子
爲襄王題中和軒
爲襄王題懋德齋 題襄王收春臺
題襄王含春亭
題坦菴老人詩畵爲甥金慱士
洪山人自永嘉偕肖甫司馬過呉門輕舟
入訪云將入燕赴平津之約余時病起
爲蔬食以供從容乆之因成一章爲别
先師移龕日忽已三周晨興作供感歎有
述
見有演關侯斬貂蟬傳竒者感而有述
周子家會稽獅山傍因以獅屏自號其游
呉也諸生多從受經魏子請余賦之
題贈虹臯子
題海峯圖爲故金同文先生作
張中允母七十 用韻自警
卷之七
詩部
五言古
贈别邢氏
邢子愿按呉呉人德之而遷楚藩少參
以去不佞尤有慨焉因成二章盖比興
之義勝云耳(二首)
袁母勞夫人六十
故將軍何維聖自維揚來禮曇師畢即出
新編見示斐然之感遂成四韻贈之
送顧吏部遷山東臬副并托訪于鱗冢
余登苐日一接故大參歐東公二十年而
遇公伯子思尭君爲賦曲池草堂詩又
十七年而君之子季輿來謁出新詩一
編云將有逺游且乞數言之贈感舊懐
賢情見乎辭
贈慧永參五臺畢復禮落伽過訪有贈
封戸部大夫次泉李德潤先生其先自閭
中徙豪衞京師遂爲京師人補慱士弟
子通經術有聲而不獲苐有子今儀部
君早逹以其官封先生不色喜惟杜門
讀書繕性而已儀部用直言獲譴先生
不色憂旋被召遷今官迎先生飬先生
亦不色喜其夷然泊然者如故也弇州
生聞之曰先生其有道者歟選部魏子
曰子以先生有道者則子之言徧天下
而乃賁于有道者何也辭弗獲已爲古
風一章歌以夀之
二瑞篇爲靖江朱生頌其令陳君也陳君
自臺出爲靖江有異政而感甘露嘉麥
之瑞故頌也
蘭谷辭爲沈子賦也
李本寜兄過訪挾客曰來君者其名相如
其字不疑與談而悟則吾貞吉先生也
喜而賦長篇贈之
贈别陳從訓時余且入山矣
俞山人公臨卜築陽羡賦寄一
曾舜徴令長州有古循吏聲寔而臺抨當
調作此送之
張助甫中丞自夏州遣信問存侑以三月
俸曰爲米汁費報謝一章
夀九房三仲季之母范六十
成化乙酉世大父郎中公捷留省遂破吾
族天荒今年復爲乙酉而猶子士駰入
太學應試恰與大父同庚賦此期之
元瑞計偕過呉入訪弇中留飲有贈
夀舊幕僚冝興呉君六十
題鳯皇集圖爲陳德清應召
送喻隱雲先生歸常德
余學道七年矣而未有所得今年冬常
德喻先生自建昌來自言拜南嶽王薛
二仙人之秘余受而行之不三日而證
竒妙種種不可殚述去今而徃唯有無
思無爲勿忘勿助而已先生别矣余無
以報先生願先生韜光隱跡必擇志士
仁人而後授之異日雲軿霓罕間不令
猥雜致罡風吹堕可也五言古體一章
以當左劵
伯溪翁冩竹妙得彭城墨派而不輕爲人
作以故傳世頗鮮此帋僅以數枝寓意
耳而姿態溢岀乃子尚書公刻之石摹
本示余不勝仰止敬題於後
輓士十六翁少和盛先生古體一章
咏碧蓮花花初正碧乆之則純白矣
送印上人朝五臺
譚道人自豫章來致宗良王孫詩一編爲
訂而序之復成兹章示宗臣
吾州趙僉事先生伯京自號震洋盖即東
海也先生官白下時白下諸名賢皆爲
之咏歌署題至圖畵其事四紀來則先
生乆游道山而諸賢亦無在者其嫡孫
太學某出以示余不勝望洋之感因題
短章於後而復志之
贈别胡生
元日探梅前塢得數枝作
題朱上林所贈錢舜舉太白觀瀑圖後即
還上林(二首)
將赴留都司馬出門作凢四章
逰攝山棲霞寺頗得泉石之勝因訪明徴
君僧紹故阯讀江令諸萹遂效其體
縱歩攝山頗窮名勝有作
追和江令静臥棲霞山房望徐祭酒作有
懐趙祭酒
古意寄伯玉司馬(二首) 荅汪仲淹
承大宗伯姜公少司冦李公邀同大司冦
陸公少司徒方公陟牛首山有述
將至祖堂過嶺返望牛首
祖堂
奉和蕭京兆感異夢得地搆樓甫成而拜
勅命之錫俾余以詩紀之
右司馬私署之兊隅有軒三楹前列數石
若岡阜植以時卉一命觴觴之系以長
語 酧屠長卿談道
古體夀錢淡菴翁八十
沈銀臺大樸園
余老乞骸而汝師大司成亦在告聊成一
章問之
弇州山人續稿目録卷之二
卷之八
詩部
五言古
恭謁
太祖高皇帝御容有述
恭謁
成祖文皇帝御容有述
詠諸功臣像
故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光禄大
夫左柱國叅軍國事太傅中軍右丞相
征虜大將軍魏國公中山徐武寜王逹
故特進榮禄大夫上柱國太子少保平章
軍國重事征虜左副將軍贈太保開平
常忠武王遇春
故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
夫右柱國征北將軍大都督府左都督
同知軍國事曹國公岐陽李武靖王文
忠
故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
夫右柱國大都督府右都督征西將軍
同叅軍國事衞國公寜河鄧武順王愈
故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光禄大
夫左柱國大都督府左都督同叅軍國
事信國公東甌湯襄武王和
故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
夫柱國征南將軍西平黔寜沐昭靖王
英
故開國輔運守王文臣資善大夫護軍誠
意伯贈太師劉文成公基
故翰林院學士承旨知制誥宋文憲公濂
故太子太傅嗣魏國公徐輝祖
故奉天靖難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
夫右柱國太子太傅征夷將軍成國公
東平朱武烈王能
故奉天靖難推誠宣力佐理武臣特進光
禄大夫左柱國太師英國公定興張忠
烈王輔
故光禄大夫柱國少師兵部尚書華盖殿
大學士贈太師楊文貞公士竒
故光禄大夫少保太子太傅兵部尚書贈
太傅于肅愍公謙
故榮禄大夫太子太保吏部尚書贈太保
王忠肅公翺
故榮禄大夫少保吏部尚書華盖殿大學
士贈特進太傅啇文毅公輅
故光禄大夫柱國太子太保吏部尚書贈
太師王端毅公恕
故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
師吏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贈太師劉
文靖公徤
故光禄大夫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
尚書贈太師馬端肅公文升
故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
師吏部尚書贈太師李文正公東陽
故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兵部尚書贈太保
劉忠宣公大夏
故資政大夫都察院左都御史贈太子太
保戴恭簡公珊
故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
師吏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贈太保楊
文忠公廷和
故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
師吏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贈太保楊
文襄公一清
故奉天翊運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
禄大夫柱國南京兵部尚書兼都察院
左都御史緫督四省軍務新建伯贈新
建侯王文成公守仁
故光禄大夫柱國少師太子太師吏部尚
書華盖殿大學士贈太師張文忠公(孚敬)
故特進光禄大夫柱國少師太子太師吏
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贈太師徐文貞
公階
謁表忠祠有述
表忠祠者祠故死難諸臣若徐魏公輝
祖齊司馬泰鐡司馬鉉黄太常子澄方
學士孝孺景中丞清陳宗伯廸暴司冦
昭練中丞子寜凢數十曹者也於乎何
忍稱革除哉 萬曆之 詔偉矣其於
植倫常表忠憤光 聖德鼓士氣寜
淺淺也祗謁之餘不勝感歎斐然成章
金陵懐古
同内外守俻叅賛諸公大閱有述
與群公恭閱 都城有述
恭謁 孝陵有述
恭謁故宫闕有述
後湖 逰燕子磯即事
休沐歸里值大旱山池龜圻募工徙河滿
之有述
廣心池中有小島頗碍目境適旱涸募工
去之殊更快然
有瘦瘠比丘拖丈八鐡錬蹩蹩行街市間
不從人問衣鉢而日候余冀得一言之
贈憫而應之得一百廿字
侍御京山孫君既以續最贈其二尊人矣
尚以不及終侍爲永思之圖以志感王
子歌以寛之
題鳳麓圖爲姚使君賦
耿大夫入爲司徒領太倉事時余方上書
乞骸賦此贈別(二首)
章丘張虞部子發考績便道歸夀其父母
爲成古體應之
不佞故嘗爲冢宰楊公歌桃花嶺矣復以
郡丞王侯請得五言古體一章知公夢
寐兹嶺當不厭余言之凟也
呉子故泰伯之後思追至德自名曰守譲
而别號呉荆余爲賦之
由太平堤詣省作 小汎入三台洞
别留都諸公卿大夫(二首)
太宰前司冦陸公少司冦朱公中丞石公
廷尉陳公同鄉右宗伯趙公太常顧公
及蘇侍御湯考功俞駕部孫右軍諸君
追餞攝山棲霞寺遇逹公小談
别秋省諸郎
客中貴談中軍朱大夫王光禄追餞棲霞
有作
恩許歸田重過攝山棲霞言念舊逰有感
因叩逹觀法師
(爲王學士題金鷄山)
(題琢菴卷贈曰夫人以下附附卷之一目録)
(乞歸初抵弇中三首)
(歸弇多暇讀白香山長慶集况然有感)
卷之九
詩部
七言古
題毘山精舎是潘中丞讀書處
奉夀御史大夫楊公五袠長歌
余未獲識楊公面第聞其德業朝著勲
名鼎彛私心慕嚮之欲有通而未及也
公今年五十而余已加二適里中子張
復至自帥閫謂余解天雄雖不及待公
薄有交承之誼謁一詩爲夀不揆鄙陋
遂成長萹酒間倘命張生雅歌奏之亦
祭征虜佳事也
戴仲德善詩酒過余呉中尋當游楚乗醉
歌以送之
公瑕爲余書道德經戯謝
題王叔明湖山淸暁圖
題栢舟畵卷贈髙母
輓雪林趙老
張守有温甫學士擘窠書老柏行余以仲
昭太卿畵竹配之時萬曆丁丑之八月
廿五日守誕辰也眷属在里中將有就
舘者併以爲祝
贈鄭山人
禇臨蘭亭歌用舊題定武韻
夀顧翁七袠一篇
吕别駕貺佳酒冠絶諸名家因作長歌謝
之且訂後約
宫詹求羙長兄七十歌以夀
竹庄卷
周稚尊忽欲逰五嶽留我山園少時得一
歌爲餞且留之
王司訓被奨
寄夀戚大將軍五十 贈休承八十
李孝甫大僕有弟常甫賔甫漸甫俱能文
章以友愛聞而孝甫多宦逰不時聚首
因名其齋前之池曰看雲而乞余短歌
紀之
贈别李孝甫太僕用張大司馬韻
張子予贈余長歌感激用壯聊爾志荅
好逰歌贈游子宗謙
金蓮花草之賤者也産錢翁懸磬室前遂
獲圖之而余戯題焉
顧節母封孺人挽章
陸汝陳兄七十作長句夀之
夀嘉定唐道述六十
竒石歌和穆少春憲副
愁雨歎 郁母鄧令人八十
濟川舟楫圖歌贈陳侍御題望雲卷
管將軍懋光以詿誤失官其少也嘗手擒
舶酋麻葉壯而贈之
梅竹雙清卷歌題所蔵王冕元章呉鎮仲
畵也
爲喻邦相作容膝軒歌
沈君五十時其子鄉進士昌期與余善
夀濮翁七十以翁子部將張雲翼請也
題王朋梅爲朱澤民畵水閣圗
送陸茂才應貢入亰
虎丘禅堂募縁歌
題趙文敏畵两馬行
夀林翁通州君雲程父也
崇明陸叟移居呉城以上元夕生兒友人
索贈
蔡蘇黄米薛趙六家十二帖歌用少陵八
仙韻體
題馬逺山月弹琹圖
和東坡居士煎茶韻
和東坡潁師弹琹韻
戯作反九友齋歌
卷之十
詩部
七言古
輓彭稚修廣文 五歌(五首)
贈管將軍守俻楊舎
苐二猶子士騄十八應試與余省捷嵗同
詩以壯之
金壇王叟六十夀之
題畵海棠白頭爲王大叅暘德七十夀
閆希言先生道成而游戯人間任真自適
聞之乆矣今年來訪弇園談咲無間忽
語余欲返武當故舘一叩玄帝先生有
故人不二頭陀范丫髻亦余舊識也因
歌以贈先生併寄聲焉
偶成自戯(二首)
故將軍曾侯子澄見訪長歌贈之
謝呉斷事惠茶筍歌一章
屠田叔棄秋官幕歸侍司馬公公歿乞余
志墓且求一歌爲贈
張山人平叔五嶽歌
曇陽子性命三十六體仙篆歌
呉明卿雪山氷井歌
蘄州李先見訪之夕即仙師上昇時也尋
出所校定本草求叙戯贈之
孫榮祖氏所降仙筆貽我金書隂符經跋
尾云文陽真人得道時所說白玉蟾翁
始表見于世又以長歌四百九十字見
贈頗及前生事勉以修持且勸檀施聊
此奉酌併效薄見於奉行仙童冝真子
爲胡進士孟弢作匡山讀書處歌
夀南昌龍沙王孫七十
主人賢而好道其自號龍沙盖取旌陽
石凾讖也有子曰用晦能發枕中秘故
以期之
荅贈張大允文
允文者友人張將軍子予子也再以長
萹投贈其一志不朽之業其一希不死
之道而余皆貿貿焉乆而徴其意乃欲
得余贈言證明耳筆研蕪廢漫爾塞白
竟不知作何語也
走筆題雪泉圖贈彼上人者不知能酧對
否
夀封君呉姊丈七十歌
重九日爲庚辰嵗曇陽仙師化辰竟成長
歌一章志感
趙君自練川廣文遷宰石埭石埭漢陵陽
也竇先生子明以循吏仙去君素好道
請於乩而得仙篆金丹四百字故以擬
之
吾師寜齋先生南園牡丹之盛冠絶呉中
而皆師之長郎君手植中有白牡丹一
株曰尺素者尤竒麗因作長歌紀之并
贈長君
任子倦游結庵以奉 觀世音大士而棲
止焉署曰白雲俾予賦四韻
傳令治呉有神君稱而風流文釆又復稱
是邇者解張將軍子予厄折節顧山人
山南相與結詞酒懽張之懐德顧之狥
知欲以不榖一言蔽之難矣誼不可却
聊成短歌一章以志區區
題關將軍四畵
右馘顔良 右破七軍
右創玉泉
右平蚩尤
爲汀州王别駕大頥贈徐守一忠
夀周山人婦七十 屠青浦朝天歌
讀了縁居士禮補陀記
幼于欲度錢塘取山隂道抵四明觀日出
歸謁肖甫司馬謂余作一歌壯其行拈
筆得數語盖余入静來不復措意於工
拙矣
書癸未二月十九日事
自松江返孟孺印上人同載將登泖塔而
爲陸伯逹所誤迂道迫暝始抵泖口垂
渡大風驟作維稍乆之興盡而去賦此
解嘲書付寺僧
故令尹關中王翁修西方業而滇南王太
學持即心之說勝之頗成齟齬尋太學
入謁慱士選將行余呼酒與息諍而别
康生時萬將歸雲間出此帋求識别援筆
數語不復能論工拙也
初傳有麓陽陳山人道易非常者忽見訪
小飲且談卜築汝寜之樂歌此贈之
卷之十一
詩部
七言古
長歌送趙良弼太宰歸汝
白龍嘆 後白龍嘆
題襄邸萬花深處
王上津季問生好佛以九日禮曇師化靖
出沈嘉則長歌見示求贈言走筆應之
荅贈雲仙老人兼伸鄙貺
戯作 送沈純甫尚寳北上
酒間歌贈益卿先生督薊州諸軍
送光禄卿顧行之留都兼簡袁司空陳銀
臺
送李使君旬宣金華部分賦得東海
醉歌行贈别呉明卿記與明卿别二十五
年矣舟行二千里而訪我作十日平原
飲於其别也情見乎辭
贈王行父行父稚欽先生猶子也而師事
呉明卿爲文 有感
喻杭州邦相寄我長歌適李郡山人在坐
倩作西湖圖報之而係以一詩
歌贈大宗伯袁公抑之七十
太宰夢山楊公謂不佞爲作桃花嶺歌未
有以應也今年春以書來云客至呉中
册有子二詩然而非子詩也能竟恝然
乎哉適晨起行藥小徑落紅狼籍忽有
斐然之思因遂成一歌寄公不知其能
勝二贋詩否要之落句狂語彼固不肯
道也公以爲何如
甲申冬十二月十三日(二首)
孟春三日志事(二首)
渡知津橋眺小罨畵溪盡處入弇山堂之
左門
循罄折溝而北轉抵萃勝橋東爲璚瑶塢
有紅白桃之属
縹緲樓背沿澗與後山對度青虹橋登平
臺
平臺小曲水流盃處西頫飛練峽
爲林子騰茂才題桃花圖夀
蔡文學去疾甫褒然小試首矣两嵗冬袖
所作贄余痛飲旬日而别意欲得余一
言耳沃之酒歌以送之
賦得匡廬觀瀑夀華存叔鴻臚
醉茶軒歌爲詹翰林東圖作
夀喻處州父太翁八十
題秦侍御像
秀州李茂才玄白訪余婁江道中出近詩
一卷甚佳留飲劇譚時及屠長卿徐茂
呉遂成短歌贈之
郡伯嘉興沈侯自署曰五湖釣叟呉人孫
枝冩圖周天球篆首而世貞歌之
逰鳯皇臺委壘不稱不復和昔韻而戯作
此歌 報恩寺塔歌
重創瓦官寺閣過之有作
初秋同少宗伯棠軒李公飲大司馬月溪
隂公署中因贈李公專求和韻
題馬鮮梅鮮于樞長歌真蹟後爲詹侍御
明甫賦
蟠龍峯歌爲大司空豫章李公追賦
呉長君七十長歌君大叅明卿兄也
人日金陵憶亡弟
夀栁州六山陳封君
雙梅歌爲方塘張封君賦
高皇御槍歌
臣自守太僕於午門之五鳯樓恭覩
文皇帝御用槍槍有號帶退而作歌盖
十有三年矣而起家南司馬復於故宫
之五鳯樓恭覩 髙皇帝御用槍凢二
大者幾盈握修可丈六尺疑即用以歩
戦者也小者修殺四之一圍殺亦如之
疑所謂馬矟也滁和之問盖無日不親
御焉武昌而後不復自將矣此槍樹之
御座右以示子孫毋忘王業艱難嗚呼
休哉臣不敏復作一歌而年老才盡有
愧于舊多矣
爲王大宗伯題文筆峰
金陵遇中貴人結好甚深於余歸追送棲
霞浹日夕乃别感而賦此
長歌贈别朱大夫
大夫朗愽亮直君子也余幸有一日之
知又幸宦留都有二載過從之雅庚寅
春謝病南歸携酒攝山送别因成此歌
贈之弇中之約幸毋忘也
至京口承陳從訓相送丹陽道中留贈
四歌
余同氣弟一人女弟一人從兄弟四人
其三從己前逝女弟之逝在三十年前
(獨余两弟耳乃以三載中奪之又奪我)
(猶子駰何其酷也歸計既成于私懐)
(暢念及逝者煢然一身更自凄楚因裁)
(短歌四章志之悲咽之語不敢言文□)
(四首以下附附卷之一目録)
(俞子公臨贈余五言律百五十韻凡千五)
(百字尚有餘勁可飲石梁老夫見之不)
(覺絕倒走筆一歌以酬勿謂少年愁未)
(盡除也)
(三王歎傷無錫王翁崑山吾宗老子敬也)
卷之十二
詩部
五言律
送康永鍚逰南雍
用晦以三寸篋貯金字佛經呪二十餘卷
精工之甚感而賦謝
寄汪生
審録范比部枉駕小園
子循子威諸賢過幼于石湖别墅其高處
爲新郭城址范紫微遺宅也
再題幼于浮黛閣
袁丈憲副馬大叅馮少叅薛進士邀逰石
湖
吊陸叔平墓(二首)
宿王玄静石湖草堂
看王子父雅冝先生舅六如居士像
徐長孺投詩見贈且訂山園之約以小律
爲荅仍促使來
畏客 送陸楚生吊童子
吊童子鳴
寄耿中丞時服將禫矣
寄張羽王别駕
方衆甫過我山園有贈
孟孺同方君見枉山園
贈彭儀賔稚脩父也
范顕先于鳦先二茂才贄文請叙仍以扇
乞詩聊贈一律
罄室先生爲月泉上人畵一鍚一鉢聊成
短贈
送沈進士病起還 朝時其父鴻臚君無
恙有弟同榜而謁選當得邑職
贈鄉進士曾嘉袠乞其父志銘還楚
和荅陳太守師 夀曹茂才六十
贈俞老 李子華見過偶成
戯贈陸兄 送張仲立游南雍
汪禹乂棄家業詩携其集就質賦此爲贈
汪惟一前以五湖長印相授而衍一者字
今夏再刻古銅章見貽喜而荅贈
詹録從孫予告喜而寄之
李國賔持服還呉尋返豫章邸諸君約詩
爲贈
送汪惟一乞子與墓文
夀封孟安人六十 夀孫指揮五十
讀酷吏傳 讀陳子昂傳
讀匈奴傳 讀魏其矦傳
黄玄甫國士也數困公車以其業來質賦
此期之
汪山人過山園後見寄新詩有荅且邀之
初春杜門即事
蕭使君有惠政於吾州别十有六年矣今
以請碑文見過爲賦三章志别君宦薄
然五世同居近有義門之旌故末章及
之(三首)
憇徐氏園因贈主人 冬夜獨歩
空山者法門中獅子兒也俗臘半七十矣
而猶童真安居羯磨精進般若前後受
持經典何止十夾猶以未明心要徧擬
叅方詣余言别叩其所之則云將汎嘉
禾抵餘杭奉楗椎於月庭之席敷法具
於蓮池之堂然後折蘆渡淮飛鍚登嵩
放逹磨之少林壁掠文殊之金剛窟束
銅固腹始歸故山余螘處一穴不能偕
也姑爲四韻以壯之
月來不能盡却酒而數有致黄魚饌者擬
齋月斷之成此二律(二首)
送呉甥侍御病起還朝
呉侍御過訪草庵言别
徐澤夫有事外寄而應試北上賦此送之
慰殷無羙哭女
題月槎贈張錬師六袠
寄廣州陳司理因簡黎惟敬少叅
題畵再夀贍羙弟
陜有李叅政封三代
潘景升少有文以書介仲淹乞余誌母作
此寄之
歐楨伯工部轉正郎寄之(二首)
送袁大夫遷魯右相(二首)
穀日同敬羙携榼訪家馭因飲元馭園亭
(二首)
肖甫司馬貽書有歸歟之思而受脤出督寄
此識感(二首)
孟逹仲逹二兄見過恬憺觀談玄因成二章
爲贈(二首)
汪仲淹兄見枉致長公伯玉司馬乞碑書有
寄并贈
寄周小史
荅謝赫侍御存問時按關西
顧山甫過飲道院作
贈西域無名芘芻 送鄭司訓會試
過青浦屠明府長卿移舟見送(二首)
屠青浦以都布单衣見衣口占謝之
劉秀才棄官學佛書此贈之
雜言十章
騏兒應試擬不捷後入山訪道招之
送蘇山人謁張司馬(二首)
讀馬司空侍御父子集因贈其子從甫
楊文學伯翼翛園
徐善長明府見貽二作奉荅併贈
辱
襄王殿下有精鏐輕箑之賜敬成一律爲
謝
曩余爲胡元瑞序緑蘿軒稿僅寓燕還越
數編耳序既成而元瑞以新刻全集凢
十種至則衆體畢俻彬彬日新冨有矣
五言古上下建安十九首樂府等篇遂
直闖西京堂奥余手之弗能釋也輒重
叙其意并寄荅五言律二章
再贈馬從甫 贈游生宗振
夀靈壁侯母鄧夫人
送王將軍元周總江北周家橋行營(二首)
永嘉張二汝紀謁選北上入訪山中感舊
有作
過普濟廢寺遇秋空上人作
除夕作(二首)
程孟孺以善詩及書與余交十五年矣今
春過余則書法益妙云將入燕應中秘
之募索一言爲贈余乆厭筆研且畏綺
語虚名落長安人耳不得已勉成二律
塞白孟孺慎毋以示人也(二首)
鄔生將訪道逺逰叩余言别侑以七言三
長句勉成小律和贈
爲静然上人題號時將有五臺之逰
王太史出與鄧太史要偕隱之作命和其
韻鄧君尚禅王君尚玄故爲合之
夀張光禄七袠其子亦光禄也(二首)
讀楊伯翼西清閣詩草有贈
空白頁五
弇州山人續稿目録卷之三
卷之十三
詩部
五言律
題靈椿圖夀卓徵甫光禄五十
十五年前與宋國李子定交于尊君前渠
先生席上冬月走二千里見訪乞先生
誌銘夜談不勝感慨賦此爲别
封詹事王公塟詞四章
蔵經閣西偏俯小罨畵溪
爾雅樓下頫墨池 贈丘文學
秋空上人練水講席未竟歸問之
報劉玄子先軰(二首)
練川篇四首贈朱嘉定入覲
登金澤寺後小山
生日於泖塔避客作
誕辰次日解齋自嘲
夀伯融王孫五十時以除夕生
龍司理君善得量移之命自徽過訪有贈
得六首
送丁先生試廻再赴太湖縣學廣文
金山上人苦行頭陀行若一切無渉者得
劉子威贈言數百字而猶乞余詩未已
爲子威所迫勉成一律老夫其尤罪魁
也哉
友人潘景升文成而屈於試慷慨將游北
雍余以詩壯之且招之(二首)
贈栁陳父
贈王吏之子太學元禎
鄧孺孝雅士也出新詩數十章贄余飮之
酒贈之詩
覧古感時偶成十古律
爲張幼于婦題墓碣
袁抑之大宗伯考最暫還里寄問之
小軒新構枕白蓮池即碧蓮也一丘巋然
池上三方皆竹閒居偶成四章
題軒中靈璧石 栖賢别墅
漁山别業 贈醫者張生
栁陳父再來出其詩尤勝因得徴其两舘
平津事且有悼亡之戚煢然一身而其
尊人爲湖南小官方捐橐爲餉感而贈
之
陸大夫奏最推贈乃考武東翁及妣胡宜
人寄以二律
輓李近樗士牧爲余畵三壁竒偉甚方欲
要之别作而死矣惜之痛之遂成一律
後芳素軒四首
爲姚卞山題臨雲閣
愛上人自天台還襄陽福嚴寺送之
俞比部拏舟跡予過滸墅同陟慧山投詩
見贈輒爾倚荅
顔廷愉執弟子禮過余而不飲酒得一律
送之
唐子两司鍚學前後八年矣遷教授岳州
以行鍚諸生碑之以志去思
送林司諭教授廣信
太宰袁公抑之同訪虎丘得二首
再呈袁公二首
暁從北門舟發入弇園即事
李本建鄉進士以其兄本寜大叅之狀來
請銘其母匡得五言一律贈之
得何仁仲逺訊且以蜀箋索釆芳洲新詠
爲作數語
送僧逰五臺 題攝山舎利塔
千佛巖 龍潭驛即事
清明日謁 孝陵歩屧而下稍就肩輿抵
觀音門即事作
觀音閣諸公餞别袁抑之太宰
月夜小閣同陸公與繩宿奉呈一首
侍御荆使君邀登北固作(二首)
同諸公游高坐寺登雨花臺
與諸公過瓦官寺作食
曹子晋有狹邪之游以余一言而扁舟特
造白下見謝壯其意留之十日乃去身
心家國之感别自有之不以子晋也
奉送大司徒王公入賀 萬夀
黄生季文論詩有贈
陸成叔出新詩儁麗甚然多平康巷中語
走筆戯贈且以爲風
齊王孫仲望邀逰清凉寺因成一律兼簡
陸生
友雅堂爲省亭宗侯題(二首)
哭從子一鳴茂才
王承父雨夜過我高齋貽詩頗致鴒原之
感聊爾奉酧
黄山人說仲故文毅公大宗伯石龍公後
也投詩示余别去依此爲贈
雲間徐生故同年少司冦公之少子也挾
其藝應試南都乞余詩贈之
夀陳醫箕仲父也
慰呉翁晋失利
馬從甫别六年矣以詩投贈余詩轉佳而
復不第走筆慰之
乞骸待 命於長至不能行禮自嘲
亡弟大事皆頼曹氏甥子念今來視我金
陵無何告别垂泣送之(二首)
送故人汪禹乂之子尭卿謁寜國尹使君
偶得桃花塢而竹逾勝遂成一律
於江頭送别少司冦李公 時公合撫楚
弼刑之績凢六年矣
同大司馬呉公少宗伯李公飮桃花塢分
韻得花字
再同二公登雨花臺仍用花字
莆田林茂才逺哭太常亡弟訪我金陵書
行卷贈之
送廷尉王公聴調還濟寜
同鄉楊太宰吾宗少廷尉路戸部沈比部
袁叅軍王司訓會飲趙中貴園亭分韻
得風字
送路起部 考績北上
陳季廸先軰失第歸遣信相問賦此慰之
送何司農静吾遷尚寳丞
送陳慱士擢貳汀府
送喻少極叅軍遷長北中軍幕
沈孺休感曹生仲行高誼乞余詩以報得
五言二章與之
馬將軍海鹽之役以力戦殉節特詔進世
官二階賜祠春秋饗祀弗絶其子總戎
君建勲持重廉惠有大將風可謂世羙
矣因併及之
送張儀部僉蜀憲
侍御黃仁甫以厥考新溪公之贈與母熊
太孺人之封也扁其堂曰皆恩而不佞
系之詩
(風阻瓜歩辱李季█先軰破浪過訪與飲)
(過揚州始别)
(舒司馬要飲天妃宫後橋亭水月佳甚暢)
(而有作二首)
(送李無鍚入爲儀部郎教習駙馬)
(郭太史羙命先生貽詩見投奉和僅得二)
(章 正月八日即事)
(瀫陽公入佐天官兼領翰學賦此送之)
(寒食於官舍私薦感痛有述)
(送林茂才以材之澧州赴 華陽王館)
(故人周士昌以宗伯董公書來視余值方)
(倦奕乞一詩而歸)
(陳廷尉追送棲霞同叩逹上人詩别陳公)
(贈王學士碧水橋 寄龍君善慱士(以下附附卷一之目錄))
(寄王都閫西湖時故人汪司馬頗有中秋)
(之約)
(歸自金陵家幹爲築亭三楹于芳素軒之)
(右廂東俯蓮池西擁箓竹扁之曰媚清)
(爲四章以嗣前詠)
(林天廸參軍奉使呉越過訪弇中有贈(二首))
(月夜同婁子柔戚不磷驌兒駿兒騄姪孟)
(嘉泛廣心池沿天鏡潭(二首))
(夏日弇中即事(四首)答陳玉叔見寄(二首))
(十五年前與宋囯李子定交于尊君前渠)
(先生席上冬月走二千里見訪乞先生)
(志銘夜談不勝感慨賦此爲别)
(王將軍復以乳柑見餉附謝)
(戚不磷金陵寄訊有答)
六言律
贈海上人參五臺
卷之十四
詩部
七言律
初得南廷尉報偶成
余將赴金陵陜帥董中丞追詩及貺走筆
報謝
陳體乾太僕邀飲醉翁亭
月夜偕體乾太僕過飲豊樂亭
夜過栢子潭恭讀 御碑是 高皇三
注矢得雨字
過飮陳體乾少卿時石拱辰大卿遲一驛
未到
黎惟敬内翰沈嘉則張幼于諸君過弇州
園分韻(二首)
贈名醫盛老
盛老醫甚精而有癖疾毎携妓避客輒
數月莫可蹤跡故云
丁丑元日試筆
初正荅謝江右潘中丞
石丈自滁穆丈自魏貽詩見慰罷官走筆
呈謝并抒近况(二首)
莫子良方伯以花朝自感詩見貽率爾奉
荅
莫方伯子良與子雲卿追餞松江道中留
贈
太師存翁相公以元旦家讌詩見示次韻
解任後得明卿罷官報寄贈二章
荅于鳬先
林近夫 朝回時返嶺外以詩見寄感而
有荅 偶冩近况
舊有詩贈月溪上人將十年今春至吾州
講經畢過我小祗園言别更成一章贈
之
李丈琦自解銀臺力辭不出讀書燕中賦
此見懐
姚匡叔以道術爲用晦諸王上客携其書
來訪惓惓七子之盛有感而贈
書懐
况吉夫大叅以長箋長律見期讀史記有
感而荅
宗良國將以近作見示且致知己之感有
荅一章
德甫居太夫人憂致詩見慰悲激用壯聊
成一律爲荅
█父國尉以乃叔用晦書介紹投詩見褒
有中興大雅語爾荅贈
巍父佳父二國尉合書及詩見寄極有龍
門之思因及于鱗悵然有懐奉荅時舎
弟方按部其地
荅用晦丈時有三詩極爲余致不平之感
且訂後期
初夏行園有懐敬羙弟南康
余燕中别宋廷尉望之今十七年矣公秉
鉞吾邦余謝言歸里雖訙問時及而竟
暌握手乃成一詩奉懐適太學張恒思
以畵索寄漫題於首
程京兆汝懋視余少長别燕中者三十年
矣余自鄖入留棘謂得相從而竟以言
罷方成一詩奉懐適太學張恒思携畵
索寄漫題於首
和王百穀懐出妾
初遇子與方伯崑山旋爾言别赴任江右
汪惟一得古印摩之易其文曰五湖長見
贈 寄贈顧生
李文正呉文定諸學士於海月菴賞十月
菊五七言律俱以前用騎字押和頗成
險窘余戯悉爲歩之
賀張太史 寄贈史金吾
題潘中丞芝林時毘山書院成芝滿於林
故以名焉
送子與方伯赴江右任兼懐德甫用晦二
君
石湖遇朱在明小飲將别邀過虞山呉氏
館 謝 襄王存問一首
夀王太常有壬
敬羙弟有荅予寄懐之作適以捧 賀歸
倚原韻爲贈 戯寄呉生
殷無羙余故人也東歸之後贄而强納拜
焉輒成以贈
張見甫以臘月見訪明歳之夏復走使訊
問感而有寄
送成伯鴻臚還朝
贈汪生象先 贈劉生
鄖襄之役與伯玉侍郎别恰三載矣聞出
谼中至錢唐走信奉迎因成感舊之作
題破榻齋爲彭稚修作
爲藩史顔君題竹山寄樂卷君有子爲州
别駕著聲
方與客談園池之樂而有索書戚大將軍
者因縱筆戯贈
汪仲淹病後見過出其新詩有贈
贈從孫伯和需次察幕
明卿約以秋月枉駕尋有詩來攺訂春期
賦此促之(二首)
李太史本寜督學關西以得與于鱗後先
自喜責詩爲贈(二首)
故相袁公管夫人夀篇
贈夢岡宗侯 寄張文學長輿
錢叔寳七十
嵗宴爲文沽所役忽忽不暇存故人除
夕把盞始悟爲叔寳七十誕辰遂成一
律焼燭書之亦不暇辨爲何語也
迎春日對酒客有談一嵗两春及中秋再
閏者漫成一律
戊寅元日家宴試筆
純甫沈丈將過嶺南貽詩見贈率爾奉酧
一律
胡元瑞見贈之作推挹過甚聊此奉荅兼
識賞懐(二首)
與繩廷尉入 朝邀會呉江道中作
戚都督以一壼雙斚爲夀走筆志謝
寄荅曾司馬以三
貞吉宗侯逺致新詩古窑杯盎賦此志謝
送成伯詹録頒 两宮徽號詔於閩中
夀莫方伯先生子良七十時誕辰爲四月
七日也(二首)
蘭溪司諭彭稚修中讒移疾請告輕舟過
我山園有贈
王司訓超拜和平令賦此送之
陳玉叔大叅自淮以蜀中新詩見示有荅
寄贈武林施翁施名經故將軍也
題畵寄夀黄都督
自崑城還茂儉携尊同伯龍無羙見送
張助甫自陜西叅議遷按察開府於池乆
之不至乃聞仍移陜西按察賦此寄之
看仲德與張子予轟飲作
屠長卿使君見過弇園與曹子念同登縹
緲樓分韻得雲樓字(二首)
夀陳封君提學允升父也
故將李棄官學道垂九十矣而叅方不休
賦此贈之
卷之十五
詩部
七言律
讀于澤州致于鱗所著詩選遺珠有感
子厚宗候貽書及詩見贈賦此奉荅
李先生██以詩集見委序草次奉荅
孫狀元冊封南陽便道還里索贈
奉和大宗伯董公返棹之作
陳子吉應東閣之辟蜚聲燕中乆矣今年
遇余婁水知尚困公車出徐李二相公
林尚書詩見示因繼其後
董徐二進士見訪山園守公留晏而余以
掃墓東歸不復稱主人賦此志愧且訂
後期 初聞應天尹命述懐
乞休疏上聞見阻公車志恨
將赴留尹出門作
抵丹陽聞南中有流言即返棹
投劾南歸抵家作 歸後呈元馭宗伯
己夘元日雪中小飲試筆時以除夕立春
得在籍聴用之命有感
東泉丈解太僕歸從少春兄游有寄
寄少春丈時刻予所贈詩文於石置遲鴻
臺 哭子與方伯五首
送莫廷韓應北都試
夀大司冦錢公八十
於弇園餞馮使君之楚右轄(二首)
大司馬劉公六十
荅和魏太學見慰之作
寄王大叅陽德時公初歸永嘉以黄甘見
貽 感懐寄王大參陽德
劉司諌君同時舉二丈夫子然二母也其
文憲副公以吉兆命名遣乳媪先期而
至邑大夫士竒之爲詩紀其事而命貞
次焉(二首)
送顔司理之任平樂
自長興還抵峴山遇李使君冐雨邀酌屈
指郢中之會忽五載矣歸成二章奉寄
(二首)
爲呉侍御贈廣西鍾提學
喻工部邦相以前天台令謁選枉道見訪
出楚中諸集讀之感而有贈
凌大司馬汝成成嶺表功入叅留務奉送
一章
寄太平龍同知身之時兒子以試事過謁
(二首)
殷無羙與沈君典狀元有南宫之好今將
訪君典於宣城賦此送之并簡沈
北僧行脚而携諸名士卷乞詩因贈之
袁黄巖寄鴈蕩圖及新詩見示頗懐壯游
之感 夀濮逰擊四十
夀大宗伯呉興董公七十
賀大宗伯董公孫捷秋試
再寄荅胡元瑞且邀相過二章
送曹子念赴永嘉謁謝王使君陽德因逰
天台鴈蕩諸山
承明輔方伯見訊且有秘示奉荅一律
元馭宗伯留賞菊忽有紫牡丹一株異而
賦之
李公自留都督學轉北奉常有贈
穆考功敬甫以書及詩寄慰奉荅志感并
言近况
穆君以近詩刻石并刻余詩寄謝
戚都督加太子太保奉賀短章
卓光禄過我弇園有作聊倚贈
殷無羙談君典築室水中謝客讀書與鄙
况合有述
雪夜大作晨興有報弇園之勝者病不能
赴作
臘月十日夜雷電大雨有述
賀學士何公弟仲君入史館
大中丞胡公入佐司徒貞以多病里居不
獲一從父老臥轍請留聊成二章以壯
行色盖公之功德人能誦之而公之苦
心人不能盡知也故於結語中深致感
云(二首) 庚辰元日即事
雨中即事有述
范子將有金陵之逰賦此爲贈且復招之
徐嘉定量移離邑無羙索贈
和陳玉叔大叅雪夜見懐之作
二月十三日作(二首)
董茂才揚名以文見贄有贈
傅公瑕携麗人梅花新居貽書自辨而詩
有晚得新交蕚緑華語盖指梅也且索
和章賦此駁之并用志嘲
聞家弟乞休不遂有感(二首)
子厚王孫再寄新文有荅
伯承少卿自報國寺分手二十五年矣雖
訊問不廢而笑談永隔今嵗初夏復有
一詩見遺聊爾奉荅
荅舎弟敬羙覲還復履江右臬任時偕余
訪道有遇(二首)
伯起不就公車杜門著書寄此致羡
寄夀宫保大司空潘公
戯章仲玉寫楞嚴經且用自解
雲巢老人走使渡江以詩相問有作序定
干皇甫謐語賦此報之仍寓懐仰
少司馬四明范公以詩見約相過和韻奉
酧 四月二日即事(四首)
唐明府元父母七十一
夀蕭安人七袠(郎中某母也)
屠清浦長卿以詩釆真聊爾倚和
寄處州喻太守邦相兄
徐大宗伯以佛語見訊倚韻和之
荅荆府樊山王以文草求訂
辰玉道兄游南雍應都試賦此期之
林大廸者故同年尚書對山子也閏秋之
月忽訪我海上以其所著叢桂堂草來
讀之大較鴻鬯典麗不操閩音而七言
古近體尤自烺烺維林之先父子兄弟
正八坐者四人其他乗朱輪組銀艾者
又十餘人大較以高節偉行著天下盖
業先其大者而於茲途實未闢也夫豈
獨閩自待用先生與長沙諸公角善夫
先生與北地信陽諸公角而草昧尚屯
時傷質勝君子猶有歉焉今者彬彬矣
篳路藍縷之徒大廸其超乗焉余甫有
筆硯戒不能爲叙而以一詩致賞
卷之十六
詩部
七言律
九月閉關謝筆硯而千里故人訊問不絶
又多以詩及者遂成此二律志苦且代
荅(二首)
齋室初成有勸多栽花竹者走筆示之
夜聴印師禮誦走筆偶成
送仲氏敬羙視關中學政時皈心道門兹
行染指而已(四首)
寄李本寜提學索其秦中文字
寄陜西右方伯徐公公近以吾郡兵憲遷
空山首座托鉢叅方因調其師館
辛巳元日試筆
華幼圜以古隷見貽賦此報謝仍乞書國
風
甫爾逍遥偶得陸司空與繩數行坐客因
舉呉門詩語一咲賦此
題宗良王孫摩尼菴
題匡南王孫爽臺
同年彭比部輅貽游仙近體見懐漫成一
律荅之
送憲副王公家馭督視河南學政先是長
公以春秋魁天下而公繼之
閬中陳子韶憲使以二詩及書附賈舶見
寄聊爾次荅(二首)
宗人汝康都運端陽舉孫乞詩爲贈
感事
呉母六十夀言母長齋三十年有子冨而
好道築凈樂宫七真堂於齊雲巖項進
士李元涇索句夀之
與敬羙弟初出郭宿故墅(二首)
荅贈皇甫子循先生
孝豊呉稼竳故中丞峻伯子也弱冠而才
以詩見投云還慿文舉通家剌去問留
侯辟榖方生之從祖大叅君老於是中
必有秘宻相授僕何能爲効因抒贈荅
一章聊見情耳
有上人閉關居作此贈之
贈馮咸甫先軰咸甫能文章其祖侍御公
父京兆君以忠孝著節云
大中丞陳公自楚南服貽詩見懐賦此爲
謝
同元馭學士及家弟敬羙會李惟貞使君
氷玉堂出沈啟南先生畵見示命作
題贈安雅主人
家馭提學甫校士河南投劾徑歸詩以志
羡
壬午元日與敬羙祝 聖少飲即事
張肖甫司馬特膺簡命督撫全浙賦此贈
之(二首)
留葉茂長小飲聞將有西南游歌以贈之
大中丞孫公貽書示按部期乆不至聊爾
奉訊
讀穆敬甫所選明詩七言律有感盖時軰
之作在焉又多猥及余云
以近况報敬甫亦小有所規也
胡憲使歸自滇中年六十
賀大中丞晋臺秩撫蜀
得騏兒領解南都報書此寄勉(二首)
送張侍御予告還蜀
送傅呉縣入覲以善治民聞而山甫子予
軰謂其負仙骨精禅理因賦此爲餞
送徐少卿册封魯諸王便道歸夀大父太
師公八十還朝兼簡其弟元普中翰(二)
(首)
送毛豹孫天池寺檢藏寺爲僧乆據爭之
力而後得之
題春草馳情卷寄荅孔炎宗侯
子厚第三書孤憤之懐極矣男子要自有
出世事毋論浮榮即不朽亦苐二義也
賦此廣之(二首)
壬午初冬忽傳明卿有非常耗者得書喜
劇因成一律情見乎辭
沈太史 請告歸嘉禾走筆問之
元日過敬羙小酌試筆
送余教授歸天台兼簡應在明
仲氏力辭浙學之命得請志喜(二首)
曾子澄談禅轉甚而自詫其詩工且時時
露壯心賦此
周公瑕先生夀言 輓康山人裕卿
寄贈大名魏侍御
贈劉長洲應召入諌垣
題大痴老人畵山大痴此畵甚佳而後有
楊亷夫題一律險諢都不切事至末句
云海上呼龍湏有約鏌耶笛子許君聴
尤可咲諸君毋不歩其韻者余亦戯歩
之將使後人而復咲後人也
寄題鄒孚如舎人讀書草堂
錢塘陳師太守以二詩書扇寄題弇山園
索和及手書筆甚古云欲梓之集中勉
抒近况以荅
肖甫兄治浙師功成召拜御史大夫行左
司馬事道過呉門輕舟入訪弇中賦此
贈别得二章
汪仲嘉見訪有贈
陳太常謫官不赴十五年矣精修梵行與
世塵絶 聖主求舊一月三遷勉赴留
省之命聊成二章以抒鄙素
沈純甫丈歸自嶺南婁遷九列濡遲未上
移舟訪余弇中有贈
純甫丈與元馭兄弟及仲氏敬羙善見訪
投贈俱有四王之目既感且慙聊此荅
謝
僕近有五子篇擬魏懋權似不欲以文士
名也用贈長兄韻荅我因再成一章倚
韻見志僕亦且謝筆硯矣
唐人有畵葛稚川移居圖者與婦各騎一
拳角牛前後五白羊從之一赤脚擔装
又一少女從之手携束書且行且讀婦
所乗牛背大襆一嬰兒在焉其用筆頗
雅勁山谷老人書七言律于尾似不能
悉稚川事故爲補題一首
觀一上人将徃五臺禮文殊出行卷索贈
南昌龍沙輔國輓章
題馮南江廷尉水西臺
再用廷尉之子京兆君韻西臺又曰馮臺
閉關
邢子愿侍御枉駕弇園二章(二首)
復陪子愿侍御過家弟敬羙澹圃作(二首)
餞李惟貞使君遷浙江行省叅政領金華
諸郡(二首)
余以己巳正月渡江訪會家弟於天界寺
雪阻五宿今年臘月寺僧訪余曇陽菴
留宿雪復大作因成一律寄之
空白頁六
空白頁七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三
封面頁四
空白頁八
空白頁九
弇州山人續稿目録卷之四
卷之十七
詩部
七言律
荅魏大侍御時自謫遷南考功
贈李公子 甲申元日試筆
偶成(二首) 將斷文字縁作此(二首)
夀行太僕卿徐明宇七十
呉明卿大叅挾方山人仲羙玉太學行父
以三月三日訪我弇園與家弟敬羙曹
空白頁十
王家馭提學春夏之際連得二丈夫子以
詩賀之再責開宴
與元馭宗伯家馭及吾弟敬羙二學憲陪
楊大宗伯月夜沿流泊西墅作
送殷無羙赴夷陵守
大中丞馬公昔建節渚宫余忝氣分之雅
兹撫有江右貽書慰存賦得一律志謝
兼簡公部人鄧太史
送顧太史病起還朝
挽尚壐丞李君
李本寜大叅自楚訪我弇中紀别二章
少玄瀑泉二將軍母七袠褒封太夫人夀
言
少玄奉國蒙恩推攝國事詩以賀之
爲仲淹贈其猶子肇元
經師朱教諭先生八十夀
有感
汪伯玉司馬同淹佳二仲徐孟孺胡光瑞
過我弇園而張司馬肖甫亦至
送伯玉同二仲元瑞清洋將抵玉龍橋望
玉山作 乙酉元日試筆
人日得毛侍御秋中貴竹書有感却寄
癸未十月成伯從孫詹録偕弟進士寅季
姪孟嘉過敬羙澹圃看菊花作
甲申中秋夕成伯寅叔孟嘉復携酒弇園
楚人李惟禎來不疑軰在焉頗具歌吹
之樂得一首 寄夏州張中丞
憲使西華王公七十乃弟暘谷公亦六十
九矣子念乞言爲夀
范侍御按越還枉駕草堂值予徙止弗獲
修欵志謝 寄彭欽之太學
赫侍御按蜀見訊以所作金紫橋詩刻及
吕仙翁贈詩見示有荅
送徐孟孺游北雍且應秋試
李維禎使君自金華修訊且惠山資有謝
觀奕者周生與朱茂才奕偶成一律贈周
趙汝師宫洗領少司成以野服過我草堂
言别作
汝師語次多及時事民瘼慨然有感
弇山堂庭中玉蘭及含桃二塢
弇山堂後甃芙蓉池
竹逕之右方小白蓮池
少保戚公元敬解嶺南將印還菜海訪余
婁上言别得二七言近體(二首)
送常章二廣文射策公車
送蹇子上兵憲進中丞撫順天(二首)
太倉周大夫入覲大夫以治行高數被旌
薦而催科不及數未得奏考
送崑山劉令入覲 逰金澤古寺
伯玉建精舎於肇林猶子肇元百歩外構
室署曰東林賦而書之
支簡亭學憲謝病歸問訊之
吾郡太守朱公治行爲天下苐一天官卿
言之上超拜浙省大叅分理明越余老
且病於其發也不獲從父老攀挽之後
僅以一詩爲贈 贈蔡生去疾
丙戌元日試筆
李炤者故徐方伯子與與僕之筆硯交也
膺貢北上一詩贈之
夀華湖西翁八十
武昌劉長卿先生見訪與談啖河魨鱠殘
作
送申比部還朝覲省侍
應城陳令自貴竹枉駕弇園小宴分韻得
開字中字(二首) 寄順天蹇中丞
送林君自江南帥入領禁兵
劉介徴司農損書及新詩見示多哭仲氏
國徴語却寄一章慰之
再寄介徴司農時家弟已定交矣
夀冝興呉詹簿六十
蘇子瞻學士初通判杭州過秀州遇鄉僧
本覺菴文長老賦一詩留贈其後以學
士再蒞杭過之則文已退院三過之圓
寂矣皆有詩志其感慨後四百年太守
龔君勉于菴内别搆丙舎祀蘇公顔之
曰三過而悉歩其韻一時諸賢和之不
佞繼焉(三首) 再贈金山上人
漁陽蹇中丞走使惠餉謝之
徐茂呉司理解事之後三辱過存投贈新
詩逈絶軰流汎瀾衆體逾自斐然庶幾
不孤黄梅授衣之托矣聊報四章以志
區區(四首)
助甫中丞解夏州節侯次新蔡里中得二
律寄之(二首) 送楊司理被徴
張將軍要余與沈令尹潘林曹三子駿兒
同汎海時風日清羙頗窮勝槩樂而賦
之(二首)
月夜與張将軍及諸賢合飲海舶即事(二首)
卓徴甫光禄邀汪司馬及仲季諸社友大
會西湖南屏選伎徴聲分韻賦詩伯玉
以高字韻見寄俾余同作得二首
爲王光禄賦白鷰
顧進士懋善令閩之甌寜
丙戌仲冬五日爲余懸弧之辰與敬羙弟
及子孫小飮得一七言近體
丁亥元日即事
題陳方伯玉叔天尺樓 寄宗良國慰
二月三十日清明又唐初晦節
沈同守過我山園要常廣文陸太學共集
頗極登汎之樂沈以四咏見貽僅酧(其二)
臨淮徹侯李君知六軍事賦此寄賀
周進士移居賀之
卷之十八
詩部
七言律
夀邢封君
送袁子年守青州盖僕三十年宦逰地也
曾題詩刻石雲門山侍御毛君近爲亭
覆之
送石阡守陸
送撫浙温司馬入佐大農
張左虞都尉故與余善每過弇中風流謔
浪飛白無筭余猶以酒客鹵莾遇之後
稍出其詩余稍稍稱善然不覺其異也
及集成而丐余爲叙因賦諸友篇左虞
僅居四十人之一耳去年左虞死余不
能徃吊以香帛寓之而無主喪者孟秋
之朔偶攤書出曬於散帙中探得他詩
讀之不甚快最後一卷極清新麗雅之
致句字有力格韻不凢而忘其誰作以
集考之則左虞製也不覺失聲而泣吾愧
鍾子期多矣遂成一七言律而會其子授
官奔喪歸并書諸友篇寄之俾焚於棺所
逝者有知將從夜臺沽酒三呌稱快余亦
可以無憾秇林矣
陳僉憲文遂按節彭城故人子曹生上謁
賦此寄之
有所聞作(二首)
餞右伯對滄王公之浙藩於西滸劇思西
湖之勝因成二章送之(二首)
送陳郡丞履入爲戸部郎君凢两丞吾郡
矣
顧尚壐名世八十夀言公有二子羙而文
過喻使君邦相郡齋與其尊大夫八十翁
四孫及通家余子小飮有述
喻太守邦相及陳丞李司理邀飲顧園作
過大宗伯徐公作
徐大宗伯歸有園留宴作
潘方伯邀逰豫園
顧尚壐伯仲東西二園今併爲一然主人
老病蕪不治矣信歩一游志感
游潘顧諸園畢自題弇園
廣州朱提舉以歐楨白虞部書及詩至□
寄
過呉太學新園賞菊十夜作
虎丘西僧房晨訪曹茂來居士山閣小飲
作
慧山東園爲王光禄家物余再過之矣復
與俞比部曹安二山人曹王二太學一
游即事有述
華太學邀過鴻臚卿王公慧山西園景物
尤勝麗與俞比部曹山人同賦
疊前韻奉酧徐宗伯見和之作時公有書
勸駕詩尾亦及之
疊前韻和徐宗伯歸有園見和之作
荅汝寜張助甫中丞
三疊韻徐宗伯勸駕之作
三疊韻和徐宗伯大士齋韻
戊子元日戯筆
同年韓令君百谷齊之諸賢邀餞幼于館
分韻得雲字
徐叅議邀游東園有述
咏徐園瀑布流觴處
奉要太宰袁公抑之過天界寺 上人房
時大司冦陸公與繩後至談讌梅花古
松下作
王太僕公漢上之别垂十五年矣讀公全
集見寄見懐之詩凢十餘章而不盡逹
賦此謝之貞之誕辰乃翁登苐嵗也
游靈谷寺
夜與諸公飲大雄殿前庭銀杏下得月有
作
陳先軰以佳章見投報贈一律
送太宰楊公考績北上
同群公宴徐氏東園二首
過徐錦衣西園二首
飮魏公南園作
同鄉諸君宴朱王孫同春園
湯比部詹内翰邀同少司徒方公游徐公
子萬竹園時主人以疾不見
趙司成邀同王光禄賞王貢士園芍藥前
是已醉牡丹下矣芍藥尤盛麗可愛賦
此與之
端陽後一日薛鴻臚邀宗伯二司冦司農
逰武氏園即事
雨中過姚氏故園與周公瑕張幼于詹東
圖戚不磷分韻得春字時公瑕舊逰之
地將五十年矣
魏府三錦衣北園同方司徒宴逰作
武定侯故邸竹園 諸公會趙中貴園
過故姚大名留飮有贈
大司馬隂公出扇索書近作汙繭之後復
得一律慱笑
張幼于兄薄游金陵過從甚數忽爾告返
聊成一章送之并寄長公伯起及韓令
徐二公子邀與陸司冦呉司空游東園
王丈太僕得余前寄詩輒歩五章見報敬
疊奉謝并懐賢從故侍御
詹東圖内翰遷吏部郎移舎過題園亭
送林戸部敬夫出守雷州時敬夫以詩留
别(二首)
夀内江鄧大夫弟爲中丞公子爲麻城令
趙高郵來亨以詩寄懐并示新集有荅
約周公瑕隱君湯沈二比部袁右軍陸山
人齊王孫游清凉寺阻雨不克登臺小
飲方丈作
哭弟後得李仲子能茂損書及古近體六
章病甚勉酧一律
贈袁履善長史同年
履善先生以二詩書扇見投報之
送路大夫自司農部出守鞏昌
慱羅張子孟竒通春秋以文名嶺外乆矣
今年秋將偕計北上薄游南雍出所業
贄余俄爾言别挹注之情黯然對深時
趙少宰有二律送之余亦次焉(二首)
呉三臯倩應試金陵以通家子來謁得見
新文賦慰賞之餘走筆爲贈
八月十六日携酒高坐寺同郭道人次父
王山人承父孫山人齊之徐司理茂呉
鄒學憲彦吉梅茂才禹金凢七人分韻
余得南字
贈池州趙司理時君以棘事入都過訪
丁休寜以棘事過金陵見枉有内子之戚
思歸慰留之
送湯比部捧元正表入賀時青瑣十年矣
登盧龍山在觀後云晋中宗所名
二劉宫庶宫洗主試南都併贈一章
金陵署中乞骸杜門辱孚如吏部寄詩有
荅
夀秀水陳君(君有子以侍御封君以九江守有傳)
陳先軰子卿大宗伯公子也羙秀而文亡
弟太常有拂拭之契訪我白下論詩契
合尋上公車飲而贈之
歩魏公西園小酌時公已捐館矣
倪駕部船政爲十世利太宰紀録且有特
命而僅守撫州於其行得二律勉之(二首)
卷之十九
詩部
七言律
己丑元日即事 御花園
三叠韻荅太僕王翁(從肩輿中得之中一韻顛倒不能正也)
贈李太學
蘇侍御漢傑還自按滇舟過龍江余與太
宰楊公候之不得却寄一首
同鄉楊太宰吾宗少廷尉路戸部沈比部
袁叅軍王司訓會飲趙中貴園亭分韻
得風字
徐九公子園亭即事
游徐五公子金盤李故園
坐徐四公子錦衣東園中樓即事
游徐四公子宅東園山池
送大宗伯姜翁考績北上
寄荅邢子愿先生子愿有詩似快己之得
歸而尚有憂讒畏譏之意故云
再游鳯臺園 李臨淮竹園
游徐氏莫愁湖故園
贈南陽孔炎王孫
戊子秋宣城梅禹金與其從叔季豹相過
從頗數今年春禹金之從弟子馬來出
其詩見示更自斐然於其行得一七言
律贈之
寄贈同守王公爲族孫泰亨請也
贈故將軍劉忠父
考績至准聞有大司冦之 命便道抵家
即事有感(二首)
明卿自楚馳信相問云秋後當訪我金陵
以一詩賀兒騏登苐以六詩苦旱荅之
送凌金吾護潞王之國便道歸覲大司馬
公還朝
過大宗伯徐公留飲山池出所懽明童佐
酒
飲徐公歸有園後旋過乃壻張伯隅園小
坐有作
送鄒彦吉學憲移杭嘉兵備使者
奉贈盛原濟國醫
承明卿大叅以詩見賀司冦之遷且訂修
真之約而所托似非其人聊以奉酧且
示微風(二首)
秋日發黄浦朱氏三子與張長輿顧仲韓
拏舟送别書此紀事
丹陽道中承宫保大宗伯姜翁出會因贈
一律
徐大宗伯同唐張婁三子見餞至新洋江
始别
過滸墅關李啟鑑司農要張毛錢呉諸名
士餞送分韻得連字
九日家忌掩關同年兄袁相國履善以三
詩見督尊酒聊爾倚荅
新樂大王明德懿親肩羙齊獻被禮服義
趾稱河間耳順已逾國儲未立邇者熊
夢奕奕麟趾振振凢在同聲俱厪稱慶
敬成七言律以弁卷端
請告杜門大司成張公少宗伯趙公學士
余公携觴見枉分韻得桒字
送黄季主先軰
送謝太常北上謝曾使琉球
事白後再上疏乞骸承伯玉司馬以二詩
慰問有感問荅(二首)
臈雪中承御史中丞石公納言徐公廷尉
張公亰兆尹陳公鴻臚艾公過訪陳公
有作紀勝漫爾奉次
陳京兆玉叔以喜雪詩見投奉和
贈談參軍思重
用贈談思重參軍韻再贈謝少連茂才
庚寅元日立春祝 聖畢始以錦袍謁
陵
瀫陽公入佐天官兼領翰學賦此送之
贈少司徒釆山方公得請時公徙止别館
未返新都
操江石中丞母林太淑人夀言
杜翁少時塟親夜歸大雪幾殆若有神人
送之得免文太史圖之矣而又属蜀人
毛太史詩之乆失復得諸賢異其事倚
韻和贈成卷余亦嗣焉
陳王叔廷尉邀大宗伯王公過飮有作
爲王學士題馬鞍山
爲王大宗伯題五指参天峯
顧太史北上
五言排律
潘景升見訪後即游南雍應試賦此贈之
以壯行色 題凌氏盟鷗館
賦得栁條恒撲岸花氣盡薫舟送沈子
送湯給事元衡入朝補舊省
荅興國判張羽王
日長至爲懸弧之辰夜半起坐偶成
少司徒胡公蒙恩予告詩以寄情
感事得五言長律三十句時家弟敬羙致
關中書爲歸計因賦此寄之
送徐汝旭游太學扶侍宗伯公并訊謝宗
伯
尚進士請告扶侍者十五年渡江見訪索
詩爲贈
前揮使王君化六十夀言
夀余德甫七十 癸未除夜
輓皇甫子循先生
題故孟光禄怡老園
元馭閣老將北上要余於野次言别得二
章 題尤生畵贈林緫兵
由隂徑而下至振衣渡又名却女津
文漪堂之後凉風堂
薄暮練川朱侯過訪小語别去紀贈一章
王愛川先生歸馮翊詩以送之
宿泖塔佛院
再題泖塔因贈修塔住持自正
夀顧翁七十 謝貞吉王孫雅餉
夀曹茂來進士七十以故人仲蔚子請也
寄鄧州劉廣文
卷之二十
詩部
五言排律
侍御蘇君按滇中賦得五言八韻送之
王懐中先生泉人也與余有通家分年七
十有七矣貌壯麗徤舉止飲噉兼人既
深東越建昌之學又善語玄素之秘訪
余弇中頗傾嚮言事諸少而剌輦上君
子尋飄然逺别得排律八韻贈之
慕椿林翁夀言
白雀寺秀上人新詩時有開元以前調又
能作本色語出行卷謁余求訂且將北
逰賦此送之 咏江令
荅贈張太學孺愿兼寄示沈嘉則屠長卿
孺愿之先人爲大司馬公嘉則長卿俱
其客且與孺愿善序其詩而不能無白
首之歎故云
齊王孫仲望邀周公瑕陸成叔登清凉臺
分韻得風字
慰梅禹金試金陵放落一首
送許京兆救故友李中丞左遷
故人卓澂甫光禄補官北上過金陵飲官
舎賦此送之且訂留署之約
訪明徴君事讀唐高御碑有感
朱定國失意後訪我金陵賦此贈之
朱虞封先爲賢令入郎考功氷蘖之操燁
然人口出視江右學政於其行賦此志
别 觀潮婁滸作
過陸震卿大行讀書處有贈
顧仲韓携酒舡相送傾倒尤深因贈仲韓
併及張長輿朱氏三子
贈陸成叔山人新居
送方伯呉公公入覲還金陵却赴浙省
七言排律
避暑園居得長律二十句
吾州有王三翁者沙人也年一百六常住
明上人燕人也年一百四今秋眉州劉
大瓢來訪自言歷三丁丑年百二十一
度其狀貌亦似百許嵗人期以閏月之
十二日會吾山園喜而有賦
詩成之明日而王翁疾甚又明日就木矣
感歎之餘復得一章
大宗伯呉興董公枉棹海濵道返命進士
長君代訪且贈長律飾奨過情愧感之
情托之申和
杜清甫丈九十矣而矍鑠如少年曾憶白
香山贈裴施州云九十不衰真地仙因
倚起語夀之
再用香山居士起語夀駱廣州先生
夀封給事蠡湖顧翁八十
觀察顧公六十夀言
寄題呉明卿叅政北園
送呉晋陵趙常熟二太史賜還入朝
金白嶼先生夀九十矣其文彩風流比之
前九十者杜翁駱師則尤翩翩焉不佞
仍用白香山起句例夀之得六韻
閱史偶有所感
輓故贈太子少保潘恭定公時年八十有
七
世貞邇來夀九十翁如駱司理杜金二處
士皆由白香山起語今年爲宗履湖先
生九十復引前例夀之先生之伯子故
吏部子相余碩交也故中聮多及之
三月三日屋後桃花下與兒子小酌紅酒
因憶昨嵗從呉明卿諸楚人於弇園褉
飲遂成一排律
緹帥左都督麻城劉公貽書慰存且有名
香佳扇之貺七言排律廿四句志謝
賀族孫都運汝康八十
昔白文公有詩贈裴淄州其起句云九十
不衰真地仙余以此例贈九十翁者凢
五人矣莆田林方渠公以名進士官至
郡守累進階正三品今年夀九十二而
其子敬夫復以雷陽守便道綵侍母論
五人者僅一宗馬湖鴈行即所謂裴淄
州者當亦不及也喜羡之餘敬歩前韻
授之俾歌以稱觴
余與竹溪王大中丞爲郢中之别餘十二
年矣公撫關右值旱魃爲虐公竭力祛
之民漸囬菜色辱遣使問存憮然有懐
遂成一律時閏六月之望也
五言絶句
題金陵景送康永鍚一絶
半峯亭 清暉軒
碧玉沼 觀音巖
白龍洞 多景巖
寳雲井 偃盖松
鐡塔 妙高峯
東齋 西隱
書于鳦先扇一以自嘲一以自勉(二首)
梁内史奉 詔爲譚司馬治墓便道歸省
訪弇園得三絶贈之(三首)
題尊生齋贈張仲慧(四首)
王汝止先生過訪弇園有述(六首)
陳翁六十于鳦先請詩夀之得一絶句
題畵(十首)
南昌饒生善醫余友王茂才有隱疾能起
之索二絶句一韻以贈(二首)
嘉則長卿復以五言絶句廿首慱和有如
樂府者有如詠史者漫爲倚荅當更許
我事不許我情也仰山師云神道則不
無佛法湏還老夫在一咲
避雨陵 穆天子
韓重荅紫王 細腰宫
高漸離筑 五大夫松
鴻門玉斗 江臯解珮
九微燈 李夫人
望鄉臺 相如滌噐
青塚 爨下琹
白門栁 鄭櫻桃
習家池 玉鏡臺
解語花 梁公賭裘
戯贈朱生(二首)
訪呉登不值承見寄三絶句賦此爲荅(三首)
石丈拱辰抱西河之戚今聞後房有旦夕
就館者寄此祝之(四首)
入秋無事案頭偶有帋筆随意輒書如風
法華不倫不理故曰雜題(三十首)
空白頁十一
弇州山人續稿目録卷之五
卷之二十一
詩部
五言絶句
爲胡元瑞題緑蘿館二十詠
石屏 琹
劔 書笥
玉磬 五嶽圖
碁 膽缾
笛 茶竈
螺杯 琴石
慱山罏 麈尾
羽扇 芒屩
芙蓉帳 湘竹簟
胡床 石枕
十一月弇園紅梅盛開偶成(二首)
貽拱辰兄詩之來嵗爲辛巳秋有傳舉丈
夫子者再得四絶句(四首)
贈松隱上人(二首)
贈張五鹿三絶句(其門人爲請三首)
和肖甫司馬題暘德大參東園五言絶句
十首
最景園 團雲徑
蒼雪塢 叢蘭館
挹華軒 爽然堂
專旭樓 飱英館
右軍池 通華徑
題春雷出蟄圖 枝上小雀
蓼根蟹
余自庚辰來抱影曇靖不識城西水面者
三載餘矣癸未八月乃送張肖甫大司
馬九月送汪伯玉少司馬十二月送陸
與繩少宰甲申三月送呉明卿大叅八
月送李本寜大叅貞吉與焉九月送歐
楨伯虞部逺或泊清洋近亦關外而明
卿獨相蟬援遂抵崑之玉龍橋泊焉見
者當駭傳以爲且破木义而不知是六
君子皆生平故人張范之好而命千里
嵇吕之駕恨不能汎一葉舟褁百日粮
相從於五湖之涘何論木义也今吾已
徙處深林而所謂故人者亦且盡矣閒
居無事愾歎之餘人成一絶以紀其事
送肖甫司馬於清洋江口
再送伯玉至清洋口
三送與繩至奣子
四送明卿夜宿玉龍橋
五送本寜觀潮南浦
六送楨伯於城西關
用前例送家弟敬羙視閩中學然至北水
關而止盖余已徙居鄉故也
即事(二首)
僧明智自呉明卿所來將謁海東補陀大
士贈之得二首
約圃雜詠
媚清軒 玉鱗館
烟鬟亭 欣托廬
適我軒
送元馭閣老二十里橋同前例得一絶句
弇園雜詠四十三首
清凉界 惹香徑
此君軒 會心處
玉蘭臺 誤游磴
香雪徑 飽山亭
萃勝橋 簮雲峯
突星瀬 小龍湫
千年菌 白雲障
黒雲堆 潜虬洞
青虹梁 雌霓梁
契此巖 忘魚磯
環玉亭 憫湘石
率然洞 天骨峯
小雲門 潄珠澗
借芬閤 含雪閤
梵音閤 榮芝所
徙倚亭 分勝亭
百衲峯 雲根嶂
玢碧梁 却女津
惜别門 碧蓮池
文漪堂 歩屧廊
來玉閤 □雲窩
墨池 題杏花書屋圖
題山水 贈譚道人(四首)
題奕碁圖 文殊洞
辟支塔 又題清凉臺
公瑕先生在白下两月許别去得四絶句
送之皆實際語也(四首)
追補姚元白市隱園十八詠
玉林 茶泉
中林堂 思玄堂
春雨畦 觀生處
容與臺 海月樓
鵞群閤 鷗波
洗硯磯 栁浪堤
秋影亭 浮玉橋
芙蓉館 鶴徑
萃止居 借暝菴
傷俞四肓子伯安爲其父仲蔚絶後也(二首)
題沈啟南畵忘憂草
沈啟南畵溪亭散木圖入元人題此不覺
塵思灑然
題張復畵二十絶 又題庚寅元日
余在留樞諸曹椽中有南充劉璋者偶諸
生試其文爛然已而竟從本格得官將
歸省叩余秋署乞一言之贈若有不釋
然者余閔其意走筆得二絶句付之時
方乞休在告也(二首)
爲縁督比丘題戚不磷畫
題畵石榴
談思重爲呉翁晋畵枯木白頭翁因題一
絶
謝病間行至攝山而司馬故部劉將軍馳
送出一扇乞詩走筆得五言絶與之
題倪元鎮小畵
爲于生題周叔夜畵扇
六言絶句
夢後戯成(二首) 爲韓臣題書齋
漫興四首 口號十首
題小溪巷
得屠長卿慰辰玉悼亡六言六絶句和示
辰玉(六首) 有感(四首)
弇園雜題八絶
西歸津 磬玉峽
紫陽壁 鰲背梁
碧皺峯 九龍嶺
廣心池 芙蓉渚
送楊寜叔歸山東
楊烈寜叔者東萊之昌邑人也二十一
以諸生高等應試歸失母塟畢徒歩二
千里謁余請受詩於錢生研精制科業
兼通古文竒書其純孝高志苦節獨行
未易以更僕數今年學成别余而歸省
墓因就試山東予之郵繻辭貽之資斧
亦辭曰非吾徒歩意也記東萊有毛文
簡公者去生踰百年矣相業高一時得
大臣進退之義其領解之齡即生嵗也
因贈之六言二絶句且以文簡公爲属
云(二首)
卷之二十二
詩部
七言絶句
題宫人調鸚圖
唐人詩云含情欲說宮中事鸚鵡前頭
不敢言誤也政當托此禽逹之
抵滁陽聞拱辰石太僕將至留贈(二首)
次嚴太保詩後送尤介夫入都
贈憲羙弟移居
徐長孺及郁子以制科業見訪有荅(二首)
梅花下得劉伯真廷尉書却寄(二首)
清明日偶爾有感(二首)
雨後山園
徐客部元春奉使還朝四絶句(四首)
爲人贈京口何醫一絶句
贈八十翁何中翰遷故 世廟侍臣也(二首)
在明遺我湘竹榻走筆言謝
荅王叔承
世所稱布袋和尚者即彌勒也在前刼
爲求名菩薩當來人夀八萬嵗時成佛
釋迦佛所懸記也釋迦以末刼救世故
難難故多慈愍彌勒以起刼度人故易
易故多饒樂今不探其實而加以讇語
得無泥犂之慮乎
題文待詔玄墓四景(四首)
和韻題扇頭梅花
徐孟章索詩爲贈走筆得三絶句(三首)
徐生號雲樵而以葉子雪樵書爲介走筆
戯成一絶句
顧母張孺人六十 送張子新之蘭谿(二首)
陸無從茂才自揚州來乞文以贈歙人呉
惟登得三絶句與之生高於詩與歐慱
士楨伯爲廣陵社(三首)
鄖襄徐中丞以春秋臆見貽有謝
胡元瑞讀鄙集有寄走筆四韻荅之(四首)
走筆夀表兄盛氏(二首)
送陸楚生入陽羡釆茶(二首)
懐王大叅陽德有寄(四首)
仲山先生歸佳城得輓歌四絶送之(四首)
題黃定父瓜洲小閤
題畵
朱翁年七十號味耕而又好菊有子爲諸
生故夀之(二首)
戯題詩扇後貽徐生
長夏無事避暑山園景事所會即成微吟
得二十絶句(二十首)
讀王百榖吹簫賦因題畵贈星槎子然此
非古洞簫也以故稱新聲云(二首)
贈蔡汝立乞誌銘歸
蔡生以一紙得誌銘而客有高生者亦以
一紙來謁請從游且有所冀戯題一絶
再贈蔡 題半閤詩
張牧遷淮相國與諸君會餞山園感贈四
絶(四首)
走筆贈張將軍赴嶺外
即事
長興哭子與歸途即事有感(六首)
余所品顧家三白酒以甘敗而近得其法
者皆勝之因補三絶句而其一以貽胡
家
沙頭吕氏酒一也當第一
吾弟婦之兄曰章郎酒亦清羙
清明日偶題(二首) 過瞻羙弟飲題
過從子學賢飲 鄉居晏起
走筆再送馮使君之楚(二首)
贈張老 調姚山人匡叔
鳦先以書自通於屠青浦有國士之遇賦
此贈之
朱定國解館歸明州贈之得三絶(三首)
題擿阮圖 贈照幻禅師一絶句
金澤寺僧爲余生日誦經報以一絶
題溪山深隱畵
荘臨甫力田種竹有長者風今六十矣其
婿陳生懋謙中表姪也索詩夀之得一
絶句
寄題何鴻臚仁仲甘露園(四首)
贈王山人良材二絶(二首)
聞仲慧治制科業於尊生齋嘲之
暁上人自江右來謁敬羙贈之詩云南海
楊枝白社蓮老僧無住緫随縁不知逢着
文章伯可有衣裳與大顛又行脚山僧不
住山正逢居士掩玄關却嫌留偈多重障
大海長空自徃還盖謂余方杜門不易見
也倚韻立贈二絶
暁上人自云能草書轉法華千徧謁補陀
落迦者再矣告余且復徃走筆反前韻
止之(二首)
家弟轉官後寄一詩扇錢叔寳有與君何
日共閒身語叔寳日作畵不休而余苦
文債剌促因戯題其後
酧顧不疑
詹東圖進士以所刻石書見示爲成二絶
贈之(二首)
荅葉茂長解嘲(二首)
送李時飬游金陵
仲春二十日後梅花始盛偶成四絶(四首)
趙仁甫孝亷來乞其父墓文留山園少時
賦此志别(二首) 清明日偶成(四首)
山僮言游客放歌折花者戯荅之(二首)
衡陽曾生萬里問竒實無竒可問也於其
歸口占贈之(二首)七夕病中(四首)
和孫中丞登馬鞍山韻(二首)
贈劉少府四膺臺奨(三首)
黄仲高先軰枉訪有贈(二首)
題復甫墨牡丹(二首)
蘇山人自張司馬歸云辱倒屣之延而所
謀未盡果戯贈一絶
題瀟湘夜雨圖有感
作張令書戯題後 仙師處見徐郎有贈
偶題(二首)
余德甫見貽籜冠侑以一絶句倚韻和荅
卷之二十三
詩部
七言絶句
七年前爲在明賦此十絶句今春在明遇
余呉閶復出卷索書之時余二人各掛
冠乆矣因題二七言絶於後(二首)
沈嘉則屠長卿相約爲古樂府雜題廿絶
句索和余以言激之謂長卿之高華嘉
則之雄渾信是當家若情事或湏譲老
夫一歩两日内便能成此二君得無咲
其語之不讐也
湘妃竹 呉王試劍石
秦女捲衣 高帝斬蛇劍
賈佩蘭出爲叚儒妻探丸
蔵鈎 蹴鞠
鞦韆 春日獨當壚
七寳避風臺 薛夜來
清夜游西園 愛妾換馬
採蓮曲 若耶溪
北風吹裙帶 宫蠶
燕姬堕馬 春閨怨
送李德宣之蕭山司訓二絶
徐大光禄奉使江西█淮邸見顧贈之再
得四絶句(四首) 偶題
贈孫章甫(二首)
初入道史氏婦病死詩以傷之(二首)
過新第 過弇園
仲冬望乍晴風横甚而窓月破夢有成
極寒撥罏中灰得小火遂成
穆考功敬甫早嵗乞休惟以讀書苦吟爲
事今年擬少陵秋興八首使其子光胤
集右軍書書之見寄走筆爲謝得四絶
句(四首)
正月六日送舎弟河口即事偶成(六首)
夢後席上口占(二首)
送里人金大從軍兼簡方記室景武(二首)
送曹子念文學游閩還訪天台(四首)
郊行
折簡要家馭提學同長公學士看棣棠花
小病愆花期唯牡丹在耳次公將有豫州
之行更成一絶句
元馭學士於新觀種花挑野菜前後戯呈
得十二首 爲僧題雲林卷
爲章仲玉題保竹卷
題畵
喻蘭溪邦相爲四絶句貽我頗致青蝇之
感且以名酒二瓿見餉其落句云萬事
從教醉裏銷次苐和荅(四首)
送潘大憲副視關中學政(二首)
偶閱楞嚴作(四首) 夀魏鴻臚七袠(四首)
周三儁郎時誦道書辭其舅學士公游南
太學□絶句二首
戯爲櫻桃題二絶句(二首)
送張蘭谿公除補選(二首)
襄國王飛教千里嵗一慰存野人無以仰
酧惟祝麟趾之慶而已敬成四絶情見
乎辭(四首)
陳道復冩牡丹徴仲題句以徐熈擬之戯
歩於後 荅沈嘉則(二首)
同州王先生賜紱依曇陽庵修西方業以
俟師真盻響少子某迎之不可於其歸
也代先生送之(二首)
同州二先軰以書迎其父令公歸不得作
二絶慰之(二首)
題楓谷卷爲杭州喻邦相(二首)
贈錢效拙六袠夀言二絶句(二首)
贈黃鵠(二首) 寄贈呉大倕倩
寄贈呉二臯倩
和張肖甫司馬題王陽德使君陽湖别墅
十味 知樂軒
清凉界 紆青閤
紅雨蹊 浮碧臺
金粟嶺 穿雲峽
超然臺 筠阿館
暑香亭 偶題(二首)
蔡文學曼倩求書其贈大父九十四翁及
父孝亷詩因題一絶於後
卷之二十四
詩部
七言絶句
昨秋有傳殿卿左史游道山者得一絶見
慰不勝快心走筆奉和
有蓮州比丘者托康生寄一偈云法身有
口能噇飯大地無塵翳眼睛此事遥知
已相悉願垂一語印愚情率爾奉荅
又代僧荅
書付印公轉寄不知到否三月偶舉似驌
兒拈曰已是印了也又曰以後再莫舉
似别人問余二詩若何曰後一偈此僧
尚留目在前一偈瞎却此僧在已而曰
雖然如此是教典中話余出两歩霍然
云法身有口能噇飯有口不噇飯要口
怎麽大地無塵翳眼睛誰翳汝然已無
用矣
題李使君扇頭小畫
袁繩之太常起家赴南少司空走筆爲贈
(四首)
呉生得神符治余少子士駿瘧應手即愈
走筆贈之 偶成(十二首)
樓道人一衲一竪一瓢遨逰海嶽而所携
詩卷多名士如王格太僕呉國倫叅政
張位侍讀王穉登太學張鳯翼先軰昆
弟之作皆在焉仍虚首簡以乞余題戯
呈二絶歸之(二首)
百榖别余禮補陀出此扇索題走筆戯之
伯玉肖甫見過後即作書遣候明卿而殊
苦一介之難因成二絶并寄明卿(二首)
寄黄州鄒使君廸光兼蕳周弘禴選部(二首)
黄州周二選部居憂作此寄之君故以星
變言事忤貴人見謫(二首)
洞庭陸生醫而能詩以三律見投聊成二
絶荅之(二首)
謝雲仙老人皆用古語起(二首)
題雙雀梅花扇 寒夜懐元馭
陸少宰與繩北上迂道見訪山中贈别(四首)
戯贈于鳦先
庭有小方池延袤不盈丈種白蓮花且植
五垂栁環之
意上人一梓甓婆羅門棄家入道通習三
乗援蘇學士贈鄉僧文老例乞余一言
走筆應之(二首) 看李張二子奕
十二絶句送敬羙弟閩中學政(十二首)
送肖甫司馬於清洋江口
再送伯玉至清洋口
三送與繩至奣子
四送明卿夜宿玉龍橋
五送本寜觀潮南浦
六送楨伯於城西關
用前例送家弟敬羙視閩中學然至北水
關而止盖余已徙居鄉故也
鄉進士鄒道甫以嚴君之命借聴於余余
實無得也不忍逆其意以二絶酧之(二首)
黎丘大王以手書及詩畵種種見投寄謝
并贈得六絶句(六首)
贈醫者馬道人
送元馭閤老二十里橋同前例得一絶句
弇園雜詠
梵生橋 小祗林
藏經閤 小罨畫溪
罄折溝 金粟嶺
省穫亭 縹緲樓
大觀臺 超然臺
潜虬洞傍水竇 綰竒臺
月波橋 古亷石
壼公樓 玉玲瓏一名繚虹
青玉筍即錦川峯之佳者並蜀錦也
散花峽 蟹螯峯
流杯石 飛練峽
娯暉灘 嘉樹亭
留魚澗 歛霏亭
小浮玉島 先月亭
天鏡潭 鳯條館
寄屠長卿(二首)
離薋園雜詠
鷃適軒 碧浪室
晞髮亭 壼隱亭小山
詠無住觀中物
白鸚鵡 雙鶴
馴鴿 朱魚
無鍚陳生自樊山王邸來將梓其詩乞序
姑與之飯而以二絶句止之(二首)
題畫夀大參暘谷先生七十(二首)
送林光宇文學同高呉二茂才還閩四絶
句(四首) 贈方士頼生
王陽德大叅自詫地理師而極口爲江右
劉生逰揚以爲能得景純三昧墓田丙
舎一一聴其更定劉子來謁乃有謂其
非真者戯成小絶贈之(二首)
贈莆陽林致逺
題文太史畵别介徴戸部
術士孔生種種變幻狡獪見而贈以四絶
句(四首)
余生爲其父德甫丈乞志墓其别也得四
絶句送之中間且悲且喜或規或嘲徃
徃情見乎辭(四首)
梁希鴻廣陵人工古文辭貧不能詣呉門
今有所因渡江見訪得二絶贈之(二首)
趙凢夫游太學太學師爲趙丈汝師其父
少叅公凢夫之王父僉憲公同年也(二首)
過西隣許子看菊時曹子家傍焉(四首)
題慧山泉
上人自峩眉來云欲渉海禮補陀北禮五
臺走筆二絶贈之(二首)
余宗漢令君謝全椒事歸作汗漫游者二
十載曩嵗以四律寄我方在齋居不能
爲和今年復携七絶句見贈一談而别
輒依數報之(七首)
卷之二十五
詩部
七言絶句
王山人承父赴顧益卿中丞之約道經鍚
山詣陳穉登言别陳爲叙出塞之艱涕
泗不已承父愀然返棹作四絶句記之
余属和焉(四首)
爲俞子贈醫朱夀甫
朱大夫見貽古鼎辭之而侑以一絶句
戯題斳尚祠 白乳泉
品外泉
中貴人致牡丹一株頗麗雨中對之悵然
停飮因寄仲氏敬羙(三首)
捨身臺 獻花巖
懶融洞
宗人光禄華松鴻臚王繼山邀余於王貢
士園看牡丹後復同光禄看芍藥戯成
一絶
金陵人家門多種樹樹頭巢烏噪不止甚
厭之戯爲一絶
戊子初中夏金陵祈晴祈雨者各一而大
宗伯姜公主之應因呈公一絶
大宗伯姜公倡諸公祈雨澍應偶成一絶
奉覧蒙賜疊四章不揣鄙陋輒依韻補
上忘其續貂恐蹈蛇足不知群公能遂
翕如成此勝事否(三首)
余自三月朔抵留任于今百三十日矣中
間所見所聞有可憂可憫可悲可恨者
信筆便成二十絶句至於適意之作十
不能一亦見區區一叚心緒况味耳(二)
(十首) 嘲周公瑕館鈔庫街
游莫愁湖徐氏莊(四首)
哭敬羙弟二十四首
上人將謁補陀過金陵謁詩爲别(二首)
贈閩人姚應誥林諧林故司冦汝雨公子
也
李宗伯以四絶句慰余請告賦此奉酧且
伸後約(四首)
贈詹常卿與其弟仲發两茂才(二首)
送潘溧陽徴復應 朝便道省覲御史大
夫公(三首)
少宗伯李公引疾請告援前例訊之得四
絶句(四首)
辱宗伯李公賜和六章詞麗寓深不揣續
貂四絶仰塵清覧(四首)
永嘉方子謙能詩奕品在苐二過武昌呉
明卿特作長歌贈之既而薄游金陵無
所遇將謁東諸侯於其行也得四絶句
續明卿後(四首) 西宫御溝
璋上人自新都還鷲峯汪司馬伯玉尊之
爲大揔持而以文及詩侑之余亦得四
絶句 戯贈高坐寺僧
送樂天和尚叅五臺和尚謂我忘言乆矣
兹欲叅五臺而路警嚴甚借子一詩以
禦關吏呵可乎咲而許之(二首)
談思重冩梅花贈李茂承爲題一絶句
沈孺休乞送曹生詩得之即别索一絶句
爲贈
黄白仲以二十絶句見投荅之得六首
周山人稚尊游豫章時已十餘年矣今日
忽訪我金陵容鬢非昔而風範不衰復
出呉興徐生一札徐别亦十年屢有言
其無常者似一日得两故人喜成二絶
以贈稚尊時己丑之夏四月也(二首)
汪山人沂者故伯玉司馬宗人也年七十
九矣而詩不衰貌又不衰其逰又不衰
將之趙魏間依穆考功而老焉乞余詩
爲贈得二絶句(二首)
題畫梅寄呉江趙令君季兆君廣平人也
宋廣平嘗賦之故云
自瓜洲追大司馬呉丈不及有懐(二首)
追大司馬呉丈及之俄而告别有感(二首)
贈僧叅方一絶
大宗伯徐公携阿倩見餞婁江命賦之得
三絶(三首)
呉江趙令君特訪我呉閶走筆得二絶句
贈之(二首)
送張先軰公覲四絶句(四首)
送鄭茂才梁辭梅錦衣賔館還閩(二首)
題趙幹烟靄秋渉圖
贈陳簿(二首)
余以秋月履任有閩人孫司獄者亷慈著
狴犴間不乆遷廣東幕僚憔悴不自得
瀕行摶顙乞言憫之爲賦二絶句(二首)
送呉翁晋逰永嘉
謝冝興令惠新茶(二首)
送王季中北上謁選(三首)
昔年歸臥江左新安汪惟一惠我五湖長
印不出者再稔嵗矣庚寅春永嘉林逸
民仍刻以惠我不五日許放歸一絶志
喜即題扇贈之
又荅竺西子
劉將軍忠舊事余司馬部中今年春余謝
大司冦歸忠復請假送余海上藹然府
主之誼走筆贈之
空白頁十二
弇州山人續稿目録卷之六
卷之二十六
文部
序
送郡太守廣平呉公入覲序
贈中丞永豊宋公遷南大廷尉序
又序
送侍御郭公按呉滿代還朝序
送大司冦餘姚趙公入賀 萬夀兼考績
序
送州幕成君遷烏蒙郡幕序
送大叅楊公遷廣西觀察使序
賀坡陀王司訓膺奨序
贈州牧仰松張公導水平賦序
贈魏崑岡先生授官光禄序
卷之二十七
文部
序
送大中丞荆門王公入内臺序
送大郡伯雲溪劉君署崑山得代序
送大叅永嘉暘谷王公攺任序
掌教金華胡君膺奬序
送按察使修吾馮公之湖廣右轄序
送州牧仰松張公遷淮左史序
贈别汪惟一序
賀太宫保大司空印川公治河功成序
送州學正胡小愚先生之淮藩教授序
送按察使頥齋徐公遷陜西右方伯序
卷之二十八
文部
序
送大中丞小溪孫公進臺秩撫蜀序
賀太守斗山朱公考績奏留序
送呉令湄陽傅君入覲序
送趙汝師太史還 朝序
贈周廣文先生膺奨序
賀御史大夫兼左司馬崌崍張公平難峻
遷序
送兵備使者及泉李公遷浙江叅政序
又序
卷之二十九
文部
送行序
送大中丞理菴蹇公撫三輔序
送常慱士先生試南宫序
送督撫大中丞古林王公遷南少司馬序
贈郡别駕慎齋王矦解篆還郡理序
送州太守冝賔周矦轉佐撫郡序
贈休寜丁令君元甫奏績序
送督撫少司馬温一齋公入領左司徒序
又序
送蘭石張先生遷廣通司諭序
卷之三十
文部
送行序
送友人殷無羙之夷陵守序
送章司訓先生之臨朐令序
送太史王胤昌先生還朝序
送飭兵觀察使對滄王公遷浙江右布政
使序
又序
賀太宰袁公加宫保致仕序
送大司馬舂陵王公入朝序
贈督撫大中丞樂吾佘公之南京大理寺
卿序
送司農路大夫守鞏昌序
卷之三十一
文部
送行序
賀州大夫對廷韓矦四膺旌薦序
贈喻太守邦相先生入覲序
送大鴻臚繼山王公遷太僕卿致仕序
賀大中丞志齋周公平鉅冦奏捷序
大司馬小江呉公予告還里序
送崇明令浦南李侯特召入 朝序
嘉定熊侯考績序
州大夫對廷韓公考績序
贈渭陽吕侯考績序
卷之三十二
文部
序
夀歸德倅姜翁八十序
夀侍御白岳何翁七十序
夀觀察寜齋季尊師七十序
又序
金吾王君六十序
王母陸太孺人七袠序
夀許母張太孺人六十序
孫母繆太孺人夀序
夀王母皇甫太孺人六十序
夀清卿雨亭陳公六十序
光禄丞呉惟登先生六袠序
贈大叅張儆庵公夀七十三進階通議大
夫序
卷之三十三
文部
序
夀大司成稚川王先生七十序
夀秦母殷太夫人八十序
潘次公呉媪偕夀九十序
又序
李母張太夫人夀序
夀封武部大夫新安陳公七十序
奉贈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王
公暨元配呉淑人榮封序
夀中憲大夫徤齋馮太公八十序
又序
按察僉事封中憲大夫重慶蹇公七十偕
配王恭人夀序
卷之三十四
文部
夀序
夀節齋魏太公序
奉夀慶州司理容山駱翁尊師九十序
光禄署丞少荆王先生五十夀序
夀左司馬南明汪公六十叙
夀宗耆太中大夫少葵子八十序
夀錢母計太夫人九十序
夀太叅暘谷王翁七十序
頥菴張封公八十夀序
鄉進士曹茂來先生七十序
蕭封公先生七十夀序
卷之三十五
文部
夀序
許母張太孺人七十序
王母陸太孺人八十序
夀李母張太恭人七十序
顧母單太夫人八十序
夀王母何太孺人六十序
夀楊母顧孺人七十序
賀上海令顔侯中起考績封父仰莊公母
范孺人序
封侍御若虚甘先生六十序
封工部郎素軒喻翁八十序
詹事府録事晋所子七十夀序
寜翁季尊師八十夀序
卷之三十六
文部
夀序
憲副定山袁公七十夀序
呉母林太孺人六十夀序
松江太守喻邦相先生五十序
佳山呉鴻臚七十夀序
夀郡牧林方渠翁九十三序
夀大參從野彭先生序
太宰五臺陸公七十序
御史大夫印川潘公七十夀序
封戸部右侍郎██舒翁暨配 淑人偕
夀七十賀序
卷之三十七
文部
夀序
夀邵武守越湖邵翁八十序
又序
貞吉篇爲華母顧太安人夀序
夀大司冦景山錢翁八十序
夀宫保大司空印川潘公六十序
夀少司空五臺陸公暨配陶夫人六十序
夀封侍御平山董翁序
夀丁封君七十序
封給事中周翁六十序
夀黄常侍序
卷之三十八
文部
夀序
夀成伯詹録六十序
贈王晴川六十序
石峯曾翁偕配嚴孺人夀序
夀史氏老姑八十序
夀太保故相嚴翁七十序
少嶽華司諭先生七十序
夀觀察使觀海顧公六十序
賀大司空陽白曾翁七袠榮封序
贈趙伯子██五十序
夀少保兼太子太保左都督南塘戚公六
十序
卷之三十九
文部
序
奉賀致政少師元輔存翁徐公八十序
味湖歸處士七十夀序
周公瑕先生七十夀序
夀憶萱李翁七十序
張母錢太夫人夀序
夀汀倅潘翁八十序
贈呉大參明卿先生六十序
夀廣東藩幕秋涯朱先生七袠序
卷之四十
文部
序
世經堂集序 周易辯疑序
荔子編序 沈嘉則詩選序
魏懋權時義序 凾野詩集序
海嶽靈秀集序 跋黄太常墓序
史記評林序 劉侍御集序
通州志序 江右奏議序
袁魯望集序 蒼雪先生詩禪序
卷之四十一
文部
序
重刻晋書序 郢堊集序
瞿文懿公集序 卓光禄詩選序
黄定父詩集序 錢東畬先生集序
重刻吕氏春秋序 沈開子文稿小序
游宗謙詩稿序 徙倚軒稿序
雲間二生文義小序
两都紀游小序 朱邦憲集序
王叅政集序 休陽史序
宋詩選序
卷之四十二
文部
序
臺中奏議序 念初堂集序
陳子吉詩選序 真逸集序
茶陵顔氏族譜序 金華府志序
南橋徐氏族譜序 文起堂續集序
梁伯龍古樂府序 蘇長公外紀序
皇甫伯泉慶曆詩集序
伐檀集序 史記纂序
杏山續集序 心賦序
卷之四十三
文部
序
少保張文毅公集序
山澤吟嘯集序 萬姓類譜序
周易韻考序 華孟逹集序
汪禹乂詩集序 王世周詩集序
挿栁全孤詩新 何仁仲詩序
編注王司馬宫詞序
白坪高先生詩集序
大業堂尺牘序 項伯子詩集序
卷之四十四
文部
序
漢書評林序
合刻管子韓非子序
瑯琊法書摹跡集序
刻陳生注隂苻道德經序
朱在明詩選序 葉雪樵詩集序
陳于韶先生臥雪樓摘稿序
水竹居詩集序
胡元瑞縁蘿館詩集序
徐魯庵先生湖上集序
俞仲蔚先生集序
卷之四十五
文部
序
壬午江南武舉序齒録後序
報慶紀行小序
曾子清孫武子注疏序
馮祐山先生集序
方鴻臚息機堂詩集序
徐天目先生集序 張伯起集序
丘車心見序 馮咸甫詩序
陶懋中鏡心堂草序
國香集序
卷之四十六
文部
詩集序
古今名園墅編序
任玄甫渌水編序 華仲逹詩選序
華容劉氏族譜序
郭鯤溟先生詩集序
湖西草堂詩集序 章子敬詩小引
觀世音大士六部經呪序
貌工來序
臨邑邢氏父子贈封省臺詩序
沈純甫行戍稿序
卷之四十七
文部
序
呉明卿先生集序 龔子勤詩集序
周氏族譜序 澹游編序
四游集序 岑少谷序
□□相杭州諸稿小序
鄭獧菴先生集序
歐虞部楨伯歸嶺南詩卷序
湯廸功詩草序 詩紀序
馮子西征集序
卷之四十八
文部
序
同姓諸王表序 公侯伯表緫序
高帝功臣公侯伯表序
永樂以後功臣公侯伯年表序
恩澤公矦伯表序
追封王公矦伯表序
公孤表序 東宫三師表序
贈公孤宫臣表 柱國表序
卷之四十九
文部
表序
内閣輔臣年表序 翰林諸學士表
中書省表序 六部尚書表序
都察院左右都御史表序
大都督府左右都督同知僉事表序
中官考序 親征考序
科舉考序 謚法考序
皇明盛事□序 皇明異典述序
卷之五十
文部
序
左傳属事序 胡子衡齊序
刻注藥師琉璃光本願經序
山園雜著小序 大隱園集序
刻如來宻因修證了義萬行首楞嚴經二
十五圓通觀世音菩薩證聖序
宋太史詩集序 丘謙之粵中稿序
邵弁莊子標解序 有明三呉楷法序
周叔夜先生集序
卷之五十一
文部
集序
鄒黄州鷦鷯集序 呉峻伯先生集序
二顧先生集序
孫中丞登馬鞍山倡和詩小序
州幕劉君四膺旌奨詩序
中泠館集小序
凈土群書類選大成序
潘景升詩稿序 乙酉南都序齒録序
乙酉南畿嵗貢録序
馮氏家乗序 止止堂集序
六經稽疑序 王給事恒叔近稿序
重刻幼幼新書序 呉曰南集序
卷之五十二
文部
序
王承甫後呉越游編序
余德甫先生詩集序
朱宗良國香集序
王司業先生文集序
張昭甫詩集序
劉天民游山諸記序
春秋左傳注評測義序
蒙溪先生集序 二酉園集序
魏仲子集序
桂東令馬君生祠記序
鄒彦吉玄嶽游稿序
徐司理表異録序 鎻院同聲録序
卷之五十三
文部
序
華孟逹詩選序 戰國策譚棷序
張孟孺詩稿序 唐詩類苑序
馮成甫竹素園集序
姜鳯阿先生文集序
太保銅梁張公奏議序
方侍御奏議序 呉瑞榖文集序
郭氏族譜序 王太史詩選序
管比部奏疏序
黃汝亨作茅章丘傳小序
卷之五十四
文部
集序
周是修先生集序
鄒彦吉羼提齋稿序
王孟起詩序 阮生詩集序
談氏文獻録序 呉江呉氏家乗序
刻大蔵縁起序 題江氏家乗後序
潘景升東逰詩小序
華補菴先生詩集序
巨勝園集序
張孟竒廣陵懐古詩序
傅氏世系序 重刻古畵苑選小序
弇山堂别集小序 艾氏族譜序
卷之五十五
文部
集序
西陵董媛少玉詩序
喻呉臯先生集選序
彭戸部說劔餘草序
大中丞顧公撫遼奏草序
休寜茗洲呉氏家記序
少師大冢宰贈特進太傅蒲坂楊襄毅公
録序
大司馬趙公燕石集序
風士録序 文起堂新集序
集虚齋書義序 王夢澤集序
梅季豹居諸集序
卷之五十六
文部
記
太倉州重脩儒學記
休寜縣重脩文廟儒學記
太平府修城記 蘭溪縣治廰壁記
移建亰圖營公署記
純節祠記 開太倉州朝陽關記
復周玉崖公賜墓田記
陸氏放生湖悠然亭記
夢游記
卷之五十七
文部
記
相國飬齋嚴公讀書堂記
懐德堂記
呉邑令宋陽山遺愛祠記
整飭兵備右叅政暘谷王公生祠記
金山建叅政陳公去思祠記
青浦屠侯去思記
朝列大夫前懐逺令信陽何公生祠記
重建言公祠記
卷之五十八
文部
記
王文静先生祠堂記
工部郎蒲坂王公靖變記
遂初堂記 怡怡堂記
澹然菴記 幻景菴記
喬峯亭記 白業堂記
無住館記 來玉閣記
開先寺寳墨亭記
蘇松游擊將軍范君去思記
卷之五十九
文部
記
弇山園記一 記二
記三 記四
記五 記六
記七 記八
卷之六十
文部
記
越溪荘圖記 安氏西林記
石亭山居記 太倉諸園小記
離薋園記 澹圃記
約圃記
卷之六十一
文部
記
暘湖别墅圖記 暘湖别墅後記
天寜寺塔放光記
嘉定縣重修南翔寺記
泖塔院常住田記
前將軍漢夀亭侯關公廟記
性命仙篆七十二字記
曇陽仙師授道印上人手跡記
游白雲觀記
卷之六十二
文部
記
呉郡北寺重修九級浮屠記
小祗林藏經閣記 重修虞山白雀寺記
高公橋記
重建瓦官寺祝釐 聖夀記
小崑山讀書處記
丙戌四月東海逰記
先司馬祭贈 聖綸碑隂記
蛻龍亭記
卷之六十三
文部
記
靖江縣新攺譚公渡記
游練川雲間松陵諸園記
游慧山東西二王園記
增校南京兵部題名續記
崇明縣遷新城記
溧陽令王侯去思記
重創青蓮閣記 靈洞山房記
游攝山栖霞寺記 二酉山房記
空白頁十三
空白頁十四
封底頁三
封底頁四
封面頁五
封面頁六
空白頁十五
空白頁十六
弇州山人續稿目録卷之七
卷之六十四
文部
記
逰金陵諸園記 逰呉城徐少叅園記
逰牛首諸山記
卷之六十五
文部
記
六合縣陳侯去思記
國華堂記
重建栖霞靈應聖殿記
太倉州濬七浦楊林二塘記
太倉州學正常先生去思碑記
萬玉山房記 寳笏堂記
陳戸部潯陽榷稅去思記
楊州文峯塔記
疏白蓮沼築芳素軒記
振始堂記 蕭氏寳綸樓記
重脩法華庵記
州大夫南宮韓侯去思碑記
卷之六十六
文部
紀二篇
金母紀 曇鸞大師紀
紀丘長春及僧 紀王孝子世民事
書雞鶴事
紀漢昭烈關張諸葛畵壁神趣事
紀胡僉憲二義僕事
卷之六十七
文部
傳
五鹿子傳 長梧封人傳
大理卿宋公傳 徐節婦湯氏傳
周文恪公傳
卷之六十八
文部
傳
太僕寺卿羅公傳 應天尹方公傳
劉平湖傳 王贈君兆禎傳
胡元瑞傳
卷之六十九
文部
傳
魏國苐一世嗣太子太傅徐公表忠傳
鄭杞山先生傳 閆道人希言傳
節孝汪呉傳 洪氏雙節傳
文林郎王君傳
卷之七十
文部
傳
霍先生傳 贈文林郎陳次公傳
張隱君傳 林節婦陳氏傳
慱士高先生傳 來節婦金氏生傳
玉洲子傳
卷之七十一
文部
傳
太傅吕文安公傳 沈母節孝傳
張司直先生傳
卷之七十二
文部
傳
陳司冦傳 陳布政公傳
曹子貞傳 程母傳
童子鳴傳 秦母葛太恭人傳
卷之七十三
文部
傳
陶文僖公傳 爲民御史傳
許本中傳 范母王太孺人傳
鄧太史傳 王武庫公傳
卷之七十四
文部
傳
卓澂父傳 張仲慧傳
靖孝先生傳 囬陽道人傳
崑崙山人傳 沈太史傳
顧母傳
卷之七十五
陳大夫傳 沈理先生傳
林宗伯傳 王將軍傳
卷之七十六
文部
傳
馮廷尉京兆父子忠孝傳
陸子傅先生傳 喻太公傳
余徴君傳
卷之七十七
文部
傳
徐尚書傳 少司馬趙公傳
陶氏五隱傳
卷之七十八
文部
傳
曇陽大師傳
卷之七十九
文部
傳
胡觀察傳 趙烈婦尤氏傳
沈贈公傳 沈淑媛陳傳
山東左叅政贈中大夫太僕寺卿馮公傳
陸贈君傳 汪山人傳
卷之八十
文部
史傳
中山王世家
卷之八十一
文部
史傳
開平岐陽定逺三王世家
卷之八十二
文部
史傳
東甌西平東平三王世家
東平王世家
卷之八十三
文部
史傳
定興宣平二王世家
故帥滁陽王傳
卷之八十四
文部
史傳
韓宋頴三國公傳
卷之八十五
文部
史傳
浙三大功臣傳
卷之八十六
文部
王守仁傳
卷之八十七
王驥楊善徐有貞王越傳
卷之八十八
文部
史傳
徐有貞傳 弘治三臣傳
卷之八十九
文部
史傳
馬文升 劉大夏
卷之九十
文部
墓誌銘
通奉大夫貴州布政使司左布政使致仕
漸江江公墓誌銘
奉訓大夫福建都轉運塩使司副使梅巖
郭公暨配呉安人合塟誌銘
文林郎南京██道監察御史山泉慎君
墓誌銘
奉政大夫同知泉州府事三泉陸公暨配
陳冝人墓誌銘
故光州知州進四品階警齋子暨元配呉
孺人合塟誌銘
卷之九十一
文部
墓誌銘
耆德拙齋詹公墓誌銘
俞仲蔚先生墓誌銘
趙處士東衢墓誌銘
周處士惟岳墓誌銘
章篔谷墓誌銘 詹處士墓誌銘
龍洲顧君暨配徐孺人合塟誌銘
卷之九十二
文部
墓誌銘
方元素處士墓誌銘
處士春山翁君暨配呉姥合塟誌銘
金逸齋處士暨配潘孺人合塟誌銘
凌玄旻墓誌銘
畢處士暨配呉孺人合塟誌銘
處士南野顧翁墓誌銘
卷之九十三
文部
墓誌銘
郟少尹累封光禄寺丞周魯山先生墓誌
銘
冠帶醫士漁洋王君暨配孺人合塟誌銘
屠丹溪公墓誌銘
鄉進士玄津周君墓誌銘
金君夫婦合塟誌銘
太學生史幼咨暨婦陸合塟誌銘
清溪蔣次公墓誌銘
卷九十四
文部
墓誌銘
資德大夫南京兵部尚書叅賛機務東沙
張公墓誌銘
通議大夫兵部右侍郎兼都祭院右僉都
御史竹墟屠公墓誌銘
中憲大夫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白川劉公
墓誌銘
中順大夫四川提刑按察司按察副使二
泉張公墓誌銘
卷之九十五
文部
墓誌銘
中奉大夫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
虹洲秦公墓誌銘
驃騎將軍中軍都督府僉事鎮守浙直地
方緫兵官玉江楊公及配吕淑人合塟
墓誌銘
正議大夫資治尹南京工部右侍郎雙江
方公墓誌銘
中憲大夫陜西按察司副使致仕進階嘉
議大夫萬崖黄公墓誌銘
卷之九十六
文部
墓誌銘
亞中大夫浙江等處都轉運塩使司運使
誠源葛公墓誌銘
中順大夫提督山東學校按察副使呉門
袁君墓誌銘
徴仕郎吏科右給事中雲峰許君墓誌銘
前翰林院編修文林郎含齋曹公墓誌銘
卷之九十七
文部
墓誌銘
中奉大夫廣西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右布
政□致仕五華李公墓誌銘
奉議大夫河南按察司僉事省菴黃公暨
配毛安人合塟誌銘
朝列大夫福建承宣布政司左叅議筆山
曾公墓誌銘
卷之九十八
文部
墓誌銘
程于行墓誌銘
蔡北崕處士暨配陳孺人合塟誌銘
仰虚王先生墓誌銘
章少槐君暨配孺人合塟誌銘
戸科左給事中贈光禄少卿抑齋楊公元
配黄孺人墓誌銘
光禄少卿劍泉郭君元配鄒冝人墓誌銘
贈奉政大夫近溪項公配陳冝人墓誌銘
御史呉君元配王孺人墓誌銘
卷之九十九
文部
墓誌銘
封徴仕郎戸科給事中見山李公墓誌銘
封奉政大夫刑部湖廣司郎中怡蓮馬公
墓誌銘
封奉直大夫兵部武庫司員外郎新安陳
公墓誌銘
蜀府典寳正盥泉卜君墓誌銘
江西布政司都事守黙華翁墓誌銘
卷之一百
文部
墓誌銘
將仕佐郎太醫院吏目春溪張君墓誌銘
鄉進士玉山張先生曁配錢孺人合塟誌
銘
明封文林郎長樂縣知縣慕節蔣翁墓誌
銘
鄉進士張叔貽墓誌銘
封徴仕郎吏科給事中鳯岡湯公墓誌銘
東墅王翁墓誌銘
故文學企齋郁君墓誌銘
卷之一百零一
文部
墓誌銘
承事郎温州府推官王明得墓誌銘
從兄翰林院四夷館譯字冠帶官玉泉先
生墓誌銘
徴事郎都司都事平湖陳君暨配韓孺人
合塟誌銘
奉直大夫髙郵州守松宇劉君墓誌銘
明故承事郎山東承宣布政使司都事静
庵王公墓誌銘
夔州府經歴贈承德郎工部都水司主事
夢澤馬君暨配王安人合塟誌銘
卷之一百二
文部
墓誌銘
承事郎靈壁縣令呉君暨元配屠孺人繼
配陳孺人合塟誌銘
承直郎貴州程番府通判愛溪陸先生墓
誌銘
布衣王全羙暨配郁節婦合塟誌銘
承直郎通判歸德府事弋泉姜公暨元配
王安人墓誌銘
中順大夫知泉州府事雲川周公暨繼配
陶碩人合塟誌銘
卷之一百三
文部
墓誌銘
故醴陵令古愚胡君暨江孺人合塟誌銘
永城知縣張君暨配趙孺人合塟誌銘
承德郎禮部主客司主事浮山梁公暨配
楊安人合塟誌銘
承德郎廣西太平府通判王君墓誌銘
文林郎寜陵知縣秦君墓誌銘
從兄詹事府主簿振菴府君暨配虞孺人
合塟誌銘
例授指揮僉事一川于君墓誌銘
卷之一百四
文部
墓誌銘
廸功郎嘉興丞竹淇顧君暨元配錢孺人
合塟誌銘
文林郎知河南汝寜府光州啇城縣事芷
陽沈君墓誌銘
棗强丞贈文林郎元城令東丘萬君墓誌
銘
贈奉政大夫春山喬公暨配封太冝人儲
氏墓誌銘
故封徴仕郎戸科右給事中居素尤公暨
配陸孺人墓誌銘
封奉訓大夫知滁州事右石唐公暨配陳
太冝人合塟誌銘
卷之一百五
文部
墓誌銘
周府崇善王教授秋巖蕭公墓誌銘
贈文林郎南京江西道監察御史縈河張
公暨配伍孺人繼配王合塟誌銘
封文林郎句容令懐梅丁翁墓誌銘
太醫院冠帶醫士竹逸吕翁暨配鍾孺人
合塟誌銘
故聼泉張翁暨配洪孺人合塟誌銘
雲南路南州知州進階奉政大夫六柱曾
君墓誌銘
卷之一百六
文部
墓誌銘
故喻安人夏氏墓誌銘
黄母呉太孺人墓誌銘
凌大夫元配包冝人墓誌銘
黄孺人墓誌銘
華母陳太冝人墓誌銘
劉大夫配顧孺人墓誌銘
汪淑人墓誌銘
卷之一百七
文部
墓誌銘
敕封錢孺人禇氏墓誌銘
劉母瞿孺人墓誌銘
郁西橋君配顔孺人墓誌
朱孺人墓誌銘 郁母楊孺人墓誌銘
呉母陳太淑人墓誌銘
潘配呉伯姬墓誌銘
卷之一百八
文部
墓誌銘
沈母潘孺人墓誌銘
顧母張恭人墓誌銘
汪共蔣墓誌銘
明故奉政大夫光禄封少卿直文淵閣制
勅兼翰林院典籍事賜四品服色小川顧
公墓誌銘
光禄寺監事京庵宋君墓誌銘
沔陽州學正象齋朱翁墓誌銘
卷之一百九
文部
墓誌銘
吾山王次公墓誌銘
慈溪邑文學鳯溪袁君墓誌銘
仙居簿累贈兵科都給事中子心張公暨
配周太孺人合塟誌銘
張幼于生誌
贈奉政大夫南京兵部武選司郎中靖齋
周公暨配譚冝人合塟誌銘
黄母王太孺人墓誌銘
卷之一百十
文部
墓誌銘
泰典令雅山吕君墓誌銘
鶴州黄處士配王孺人墓誌銘
處士銅山張翁墓誌銘
奉政大夫同知南寜府事蓮峯陳公暨配
趙冝人墓誌銘
月潭和尚塔名
卷之一百十一
文部
墓誌銘
瑞昌王府三輔國將軍龍沙公暨元配張
夫人合塟誌銘
廣東髙州府知府致仕進階中憲大夫東
山徐公墓誌銘
卷之一百十二
文部
墓誌銘
明故中憲大夫福建按察副使午渠余公
墓誌銘
承德郎温州府通判淞涯潘公墓誌銘
曹母陸孺人墓誌銘
中順大夫山西等處行太僕寺卿巖泉徐
公暨元配呉孺人合塟誌銘
處士雙溪顔翁墓誌銘
卷之一百十三
文部
墓誌銘
明詩人莫公逺墓誌銘
思恩府同守致仕累封通議大夫兵部右
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雙溪陳公
墓誌銘
處士觀省張君墓誌銘
同知欝林州事封文林郎大理事右評事
九華顧公墓誌銘
累封中憲大夫直隷廬州知府望山張公
墓誌銘
諸母魏太孺人墓誌銘
卷之一百十四
文部
墓誌銘
廣西布政使司右叅議致仕進階朝議大
夫藎齋許公墓誌銘
程師文墓誌銘
李母顔孺人墓誌銘
史大母王孺人墓誌銘
周母薛太孺人塔銘
麓亭和尚塔銘
卷之一百十五
文部
墓誌銘
貴州按察司僉事進階朝列大夫南岡龍
公墓誌銘
贈太子少保南京兵部尚書僦庵潘公墓
誌銘
資善大夫叅賛機務南京兵部尚書贈太
子少保月溪隂公墓誌銘
太中大夫河東都轉運塩使司運使少葵
公暨元配歸安人合塟誌銘
卷之一百十六
文部
墓誌銘
葉肖愚先生墓誌銘
南京前軍都督府經歷紹陽馬君墓誌銘
承直郎南京工部都水司主事見石陸君
墓誌銘
處士汪次公繼婦許孺人合塟誌銘
處士程有功暨配呉孺人合塟誌銘
程處士汝冝暨配金孺人合塟誌銘
趙室袁孺人墓誌銘
大寜都指揮使司都事九(霞顧君暨配盛孺人合塟誌銘)
卷之一百十七
守愚時君暨配沈孺人合塟誌銘
封承德郎南京兵部車駕清吏司主事蓉
泉史公墓誌銘
王處士有年暨配蒯令人合塟誌銘
李母匡孺人墓誌銘
布衣李時飬墓碣銘
卷之一百十八
文部
墓誌銘
南京守備掌中軍都督府事魏國公徐少
軒公墓誌銘
中順大夫廣東提刑按察副使西華王公
墓誌銘
朝列大夫貴州承宣布政使司左叅議雲
嶽汪公墓誌銘
明中順大夫辰州府知府石峯程公墓誌
銘
卷之一百十九
文部
墓誌銘
中憲大夫浙江提刑按察司按察副使起
潜張公墓誌銘
中順大夫杭州守初菴方先生墓誌銘
累封奉直大夫禮部精膳員外郎思吾支
公暨配李冝人合塟誌銘
卷之一百二十
文部
墓誌銘
故處士小魯許公墓誌銘
樂田高翁暨配李太孺人合塟誌銘
太學生五齋徐公配陸孺人合塟誌銘
申玉田先生墓誌銘
呉山陸君暨配髙孺人合塟誌銘
弇州山人續稿目録卷之八
卷之一百二十一
文部
墓誌銘
嘉議大夫刑部左侍郎贈都察院右都御
史雨亭陳公墓誌銘
中憲大夫陜西按察司提督學校按察司
副使蘅齋潘公墓誌銘
贈文林郎雲南臨安府推官豊溪甘君墓
誌銘
明處士聞愛亭君暨配姚合塟誌銘
卷之一百二十二
文部
墓誌銘
静逸高君墓誌銘 新安程君墓誌銘
程處士惟清墓誌銘
冠帶儒士盛少和先生墓誌銘
亡弟太醫院吏目瞻羙配陶孺人合塟誌
銘
奉議大夫福建按察僉事少泉李君墓誌
銘
卷之一百二十三
文部
誌銘
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居來張公
誌銘
資政大夫南亰兵部尚書叅賛機務致仕
應谷劉公墓誌銘
羅山汪次公暨繼配杜孺人合塟誌銘
卷之一百二十四
文部
墓誌銘
汪處士希胤墓誌銘
蔡孝亷琳泉墓誌銘
張元配王孺人墓誌銘
李配施孺人墓誌銘
王母顧太安人墓誌銘
李君元配張孺人墓誌銘
但元配封孺人李墓誌銘
卷之一百二十五
文部
墓表
中憲大夫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竹巖王公
墓表
中憲大夫福建提刑副使少峰張公墓表
亞中大夫山西提刑按察副使蘇山陳公
墓表
翰林院修撰承務郎沈君典先生墓表
贈資政大夫南京吏部尚書南圖趙公墓
表
上林苑監嘉蔬署署丞守西沈公墓表
恩例冠帶卓見齋翁墓表
卷之一百二十六
文部
墓表
懐石李翁墓表
處士樂耕侯翁暨配丘孺人墓表
陳烈婦林萊墓表
上林苑蕃牧署丞見巖王君墓表
封徴仕郎禮科給事中懐節陳公墓表
贈承德郎禮部署員外郎事主事魚山郭
公暨配黄太安人墓表
孝亷何次公墓表
呉賢配雷胥二孺人墓表
卷之一百二十七
文部
墓表
前進士劉君國徴暨配林碩人墓表
中奉大夫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
二谷侯公墓表
處士呉介石翁墓表
中憲大夫廣東按察副使同野劉公墓表
卷之一百二十八
文部
墓表
封禮部員外郎穆太公墓表
登仕郎鴻臚寺序班百泉歸君暨配郁孺
人墓表 楚君子鄒贈君墓表
廣東南雄府照磨封登仕佐郎刑部司務
旌表孝子何公墓表
郢君子孫贈公墓表
新野恭簡王繼妃太邢墓表
文林郎宛平縣丞古愚呉君墓表
卷之一百二十九
文部
神道碑
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武英殿大
學士贈少保謚文靖嚴公神道碑
資政大夫戸部尚書鍾陽馬公神道碑
通議大夫南京刑部右侍郎何公神道碑
卷之一百三十
文部
神道碑
通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贈兵部左
侍郎張公神道碑
中大夫太僕寺卿東白顧公神道碑
正議大夫順天府尹畵溪姚公神道碑
封通議大夫兵部右侍郎汪公神道碑
卷之一百三十一
文部
神道碑
明正議大夫資治尹南京兵部右侍郎進
階中奉大夫南溪丁公神道碑
通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陳公神道
碑
嘉議大夫南京兵部右侍郎贈都察院右
都御史觀海顧公神道碑
卷之一百三十二
文部
神道碑
資善大夫南京刑部尚書盤峯李公神道
碑
資善大夫南京禮部尚書立菴李公神道
碑
卷之一百三十三
文部
神道碑
廵撫山東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前中大夫
太僕寺卿阜南陸公神道碑
刑部主事累贈通議大夫吏部右侍郎胥
峯陸公神道碑
贈通議大夫刑部左侍郎耿公神道碑
累贈資政大夫南京禮部尚書随庵楊公
神道碑
卷之一百三十四
文部
神道碑
中憲大夫廣西提刑按察副使累贈資政
大夫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
鼇江呉公神道碑
累贈資政大夫南京禮部尚書石溪姜公
神道碑
武畧將軍以都指揮體統行事贈通議大
夫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屏巖石公
神道碑
墓碑
中奉大夫江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天目
徐公墓碑
前工科給事中贈太常寺少卿貞山陸公
墓碑
卷之一百三十五
文部
墓碑
中順大夫應天府府丞道山凌公墓碑
明江西按察副使畏齋薛公墓碑
累封中憲大夫太僕寺少卿若齋朱公墓
碑
國子助教呉崑麓先生墓碑
贈文林郎徐君新墓碑
御史大夫呉公平岑岡徭蠻冦碑
寳山堡碑 重修慧慶寺碑
重建横山 髙皇帝御詩亭碑
重修寜國令西安徐公去思碑
卷之一百三十六
文部
行狀
明特進光禄大夫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
吏部尚書建極殿大學士贈太師謚文
貞存齋徐公行狀(上)
卷之一百三十七
文部
行狀
徐文貞公行狀(中)
卷之一百三十八
文部
行狀
徐文貞公行狀(下)
卷之一百三十九
文部
行狀
累封通議大夫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
讀學士愛荆王府君行狀
資政大夫都察院左都御史進階榮禄大
夫贈太子少保謚恭定笠江潘公行狀
卷之一百四十
文部
行狀
亡弟中順大夫太常寺少卿敬羙行狀
卷之一百四十一
文部
志
右泉郁公暨元配劉孺人合塟志
中憲大夫浙江按察司按察副使定山袁
公生志
張幼于生志
御史大夫連江呉公平嶺西前後功志
張司馬定浙二亂志
邢氏五世事畧志 舊丞相府志
後舊丞相府志
卷之一百四十二
文部
疏時事類
爲南京五城房差疏
議處聴用船隻以供 大典疏
爲議處禁役工食疏
爲地方疏
辭辯類
乞 恩勘辯誣衊仍正罪削斥以明心迹
以伸言路疏
爲懇乞 天恩辯明考滿事情仍 賜罷
斥以伸言路疏
卷之一百四十三
文部
疏
爲光復孔廟舊典訂定從祀諸儒以昭
聖化以慰衆心疏
爲申飭部規傍及時務少有獻納以效禆
補疏 會劾司禮監張鯨疏
披誠獻言仰禆 聖德 聖政疏(係南九卿會上)
(具草) 卹典事疏
卷之一百四十四
文部
疏 乞休類
衰病不能趨任懇乞 天恩特准致仕以
保餘生疏
舊疾轉劇再乞 天恩賜容仍守田里兾
存餘息疏
衰病不能赴任懇乞 天恩賜保田里疏
衰病侵尋情事荼苦懇乞 天恩放歸田
里以安餘生疏
再乞 天恩賜歸田里以明心迹以保晚
節疏
爲新舊疾病大作不能供事曠職負
恩乞 賜罷斥歸里疏
爲患病轉篤懇乞 天恩特賜 俞允生
還故里疏
恭謝 天恩疏
爲到任謝 恩疏
陳請類
乞 恩俯念先臣功行推申部議特賜卹
典以光泉壌疏
援例陳情乞推 聖澤以光泉壌疏
府念先臣勛勞忠藎酌採公議特賜贈謚
祭塟以伸 國是以慰泉路疏(附)
懇乞 天恩比例録功以光 聖治以勵
人心事疏
卷之一百四十五
文部
偈
貝多寮偈(有序) 梓行法華經偈
爲半偈庵主王百榖作五十像偈
題妙喜泉偈
演蘇眉山十八羅漢偈
覺上人修頭陀行中嵗剃染乞余一偈
合造妙法蓮花經送補陀潮音庵護持偈
觀一之上足曰果沙彌有號空山余不能
和諸君子詩而姑爲偈語問之
頌
釋迦牟尼世尊苦行像頌
釋迦如來成道像頌
太上郡真圖頌 廣聖主得賢臣頌
江門烈女方氏頌
卷之一百四十六
文部
像賛
呉中徃喆像賛有序(廿二首)
高 啟 張 適
俞貞木 王 賔
王 英 黃 鉞
姚廣孝 許斯温
呉 訥 陳 祚
劉 鉉 盛 寅
陳 鎰 俞士恱
夏 㫤 呉 凱
杜 璚 徐有貞
祝 顥 張 和
鄭文康 葉 盛
卷之一百四十七
文部
像賛(計廿三首)
韓 雍 劉 珏
劉 昌 魚 侃
陸 㫤 孔 鏞
章 格 章 律
李 傑 李應熊
陸 釴 呉 寛
陸 容 沈 周
姜 昂 呉 愈
劉 纓 陳 璚
王 鏊 呉 洪
龔 弘 楊循吉
陸 完
卷之一百四十八
文部
像賛(計二十首)
毛 珵 王 秩
毛 弼 毛 澄
呉一鵬 張安甫
祝允明 都 穆
唐 寅 朱希周
周 倫 文 璧
盛應期 蔡 羽
顧 璘 陳 察
周 用 顧鼎臣
魏 校 徐 禎
卷之一百四十九
文部
像賛(計廿三首)
周 廣 方 鵬
方 鳯 呉 山
王以旂 周 鳯
王 積 王同祖
張 寅 朱 紈
張 寰 王 庭
王 守 文 彭
文 嘉 陸 鰲
陸 粲 王 寵
袁 袠 皇甫涍
王榖祥 顧存仁
皇甫汸
卷之一百五十
文部
像賛(計廿一首)
錢邦彦 沈 𡹘
陳 鎏 瞿景淳
陸師道 彭 年
俞允文 嚴 訥
陸 治 袁洪愈
徐師曾 陳 瓚
黄姬水 歸有光
王執禮 張 任
袁尊尼 顧 章
張振之 王鼎爵
楊尚英
卷之一百五十一
文部
像賛
瑯琊先德賛(三子附)
大父王質菴 王憬任齋
先世父王愔 大司馬王思質
從兄王世芳 先兄王世仁
亡弟王世懋 孫王任用
王三鍚 王三接
朱貞吉像賛 管將軍像賛
金九布衣像賛 日峰先生像賛
汪元蠡先生小像賛
上人像賛 秋月上人像賛
陳子有先生像賛 逹磨像賛
平泉先生像賛 故同守孫君像賛
喻隱雲道人像賛 少溪呉先生像賛
卓光禄像賛 李叅軍像賛
水月觀音像賛 氏六石賛
張幼于先生像賛 項少嶽先生像賛
黄生貌余像以去且索余題賛聊以應之
李處士像賛 又題幼于像賛
閆希言道人像賛三章
太子少保大冢宰袁抑之像賛
大叅呉明卿先生像賛
老乳母王氏像賛 王叔敬六十像賛
江南仲像賛
卷之一百五十二
文部
祭文
祭曹中丞文 祭劉封君文
祭封少師李翁文 祭陸胥峯先生文
祭王員外道立文 祭周雲川先生文
祭馮右山公文 祭張東沙文
祭秦虹洲文 再祭秦子成方伯文
祭子與文 再祭子與文
祭宋廷尉望之文 祭姚府尹
祭華學士 祭陳封君
祭王封君宫詹文
祭少司馬雙塘汪翁文
祭郭叅政文 祭劉子成中丞
祭曹甥比部文 祭慎子正侍御
祭馮封君文
卷之一百五十三
文部
祭文
祭凌侍郎夫婦二代文
祭胡侍御文 祭太師徐文貞公文
祭太師李文定公文
祭太師張文忠公 祭俞仲蔚
祭沈修撰君典文 祭沈封君鐡山
祭沈封君硎山文 祭黎惟敬少參
祭余德甫憲副文
祭太子太保嚴文靖公文
祭張起潜憲副文 祭魯庵給事文
祭張瀛峯中丞 祭姜師文
同鄉祭贈詹事學士王公焚黄文
祭華明伯廣文 祭張聼泉
卷之一百五十四
文部
祭文
祭王光禄文 祭章太學衡
祭葉教授 祭長房仲兄文
祭大兄文 祭張仲慧
祭婿及女文 華甥文
祭師鍚從姪 祭奚生文
祭張母 太夫人 祭魏太媪文
祭師母李夫人 祭汪司馬母夫人
祭凌夫人文
祭史雁峯太僕陳太恭人文
祭朱母何太孺人文
祭俞仲蔚婦文
祭兵憲李君祖母余文
祭章母陸太孺人文
祭周母陶夫人文 祭王母 太夫人文
祭錢母 太夫人 祭馮參政文
祭周師及陶夫人文
祭王學憲家馭文 六十酹女弟墓文
卷之一百五十五
文部
祭文
祭沈啇城文 祭華太孺人
祭兵部顧侍郎文 祭李伯承尚寳文
祭行太僕徐公文 祭李進士元涇文
祭從孫比部仲孝文
祭故教諭朱師八十三翁文
祭故廣州司理駱師九十四翁文
祭太常卿國子祭酒座主王稚川先生文
祭劉大司空文 祭唐憲副文
祭邵元化文 祭從弟瞻羙文
祭大司空徐公文 祭汝康宗老文
祭韓封公侍講文 祭陳司冦文
祭王少荆光禄文 祭江侍御文
祭張肖甫太保文 祭魏國公少軒文
卷之一百五十六
文部
佛經書後
書破邪論序
僧倜禪師傳後(一曰僧稠)
題南陽國師傳後 知玄法師傳後
書佛統紀後 書佛祖統載後
題咲道論後 弘明二集後
虡一書觀世音大士行實後
文待詔修竹堂寺募縁疏後
題手録曇鸞法師傳後
百八嵗老比丘像賛後
手書真際禪師十二時歌
題趙雪中峰老人行道歌後
跋四十二章經
趙呉興小楷圓覺了義經跋
趙呉興手書圓覺經後
嚴文靖臨趙文敏四十二章經後
王閣老書佛祖傳燈偈
刼鉢圖後
卷之一百五十七
文部
道經書後
周公瑕書黄庭内景經
解大紳書黄庭經
王逢年書黄庭外景經
程孟孺榻右軍黄庭内外景經
黄老黄庭經
黄庭經合右軍墨刻松雪墨蹟
文待詔書常清净經老子傳
趙呉興書隂符經後
又
徐太僕蔵仙師篆隂符經
紫姑仙書隂符經 周公瑕書道德經
又 章藻書老子要語後
王元馭書仙師批點黄庭道德二經
王學士書黄庭經
嘉興周生刻石黄庭内外景經
周生刻石道德經
題趙松雪書大洞玉經
趙松雪玉樞經 章仲玉書大洞玉經
周之冕書荘子要語後
莫廷韓書叅同契
書關尹子要語後
書天隱子後
化書後
空白頁十七
弇州山人續稿目録卷之九
卷之一百五十八
文部
書道經後
敬羙書隂符經金碧古文龍虎上經
乩仙書隂符經
虚一書太上内觀明道經
元始上真衆仙記 仙師書大通經
常清凈經 許真人石函記後
坐忘論 靈寳真靈位業圖
又 三茅真君傳後
桓真人昇仙記 書張天師傳後
馬明生隂長生傳後
周紫陽傳後 純陽神化妙通紀
劉海蟾傳後 金蓮正宗記後
玄風慶會録後 又
又
手書鸞大師調氣論畧與張仲慧
書悟真篇三註後 白紫清指玄篇
書金丹四百字後
玉清金笥青華秘文金寳煉丹
宋榻黄庭經 程孟孺黄庭經
卷之一百五十九
文部
書道經後
書真仙通鑑後
書陳上陽金丹大要後
李素庵中和集
書諸真玄奧集成指玄篇第六卷後
卷之一百六十
文部
雜文跋
題楊忠愍公三札 題袁栁庄卷
又題袁柳庄卷
題李文正都氏節義卷
先司馬翰墨後 又
題周氏交游書札 張幼于四跋
又 又
又 題竹醉翁集後
徐長孺詩卷 題徐氏族譜序記卷
題所書詩與曾生 題所贈張平叔詩後
題舊贈汪仲淹詩文後
題月槎詩卷 題文昌祠投詞後
題張應文雜著後
題手書 國史張文忠公傳後
題鄭少谷傳丁戊詩後
題與程應魁詩後 題弇園八記後
題敬羙書閒居賦後
又
題手書詩與趙太宰後
題所與陳道長歌後
題王三公槐蔭 題所書九友齋歌後
題與天界寺僧詩後
題所書近作
題王太史二姑山記後
題與徐長孺三札後
題送敬羙弟十律後
題王陽徳别墅廿絶句
題汪仲淹新集後 題泖塔諸詩後
題辯疏後
題何將軍賣劍歌卷後
陳公直道編後
所記疏白蓮沼治芳素軒後
題祝希哲詩後 汪禹乂與子書後
書所作乞花塲記後
屠長卿詩後
徐武功與諸賢送韓襄毅公總督两廣卷
後
書瓦官寺石刻二記二詩
題寄漁卷
韓氏蔵祝京兆所澹記及袁永之詩後
題陸中丞漕白糧疏草後
游金陵諸園詩後 題牛首詩文後
題故崑山劉令畵像碑記後
莫愁湖園詩册後 題李僉憲墓誌銘後
題彭公甫先生傳後
張應文詩跋後
卷之一百六十一
文部
墨蹟跋
右軍鶻不佳帖 王大令送梨帖
虞世南汝南公主墓碑真蹟第三跋
隋賢書出師頌 禇臨蘭亭真跡
顔魯公書竹函潘氏堂聮句
徐騎省篆書千文後
林和靖雜詩 范文正道服賛
又題伯夷頌 范忠宣告身後
六大家十二帖 宋名公二十帖
東坡手書四古體後
蘇子瞻札
蘇長公書歸去來辭真蹟
坡老洞庭春色中山松醪二賦
山谷書昌黎詩
山谷伏波神祠詩臨本
薛道祖墨蹟 薛道祖三帖卷
又 米元章跋奕碁圖
米元章尺牘
羔羊居士飲中八仙歌
宋徐内翰小楷蓮經
宋元人墨蹟 張郎之老栢行
張郎之書杜詩 又老栢行
宋司馬温公梅都官王荆公王都尉墨蹟
米趙四帖
題孔炎所藏宋仲温絶句後
蘇長公三絶卷
題詹侍御蔵馬麟楳鮮于伯機歌行真蹟
後 題米元暉手書詩後
卷之一百六十二
文部
墨蹟跋
趙松雪書千文 又
趙松雪書歸去來辭
又 趙松雪書歸田賦
趙松雪行書唐詩 趙松雪墨蹟
趙松雪洛神賦
趙松雪手書十五詩後
趙松雪書秋聲賦
趙呉興管夫人仲穆三札
鮮于伯機游高亭巖詩記
鮮于伯機雜詩 趙呉興詩蹟
元名人墨蹟 虞伯生賜碑賛
虞道園詩 虞貫二學士詩蹟
柯敬仲十九首 張伯雨書諸公贈言
趙呉興真草千文後
俞和張伯雨真蹟 楊鐡崖真蹟
明唐宋二子墨蹟 宋克書張良史筆意
呉中諸帖 損本三君法書
李西涯詩 諸賢雜墨
三呉諸名士筆札 題陸氏蔵交游翰墨
李貞伯書古選祝希哲音釋後
又
李貞伯游滁陽山水記
姜立綱書 先大父交游尺牘
武氏蔵交游翰墨
卷之一百六十三
文部
墨蹟跋
國朝名賢遺墨五卷
三呉墨妙卷上 三呉墨妙卷下
祝京兆真行雜詩賦
祝京兆文稿 祝京兆六體書
祝京兆書七詩 祝京兆感知詩墨蹟
祝京兆草書二歌 祝京兆書成趣園記
祝京兆諸體法書跋
又 題祝氏蹟
祝京兆書夷堅志
祝京兆書祖廷貴墓誌真蹟
祝京兆書李太白傳後
文待詔行書 文待詔書杜陽編
尤叔野赤壁卷
文待詔小楷周召二南詩二王目録
文徴仲手札後 跋文待詔歐體千文
文衡山手柬
文待詔書鄭鄉令遺愛碑墨蹟跋
文王二君詩墨 續名賢遺墨卷
卷之一百六十四
文部
墨蹟跋
有明三呉楷法二十四册
王履吉書雜詩跋 王履吉贈何氏詩跋
王履吉詩墨 王雅冝詩稿
王履吉小楷六四 王彭二顔體書
陳白陽詩稿 陳道復書陶詩
陸儼山手札 題豊存禮詩後
豊存禮手札 又
又 蔡侍郎詩
李于鱗詩牘 呉峻伯詩
方元煥書荆軻傳
黄淳父書田園雜興錢叔寳圖
卷之一百六十五
文部
墨蹟跋
俞仲蔚書月賦 俞氏四舞歌
俞氏書世說新語略
俞仲蔚書 又
俞仲蔚小楷趙皇后昭儀别傳後
俞仲蔚行草後 王逢年書雪賦
周芝山贈范生歌 僧大林詞翰
古選古隷 古隷風雅
又
章藻摹瑯琊法書墨蹟十卷
摹蘇長公真蹟 徐髯仙手蹟
題舎弟敬羙書雜帖後
穆光胤書父文熈詩
穆光胤臨七姬帖 呉賢墨蹟
楊南峯墓志 俞仲蔚墨蹟
王行父蔵王稚欽詩蹟
王稚欽書五言律詩
朝鮮三咨
卷之一百六十六
文部
墨刻跋
禹碑 又題禹碑
跋魯相晨廟碑 呉天壐書
漢隷校官 秘閣續帖
泉州宋榻淳化帖 甲秀堂帖
索靖月儀帖 真定武蘭亭
宋搨聖教序 又聖教序
宋搨蘭亭 蘭亭二石刻
跋周邸蘭亭 古蘭亭選序
玉板蘭亭叙麻姑仙壇記
宋搨右軍行草帖 臨江二王帖
汪象先二王小楷帖
汪象先大觀帖 跋陳季廸綘帖
雜二王帖 宋搨樂毅論
宋搨戎路表 曹娥碑
又 智永真草千文
又 隋八分孔廟碑
宋搨右軍三帖 王右軍文賦
跋王右軍筆陣圖李衞公上華嶽書後
又 小酉館選帖
李靖上西嶽書
歐陽率更九成宫醴泉銘
虞恭公碑 大唐宗聖觀帖
歐陽率更化度碑帖
褚河南孟法師碑銘後
雲麾碑
卷之一百六十七
文部
墨刻跋
張長史千文石刻 又
唐隷夫子廟記 唐僧懐惲實際碑
顔帖 又顔帖
題顔魯公汝越帖 金天王廟題名
題家廟碑贈顔判 集顔書黙庵記
後周祖廟碑 華嶽昭應碑
玄元宫碑 少林寺戒壇銘
李陽氷書三墳碑 易州鐡像碑頌帖
圭峯禪師碑 李抱玉碑
至道御書帖 夢英篆書偏傍字源
杪高僧傳序 夫子廟堂記
郭忠恕三體隂符經
唐憲宗廟碑 汾隂壇頌
跋蘇書醉翁亭記 東坡乳母銘
海市詩 坡公雜詩刻
喜雨亭表忠觀二刻
坡公行草定惠院海棠詩刻
南宫父子詞筆 王庭筠先生廟碑
又 楊太初書重陽歌
嵩嶽廟碑銘 淮源廟碑
華陽十二頌 東魏孔子廟碑
蔡有隣章仇玄素碑
集古録跋 永福寺碑
御服碑 龍門建極宫碑
鮮于太常千文 祝京兆小楷選刻
題羅生書醫無閭碑後
定武蘭亭後 寳晋齋帖
宋榻鼎帖
王子裕先生墨刻五跋
卷之一百六十八
文部
畵跋
蕭翼賺蘭圖 夫子杏壇圖後
晋公子重耳出亡圖
宋徽宗雪江歸棹圖
又
宋名人山水人物畵册
宋人雜花鳥册 宋畵香山九老圖
題惠崇江南春意 醉道士圖
李龍眠理帛圖 李伯時姑射仙圖
題劉松年大曆十才子圖
趙千里畵大禹治水圖
又 廬陵五公像
張端衡山水 古十八學士圖
再題十八學士卷 摹古畵後
豳風圖畵 清明上河圖别本
又 梁楷叅禪圖
題馬逺山月弹琴圖
閱古堂石刻馬 蘇黄小像
二趙書畵歸去來辭
又 趙松雪畫山水
趙呉興畫两馬 題黃大癡畫
錢舜舉畫陶徴君歸去來辭後
題古畫王昭君圖
題王叔明湖山淸暁圖
水亭圖 梅竹雙清卷
羙人調鸚圖 趙承旨畫陶靖事
沈公濟畫 題沈石田畫册後
錢舜舉畫李白觀瀑圖
孔炎所蔵古牛車圖
卷之一百六十九
文部
畵跋
聴琴軒圖卷 戴文進江山勝覧圖
沈公濟畫 周砥沈周冝興山景
王孟端竹 沈啟南畵定齋圖
趙子惠蔵石田畫虞山三檜
沈啟南金焦二山圖跋
周履道沈啟南二畫
跋沈啟南太石山聮句圖
沈啟南梅花圖 沈石田畵
茶坡卷後 沈石田虎丘圖
題沈石田蓧齋圖後
林居圖 沈翊南畵
文待詔玄墓四景 又千巖萬壑
又人日詩畵 周東村畵張老圖
唐伯虎畵梅谷卷 唐伯虎畵
唐伯虎赤壁圖 唐伯虎畵賔鶴圖跋
摹輞川圖後 題文待詔畵册
三輔黄圖 題周官飲中八仙圖
劉氏蔵甲申十同年會圖
卷之一百七十
文部
畫跋
仇英九歌圖
題仇實父臨西園雅集圖後
題海天落照圖後 送沈禹文畫册
陸包山冩生卷 再題游太湖圖記後
文伯仁溪山自適卷
文水畫 畫南北二詞後
題畫會真記卷 天文地理緫圖
李郡冩旅螯圖 題莫廷韓畵郊居扇
莫廷韓竹扇卷 題小桃源圖
又題畵池上萹後 陳提學蔵百馬圖
尤子求畵關將軍四事圖
李郡畫渭橋圖 李郡畫羙女圖
題海峯卷後 陳道復牡丹
爲徐太僕爌題馬鞍山圖
爲章仲玉題保竹卷
題洛中九老圖
長江萬里圖(有王蒙識非)
題殳生畫 錢舜舉畫水仙跋
周之冕花卉後 題倪駕部勝游畫册
題張復畫二十景
卷之一百七十一
文部
佛經畵跋
王摩詰羅漢後 李伯時十六羅漢
善財叅觀世音三十二變石本後
畫西方十六觀經 畵觀彌勒上生經
渡海阿羅漢像 再題白蓮社圖
又題十六應真後 再題梵隆羅漢卷
朱君壁摹刼鉢圖 圓澤三生圖
書文徴仲補天如獅子林卷
道經畵跋題葛仙翁移居圖
錢舜舉畵洪崕先生
五星二十八宿摹本
又爲莫廷韓題五星二十八宿五嶽真形
圖 題八仙像後
全真四祖八仙像 仙奕圖
又
卷之一百七十二
文部
書牘
南都八坐賀元馭相公啟
答上 襄王(三札) 荅楚王啟
答樊山王(二札) 荅黎丘王
寄用晦(八札) 荅宗良(四札)
答南陽孔炎王孫(三札)
荅南陽子厚王孫(三札)
荅朱貞吉(五札) 荅雲僊老人(二札)
省亭
卷之一百七十三
文部
書牘
上曇陽大師 荅存翁相公(二札)
與申相公(七札) 申許二相公
上申許二相太宰同(二札)
卷之一百七十四
文部
書牘
與許相公(四札) 與余相公
又與余許二相公 與楊太宰(八札)
董宗伯(三札) 姜司冦(二札)
陸與繩(六札)
卷之一百七十五
文部
書牘
潘大司冦(五札) 沈宗伯
荅大宗伯陸平泉公(二札)
徐宗伯(三札) 袁抑之(三札)
荅隂大司馬姜大宗伯
寄劉司空(二札) 上御史大夫王丈
荅少司冦陳公(二札)
荅耿中丞 荅陳中丞
荅范司馬(三札)
卷之一百七十六
文部
書牘
與元馭閣老(廿二札)
卷之一百七十七
文部
書牘
與元馭閣老(十八札)
卷之一百七十八
文部
書牘
與元馭閣老(十九札)
卷之一百七十九
文部
書牘
與元馭閣老(十四札)
弇州山人續稿目録卷之十
卷之一百八十
文部
書牘
申相公 申許王三相公
楊二山太宰 姜大宗伯
耿司徒 潘時良
王言卿方伯 張給事
鄒孚如 喻邦相
張冬官 宗良君侯
傅金吾飬心 王都閫
王松屏 沈箕仲大叅
但仁甫 張伯起
張幼于 王百谷
荅張元春 李允逹
呉國賢 荅徐孟孺
華孟逹 張叔琦
與騄姪家信
卷之一百八十一
文部
書牘
荅汪象先(二札) 荅華西湖
荅華孟逹(八札) 華仲逹(八札)
華存叔(二札) 汪仲淹(九札)
汪惟 汪仲嘉(三札)
毛豹 李仲子能茂
李伯承
卷之一百八十二
文部
書牘
李駒 曾麟兆
劉少石 潘景升
李生寅 顔廷愉
陸無從 徐生
王宣 王逢年
劉生(二札) 丁右武
徐茂賢 余生
王舜華 張生
夏山人 劉後庵
吳凾虚 郭舜舉
張茂才 李季宜
徐孟孺(七札) 程巢父
卷之一百八十三
文部
書牘
林近夫 于鳦先(二札)
陸山人 彭欽之
黄玄甫(二札) 陸啟孫
張太學 黄山人
顧少玄 李仲吉
袁大 呉汝震
何仁仲 申五常
陳仲醇 荅晋生
荅曹子真 郁人文
與周生 荅章子敬
荅靖江陳生 (二札)宗子培(二札)
荅僧明德
卷之一百八十四
文部
書牘
答張肖甫司馬(十六札)
卷之一百八十五
文部
書牘
汪司馬(三十札)
卷之一百八十六
文部
書牘
荅呉緫督 王緫督
温司徒 寄胡司徒(二札)
寄胡雅齋司徒 荅馮文所提學
沈少宰 與夷陵王少宰
荅戚少宰(三札) 荅呉司徒
王司徒 御史大夫呉公
荅徐太常伯仲 荅李太僕生時
荅陳太常 荅周鴻臚(三札)
與王尚寳 王鴻臚
詹中丞 荅王中丞
與谷司馬
卷之一百八十七
文部
書牘
凌尚書汝成(二札) 大宗伯楊公
荅王司冦 趙太宰
張助甫(十六札) 與李臨淮
荅馮方伯
卷之一百八十八
文部
書牘
顧憲副益卿(三札)
王大叅陽德(三札) 寄敬羙弟(十三札)
卷之一百八十九
文部
書牘
陳玉叔(五札) 邢子愿侍御(四首)
荅王明輔方伯(九札)
荅沈箕仲(三札)
卷之一百九十
文部
書牘
錢楊諸大老 王雲竹大叅
徐子與方伯(三札) 徐孺東
莫子良方伯(二札) 王家馭(二札)
荅鄒孚如舎人(二札)
沈純甫(二札) 沈君典(五札)
茅鹿門 許殿卿(二札)
卷之一百九十一
文部
書牘
沈光禄 李儀部(三札)
朱吏部(三札) 荅劉戸部介徴(三札)
周元孚(七札) 鄒彦吉(六札)
王司訓 林太平
凌常州 萬廣平
沈司正伯英
卷之一百九十二
文部
書牘
呉明卿(二十札) 與郭中丞
王太僕 與張司業
卷之一百九十三
文部
書牘
石拱辰司馬(九札) 侯受舉方伯(二札)
荅劉方伯 荅丁太僕
顧太僕 荅李惟貞大叅(四札)
張都諌(二札) 周都諌(二札)
余德甫(五札)
卷之一百九十四
文部
書牘
趙汝師(十九札) 鄧太史汝德
呉太史 徐宫諭
馮開之太史
卷之一百九十五
文部
書牘
王胤昌(十一札) 李本寜叅政(七札)
卷之一百九十六
文部
書牘
荅顧益卿中丞 呉大司馬
荘中丞 荅徐大宗伯
山隂王相公 趙汝師
王舂陵 馮侍讀
葛檢討 沈純甫(二札)
許孟仲京兆 張助甫
王師竹 李本寜
李使君飬愚 陳都諌
袁都事 穆少春
卷之一百九十七
文部
書牘
申相公(四札) 申許二相公(二札)
許相公(二札) 楊太宰(四札)
耿司徒 石拱辰司空
詹咫亭 楊本庵
潘印川 温一齋
李大司冦 蹇司徒
周中丞李侍御 廵撫應天周中丞
卷之一百九十八
文部
書牘
荅呉明卿(五札) 荅邢知吾
俞華麓 荅鄒孚如(二札)
荅郭太史羙命 毛侍御
荅張夢夔 荅殷無羙
丁元父 荅常慱士
荅龍君善
卷之一百九十九
文部
書牘
王辰玉(十七札)
卷之二百
文部
書牘
屠長卿(廿一札)
卷之二百一
文部
書牘
喻邦相(十三札) 陳憲副于韶
陳提學 甘僉憲
張起潜 管僉憲(二札)
支禮部 陳太守
詹少叅 朱太守
卷之二百二
文部
書牘
陳給事 荅王給事
李侍御 丁侍御
毛侍御(二札) 劉日孚
張侍御(二札) 與鄧侍御
荅赫侍御 荅詹侍御
荅慎侍御(三札)
卷之二百三
文部
書牘
魏司勲懋權(六札) 魏考功懋忠(四札)
魏懋明 詹東圖(二札)
楊襄陽(二首) 歐楨伯(六札)
寄瞿汝立 荅况吉夫
荅張羽王 荅王龍溪
荅凌繹泉 胡觀察伯安
司文選澤民 荅帥膳部
孫文選 萬兵部
卷之二百四
文部
書牘
應黄州在明 唐滁州
范司理 張司理
曾長洲(四札) 徐推官桂
徐嘉定 傅司訓(二札)
呉斷事 吳詹簿(二札)
文子騑 凌際叔
凌郡丞(二札) 劉子威(三札)
殷無羙(四札) 丁休寜元甫
黄司訓 趙司理
卷之二百五
文部
書牘
荅周寜國良宷 龍司理
宻蔵上人 陳司理
于澤州 王蟾芬
朱在明(三札) 劉錦衣(二札)
曾子澄(二札) 顧山甫
洪山人 王承父(六札)
張子予 王丈格
劉玄子 劉將軍(二札)
何將軍 傅伯安
陸中復
卷之二百六
文部
書牘
荅胡元瑞(廿一札) 黎吏部(故人惟敬子)
沈嘉則(三札) 周公瑕(三札)
張幼于(三札) 張伯起(二札)
王百榖(八札)
卷之二百七
文部
書牘
荅王少卿 佘中丞
荅穆考功(七札) 張見父
王光州仲叔(二札) 馮咸甫先軰(四札)
王宇泰先軰 光先軰
阮先軰 陳季廸
與胡觀察伯安(二札)李方伯五蕐
李太史本寕(四札)
空白頁十八
封底頁五
封底頁六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賦部
賦
靜姬賦
呉王時有靜姬者國之東海下邑某氏女也
家世華膴父母愛之旣饒令姿重以脩能讀
書史閑内則及笄而選得入宫掖備六尚之
官階至姪何視中二千石頗亦貴矣而性好
閒靜貞孤自樹不善爲蠱又不善事其長循
性而行見憎後進以讒賜退居永巷中乃爲
此賦以自解其辭曰
惟婺精之下攝兮鍾靈淑扵瑯琊媺心形之窈窕兮
不餙歩而阿儺娟然與先後而雜處兮挺瑶幹扵蒹
葭嘉命忽其賁臨兮遂托乗乎九霄叶廻天瞬之微
矚兮備九嬪之娙何又得尚君之司馭兮秉上介扵
陵園出不敢竊君之薄怒兮入不敢覬君之異恩居
多避而少進兮籍禮義而自藩貴何希乎餙瑱兮佚
胡羨乎乗軒彗三株之蔽月兮妲姒籍以擅宫衆望
風而魄攝兮肩日脅以先容余獨安此拙薄兮足邅
廻與心應衆旣諑余之蛾眉兮遂餙余以強項乗驪
龍之熟寐兮屏余返乎永巷白日匿光不廻照兮蒙
氣抑邑而干霿彗旣鼓夫裂地之衡颷兮又結橫天
之妖虹紛余憫此同仇兮晨徬徨而筳篿憂後命之
叵測兮竊有冀扵將然更申申而詈余兮荃豈畏天
日而甘此冥昏擲歡樂于俄頃兮就沈慅之大年余
旣不獲前衆以矯進兮又安敢後衆而虞退荃方極
意扵姬姜兮寜暇惜此菅蒯追昔諐而自數兮覺面
目之可示夜夷然其赴枕兮亦何恨扵牀笫忽鈞天
之自西兮丙夜其猶未竟内忻忻其若偕兮吾王庻
幾無疾病將玉體之不任兮宗社岌乎其焉凭彼彗
亦何知兮唯快心扵一誑晨盥漱而就巾幗兮倦玉
階之履綦紅女薄伎不足嬰兮聊發篋而陳書詩感
鳴商之牝鷄兮岐聖方重此關雎棄周鼎而寳康瓠
兮恐外庭之類兹噫嚱長門之若歲兮心恱君而不
可得班寄愫扵白華兮終鬰鬰而難釋夫大椿亦遒
盡兮矧廪秋之飛藿余將夷長信于未央兮恣逍遥
而無極
後靜姬賦
王旣絀靜姬之七年采諫臣言追罰嬖幸之
長以次就理下教大長秋故姬某婉嫕而文
以禮自閑孤之不聰擿不中綮永巷省愆爲
日已久其賜湯沐襲冠服仍守故尚加秩一
等使者臨致命靜姬固謝稱疾篤不任行使
者去乃爲賦以自廣其辭曰
歲際閼逢之涒灘兮攝提貞于孟陬蕩明河使滌兩
曜兮妖彗遁乎窮霄念娥媌之淑清兮王綸渙發于
長秋妾乆處此永巷兮實冥心乎九幽室向隅而廻
照兮水覆地以再收感余髪之昔鬒兮今曲局而不
可沐紅顔包其弗明兮體骨立而膚剥脂澤黯其無
光兮業已奮而中縮裳衣顚倒以思御兮尋沈吟而
就襆燕啁啾其若賀兮鷄喔喔以噭鳴隣女驚而九
起兮慚阿監之不見徴抑攻中之壯袞兮強脩顔而
臾行曰天聽忽卑兮帝命不于常舎冥冥之昏墊兮
就昭昭之白日增成賜祓而召見兮輔屬體而若一
蘭膏煜以燭夜兮椒風温温乎甲室芬芳溢于北宫
兮餘輝傍暎乎西術飲五齊之挏乳兮啖以粔籹與
餦餭二八代射而侍寢兮輕轝出入于洞房目窮蕋
珠之燁燁兮耳飽天樂之鏘鏘冠華鬋之七寳兮足
下絲履五文章惟吾儕之蠖伏兮荃獨際而鵠伸胡
戀戀此蹄涔兮若夜魚之愛鰥感粲者之見導兮寜
獨瞀而心非人歎君澤之難保兮徃事耿其在顰甫
調飢之相迫兮糗草甘而自腴胡啖余以八珍兮譎
余而侈其喉得失若循環兮實銷顔之冶罏羗侘傺
扵一朝兮痛前轍之不須臾卧拖紳而冐絮兮不敢
發乎君矇衘回枯之至仁兮雖槁死其奚能忘慚陋
質之么髍兮敢偃蹇而自托乎貞姜惟寢瘵之沾侣
兮忍以薦乎君王感雨露之汪濊兮願均施乎萬卉
彼怨女啐諑扵深宫兮誠畏停乎余耳念宗祧之鼎
維兮又重虞乎玉體昔余皈誠扵西母兮侍眞餐焉
而啓齒重曰生理有涯兮欲無涯元眞易去兮不易
歸有情無情兮我媚我剺恬澹寂寞兮千齡爲期
白鸚鵡賦
鸚鵡純綠色以其喙紅黑爲雄雌見鐡圍山
叢談而白者紅者五色者最不易得北戸錄
桂海志皆稱白者稍大扵它鸚鵡冠有五羽
若蘐華作輕黃色怒則盡張尾截扵鴿外粉
内蜜余從友人徐子與所見之果爾而靈慧
秀俊依人可憐子與以余之喜之也舉籠以
贈而徵一賦焉其視正平不能彷彿視延年
摩詰或差有致耳
猗西域之慧羽禀金方之淑潤頻迦授以仙音孟虧
錫其美胤倘瑶池之托質何青鳥之傳信冠擬蘐而
三秀尾如鴿而偏俊若乃孕别雄雌喙分丹黑黑則
片葉破霜丹則微苞坼白豈辨口之象人實靈心之
天錫忽乎穿林閃銀梭之透機舒而飲泉儼螺觴之
承瀝扵是虞人慫恿以進羅射師屏營而却弩雖靡
逃乎一目幸毋損其片羽強彷徨而就食中掩抑而
思土塊焉獨處悄然私語彼越裳之遥使何異德而
並依此隴首之下儔復質是而文非出入珠罳夷猶
紫微感異夢扵司空受眞經乎貴妃爾其性含雅馴
度絶驚怒皓魄增輝飛霰奪素璧人出則一市盡傾
玉奴入則六宫爭妬何郎傅粉以淸言杞婦被縞而
悲訴偶失身扵罝網遂長辭扵林樾足何辜而見維
翮奚妨而遭鎩嗟半菽之示恩均轍涔以苟活顧壺
氷以憐影臨綺颸而捫舌乃有謝豹勸歸倉庚和歌
聞音似友辨字則吪彼栖鷴之濯濯或舞鶴之傞傞
儼長狄之來魯郊非族類其奈何是以絶念戎荒甘
心謝庭藉玉樹以長棲顧瑶草而怡情啜三危之澄
漿飯九光之秀莖願得臣弇州之大鳥相與誦
聖瑞扵千齡
紅鸚鵡賦
余賦白鸚鵡之再歲而家仲氏以覲歸自江
右則携一紅鸚鵡云左伯張春宇氏所贈者
色殷翠可愛亡它雜羽雙趾亦如之唯喙黃
耳雖語不能四五而皆明了間作歌音宛轉
流利若中節奏仲氏甚珍之再携之江右則
爲隣院焚尸衣烟觸死矣余感其薄命而夭
聊爲詠言昔謝莊賦成袁淑掩卷今其存者
雖不十五皆摘其尤而事鮮旁證味同嚼蠟
語云才難不其然乎余之此賦雖不足鼓吹
正平庻爲此鳥傳神耳
粤古西王母命彼靑鳥使扵祝融祝融賓之便□甚
口靡所不通爰祈孟虧遴報聘者百羽遒盡而得鸚
鵡錫之緋服毋與綠伍其緋伊何則猩猩氏之所潤
色也辭命伊何又猩猩氏之所訓譯也惟是瑶臺介
紹皆曰殷鮮朱鳥以爲上客王母異之栖以珊瑚之
樹而薦以火齊之席靺鞨堆盤櫻桃的歴琥珀映觴
瓊漿流液仙姬羣醉兩輔差敵鷩焉長辭東越流沙
虞人睅目畢弋交加惜衘命之未逹忽中構乎網羅
感炎荒之故主誓矢死而靡他主人愛之長離斯亞
白玉爲籠黃金橫架飼以丹實酌以清冷豈無寸心
與貌偕頳將結咽而無言虞不鳴之見烹于是誦彌
陀祝天帝稱千秋與萬歲燦齒賈姬破顔褒姒聲何
貴乎裂帛貌胡擇乎射雉若乃展清歌流妙音如中
宫商因風浮沉跤跤裊裊緜蠻冶滛感韓娥之停耳
將師延之寫心或翩然其翻袂呈巧舞于君之掌忽
窈窕以穿林又徘徊而侵幌燁燁兮落霞剪秋颸湛
湛兮芙蓉受朝暉凝睇則朱紱斯皇過隙則景天夕
飛心揺颺而欲逝尋眷戀以長依感新恩之瑰渥不
羞呈乎百伎苟賤質其未糜唯一人之斯媚天豈奪
爾胭脂之山忽粉消而紅瘁將妖夢之是踐處深篝
而遭鷙悲日南之永隔雖少君其弗可致嗟乎佳人
含軫于薄命才士流惜於短年馬嵬之血漬土江夏
之魄施烟彼固授汝以般若之經而贈汝以舂容之
篇者也尚先汝而璧碎亦奚貴乎瓦全辭曰天命玄
鳥降生商兮帝官白雀胤上卿兮汝才百倍等蝣螂
兮魂乎歸來毋衋傷兮爲汝傳神永不亡兮彼詞寥
寥胡謝莊兮
紅倒掛鳥賦
丁丑之春余栖弇園有自郡來者言客携紅
鸚鵡求售其直爲六金余殺其五鐶得之至
則非鸚鵡也其體量小十之六首尾紅色如
猩血而兩翅各一二莖如翡翠腹毛隱隱作
鵞黃觜差類鸚鵡而小色亦黃其音婉麗輕
細極馴擾出入人懷袖間竟不能辨爲何鳥
而時時掛一足扵架倒懸移晷尺不動則意
其爲倒掛鳥也居一歲死葬之先月亭後土
岡叢條下考蘇子瞻詞有所謂倒掛綠毛么
鳳劉繢霏雪錄謂卽李賛皇所賦扇中五色
桐花鳳也成都大岷江磯多植紫桐毎至春
暮來集桐花以飲朝露花落散去不知所嚮
又李之儀有詞云朱唇玉羽下蓬萊佳時近
早梅自注云此鳥以十二月來一名收香倒
掛又名探花使性極馴好集美人釵上宴客
終席不去人愛之無所害唐僧隱詩亦云美
人買得偏憐惜移向金釵重幾銖楊用脩復
縁劉繢錄以倒掛爲桐花鳳然其至也李之
儀以爲十二月而德裕乃以爲暮春子瞻之
詞禄而之儀之詞則白差小不同復考范成
大桂海虞衡志則謂彼地有五色倒掛鳥極
馴狎可愛而一種奇者晝則能聚諸香羽間
夜分倒懸于架徐出之費氏星槎勝覽直云
爪哇國有五色收香倒掛鳥則彼地所出皆
善收香者也今不聞成都有此鳥疑德裕所
謂桐花五色靈禽者别爲一物而賦辭則云
發長袂之淸香掩短歌之孤轉又似收香倒
掛將所謂發香掩囀爲賦扇也耶余所得此
鳥稍大扵燕或不類而峭潔婉麗時時倒掛
又有不可暁者賦而紀之以俟博聞者攷焉
熒惑之精瑶光之星鍾自南服命之 帝庭曰爾爲
赤而不爲烏又弗肯與燕雀徒旣俊而翾洵美且都
昔張翁之纂劉佳白羽之知歸旣胤之以上卿又申
錫以朱緋倉鶊帝服爾其相之睍睆徽音厥亦差池
調節柔骨巧態多姿其穿葉也若頳鱗之的的其棲
枝也若丹荔之離離逺則熠燿之曵篲邇則金梭之
透機若乃蜂蠟點脣鵞黃裹肚穿衵入褎歛羽就輔
如戀如□或歌或訴又如嬌女需責乳哺豈靑雀之
入懷寜飢膺之暫依忽倦栖而思奮翹一足以纍纍
夫孰不困于倒懸汝乃歛息而樂之抑千歲之伏翼
腦初重而下垂將掛藤之渇猿俯以窺夫深池爾其
丙帳聚芬甲夜吐篆霏霧時撲縷烟不斷晝旣爛兮
目成宵復通乎鼻觀得非從天女游而啄香積飯者
耶惟德惟色皆汝之嬴而斯伎之未能彼辟寒之鳥
同汝並棲乎妓膺彼以輕而見憐此毋以重而或憎
余皆不汝責而恃汝以老將畢吾耳目之好胡溘焉
而就冥使房櫳之如掃亂曰如意未展珊瑚碎兮玫
瑰隕魄沈波際兮嬌音在梁有餘媚兮葬汝兹麓毋
爲厲兮呉王小女挾汝侍兮
馴鴿賦
余有馴鴿數十頭頗極美麗飛雊循性飲啄
得所聊爲賦之
惟中國之珍禽有兹羽之殊質貌皦皦而自分性温
然其如一秋則籬蘜並麗扵潯陽春則木藥均華于
洛室指未易屈譜不能悉爾乃玉觜朱眸危冠卑趾
或氷質而彩其雙翅或雪毛而黔其首尾或若漢繡
之就機或若商彛之出水山鷄莫調家雉無文爾獨
馴狎雲錦成羣飢而兒女之眤眤飽矣童稚之欣欣
方捐心以委質忽聳身而入雲舒徐兮停霞之碎剪
熛疾兮奔星之疊發忽天樂之鏳鋐知傅鈴于尻末
始順風而揚聲柰廻颷之錯節若夫昂首聳肩周旋
中規婉態柔音逐雄媚雌無别差慚乎匹鴛慆滛少
愧乎關雎然而知足知止毋乃天機當抱卵之綿綿
若返聽乎玄府憐弱雛之艱食更嘔哺而不辭苦感
主人之微祿日徬徨兮未忍去嗟德矅之肥醜恐終
羅乎鼎爼彼夫好水之敗以爲爾罪端陽之射與噐
俱碎霜風洌野鷹隼方厲托慈蔭于佛日指招提而
趨避曷若狂夫袵鐡思婦流黃遼陽一信爲致君傍
辭曰洛中黃耳爲日長上林鴈素竟茫茫不辭天衢
逺衘恩酬稻粱
哀辭
魏考功懋權哀辭
魏郡魏允中字懋權弱冠爲博士弟子者十年試婁
第一最後試扵京兆復第一遂赫然有海内聲明年
屈扵禮部又三年復得第三人曁廷對爲丙科第一
人拜太常博士久之特遷吏部司勲主事尋移考功
中寒疾醫者藥之誤以死春秋僅四十二而已懋權
之父太公用明經仕爲███倅垂九載移疾歸猶
弗具槖有三子皆以文行取甲第懋權其仲也長身
踈眉目偉姿槩爲人尤簡直朗鼎齒在卑穉身猶逢
掖而志意雄千古材氣冠一世余故起家飭魏之兵
事得懋權扵諸生中而異之會行屯邢之黃寺堡挾
以從懋權所試治舉子義雖歩驟不中程然識其必
千里也已搜其槖得詩數章遂以古文辭進余覽之
雖未就劘琢然識其必淸廟器也故爲韻語以贈之
至末云還將代興意對酒頌如渑其屬意懋權者非
輕淺也旣别懋權扵舉子義益精古文辭益成長歲
丙子余與王大叅陽德飲扵其使院使急足徼順天
録而語之啓録而魏某第一者鼓扵門不第一不鼓
也抵暮鼓發則懋權果第一相與讙呌絕倒久之記
此事殆如昨日耳余性不喜當人師有贄幣而稱門
弟子者掩耳避之若凂至懋權之授書而以門弟子
禮來雖一再辭然不至作掩耳避者余非謂足當懋
權師以余之知懋權深也嗚呼懋權今已矣海内之
操七寸管而治舉子義者將歎且詫曰吾曹失一指
南矣其稍慕爲古文辭者將曰失一名士矣其慷慨
持論依傅風節者將曰失一赤幟矣廊廟之上念及
藥籠者將曰失一珍餌矣而余猶以爲未盡余所惜
者令懋權不死必能爲縣官作汲長孺韓稚圭其又
不死而進之雖抗顔而談理性若王仲淹張子厚挹
汾渭之流而爼豆洙泗之傍亦無艱者今復何望也
懋權爲博士時數以不依阿師長持議諤諤其語入
執政耳執政忮欲脩郄扵懋權未及發而殞無何懋
權之兄侍御史懋忠指摘後執政語絶不可聞後之
執政寛雖小示左而旋收之更拔懋權要地夫以執
政之欲脩郄扵庻僚反掌耳其寛者旣如此而忮者
又如彼天之扵懋權當不爲無意也博士扵格爲諫
官以懋權之直而爲諫官事必爭爭必得危小者官
大者身今去懋權之危而置之格之上以伸之固人
也亦未必非天意也懋權之生四十二年矣天固無
所不厚一旦而奪之者何也懋權忠扵君孝扵親篤
扵兄弟信扵友非有所致奪也夫以余之無似陸沈
扵朝省恣睢扵林野者踰三紀而其猖狂翰墨亦如
之晩節傲 天子之命以老而卒無所見乃不死
而使懋權死者何也懋權旣厄扵年不獲竟二立而
中復薄古文辭以爲雕虫末技耳不足以煩吾思譬
之果然之腹必鼎簋而厭壺簞竟從貿貿者以死豈
盡不幸哉余旣爲懋權惜爲懋權之父兄惜爲 國
家惜爲世之操觚者惜而悲其志之大而愳其竟冺
冺也草哀辭一通手書寄其兄使焚之懋權之輀左
而别留藁扵篋以示後世毋遂冺冺懋權其文曰
██夫何靈禽三產扵丹穴兮長離獨翹然扵中央
冠南金之彪炳兮五彩陸離其文章望阿閣而矯吭
兮龢音協而中宫商天老頫伏而告祥兮后夔繫石
而揚浩倡蔭以嶧陽之翠蓋兮薦以嶰谷之芳穗唼
□容與扵玄圃兮萬目睽睽而拭眥忽葳蕤其吉光
兮曾不得終賁乎昭代乃召巫陽而訊之兮將招魂
乎四裔陽曰帝意惝怳莫可控揣忽予忽奪焉覩所
在陽愧失職自竄大荒發櫝布占當塗之慶後四千
年文明以昌猗畢氏之樹滋兮感土王而來聚白眉
皦其獨良兮長頭偉而最怒瑶姿頩以晚顔兮饒百
能脩且嫭挾象龍之文□兮指康衢而馳驟焚都梁
扵木末兮順颷揚乎天路疇不仰荃之芬菲兮逐臭
之夫乃掩鼻而却歩夕賜沐扵椒寢兮晨播媺乎中
涓衆方狺狺而諑荃之蛾眉兮争餙輔而脇肩袖攘
捥而思□兮尹徊徨而聲自吞若朝霞特出扵晻靄
兮一身當乎三千余豈夸荃之逞意兮實宗祧乎是
賴廼大命之弗延兮先秋卉而凋瘁氣猶曄曄而神
王兮將毋咎此質□肉謝骨而就腐兮嗟衆口之甫
膾少妻夜號扵逆旅兮儼寡鵠之啼風老父晨呬而
倚閭兮念舐犢之何從季子目斷扵靑門兮長君魂
揺扵白下悼人琴之俱絕兮哀塤篪之和寡指蒼天
而爲正兮天胡至此極也豈造物者之好戯兮何喜
怒併扵頃刻也彼迷陽偃蹇而叢生兮蘭玉茁而見
鉏狐狼交跡扵五父兮祥麟詫而遽屠羗淫沴之積
厲兮人亦乗之以爲虐生與時而終左兮亦焉知夫
死之不樂重曰然歟否耶咄咄唶唶太和蒸兮斯汝
造明良際兮爰汝好汝得世兮聊以逞世得汝兮以
爲寳鵬何鎩兮扶揺驥何蹶兮中衜得汝兮無雙失
汝兮不再微辭宛兮若新曼容杳兮焉在覩倫常之
盛際兮汝安能恝焉而遽背鞭鯨馭虹太怳惚兮孰
與京洛之重載佺期矯矯稱先進兮何似詄蕩而友
吾曹淮南守厠不得代兮曷若地肺之消揺笑巫陽
失職而久遁兮魂媮佚而不可追登徒忽忽有從徃
兮卒不覩夫靈均之歸亂曰人生百年等暮旦兮所
貴不朽在末筭兮追琢荆璵爲圭瓚兮未器而毁能
無歎兮奉此昭昭歸汗漫兮化爲列星麗天漢兮
商城令孝廉翼亭沈君哀辭
前進士商城令孝廉沈君以葬其封工部鐡山公哀
瘁之極臨窆立逝竊悲其志媺其節而惜其未下壽
也撰哀辭一通以侑漿脯君其庻幾釂余哉
鳴呼在壬午之秋中兮封公先而棄公夕發訃而號
慟兮晨策蹇以南東衿紳悵焉其莫可攀兮稚老狂
追而巷欲空相與陬商邑之息壤兮尸而祝之循吏
之宫惟余掩跡扵婁渚兮歲黯黯其將窮偕季子以
見訪兮悴然墨乎其容謂微言之可托兮悲冥駕之
莫從遂銜戚以卜藏兮送艗傾乎呉之渚素旐天矯
而前驅兮翣紼彌漫扵川塢彼原劇之爲俠兮曾何
足以比數念臨穴之慘慄兮誓以身蓐乎黃土嗟嗟
孝廉眞死孝兮夫孰鑒此荼苦生人變化在俄頃兮
使余臆結而不得吐追弇嶺之一夕兮竟倐歘而成
今古惟愚子之乏訓兮幸得尚公之令女謝姻婭之
舊好兮恂恂遜余以前哲夫旣政成扵商邑兮謂卓
魯其非所屑撫朱絃而三歎兮將以寄榮名扵白雪
忽超然而遐覽兮厭濁世之覊紲不悟余之非罔象
兮玄珠烱烱其可擷豈司命之見妬兮或帝眞之所
切逐霞旌之惝怳兮駕雲車以飄瞥昔余束髪而登
朝兮王父辱收之以交誼封公倐乎其玉立兮遂復
申乎世契愧斑管之如椽兮咸不朽之余寄旣愽觀
扵昭代兮曷有如公之善繼冠切雲之崔嵬兮襍衆
芳以爲佩甫弱冠而歌鹿兮公車躑躅扵中歲分薇
垣以百里兮美錦成乎彊仕陋夫太史之傳滑稽兮
曾不覩西門之威惠吾獨歎昌黎之志馬氏兮感行
藏乎三世後死者之與斯文兮能無踟蹰乎前逝亂
曰扵忽乎嗟哉千載一日兮忞忞不可究貭兮何以
托悰椒漿蘭蒸兮囘風靈旗卒莫可慿兮豈不爾思
隔幽眀兮庻幾來歆鑒我誠兮
辭
植桃辭(時値桃扵司刑之署入夏未榮故有感也)
署何托兮幽狴桃胡植兮夕庭忽春徂兮朱夏僕夫
痡兮告予以未榮憔悴兮若中霜又若長逵兮初折
上枝兮若髠下枝兮若紲迎風兮欲有言風過兮咽
復吞中夜兮長太息不言兮請對以臆此何辜兮墻
隂彼何幸兮上林流蘇障兮的歷七寳楯兮沈深不
然歸兮武陵徑千秋兮疇伐山窈窕兮天地水潺湲
兮日月惜爾兮匪處謇靚質兮薄土大鈞兮何忍亦
奚恫兮老圃
翫魚辭
中庭兮尋扆甃甓兮爲池脩鱗兮下上朱華兮叅差
綠蘋波兮乍驚盻繁英風兮照歷亂下上兮星列叅
差兮霞絢容何爲兮頳且都意何爲兮圉未舒聊鼓
沫兮就人怳若怯兮潜扵虛予懷兮未敢言相對兮
各茫然滄波兮萬頃目斷兮誰傳期振袂兮淸泠何
升斗之足憐(二章舊軼稿也其辭稚矣惜其寄而存之)
徽士有立而其二親久背者友人沈明臣爲署
曰白雲遺思而以三章系之王子乃和焉
南山巃嵸兮雲吐其封北山庵靄兮雲栖其脢雲之
白兮逾舜華兩輔接兮陽隂以和陽隂和兮蒸霖雨
潤汝膏汝兮俾無苦雲之來兮怳有倪雲倐去兮返
無期雲有族兮承南離輪囷兮五色葳蕤爵以卿兮
非汝好餙以矞兮汝告予以弗耀重曰昔賢瞻兮親
在其下今我瞻兮親扵何所安得從龍兮薄太淸引
吭哀鳴兮爲我少停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擬古樂府
白雲謡
白雲西來瀰漫四垂雖有赤□疇能不迷將子暫留
有桃如飴
穆天子謡
予洽東夏偕化人居豈無羣后唯子是儀執袪而騰
不以脛馳
易水歌
荆卿將入秦客送之易水荆卿歌焉而客和
之
易水立兮虹繚天壯士一出兮秦爲燕
垓下歌
羣雄伏兮嬰授首縱孤豚兮囓人肘虞兮騅兮弃若
遺天亾我兮將告誰
大風歌
高帝幸沛宴父老歌大風中大夫賈跪而和
焉
大風發兮揚天威一劔游兮萬乘歸願得五臣兮贊
無爲
秋風辭
武帝渡汾河中流擊檝而歌秋風文園令相
如跪而和焉
秋風謖謖兮霜未飛草木忍彫兮待恩暉晉有璧兮
汾有珠君心懌兮自敷腴鏦金鉦兮雷大鼓神魚躍
兮黃鵠舞志談蕩兮媒慨慷來日短兮去日長望岧
嶤兮聳雙龍恭己無爲兮垂舜裳後天地兮凋三光
李夫人歌
人耶仙耶宛然而來者疇爲汝之權耶
仙耶人耶翩然而去者疇爲汝之身耶
平城歌
漢使來胡馬死漢使歸死馬起生何致致漢天子
其二
曲逆腹如腲膇不能出一奇彼有閼氏此有戚姬
其三
開一角縱漢兵漢天子有神靈
其四
漢天子何神靈韓彭死冐頓生
其五
閼氏妬妬漢女單于樂樂翁主金珠紈縠壓駝馬
烏孫公主歌
妾人自慚兮諸侯女謬托嘉名兮漢翁主寵我餌我
兮作逺婚匈奴賤種兮號烏孫昆彌老兮非我偶少
王壯兮實余後念欲一死兮爲國憂失身苟活兮貽
國羞丞相何人兮爵通侯
蹛林歌
六臝馬白羽笴嫖姚物故天助我單于自將會蹛林
左賢一矢貫兩禽
敕勒歌
銀服匿紫酡酪寜胡閼氏奏漢樂北風攝羊一萬角
十道壯馬不得索
嬌女詩
嬌女好姿首不爲他人媚阿母手簪花花擲弃之地
作女任汝驕作婦恐不易
三洲歌
阿母見錢喜女今見錢悲金鑄估客身不得好心期
其二
萬斛峩珂舟人道是珍賄一頭載紅粧一頭載緑螘
其三
舡過第三洲日落門前樹定有可憎人儂今不肯住
襄陽蹋銅蹄
襄陽老龍隄爨石鐡作泥駿馬驕鑿落眞是蹋銅蹄
其二
買得樊城酒來醉襄陽伎人道江波險儂道是平地
其三
冝城七十里朱樓與雲齊無地着酒館眼飽肚中饑
其四
醉倒習家池扶郎郎不歸道儂工下淚去看羊公碑
宿阿曲
天門三十六地戸七十二門門與戸戸一一一天帝
石城曲
石城諸郎子結束種種新眼角多留媚是儂昨夜人
其二
廣陵細腰女搦搦裁一束不敢望同生一宵抱亦足
莫愁樂
家家迎莫愁人人說莫愁莫愁歌一字恰恰印心頭
其二
十萬作纒頭莫愁不肯留銀缸黯欲盡翻爲莫愁愁
休洗紅
休洗紅洗多漸成碧裁作儂衣不中餙紅隨逝水杳
不歸何似當初但爲白
千里馬
千里馬胡不疲五帝漸以驟三王不免馳焉能飽食
安歩歌皇羲上乘此馬將何之
軹深井里門行有叙
余讀太史公所著剌客傳意獨取聶政謂養
母而不以身許人孝也母死而後捐七尺以
殉所知烈也弁髦百鎰之金而郤之廉也取
萬乘之君若相扵夾鈹之中若承蜩勇也死
而皮面决眼使不可識以全其姊弟也其姊
蓋深知之故捐脰以伸其名扵後世雖然政
非特欲全姊也意實欲全嚴仲子扵何知之
其言曰多人不能無生得失生得失則語泄
是韓舉國而與仲子爲讐之言也所以皮面
决眼使不可識者此也嗟乎使豫讓之捷若
政必能快意扵襄子以下報智伯荆卿之謀
果若政必能輕身以剌祖龍而匿燕丹之遣
惜哉前乎此而未有政也後乎此而政不作
也據史剌俠累因併韓哀侯傳誤
韓國嬖大夫軹深里中客車馬委巷過貴賤不相敵
長跪觴母前别致金百鎰爲母隱狗屠未敢輕七尺
惟有徑寸丹耿耿挂其臆母死服已除慨焉欲有伸
大夫不共天俠累相且親僂行至韓國仗劔入其闉
長戟五百隊戢戢若魚鱗傍睨陛楯間眇若無一人
挺刃不三揮立斮其君臣所當悉糜碎憤血射青旻
皮面屠出膓頃刻捐其身法當購主名千金尸諸市
親友皆避匿乃獨驚其姊撫尸獨呼天是軹深井里
聶姓以政名心借嚴仲子捐軀爲其友毁形爲其姊
弟昔從母生姊今從弟死仲子願已酬株累亦可矣
安能顧區區千秋掩賢弟我欲竟此曲一曲酒百巵
寜如豫與荆身殁有餘悲
信陵行
太史公傳四公子吾獨取信陵君無忌焉夫
孟嘗平原春申皆以國重者也信陵能重國
者也信陵在魏不亾亾信陵而魏繼之悲夫
三公子非眞能下士也所下亦非眞士也眞
下士者一信陵君而已其聲施後世至 高
帝而猶爲之置守冢有以也夫
侯嬴夷門監朱亥猪狗屠薛公賣漿者毛公一博徒
公子枉見之腰膂屈若無上客氣未平下客眼爲枯
疇擊晉將軍疇竊宫中符疇能動公子趣駕返魏都
一戰王齕走再戰蒙驁逋邯鄲復稱趙大梁不爲墟
五國所賓從響應復景趍秦間一何親令弟一何踈
秦王一何狡魏王一何愚少來不縱酒亦不戀名姝
稱病不復朝謝客日都盧寜爲汴郊鬼勿作咸陽俘
英風感異代 天子酹其丘可憐安釐王不得麥
一盂客從咸陽來幾作諸侯奴亦言驪山足久已窟
妖狐
魯朱家行
太史公游俠傳其在戰國者皆别見之所著
魯朱家以下不數人而獨朱家最賢其巧喻
奇舉善藏不伐大指出魯仲連而卒能自保
牖下田仲劇孟稍祖述之郭解翁伯不盡得
其意而加以隂賊行之平世冝其及也
朱家昔在漢與高帝同世爲俠不沾沾中心實自喜
藏活豪賢以百數餘人不勝紀斥買十鉗奴中有季
將軍畵策謁滕公上爲赦其罪得復拜郞中將軍旣
尊貴若遺忘故恩朱家終身不相見亦不復自言將
軍與弟心共乃師其意一勇一諾聞諾者至死長負
愧俠兒有田孫有劇任俠不已郭翁伯嗟嗟膂斷族
亦赤
鴟夷子行
太史公傳貨殖以十數余獨取陶朱公陶朱
公者鴟夷子皮也夫其佐句踐滅夫差爲田
常殱宰我所至必成功功成而弃之若遺出
筴致賄數十年而三散千金尚能聽息扵子
孫以致鉅萬蓋先幾若蓍蔡出没變化若鬼
神矣度其後先所更歴當且餘百歲或云七
雄滅公變名姓賣藥市中蓋仙去不死也
計然有七策少伯五用之芻粟如丘山坐使會稽肥
滅呉旣彊越弃之忽若遺扁舟適齊邦自稱鴟夷子
及爲田僇闞我隂使齊社移忽復謝所宗以其重寳
歸陶適天下中衆賄所化居黃金直千萬三致三復
揮少子誅了不悲老氏張翕吾所師神龍變化那可
覊安用區區相印爲
雁門大守行
太史公傳酷吏吾獨取郅都都公廉忠信而
不得免坐臨江王□死耳夫臨江王故皇太
子也都以景帝多猜疑其臣卽予紙筆上書
而上切責以囚安得上書誰與紙筆者且及
我在而貳其心爲異日地故禁弗予而王得
之魏其侯乃自殺矣都亦不得爲無罪第不
可遽坐之酷耳至其面止上搏熊而救賈姬
揖丞相條侯豈齪齪寗成義縱伍都爲雁門
太守匈奴畏之不敢近邉者終其身至爲偶
人象都縱騎馳射莫能中其見憚如此嗟嗟
豈易言哉
太守未行屯與虜共雁門雁門得太守始復爲漢有
太守來匈奴走碧眼胡兒射雕手目瞚舌噤畏木偶
臨江死太守生長信宫中氣未平太守死單于喜未
央宫中上拊髀曷不早赦臨江王孝子忠臣兩無傷
東方曼倩行
太史公傳滑稽吾獨取東方生焉所欲稱者
具夏侯孝若賛矣櫽括其事歌之
孝武帝時有東方生長九尺餘月請一囊粟不能並
侏儒用奇釣上聞待詔始離公車射覆多巧中徃徃
解上頥舌折郭舎人戟止館陶兒拔劔割伏肉殿上
或小遺恠哉辨秦獄騶牙表降夷歌鄭必終雅爲諛
不廢直偶爾乞大官無官意亦得上賜頗不貲梁肉
金錢帛悉送宛若家相與行交接海鷗一世主兒戱
諸王公首陽呼爲拙柱下始云工寜學公孫丞相脫
粟不令舂厨車載渭橋巫蠱滿東宫揮手謝世人竦
身白雲中
潁水濁
潁水濁灌氏族灌氏族魏其僇結交莫結俠結俠身
似葉使氣莫使酒酒中三尺鐡捐身爲名名不美當
時悔作有心鬼不教田蚡磔東市
莫跋扈
莫跋扈付丁旿莫輈張付桓康半面哭半面啼死與
生在一時壞長城猶自哿蝕明月我滅我
古押衙
蛙□在溝中求喫天鵝肉仙客小鰥夫思從宫嬙宿
明珠故自珍龍頷有逆鱗冨平古押衙一片有心人
一片心幾腔血殺人滅口身併滅淮西有李朝有裴
七尺不售君王奇坐忍萬姓皆攅眉
施殿司
施殿司不了事可憐一片心化作千載淚竊國誤國
凡幾軰夜博氍毹滿堂醉千人顰眉萬人指不見頭
顱化爲水我疑古來少劔客不然劔客非男子
賈團練
循州竄漳州竄懊惱呉團練不見賈團練蕪湖覆臨
安覆生憎陳都督死爲賈都督當時失刑賴虎臣虎
臣小臣何足論惜哉宋季終無人
頂生王
頂生王福德圓三十二相種種全生時七寳俱見前
遂馮金輪王四天一天一王二萬年帝釋之宫湏彌
顚天厨天樂天無邉願分半席長周旋歡娛不足貪
念至欲逐桓因奪其位咄咄未絕倐堕地七寳俄然
盡捐弃鐡圍城中火方熾焼君四大能不悔
阿脩羅
阿脩羅報生大海中金銀爲闕琉璃宫五欲約畧人
間同壽億萬歲永無終猶恨不及帝釋天貪嗔在心
吻吐烟聳身直上須彌顚兩手欲掩日月圓却敵城
頭戟如霜四天奔波悉勤王法華寳經寘中央脩羅
萬衆倐敗亡藕絲中細不得藏事已非空倨罵縛汝
不殺特汝赦何顏復立須彌下
琉璃王
疏璃王母爲波斯匿王女宫中小婢稱翁主不產麒
麟產狼虎兒時漫陟獅子座釋種小語摩訶禍琉璃
王嗔心一起火燎岡十萬劔戟橫淸霜倒曵窣堵躪
佛塲可憐諸釋種不蓄四兵抱頭死血作阿耨池頭
水云胡破戒呼婢子琉璃王水中有火如汝嗔火車
擁入阿鼻門嗟嗟能仁未爲仁死不能救稱宿因
無憂王
無憂王昔作童子戯摶沙奉世尊遂登鐡輪位以此
夙因皮肉麄宫中爲歡不成娱三千嬌女併就屠拔
將蔑戾車生主阿鼻獄鑊湯與火牀碓剉諸業毒但
入不得出入者已非一不獨禍平人行復賺王入烹
焼惡獄主剗平生阿鼻昔作無厭殺今作無厭施發
取八萬四千佛舎利立造八萬四千窣堵波一夜役
鬼神爲我分置娑婆九十六千億黃金不如當時一
掬沙金器銀器及銅瓦不如最後半訶摩勒果摩登
伽鴦崛摩一念廻向成阿羅福德可似人王多倘不
蚤悔將奈何
樂府變十章
叙曰不佞於嘉靖末蓋多浮沉閭里云而以嘗
備皂衣西省故時時聞北來事意不能自已偶
有所紀被之古聲以附於寺人漆婦之末其前
集取亡害者半留之幾欲削去其餘旣復自念
三百篇不廢風風人之語其悼亂惡讒不啻若
自口出乃猶以依隱善托稱之詩亡然後春秋
作至直借賞罰之柄而不聞有議其後者秦興
而始禁偶語焚載籍然不久而漢竟洗之以
國家寛大顯信其必亡慮於它可推已余老矣
夫又安能剌剌頰舌之恤乃復收而錄諸篋笥
不敢希太師之采庻幾以備異時信史一二云
爾
楚愍王
楚愍王坐武昌金瓶酒寒夜未央中絃調移角奮揚
鐡椎交飛血從橫可憐玉匣黃金牀不得全顱置中
央太子距躍不下堂美人如花列兩行含辛飮淚娛
新王焉用擗棘茨垣墻御史來鼓彭彭黃紙當頭檻
車迎長安大人食梟羹食梟羹語梟子而梟之父亦
如此
黃河來
黃河西來崑崙小復前滙玉關自是白羊樓煩漢將
所築城犬牙其間(一解)虜闌入之不休槖駞騊駼氂牛
控絃穹廬四周自我失新秦州與虜雜治共繇(二解)出
彊者何大夫大夫曾君憂虞人吏買馬具車請爲諸
君擊胡上請誓劔璽書(三解)咄嗟大夫不覩長安之城
武安魏其日夜引繩齗齗千金偏行奚爲金吾白發
之赫哉天威(四解)咄嗟大夫不見兵出玉關乃見藁街
之西不懸郅支乃懸大夫萬水東流魚西上鈎誰獨
爲羗胡快私讐咄嗟大夫乃爲相君快其讐(五解)咄嗟
大夫氣盡不復讙謡離離山下苗托蔭山上桃風吹
桃根墮苗行代桃焦可憐生無常生死借人驕(六解)
商中丞
唶女商中丞胡不冠而惠文逍遥坐高堂誰令六師
女張皇高天下有白日不照將軍之門唶女中丞白
日又不照未央肘腋之禍私所詳欲言未言以彷徨
唶女中丞曷不爲良臣勢迫難爲良念欲爲忠臣忠
臣罹禍殃甲士三十萬東西若風雲唶女中丞自有
君子六千人不願隷大將軍願隷主上□不臣唶女
中丞雷霆蔽天來一何殷殷不收脫女惠文之冠三
木而囊頭朝備席上僚暮列庭下囚唶女中丞養犬
吠發宵人之姦後宫乃得脯腊養犬以饔餐唶女中
丞編槿衡禦闌入之暴臣陬者乃得剪撤編槿以爲
薪詔使馳入璧□歸平虜符前庭族將軍後庭出赦
書肉如崤賜大餔徤兒擦血馬歕珠還我冠冠中丞
爭呼四望追鋒車唶女中丞覆盆之光獨不開飮絲
茹綸向泉臺日出之日胡爲哉
石頭變
百鶖能擊鷹百螘能囓虫石頭衆兒郞晨起各洶洶
勁足扶老拳立蹴肥司農可憐肥司農七尺氣如虹
小如一孤雛引脰懸高空撏撦大司馬蒲伏中山公
鵠立羣公卿鼠竄血肉中九日不解甲十日不開營
金帛捆載來坊市無人行黃紙詔書下朝鼓何瞳瞳
盡赦諸軍罪追奪司農名司農孤櫬歸兒女泣吞聲
諸軍懽呼散大酒肥羊羹殺人不抵償不追首事蹤
司馬不削官中山不削封揚揚衆公卿還復休其官
弱者餓欲死强者醉詈天時無賀六渾焉知散財結
少年
暴公子
漢武帝時有一暴公子自稱直指使者來治齊魯黃
紙爲前驅從史持繡斧使者如雷霆雷霆當頭下使
者未行來墨吏紛紛解綬去田里手卽平淮書口卽
冠軍語使者旣行來墨吏不肯去去者乃老博士扶
服道傍戚戚仰天大泣涕有何鄉老公積鏹萬千念
非□氏豪不敢屬縣官告宻一見聞束縳妻子若牛
羊東家盗遺骸西家斵古塚來證此老公就死不得
控念欲北走邉嚴刑重闌出念欲南走越漢地今爲
一念欲向天上橫天置羅網念欲蹈泉下妻子恐偕
徃薊門使者居中有夜行途金銀絡繹去但去莫次
且烏畢逋赦書馳歸來相賀歸無家安用 主上金
鷄爲
大地變
黃河自天浩蕩東奔破涇濁渭以趣龍門仙掌失蹠
鏟其冠蓮二室終南劃吻窒咽富媪躨跜疻痏遍體
函關攺途砥柱徙水連城拉然峩甍倒懸千井橫流
萬竈罷烟土欲壓人不避豪族何所非髽誰適爲服
遺火四焚與燐接照人鬼競號莫辨兩曜雍并之黎
將靡孑遺粥我衣我惟帝是祈帝坐細旃上相相焉
曰古尭湯數莫敢奸靈蓍之囿不產惡草豈伊善良
而遘凶夭嗚呼天乎存不恤亡而亡是讐且吾已矣
夫
遼陽悼
浿水左三千里室縣罄地如赭東隣初種禾半歲不
得雨禾苖向下生不復肯出土西隣攺種麥一雨六
十日麥根萎爛盡何處結顆粒胡馬來胡馬來令女
力盡負弓刀那能頋鋤與犁我欲食榆榆無皮我欲
齕堇堇爲泥爺易兒兒行抱爺啼爺當幸飽死兒死
終苦飢曷不覩建康城中三萬人白刃手血司農臣
司農致白粲少府致金錢綾錦出北巷貨貝出南廛
索飯得脯索漿得酒蒼鷹擊攫靡取不有耿雉灕漇
棘螫黃口可憐遼陽忠義兒白骨相籍朽
直中丞
死事易成事難君不見直中丞披龍鱗食馬肝萬死
不死脫狴犴胸中無黒白止有徑寸丹中丞未下馬
安得中丞與白日俱出來照我中丞旣按部安得中
丞與白日俱向暮中丞囓貴豪不能令貴豪助弱民
但縱讒口狺狺中丞寛租稅不益田家饘粥但飽吏
胥腹小家裹乾餱日日冩訟詞大家不得寢金錢米
帛出叅差一分賄吏胥一分與小家一分充鍰贖從
此轉無涯訟師人人富但恨無十腕兩腕指節痛吏
胥人人富但恐作富人復來小家訟小家人人富作
富不得均展轉自爲閧江南百萬戸戸戸泣且訴生
不愛氷與雪但愛得雨露中丞自廉亦自直百損不
得希一益咄唶哉齊文宣未可忽龍逢比干非俊物
太保歌
北山虎而翼南溟鯨而爪生世不諧錦衣帥作太保
太保入朝門緹騎若雲屯進見中貴人人人若弟昆
太保從東來一歩一風雷行者闌入室居者頷其頦
太保賜顏色黃金立四壁一言忤太保中堂生荆棘
緹騎走八方方方俱太保太保百億身所至倐如掃
雞鳴甲舎開爭先衆公卿御史給事中不惜稱門生
懽飮丞相邸刻臂爲父子生非眞骨月子貴父不喜
但呼太保名能止小兒啼鬼伯一何戇荷索便相催
縣官爲震動急敕治喪事少府□金錢東園給秘器
後帥朱都督特遣護其家起冢像隂山屓贔揷雲霞
弔客雖以繁不及賀者多可憐堂中哭不勝巷中歌
今 皇帝時御史白發隂私稱詔籍家財金寳盡流
離妻子逐歸故郡兄弟作長流家人大小鼠竄不竄
作俘囚賜塚踏爲田松栢摧爲薪已無牛羊地可上
何云近前太保嗔金雞鼓兩翼萬戸初帖席土馬行
不得萬人各加額有權勿遽歡無權勿終酸無權保
廬井有權不保七尺棺我歌太保歌貴者蹙其顰已
令前人後人笑莫令後人笑後人
袁江流鈐山岡當廬江小婦行
湯湯袁江流截嵲鈐山岡鈐山自言高袁江自言長
不知何星宿獨火或貪狼降生小家子爲災復爲祥
瘦若鸛雀立歩則鶴昂藏朱蛇戢其冠光彩爛縱橫
孔雀雖有毒不能掩文章十五齒邑校二十薦鄉書
三十拜太史□□事編摩五十天官卿藻鏡在留都
六十登亞輔少保秩三孤七十進師臣獨秉宻勿謨
八十加殊禮内殿敇肩輿任子左司空孽孫執金吾
諸兒勝拜跪一一賜銀緋甲第連靑雲冠蓋羅道途
儤直不復下中禁起周廬凉堂及便房事事皆相宜
文絲織隠囊細錦爲牀帷尚方鑄精鏐胡盌杯苽籬
雕盤盛玉膳黃票封大禧五尺鳳頭尖時時遣問遺
黃絨團蟒紗織作自留司匹匹壓紗銀百兩頗有餘
煎作百和香染爲混元衣温凉四時藥手自劑刀圭
日月報薄蝕朝賀當暑祁但卧不必出稱敇撰直詞
御史噤莫聲緹騎勿何誰相公有宻啓爲復未開封
九重不斯須婕妤貼當胸宻詔下相公但稱嚴少師
或字呼惟中縣官與相公兩心共一心相公别有心
縣官不可尋相公與司空兩心同一心司空别有心
相公不得尋昔逐諸城翟黃冠歸田里後詒貴溪夏
朝衣向東市戈矛生謦咳虀粉成睚眦朝疏論相公
箠榜夕以至寜忤縣官生不忤相公死相公猶自可
司空立殺爾凌晨直門開九卿前白事不復問詔書
但取相公旨相公前報言但當語兒子兒子大智慧
能識天下體九卿不能答次且出門去不敢歸其曹
共過城西邸司空令傳語偶醉未可起去者歸其曹
留者當至未九卿面如土九卿足如枳爲復且忍饑
以次前白事司空有得色相公直廬喜司空稍囁嚅
相公直廬恚不復問相公但取司空旨縣官有宻詔
急取相公對相公不能對急復呼兒子兒子大智慧
能識天下體一疏天怒廻再疏天顏喜九邉十二鎭
諸王三十國中外美逹官大小員數百各各黃金鑄
一一千金直南海明月珠于闐夜光玉猫精鴉鶻石
酒黃祖□琭紅紫靑靺鞨大者如拳蕨薔薇古刺水
伽南及阿速瑞腦眞龍涎十里爲芬馥古法書名画
何止千百軸玉躞標金題煌煌照箱簏妖姬廻鶻隊
隊隊皆殊色銀牀金絲帳玉枕象牙席杏衫平頭奴
絲縢雙蹴踘酒闌呼不見潜入它房宿生埋馮子都
爛煑秦宫肉生者百叢花殁者一叢棘近卽龍牀底
逺至隂山後凡我民膏脂無非相公有義兒數百人
監司迨卿寺以至大節鎭侯家并戚里逶迤洙泗歩
燦燦西京手老者相公兒少者司空子謂當操鈞柄
天地俱長久御史上彈章天眼忽一開詔捕少司空
究覈諸贓罪三木囊赭衣炎方禦魑魅金吾一孫戍
餘者許歸侍意猶念相公續廪存晩計舳艫三十艘
滿載金珠行相公船頭坐誰敢問譏征嘯傲郿塢間
足誇富家翁司空不之戍還復稱司空廣徴諸山材
起第象紫宫募卒爲家衞日夜聲洶洶從奴蹋邑門
子弟郡國雄不論有反狀訛言所流騰宗社萬不憂
黔首或震驚御史再發之天威不爲恒御史乗飛置
捕司空至京司空辭相公再拜泣且絮今當長相别
兒不負阿父相公心自言阿父寜負汝不識一丁字
束髪辟三府月請尚書奉冠服亞汝父汝父身不保
安能相救取重懇監行客少入别諸姬歸者吾而配
不歸而鬼妻諸姬心自言司空何太癡歸者吾而配
不歸人人妻還撫諸兒郞阿爺生别離金銀空饒積
高與鈐山齊不得鑄爺身及身兒始知兒郞心自言
阿爺何太癡有金兒當使無金兒自支監行兩指揮
各擕鐡銀鐺程程視溲寢歩歩相扶將有酒強爲歌
無酒夜徬徨秋官爰書上頃刻飛騎傳一依叛臣法
矺死大道邉有屍不得收縱施羣烏鳶家貲巨千萬
少府司農錢上寳入尚方中寳發助邉不得稱相公
没入優老田片瓦不蓋頭一絲不着肩諸孫呼踐更
夕受亭長鞭僮奴半充戍餘者他州縣夜半一啓門
諸姬鳥獸竄里中輕薄子媒妁在兩腕相公逼饑寒
時一仰天歎我死不負國柰何坐兒叛傍人爲大笑
唶汝一何愚汝云不負國國負汝老奴誰令汝生兒
誰令汝縱臾誰納庻僚賄誰朘諸邉儲誰僇直諫臣
誰爲開佞諛誰仆國梁柱誰剪國爪牙土木求神仙
誰獨稱先驅六十登亞輔少保秩三孤七十進師臣
獨秉廊廟謨八十加殊禮内殿敇肩輿任子左司空
孽孫執金吾諸兒勝拜跪一一賜銀緋甲第連靑雲
冠蓋羅道途以此稱無負不如一婁豬食君圈中料
爲君充庖厨以此稱無負不如一羖□食君田中艸
爲君禦霜雪以此稱無負不如鞲中鶻雖飽則掣去
毛羽前囓决以此稱無負不如鼠在厠雖有小損傷
所共多汚穢相公寂無言次且復徬徨頰老不能赤
淚老不盈眶生當長掩面何以見穹蒼死當長掩面
何以見高皇殮用六尺席殯用七尺棺黃腸安在哉
珠襦久還官狐兔未稱尊一丘不得安爲子能負父
爲臣能負君遺臭汚金石所得皆浮雲
行臺芝有叙
余常讀漢史元封二年有靈芝生扵甘泉齋
房人主異之下樂官采其事被之樂府所謂
齋房產艸九莖蓮葉宫童効異披圖按諜是
也甘泉徃徃多淫祀而元封自張湯趙禹後
文罔蝟宻酷苛之吏爭獻其技民至重足而
立怪哉之告則有旃何所感而爲芝廼今
天子聖哲道化隆蔚五時無瀆百神受成而
侍御某君奉繡斧出按某地四履所臨庻獄
庻愼平亭伊始雷雨開霽謳謡繼之星月垂
燦俄有白芝九臺產扵行御史院之前榮英
英如玉叩之聲若句磬三事大夫以至裾紳
褐博咸嗟美其異形之咏歌流扵呉苑余不
佞攷之瑞命紀云王者仁慈則芝生抱朴子
曰白雲芝白蓋二重味甘辛小苦服之體輕
意者某君能布 上德意牛斗之分其民纎
巨無寃氣愁思以來茲應耶夫豈唯君一人
葆生之餌將 國家大慶請綴數言以俟太
師之采
斗氣何輝輝御史乗驄來雷雨維有解赦宥廼得施
御史未受牘蒙氣鬰不開御史受牘竟星月朗不虧
(一解)凛凛栢臺霜百卉皆避之何意三秀艸韡曄吐葳
蕤亭亭如車蓋皎皎涅不緇又似三素雲剪爲仙人
緌(二解)商山一何卑祗用以療飢句漏何狡徻百種神
且奇御史承德意 君王霈大慈上等尭除莢下
恊舜齡期(三解)
古樂府六解壽王夫人
夫婿宦東方千騎最上頭夫婿歸去來素封千戸侯
(一解)夫婿稱邦君夫人君夫人内政肅不囂外政始如
神(二解)夫婿工治經夫人工治生爲德扵永嘉爭先仁
義聲(三解)有子讀父書有婦代姑職有孫復娟娟美扵
雙白璧(四解)有橘大扵斗有桃大扵升二八更逓侍鼓
簧復吹笙(五解)三十帔已霞五十鬢未秋主誇百年案
客誇萬年酬(六解)
中丞行當雁門太守(七解)
中丞行者呉人爲郭公思極作也公善政在
三呉非一而以讒解節當徙鎭呉人挽留之
不得故爲樂府歌之
陸行疲車馬水行費舟航壯男罷耕耒小婦抛蠶筐
商賈爲廢市檐者弛其裝老父携弱兒踉蹌趋且僵
一州十七邑傾都以彷徨借問何所之云送我郭公
(一解)郭公未下車十室九尚空郭公下車後流徙卽其
宫朝下賑粟書夕上蠲租章去彼蟊與螟樹我稻與
桑一檄飽我飢再檄起痍傷三檄潢池内帖帖波不
揚(二解)連城千萬家家家有郭公百吏當讞案案案有
郭公原田鋤春雨公若親勸農橫海出樓舩公若親
在行弱者忘其弱強者諱其強日爲郭公日霜者郭
公霜(三解)初旭暎東嵎郭公坐堂皇出則剖盈庭入則
理堆牀退食無三簋解勞僅三觴目不覩優施耳不
聽淸商席客唯籩豆實篚鮮玄黃不發居間書不畏
黃門郎(四解)誰妬我郭公嗟嗟彼狡童彼狡亦何知疇
能掩 帝聰臣某誠無狀臣斥分固當貝錦亦有絲
薏苡亦有囊浮塵翳眀鏡磨之當益光重褎襺都梁
發之當益芳(五解)德星在女牛一夜徙他方甘霖正霡
霂攺潤隔塍秧蹇驢困康莊騏驥眼大荒伯樂一相
顧天路遂騰驤願公徤匕箸願公壽無疆公以袞衣
來竹馬蒲道傍今日悲相别别後莫相忘(六解)
三節婦行凡五解
兩兒奉一父纍纍三少年數促理則綿欣欣在黃泉
(一解)兩婦奉一姑皤皤三華顚神徃形尚留戚戚繐帷
前(二解)死者當不生生者須竟死冥冥剖氷心戚戚報
君子(三解)天上亦有星地下亦有山山山粲者何萬古
同精堅(四解)我歌節婦行采風薦彤史後有曹大家前
有劉中壘(五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 (終)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四言古詩
瑞禾詩
瑞禾美司馬屠氏也忠而見絀寛慈靖終爰
有嘉禾產自窆封是故美之
蜿若游龍矯若歸鴻入自巽方鍾爲幽宫無叢菉薋
無蔓迷陽芃芃嘉禾產此高岡此燥而岡彼濕而秔
惡乎冝乎天定發祥在昔聖臣誠不見明皇靈動變
郊迎返風同頴之禾唐伯薦王王不自有以歸姬公
唯子之昔經營四方日篤不懈拱翼 世皇角巾東
歸口不挂功含弘樹惇惠此家邦是故大歸上啓
帝總我聞寸田可菑以耕培爾孫枝豈惟子躬是穛
是蓘其滋必豐請用薦嘗標此藎庸
燕燕詩
燕燕于庭其掠也遒人以爲樂我知其憂惟壘之葺
而翼子是謀○魚魚在藻其泳也逸我知其憂人以
爲適惟餌之芳而口腹是迫○人樂其憂我則知之
出與利投劇與名偕或蕃子孫或壽考惟祺○我憂
其樂人安能度利令智昏名令實削或子孫我役或
壽考我縛○憂樂之來匪我敢掄我不自天亦不自
人澹兮寂兮以葆厥眞
右燕燕五章章六句
帝省禮門頌張母也母寡而貞底孺扵成行年
七十祝之使養祿也
帝省禮門爰毓之祥俾女扵宋而妃扵張宜爾宗祧
宜爾舅嫜○帝寜不勤恤而張是痡有鳳九苞殈扵
天衢琢之劘之試以百罹○莫苦匪荼視汝則薺莫
畏匪酖視汝則醴先君之思以朂孺子○伯孺而榖
先君所衷夜如何其誦聲隆隆惟此誦聲若自杼中
○戰戰栗栗以保七袠雖則七袠皎若一日祝之釐
之不家食吉
右 帝省五章章六句
樸庵詩爲顧生作
子有精廬有巢是師結繩爲樞剪茅而茨太樸不琢
以還吾天雖有輸倕巧曷施焉太樸不餙以保吾素
雖有五采曷如其故蛾眉自妍混沌畏之身旣隱矣
安用文爲子庵曰樸請對以黙詩不云乎不大聲色
貞以沈魄荷蒙眞師上援聖祖大士慈念拯拔
方圖旦夕供奉而喜知識殷子以補陀落迦
山全像見贈玅好端嚴種種具足感慰之深
聊述四言一章爲謝
昔我大士無央刼前從音入道超諦妙圓上等佛慈
下同衆虔三十二應一一現全爍迦羅首八萬四千
淸浄寳目母陀羅臂毛孔世界亦復如是普度有情
廣施無畏爰有巧工陶甓爲器補陀落迦色肖咸備
如佛世尊說法忉利旃檀表憶妙好無異惟貞小子
下土磯臣賴我慈祖賜拔沈淪甫事薫脩忽徴勝因
怳抉沈黳中現金輪始悟寸衷欲仁得仁貽者商京
結善識根靈鷲之顚舎妄歸眞
以雙玉杯假敬美暫留趙呉興所書蓮花經成
此
漢有雙璜以爲雙斚其劌若縷晳澤而古侍女于行
酌彼淸酤吸醇暢龢如覯伯雅汝奉蓮經佛所秘語
其興筆之則羣玉府我幡我誦如奉慈父紬女緗縹
又似覯女比及三載各復其所由證入悟筌蹄是舎
而况兹器視等苴土吾言亦贅一笑首頫
世貞舊嘗供奉三教聖容朝夕叅禮近慕鍾吕
七眞之事方擬募工圖寫而信陽王太史忽
以元人名蹟見遺精彩煥發驚感之餘聊成
短述以謝
惟古先生無上法言憫衆爲卑超萬爲尊我祖文宣
師資玄元因機現用派别流奔迷者相讐悟則一源
我儀圖之在三誼存玄元之秘誰歟抉焉東華震器
雲房仍孫吕創大還混迹乹坤劉辭貴卿不嬰嫁婚
是皆入室夫豈窺藩黙開重陽遂探化原匪禅而禪
高研道園法子法從上爲喆昆七葉金蓮怳湧朝暾
疇萃一圖如百寳盆悟大叅同闢不二門玉局侍臣
遥種慧根用彼昭昭啓余昏昏何以酬之至仁無恩
應襄王教題木石居
逺游不御黼衮不加有桷不刻有階不華坐倚磐石
行倚喬柯其去野人能復幾何一聞善言沛若江河
慕彼側微削此巍峩仁逺乎哉欲之卽至舜何人哉
爲之卽是
應襄王教題觀囿榭
陽春被天冠此王圻吾王不游民何以怡循覽靈囿
亦有靈臺灌木崇霄祥卉覆階白雲英英黃鳥喈喈
育物對時靡悰不諧陋彼田齊周文是儀
張伯子五十壽言
昔在 世皇肅外臺綱誰其藎臣乃有二張等彼二
荀叔慈慈明慈明内潤智以仁藏積厚而鍾伯子發
祥惟我伯子雋聲英英立破萬卷躪百氏塲吐爲藝
文陸離洸洋中權所指鋒孰敢當薄游賢關如錐處
囊天恡摶扶疇適雄飛歛爾壯心杜爾德機不順以
施日勝而肥懷珠川媚藴玉山輝君曰寜爾容彭所
希黃金爲餌同類爲妃驂虬御鸞翺翔九圍人有恒
言五十知非君知其非大雄是皈離照中天萬燐息
煇誰縛誰解何順何違六轡在御惟汝指麾不慕獨
覺寜希小乘不貪轉輪何况小榮著爲微言撇捩縱
横蕩乎漆園又似凈名其子和之玉振金聲獨立須
彌頫挹太淸怒馬脂車如襲百蝇封人之祝如一蝇
鳴我有半偈乃駐君聽四十九年無法可稱杜口毘
邪息心化城大家團欒共證無生
石禪齋詩
友人卓徴甫作高齋曰石禪居士欲輦天目
山柴煆此石作灰不若以數語解之
以禪呼石石不點頭指石爲禪禪笑不休禪亦強名
况石贅疣石在汝臆滯汝西游曷不椎碎置之東流
自在無礙蕩蕩悠悠汝旣堅頑如石水投取指譬月
求劔刻舟石言則妖我何嘵嘵飛霰洪罏才點卽消
中泠舘詩
天一之精滙爲天潢播扵人間洵廣且長九曲曰河
九派曰江止水之潘中泠最良武昌王孫鑿井其城
濯彼心魄導之淸澄爰蔭崇舘爰餙嘉名何必金山
始爲中泠惟此中泠與阿耨水長安帝城乃有二異
時無萬廻且鮮太尉沈冥其中曷識真味
五言古
二友篇
吾取友扵天下李于鱗以文字寔伯仲焉楊仲芳
之以節義相切劘亦庻幾也不幸中道棄我今者
賴天之靈元馭拔我扵雕蟲而進之 太上刮濯
而就之我友也實我兄也敬美匡我保我我弟也
實我友也元馭尚矣收敬美扵出處之後夫誰能
以僣譏我
王宗伯錫爵
太原吾閈彦弱小負靈植三舘抗淸標八座廻正色
歩武鼎鉉間棄之如遺跡榮名冠寰宇紟紳所趨翼
望望若將凂空空類無識五十孺子慕扳哀變原栢
伊余麻中蒲謬充他山石晩途乍折節感此三不惑
芰荷良可依薇蕨足充食荆玉竟夕輝恐爲世工得
吾弟學憲世懋
吾弟一世才孝友復天性感慨家難餘需徐傲時聘
興文良鬰跂流翰亦彪炳熟復循吏篇所蒞必響應
人誦關西學家傳豫章政一戢穠豔規夷然遂無競
稍闌墳素業頗寄農圃興所患余有身衰來遂爲病
起色待爾發肉枯寜天幸竊從毛君教相將訪真境
重紀五子篇
余昔爲五子篇則濟南李攀龍呉興徐中行南海
梁有譽武昌呉國倫廣陵宗臣其人也已而其友
稍益則爲後五子篇豫章余曰徳歙汪道昆蒲圻
魏裳銅梁張佳胤汝寜張九一其人也蓋三十年
而同矍圃之觀去已半矣今其存者位雖有顯塞
而名業俱暢志行無變蓋愯然欣然之感一時集
焉故爲五章以追志之
汪司馬道昆
司馬誠國器豁落不庸庸兼濟文武資南北倚折衝
愛弟若一身憐才見春風五十佐元樞猶在塞與通
高卧黃山表徤筆吐如虹珠璣走荒裔金石耀幽宫
如發汲郡藏孰當檀左鋒自余友太原涊然畏雕虫
濟南貴葉玉物論時不同所以千秋葉唾手歸宗工
呉叅政國倫
昔我先司馬列棘遴楚士于時獨眀卿褒然拔其萃
拓落厭時趣縱橫富篇製已窺正始格復探作者意
失鵠必反求貫革有餘銳頗餘東方謔不作公孫媚
吏道亦自工時違巧相避二始稍見收三斥竟成躓
桃李傾驕日幽蘭自蕉萃開徑樊口田賣文成活計
却問諸少年疇能一兼詣
余憲副曰德
德甫宦不逹銜饑卧西山散髮聽樵歌輕舠弄潺湲
寜無臨川屐不踏城市間舉世稱高節吾獨歎微言
昔聞雙井徒竭橜趨險艱旦夕費雕鎪不救巖石頑
解曾一决之濁流遂汎瀾左蠡稍自淸匡廬出孱顏
遂令洪都瑟疏越表三歎正始豈必多濫觴良亦難
張御史大夫佳胤
岷峨孕才秀銅梁嗣臨卭昔托秇苑盟均年如弟兄
豈無竹林雋坦陀讓山公處則若淵停沛則九有豐
五領開府節三奏保障功談笑杯爼間立除肘腋兇
旣表文士用復解書生窮追鋒一召入立拜留侯封
黔黎旣羶悅翰管亦景從而我獨何爲亹亹稱赤松
張中丞九一
胎簮昔中折桐栢亦涓涓張生一振之矯矯遂無前
平原稱盗驪霜夜拭龍淵昔與宗生角推鋒互瑕堅
一矢銀潢漏再矢月脇穿雋聲絳灌耳淪落二十年
晚途始見收攺服事戎旃宻餌間閼氏飛書降右賢
山甫城朔方吉甫頌其賢自非如椽筆疇能勒燕然
末五子篇
余老矣蝸處一穴不能復出友天下士而乃有五
子者儼然而以文事交扵我則余有深寄焉自此
余不復操觚管矣夫汝師者嚮固及之然而未竟
厥詣也是以不訪重出云
趙太史用賢
天地有完氣汝師乃鍾之苦心爲人綱九鼎係一絲
杜門從耕牧欿然不矜持順風禮空同再拜稱天師
(謂曇陽子也)偃仰思立言餘工猶下帷百子雜毫端弭節
爲我馳竊窺中興象在起八代衰
李叅政維禎
本寜名家後况復產郢里高倡白雪言誰能不披靡
弱冠白虎帷授蕳平津邸絳灌中自疑袁伏能無詆
遷地邇長沙移官逾二始一秉西京鐸洋洋復盈耳
賜環夫豈難懷璧不吾以
屠儀部隆
屠郎天下才著作日不休如叩海人居一劵萬金酬
錯落多夜光魚目非所憂仰窺二都閾怳與六代游
麈尾有眞銓淸言凌素秋芥彼區中士釋我薄書郵
割榮差爲力挫名方乃優
魏博士允中
昔余游天雄毫翰殊寂寞懋權起諸生朗若鷄羣鶴
甫薦博士言遽申風雅托歌鹿冠神京儀鵷瑞阿閣
逶迤霄漢表猶能念丘壑片語垂光景千秋縱揮霍
季君何沈沈長君正諤諤
胡先軰應麟
胡郎天挺豪弱齡富篇咏突窺濟南室擺脫信陽境
高嶺秀繁條何所不輝暎順風揚妙音疇能不傾聽
沈思窮正變廣心饒比興牛耳終自歸蛾眉竟誰並
已覩千仭翔徒勞衆口競
四十詠
諸賢操觚而與余交逺者垂三紀邇者將十年不
必一一同調而臭味則畧等矣屈指得四十人人
各數語以志區區大約德均以年才均以行非有
所軒輊也
皇甫僉事汸
安定饒世業八龍得其半叔氏獨挺出興辭恣璀璨
齊梁大篇錯錢劉小言冠時嗟安仁拙終籍長卿翫
巋然魯靈光拉邏非所歎
莫方伯如忠
俯仰子墨林所覩無長者莫公豈不文宛若田父社
有抱不自璧雖完詎爲瓦饑來翫淸泌衡門亦瀟灑
時藻汰欲空居然餘大雅
許長史邦才
殿卿若春風所拂無不柔酒德日頽然禪語聊厭酬
耕我讙隂田愛此鵲湖幽楚璞不自貴良工琢爲璆
取友何必多一李成千秋
周山人天球
碩果寒不食詞林見前軰典刑足禦俗文彩亦被世
一工臨池業碑板光四裔義取無虛月筆耕盡良歲
却顧迂叟謀寂寞身後事
沈山人眀臣
嘉則少負奇從事車騎幕俠氣貫秋旻藻詞麗朝雘
千人廢喑嗚百氏從揮霍屠子一代盟朱生九原諾
族貴文亦就是以不落莫
王太史祖嫡
太史瑚璉姿葆真鏟光相與余一談秇瀟灑神俱王
傾蓋豈必深慨焉成辨謗藴藉叔度流縱橫東京上
疏草就磨滅苦心將誰向
劉僉事鳳
西京祀以逺浸淫成六季楊馬雖沈淪餘波尚綺麗
子威負奇者冥搜復傍綴遂令一代業燦若雲錦製
所虞白鳳凰飄氅毫端逝
張先軰鳳翼
伯起初藝成白晳美少年一芬墨池藻衆工歸我妍
薄游燕昭臺興盡剡溪船自謂千秋業不假公車傳
晨著潜夫論夕奏鍾期絃
朱王孫多□
天潢無濁流洪都饒國琛宗良雖晩成力窺作者林
窮搜自冥合有造必苦心飛書漸寂蔑神交豈在今
垂當忘言際聊以表知音
顧山人孟林
至人不皮相文士不滅跡山甫一荒傖而乃癯山澤
雖謝伯鸞春尚輸柴桑穫日暮負薪歸商歌中金石
猶有身後名峕峕一沾臆
殷進士都
無美攻六藝乃在丱角峕濩落四十年識者亦爲疑
俠氣標肺腑壯心見湏糜跌宕詞翰林燁燁吐色絲
異時平津拜不言公車遲
穆考功文熈
穆君義俠人強被名教用有才思挽俗信己必違衆
幡然悟此身收爲千秋重力鞭北地足兾追少陵鞚
千里在毫髪遜心敢忘諷
劉先軰黃裳
諸賢世 皇朝重慶冠時選俊鶚摶諫垣彩騮躪文
苑餘志屬象賢鳳毛何宛宛賦海幾玄虛談天類鄒
衍襜褕故未報托寄良非淺
張太學獻翼
吾憐張幼于天才尤卓絕十六游龍門(謂文氏也)遂富長
者轍結客聊自媮治生非所屑詩登上卿席名綴下
士列疇不和朱絃誰歟賞白雪
王太學穉登
百谷命世才興文自綺歲旣饒江氏錦時新許公製
欵叚羣蹀躞驊騮瞥先逝月旦揺吻間風烟染毫際
詎學空門子無諍入三昧
王山人叔承
詞苑足膚立王郎獨奇骨有吐必匠心徃徃自天發
以此振俠聲所友必賢傑貴者雖自貴視之同毛髪
一醉卽陶然相將向超忽
周選部弘禴
周生應公車故多天人畧駘蕩一世名匠心成述作
上書欲有陳雅非絳灌樂鼓雪停楚雲秇蘭芬叢薄
毋聽漁父談清時寜濩落
沈尚璽思孝
百年一羅生弱絲係九鼎繼者四五人純甫尤耿耿
出日瘴霧披淸霜毒炎冷賜環豈不榮栖遲還定省
三復行戍篇令人貴五嶺
魏考功允貞
考功昔在臺属當鼎革際再疏輕逆鱗必取第一義
旋返長沙謫小寛絳灌議東省一氷壺淸光鑠羣媚
穆如新詩來知君不遐弃
喻杭州均
邦相強項人焉能事言路流落湘楚間深衷托騷賦
循吏足自寛文苑雅相慕登我弇山堂握手遂成故
嫫母猶在宫毋使蛾眉妬
鄒黃州廸光
吾愛鄒齊安才行一何姣有造必開先微言窮窈眇
春至赤壁靑霜落大江小人云江山助所得殊不少
却笑眉山公晩來未了了
佘明府翔
陶令謝彭澤佘令辭全椒俱言以酒廢無乃爲折腰
陶影不出山佘跡不入里當其傀俄時千載如一軌
新詩亦自佳能諧世人耳
張將軍元凱
時平介胄間風雅亦一詣我憐張將軍擺脫謝流軰
傍采元嘉風不踏會昌地捲白氣若麤殺靑心自細
試問錦鷫鸘已從酒家質
張京兆鳴鳳
羽王拙宦人沈精托文秇頗修鄴下言突過景龍際
沾沾意自伐汲汲取相媚十載七徙官靑衫轉成敝
徒令五彩翰零落偏荒裔
邢侍御侗
齊風故憍志子愿乃温然書探會稽室文匠東京前
抗志凌九霄降體納百川伊余安時汰君子衷所憐
遘若飮醇醪暌若思嬋娟
鄒吏部觀光
吏部弱冠年其名已張楚藉藉尚書郎小遂厭珪組
晞髪朱鳥顚探珠驪龍府巖壑與廊廟但悟卽千古
毋泥五君篇谿刻徒自苦
曹山人昌先
曹生菰蘆人鬚作蝟毛磔孝友自天就俠游聊寄跡
睥睨一世間降心見超識玄依子雲閣相卜湯源宅
鐡網沈珊瑚冥搜十年得
徐太學益孫
徐生貌温如骨節不茅靡興詞雖沃若所造有根柢
拂褎平原門掩關驃騎里不爲造物弄翛然事名理
朂哉出世資毋輕慕才鬼
瞿太學汝稷
瞿生狀眇小氣雄三軍帥有志必自酬無鋒可令避
合掌西竺言興文遂餘事禪那有四病宗門無一字
却問阿難陀恐爲博聞累
顧太史紹芳
女家不乏材顧生尤翹楚一賦廻帝顏群姝譲眉嫵
視草緩銅龍橫經高白虎歸卧崑山陽夜光未輕吐
時俗易爲工遜志在千古
朱王孫器封
王族饒天藻舊條困宗正子厚舞象年奕奕著才行
太息自試表含軫黃初令不睹曹子桓覬握真宰柄
感此有盡年劇稱文章盛
黃先軰廷綬
昔予忝晉棘所薦多名士黃生獨褒然博雅輕流軰
惠我錦繡叚示我瑶華製苦心濟南室轉與時趣避
爲汝一解嘲知希身轉貴
徐司理桂
司理宦不逹遂作身後計嘔心出奇語意表見新致
擺脫塵中好雕鎪千古詣放情山水間虛舟了無繫
晚合未爲遲逼人良可畏
王山人伯稠
王生托淸狂貧不解工俗對客無寒暄匕筯恣所欲
及乎命筆時紛紛墜珠玉秀色若可餐淸音宛相屬
忌者攻其瑕雖瑕意亦足
王茂才衡
太原人中龍有子汗必血□跋秇苑塲歘爾電同掣
儁聲亦麇至雅非衷所屑物表托金蘭塵中瑩氷雪
置余父子間孤蓬亦成節
汪太學道貫
仲淹司馬弟友于一何篤不作阿奴攻但經平子目
心期偏韋布酒語易肝腹折節西京言翩翩標二陸
遂令谼中植□蘼亦芬馥
華太學善繼
孟逹才故饒結思在幽沈江左有新契中原非故欽
澹爾秋山色冷然流水音有弟能挫名轉跡入靑林
未却方中軌焉知塵外心
張府幕九二
吾愛張中丞頡頏有難弟窺豹昭蔚文食牛吐生氣
人傳火攻橫不暁璧聯貴彩筆生縱橫靑山晚憔悴
躑躅手板間猶歌蜀道易
梅秀才鼎祚
梅生抱超識雅復與才會上下千載間有造無不詣
嫋娜出餘態泓渟饒深致三十而逢掖同學多已貴
長卿寜當過過乃揚得意
呉文學稼竳
中丞昔談藝磊落在嘉靖季子甫離髫豹文已彪炳
寜唯代爲箕其力乃超乘突過元和表窮探杜陵境
游汝父子間令人淚潜迸
八哀篇
八哀者吾郡八人也皆長扵吾皆屈年而與吾善
初以不盡同調故畧之今先後逝矣當時亦不覺
有異屈指眼底漸鮮其倫不勝山陽酒壚之感因
次第咏之共八篇
陸徴士治
叔平少俠游秉志乃自純丹靑雖餘事亦足走世人
種菊支硎傍不與俗客親挾余兩洞庭一一貌其眞
墓草漸已宿其跡猶若新
彭徵士年
孔嘉麗文辭耿介獨天賦脫屣公車門掩鼻平津府
與余雖晩遇濶逹成爾汝酒德時温然令人感叔度
每愧墓中言未足□千古
文學正嘉
休承名家後無所不具體旣衍子墨流復工丹青理
晩節始挂冠餘暎被桑梓客携問奇酒門多乞言軌
八十而委化翕然稱趾美
陳方伯鎏
子兼性坦陀友余寔忘年豈乏一世用沈冥文酒間
上書謝不任歸耕太湖田右伯亦已尊家具尚蕭然
至今綽楔表蛟龍鬰相纒
陸尚寳師道
陸公昔射策 天子異其對世路方易工悠然成孤
退折節酬古歡暢情在游藝旣成一家言聊滋暮年
味鳳德匪遽衰鴻心終何異
黃山人姬水
淳父負奇癖形骸更土木傷時伯鸞噫感遇嗣宗哭
嘔心一錦囊瑰麗時自足霏霏吐屑金宛宛成葉玉
豈不悟千秋眼底怨局促
顧山人聖之
季狂爲諸生避仇夜中走自詫傖頰雄不操呉音久
頗鮮鱗甲腹僅餘雌黃口大曆元和間縱橫無不有
歸骨閩天長遺編知在否
錢布衣榖
叔寳事丹靑徃徃得其意雖游文翁門厥禰繇沈氏
藏書盈萬卷一一手銓次伏枕歸嬰兒母亦造物忌
生亦無異人死還知汝異
余自解鄖節歸耕無事屈指貴逰申文外之好
者得十人次第詠之
袁太常洪愈
抑之司徒裔秉操更淸絕當其謝九卿依然卧寒雪
坦陀若可親磊柯竟難悅逃名雅非意名至亦不屑
事事皆愧君難從世人說
劉大司馬光濟
伊昔歌鹿年公兄我如弟詄蕩寛酒德參差偕宦軌
北風吹轉蓬升沈自兹始何言伯冏命乃繇巨源啓
竊窺上臣心非繇植桃李
陸廷尉光祖
廷尉負雄辦衮衮不可竭乘時握銓衡所登必耆喆
骯髒平津門栖遲歩兵轍篇章亦流暢要非中所悅
竊慕西去津將無東海筏
胡中丞執禮
中丞夙精悍斤斤握銓柄未底不惑年賜履徧呉境
精心□伏匿用重抑貪橫何來蠒絲毁遂諧輿人詠
一疏表遺直庻幾松栢性
趙少宰賢
昔余客武昌詣臺受束約夫君寔同好居體意相托
天然珪璋器何必問雕琢乘時佐銓府和光聊畫諾
循吏乃其餘暎照亦不薄
徐中丞學謨
中丞雅自負珠玉生唾咳出牧抗悍王黔黎有深愛
開府襄漢濱與余寔爲代上相匪自今夙昔蒙眄睞
推轂故亦公登樞寜無待
劉廷尉一儒
劉君瑚璉姿温文實天至避歲時自逺履榮恒若凂
扵物不取羸苦縣有深契論交何必數一面亦自慰
致語何必煩黙黙兩相貴
顧廉憲章志
勝流奚必逺居然在親故孝友出名家之子饒逺度
托隱不違俗禦華時抑素天意篤象賢翺翔亘雲路
物情漸麇集巖穴安得固
李叅政頥
頫仰天地間有才不易眞李侯治呉興捭闔廼如神
秋霜有時抑春雨靡不伸酒語時啓予衰魄爲之振
安能托宇下朝夕庇斯人
郭中丞思極
郭公交若淺三呉自深惠精心拊黔首躭眼攝墨吏
昔者攬轡餘今兹杖鉞地欲發未發辰千人萬人淚
卽令負俗譏濁涇有淸渭 卷之三 (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五言古詩一百首
詠史
余自庚辰夏病目不能多讀書兀兀匡坐因
紬腹笥諸所憶史事有摡扵中者得八十餘
篇咏之葢又二年所而時變種種直言之則
不敢置之則不能忍乃復借史事之相類而
互發者續之又得二十章遂成百章大較賦
十之七比十之三雖脩辭不足而托悰有餘
矣
唐帝旣見幽重華復南放僇益啓始邦剌尹甲仍王
齊東語雖誖汲冢指在嚮玉璽出未央王壇崇許上
其意甚征誅其名猶揖讓旣濫僣竊觴寜免野人謗
其二
大禹賢繇稷退然推百揆九官十二牧濟濟復師師
晉卿勉爲讓汰者亦不違鄼侯惡平陽易簀乃不私
如何鼎鉉間腹刃日相排旣安成功退起獄復中之
天道亦昭昭循環無已時
其三
唐虞建官百夏商始加倍周官固兼攝廼不爲祿計
王畿僅千里紛紛錯采地但讀妖莽書可望亡新治
爲食裁冗官省官仍省事任怨理則然曲狥反成累
其四
許由辭四岳高蹈箕山側飲水而棄瓢誰能伺其跡
千載一羊裘吾恨堪物色圖南就嘉徴通明叅秘畫
自爲大藥資終招隱淪擿
其五
太公有丹書扵道若卓爾剪殷首駿勛開齊垂世紀
隂謀實種種安能塗人耳信史未敢慿吾聞諸夫子
變魯標深譏觀樂示微旨郤美齊桓正尊王固如此
其六
韓起執晉政下臨東諸侯所覬一玉環再請再不讐
辭者旣引義聽者但包羞巖巗魏太子旦夕宰神州
所獲一玉玦卑辭謝鍾繇丞相時晨起中郎或晏休
充庭盡璆琳但頷不問酬似移勃律河拱置車門頭
其七
穰侯太后弟勛賢無與倫握秉五十年山東半爲秦
唾手奪相印咄咄一旅人輜重東出關黃金賤扵薪
人生畏失職所憂豈在貧應侯功不多况乃踈間親
解綬不待晚翛然保其身
其八
翩翩原嘗軰散金買虛名獨有魏公子好義復知兵
取士識其眞肝腑爲之傾一戰邯鄲完再戰大梁寜
五國從若風強秦閉崤□積弱幸以強昏主墮維城
身死社不木異代感英聲
其九
秦皇與漢武雄畧蓋一世如何求神仙畢死不能致
醇穠日濡首二八更代侍一念殺機發九有爲腥穢
扵力豈不饒扵道轉成悖所以雪山翁先辭轉輪位
其十
商君挾強力焉能使秦王牖下亦已隃華衮徒滋謗
如何羣小謀復樹中丞相仲逹策有走燕公讐可忘
人巧一旦伸天威疇能抗萬事翻覆手雖變理非誑
其十一
戰國一子輿其德幾素王仁義不獲施千載訾齊梁
侃侃程正叔矯矯朱紫陽宋室有遺恨不登中書堂
造物護其偏欲令見所長微言在竹素千秋揚耿光
其十二
孫呉工用整起翦工用強神哉淮隂侯變化乃無常
舉目盡烏合出手成龍驤百戰取中原黥彭那得方
精誠拒武涉小謬請假王高帝撫孤雛魂魄憂未央
見謂高鳥盡謂可良弓藏遺恨在匈奴冐頓驕大荒
其十三
石乞相白公能使楚社傾事覆不庇身怡然九鼎烹
王邑衞漸臺父子死漢兵磔肉縣五父狗亦厭其腥
淫女狥所歡一死猶勝生不覩西市倡攺服奏銀筝
其十四
漢祖提一劔西行取天下所過降名城疇非背主者
兩賢豈相阨丁公悔其捨刑賞在須臾廼復爲名假
不然賣國兒項伯開茅社寜如我
高皇福壽獨褒借
其十五
韓彭旣已族蕭相請室歸留侯始長嘆赤松將見依
受刼建成侯扵事亦已危幸辭高皇網復受吕后羈
百榖土地腥旣辟復食之商山自有人四皓了不知
其十六
秦始脩封禪白骨尸撑連漢武脩封禪宇内盡騷然
開元脩封禪妖女蘖其間文彩塗人目萬眸自睊睊
隋帝旣平陳能爲長者言虛言誣上帝薄德報名山
其十七
孝武驅三方快若風掃翳及乎遇匈奴徃徃不得志
長平旣雄武冠軍復慓銳橫穿單于幕直奪金人祭
拓地城五原雪讐光九世是時李飛將子長所深寄
天幸與數奇片語成軒輊竟令撻伐威寥寥無可記
其十八
項羽千載雄淮隂萬人敵兵謀歸蒲山盗道推建德
友諒據上流勢壓江南坼或臣或假手或抗苦相扼
天顧要有眞人巧無不悉寜知贏與趙攻瑕易爲力
其十九
魏其旣罷相武安客如雲獨有灌太僕捐身奉故君
長平事勢攺舎旃趍冠軍誰如任司直膠漆逾不分
寸心旣無負薄俗亦少敦信史表其賢異乎吾所聞
七尺人自有安能老它門
其二十
漢武鞭九有所寄三腹心公孫爲丞相脫粟一布衾
張湯爲大夫家不滿千金弘羊爲搜粟鈎較窮飛沈
橫賞五十年民力猶可任卽論守與才隠然亦國琛
古人不足古今人良愧今
其二十一
李廣僇降羌百戰侯不成虞詡僇降羌百口不一增
所以辛酒泉終屈趙營平天子誅南越霜戈蕩烟箐
疇舉螳蜋臂鹵級千萬嬴斗印懸肘間焉能使無腥
其二十二
淮隂獨登壇高宻初杖策抵掌下關中緩頰定河北
孔眀出茅廬三分已先畫人主恐不眞眞則魚水得
人才恐不眞眞則寄社稷竪儒就功名徃徃賤貧迫
其二十三
子孟秉精忠其功在受遺身死骨未寒五宗遂參夷
林甫易君聰九有爲之隳生時享萬鍾没不保其尸
天威在人間臣子安得私所以餘殃及賢否同一揆
高皇罷丞相赫哉千古師
其二十四
煌煌炎漢業九有將爲新吏民頌功德四十三萬人
蜀傁方著書醊醨留其醇禍患將見迫倉皇成劇秦
夫豈能釣榮苟在完其身一入覇儒手名盡言亦淪
其二十五
建武薄三公尚書領西掖雖復當樞要厥佩猶銅墨
久次文無害始爲二千石尾大終壓身備物仍典冊
千載同兹恨學士充内職上可蔽主權下不膺吏責
却顧九列人黯黮無顏色
其二十六
陽都當國秉五侯競驕怙是時谷司農矯矯衡言路
批鱗擊君瑕慿社憂主悟張禹舐犢翁循黙滋巨蠧
孔光首鼠徒依回市炎祚天下不爲劉識者了其故
彼莽何能爲諫臣與兩輔
其二十七
宋弘初宦漢仕莽爲并牧承鼎建武中雖壯齒亦足
抗言辭帝婚俛首甘新祿李宻旣陳情無何狥除目
賦詩怨積薪曾是念初服翹首坐上尊晉耶當爲蜀
苟竊義孝名千秋寜無恧
其二十八
石顯攻微文忠言被巧詆如何久不敗與帝相終始
惜哉匡說詩晚節終藿靡侵盗麗丹書經術遂不齒
後賢小其規天權煽表裏九重開宸斷八柄俄在己
雖復加諸膝委之若敝屣
其二十九
安史吐餘羶河北成異域睢盱五十載國威爲之屈
時維田侍中精誠貫白日手挈六州歸力收叛藩□
時宰不覩機捐之飽狂獝布也枕戈恨悍卒寜見恤
何以報君親刳心萬事畢
其三十
翟相持短喪除服起視事皦皦劉司徒復眀先王制
侃侃富韓公千載伸兹誼嵩之觸衆喙不能保其位
念非袵金革誰當使弗避亡論權君親爲君者誰氏
其三十一
漢明敦友于感自東海彊唐眀暱昆弟成器爲子臧
地逺天性出跡擬人倫妨齗齗隱太子糾糾巢剌王
旣迫螫手憂能辭喋血傷所以斗粟謡終愧鶺鴒章
其三十二
東京誇汝南北魏推弘農友于列九命祖禰盡三公
名德冠時英禮讓世所宗董卓盗天常爾朱縱窮兇
賢哲俱駢首清渭爲之紅盛極必有衰世汙以己隆
雖無紹與侃寜能保豐終
其三十三
梁冀挾椒房人主在股翼一朝尸二公舉朝皆脅息
入使行按部先埋都亭軛帶劔入尚書跪領張陵叱
樂安與京兆猶能僇其客死者代相禪生者不攺直
寜如書生貴橫行扵八極
其三十四
和熹昔臨朝文彩冠東都立幼擅天權不救昆弟誅
宣仁善革故聖澤沛皇圖榮名伸敵國不免子孫誣
追惟正統初煢然五尺孤太后坐深宫格心但詩書
九有頌慈孝千載仰深謨
其三十五
范公悲漢亡坐卧一車裀三十六載中不笑亦不嚬
聲在咽喉間疇能閉其呻萬古宇宙間一見有心人
次則顏見逺慨然能致身寜爲江陵鬼不作建康臣
頓令首陽薇奕奕神更新
其三十六
仲舉誅左鐺謀叅聞喜席其人雖可言其地終外戚
何進屠酤兒一死媒漢賊揚湯而息沸焉能令沸息
新莽盗漢炎隋堅成鼎革赫赫我皇猷萬世垂内則
其三十七
梁侯旣伏法伯始亦解宦元相死制獄縉也同兹難
鼎足共承君椷口以成亂伴食猶可言竊脂良足歎
方進媾紅陽幸叨帝恩逭却條厚善者九列俱流竄
於世雖已張扵顏能無汗
其三十八
維漢有宣哀隆親僅王號知者猶謂私凛然太和詔
竊窺仁人志旣考而復廟批鱗見臣節因心亦子道
權佐脩其郄陳章托媚奥自詫萬古綱能無萬古笑
其三十九
永明感奇徴微言自西竺後果攝徃因如環代相續
楚英慕之誅崔浩排之族姚秦熾之亾周武熄之促
趣舎同一途疇能明罪福是以有漏因智者了不錄
其四十
東都蔽閹宦儀曜盡爲腥八俊復三君皦皦露其嬴
林宗巧彌縫遑遑竟無成太丘爲包茹嘿嘿以苟生
鯨波挾衡颷一葦安得争唯見黃叔度鴻飛獨冥冥
其四十一
孔眀討漢賊祁山凡六出威惠等春膏精誠貫秋日
謳謡道相屬身死名不没陽都佐東主舉朝服眀决
如何反掌間名身並遒滅卽論新城挫不掩徐塘伐
成敗遂低昂千秋令中熱
其四十二
曹氏據七州威力方葢世雲長鼓偏師一戰挫其銳
似憶白馬圍欲徙銅駝避國賊碧眼兒竊敗乃公事
昭烈與孔明兹時誠失計三萬黃頭軍順流下白帝
退可伐賊謀進當厚師繼旣蹶興憤師中原了無意
竟令涪江水醸作永安淚
其四十三
文若本名家志在匡社稷周覽六合間疇能託其跡
降心事阿瞞相與圖僇力迅掃羣雄盡彼奸愈得職
九錫從鄴來一死明夙昔寜如寄奴相憂在後石畫
死猶擅元功生不念王室
其四十四
張魯世奇衺乘險保梁州及乎降曹公五子萬戸侯
全義亦盗雄所事無恩讐胙土享眞王晚節更優游
梁州無碪盎河南但鋤耰是時二邦外柱骨如山丘
亂世能庇民食報寜不優
其四十五
昔有王彥方闇然敦古誼訟者將取平望廬恧而逝
淑問旣已昭弓旌遂麋至一旦讐其身儈酤以自穢
始悟矜名客良非終隠計衆惡幾扵道吾聞之老氏
其四十六
文王寔剪魏叔夜尸扵市天子不爲讐讐廼作天子
當時侍中君衘憤栖田里新沓竟憐才終煩司徒啓
惜哉蕩隂役終乃爲讐死王裒慟蓼莪獨行表君子
其四十七
晉武弛王度隋文擅天刑於德寔不競乘瑕乃合并
苻秦任景畧七州差蕩平慨然念大統夫豈徒佳兵
淮淝誤一蹶中原遂土崩豎儒輕相薄志士嘆無成
其四十八
五胡肉晉室聦勒獨獰兇王族無完領萬姓一釜中
靳凖小豎子而乃夷聦宗冉閔差強意羯血三臺紅
伊昔新城役阬秦快六雄天地誠不仁代報以無終
其四十九
晉昭寔剪商誕也誼弗受麾下數百人一一田橫友
矯矯繼漢龍夫豈稱魏狗攸之扶宋傾逈爲宇文守
二李起南北慨焉捐其首於心豈盡純於道良無疚
奉璽者何人心死亦已久
其五十
晉元起微弱夷吾爲始興武德中不競因事就功名
當時錚錚者僅一陶士行坐觀武昌變齟齬歷陽兵
珍賄傾王室睥睨折翼徴豎儒不覩事謬比於孔眀
所以柴桑叟憤然振家聲
其五十一
太元抗強秦江左一安石惜哉饒逺量而乃乏逺萗
車騎寔堪勝用勝良未得淮淝再鼓後全秦皆喪魄
胡不遂長驅歸來偷宴息坐視慕容熾依然限南北
其五十二
伯仁負高名惟能日洪醉深源負高名老大不暁事
不用人若失用之反成累俯仰宇宙間名虛復何兾
處仲與靈寳猶能亂人世
其五十三
明德擅軒龍不及宋貴人元魏爲殘忍立庻戕其親
亞子矯之謬嫡后爲大嬪苟在快其私毋乃乖天倫
胤體登宸極徃徃稱並尊並尊無乃過隆養禮亦均
其五十四
呉卒脫廋冰功當冠國臣但求百斛酒陶然竟其身
園卒爲蘄王致貲巨萬緡依然抱一甕老作灌園人
始悟范少伯得之猶未眞辭越復居陶憂死復憂貧
何似兩卒賢名與利俱泯
其五十五
魯覇傾儲宫大帝爲之惑及乎登見廢覇亦當大辟
魏秦傾儲宫勢已危奪嫡承乾用反削泰遂均州謫
豈唯覬覦解亦使憤惋釋始悟英雄人爲舛亦不極
其五十六
營平不貪功獲伸于明主淸源不貪功主驕方黷武
封拜跬歩間見之弗肯取供君一念快使我萬骨腐
祿兒方開邉曷不慚入土
其五十七
元嘉脩内政江左乃宴寜淳熈急外攘庻事實勵精
再舉再辱師戎馬反縱橫拓拔威方振完顏治復平
兩勁迫自完誰能問合并少保痛朱仙太尉悔崤□
事機苟一失千載遂無成
其五十八
曹馬雖竊禪猶存故君禮靈寳存晉安劉宋縁之起
是以零陵王掩恨歸蒿里一念逞所私千秋成厲軌
諸子豈盡嚚人人不良死不然寄奴勛夫豈阿瞞比
其五十九
彥國領元樞堅辭格外賜一賜何足言難沮格外事
老臣扵舉動徃徃見深意鼎足共承君染指不自制
椒房與左鐺相與徼恩惠患得已不憂得之了不愧
其六十
東昬逞屠僇勛庸一朝盡赫赫蕭蘭陵雍州義師振
豈惟感家難九有同兹愠奈何呉娃戀竟媒彭城釁
不聞夏殷滅喜妲皆來嬪人綱旣已乖天道良可信
更讀巢剌編令人發深恨
其六十一
武陵怙酒德法興寄腹心湘東肆豪猜佃夫當喉襟
名輕行旣劣俾制嗣君淫倖門旣四闢八座皆聾瘖
片帋夕下來晨卽委刀碪物情雖云快隠憂良亦深
其六十二
景倩實孝廉精心事苫塊雖詳褚公譬誰能使居位
一朝遘國憂扶擕入趍衞宋棟垂欲傾一木焉足賴
父子同所歸怡然見先帝子野豎儒生咄咄計成敗
其六十三
彥回秉淸令鬚髯矗如戟會之負挺勁長身若立璧
堅請天水社力抗山隂逼生死在須臾豈盡爲名餙
一念偶已非滔天遂焉極赫赫兩師尹能無發深惜
其六十四
每讀梁史殘愀然感僧辨奸雄志逐麇肘腋遂中變
焚骨飮其灰王頒解脩怨論功不受賞竟免丹書譴
良勝伍行人終成徇知戀此身復爲奢沉寃竟誰唁
龔壯更超然巴山從所願
其六十五
宋彧剪諸昆建安亦就圖忠勛在宗社不獲保頭顱
魏恪猜羣叔彭城首見踈眀德格乾坤未免當門鉏
儲胥旣自徹羽翼孑然孤唾手授蕭郎遺蘖召爾朱
人事與天心黙應良不誣
其六十六
謝朏箕山節恨爲子季賣出處自當心取决人磬欬
赫赫司徒公誰能使之拜辭蕭初若逺仕鸞豈無害
指口但飲酒優游扵禪代當時保身者名位兩不敗
千載思勝業令人有餘慨
其六十七
晉有一仁人開府羊荆州梁有一仁人車騎韋嚴侯
弱者懷其德強者伐其謀儉慈不敢先老氏羊所優
竺教橫天來舉世皆蕩流韋也守中庸不忮復不求
其六十八
昭明秉岐嶷其用稍文弱晉安一繼之靡靡成輕薄
而况於湘東豹文廼羊鞟何必候司徒然後成危削
奚俟宇文公江陵方面縳人主執天權操念爲美惡
渾渾西京詞已矣不可作
其六十九
爾朱起秀容結俠傾魏室衆不滿萬人所至無衡敵
立空葛榮衆逺授天光策有才足爲亂惜靡戡亂德
賀六曹瞞亞黒獺仲謀匹混合由真運鼎峙乃材力
咄咄廣武嘆令人歌阮籍
其七十
魏氏起索頭其源等湖羯攘號雖百年羶氛猶未歇
高祖力用夏三靈爲之悅人文外以炳天綱内多缺
易世曽幾何奄然遂攺物禮着忠信薄斯言吾敢蔑
其七十一
高氏恣淫昏爲周剪明月烱烱血一泓剗之終不滅
英辟風後人吠尭亦昭雪易世有狂童捨旃尋故轍
親賢若齊王睚眦見屠裂爲隋抑何厚爲周抑何蔑
掩卷感廢興令人思明哲
其七十二
周武平晉陽六合在掌指如何後嗣昏廟社同齊址
誠臣抱訏慮直哉烏丸軌徐方接陳壌守經以俟死
衞瓘終不免伯陽竟逺徙爲身計若踈爲君斯可矣
其七十三
唐公固隋臣宇文啓茅土阿□隃啇辛毒乃痛海宇
何必禪譲跡無害干戈取爲德固未深功亦肩周武
反顧靡愧心高光絕千古若夫黃虞上赫赫我
皇祖
其七十四
唐高甘聚麀妖瞾竊皇綱淫羶易廟社三靈爲慘傷
維城拉然崩蹀血染天潢莽卓爲一人寸斬不足償
惜哉無絕母完歸扵上陽當時極兵威萬憤亦少揚
養虎自遺齧遺恨在英王
其七十五
梁公古明德昭代實無倫瀕死不攺節所蒞惠必臻
婉諫復皇儲宻引皆俊民五龍旣夾日萬古歸其仁
危哉再相時齒暮宦亦陳萬一先朝露此志竟何伸
阿姨自有子不作女主臣
其七十六
少陵寔沈雄太白擅豪華當其盤礴時口吻皆烟霞
一字翰墨林千秋歸大家生平宦不逹晚節各天涯
奉譴竄夜郎乞食困浣花而我獨何幸獲保靑門瓜
其七十七
文饒一材臣所至樹風誼會昌式微代皇紐將解墜
立决萬里筴手挈三鎮地寵多器不任爲汰復爲忮
垂老涉鯨波白骨無所寄但稱裴司徒不及李太尉
其七十八
唐德初告衰宇宙正佳兵前有郭汾陽百折必東傾
萬死不易心後有李西平萬古立人極豈惟宗社楨
彼燧亦何論爲罪亦已盈惜哉臨淮謬遺恨在齊名
其七十九
裴公大將材不解深州圍韓公大將材不戢好水師
决勝或先登寜如一偏禆及乎坐廟堂天子所蓍龜
片語轉乾坤匹身係安危信哉尼父言大受難小知
其八十
唐室將賈亂高明俱倦勤軒龍不安位鶴馭將帝賔
兩武稱賢助二李亦純臣云陛下家事何必問外人
愛州與荆州不惮批逆鱗幸以首領完沈淪竟終身
其八十一
興慶帝父尊重華天下養如何猜疑際天倫遂板蕩
抱景等幽囚跬歩同流放生時億兆主彌留向誰傍
牝鷄一司晨豺虎成兹謗
其八十二
牛李相樹敵進退爲是非刺刺唇吻間人主至宵衣
如何洛蜀黨賢者亦爲之渙羣表大易不比有明規
矛盾起方寸所讀何書詩竊窺五鬼章至今令人疑
其八十三
陽公爲諫議四載閟其口一作驚人鳴出爲道州守
魚羹及稻糜與衆均所受催科自註考能令督郵走
兄弟凡三人相與日飲酒醉卽共衾宿不娶竟無後
釣奇性理僻扵道能知否
其八十四
順宗長諒隂伾文遂竊柄生終被竄僇死猶蒙佞倖
及觀所釐革徃徃多敝政頗收遺老還力與中貴競
桺吕一自没欲速成蹭蹬不覩快心人時有膏肓病
其八十五
自古負心人毋與朱三伍狙詐曹瞞流獰兇亞石虎
狂鋒旣犯蹕王公盡碪斧沙陀首弄兵乘時竊邉土
破巢稍臣分刼揆仍兇虜力屈聊避尊夫豈崇故主
竊陋司馬公帝紀安足數
其八十六
天厭五季腥時復一掃之存者旦暮人焉能辨華夷
馮公豈不偉扵節安所施信心白刃間榮貴保期頥
千秋蒙垢汙所救亦不訾二石一海鷗古稱圖澄師
儒者所不道西竺將取斯
其八十七
有宋躬柔德臺諫執天衡與帝争是非物論時見慿
念無九苞彩爪距若蒼鷹檜冑肉餧之搏擊中所憎
士氣一爲奪千秋猶不勝側耳平津館囁嚅承眀廷
咬咬雙鸂鷘豸角何峥嶸竄頭復揺尾寕不愧其名
其八十八
藝祖惇友于淳熈不良弟空宫閟丘嫂隂刃戕二嗣
奚必柱斧聲然後乃成弑普也社稷臣驅除每先意
其悞不在今悞在書金櫃何物一老嫗亂經狥所庇
毎讀梁孝書竊賢竇詹事
其八十九
宣和負與國復渝海上盟一念不勝貪宇宙遂佳兵
朱仙十三詔竟分南北形奕世言恢復聊爾美其名
開禧大辱國符離亦無成孱然史越王持重見譏評
貴壽復世延毋乃當帝情
其九十
伯紀與德逺忠志貫金石量隘而才疎焉能剪強敵
忠簡差練事其氣已蕭索等彼王與謝雍容叅揆席
矯首眺大河蒼蒼七陵色安得劉寄奴純心爲宗國
其九十一
強胡震四垂天地爲之裂鐡騎過獨松宋膽悉以奪
信公仗孤忠羣僚乃烏合弱卵壓泰山猶能整其轍
天運久已去人事那得說掩卷惜公才世儒但稱節
其九十二
賛皇謝膺試魯公戒求辟扵中豈泊然大小猶有擇
奈何策華膄而奪隠士職前轍旣已迷後軌踐其跡
是巧靡不師疇能巳日革浮雲翳其眸欲辨人間色
何如皓魄澄羣曀自辟易
其九十三
天厭一世人英雄生馬足兵刃周八荒所至皆魚肉
中原冠帶地幾希付樵牧時維耶律公捐身不違俗
宛轉中所嗜從容解其毒遂令孑遺民生齒成代續
萬古祠禹功從配當不恧
其九十四
虜馬躪中原遂掃東南陲天地盡爲元生人安敢違
倫物俱澌盡存者僅一絲許生當薛禪強起脩餙之
雖復腥膻雜猶守六經遺奈何拘方士齗齗生哫斯
不聞夫子言吾欲居九夷
其九十五
伯顏善居功師出能以律中廢同汾陽晩榮等高宻
廉公當鼎沸一出秦隴謐正色抑降臣攺顏崇儒術
莫謂胡無人江左乃無匹天意惜未純阿桑時間出
其九十六
高皇提一劔力抉乹坤翳聖武振八荒榮名邁五帝
時維中山王獨任心腑寄坐連百萬兵手挈中原地
才宏識更逺功大心轉細兩都對珥貂茅土垂世世
其九十七
開平卒扵師曹衞亦早逝所以保令名爵賞亦延世
宋公拓中原功多罪亦細頴公闢西南未種纎介戾
苟免鍾室誅難辭杜郵賜爲燕剪名將焉知非天意
其九十八
韓公佐開國雅若何在漢尊當百僚師戚則東第冠
貴富旣已極君恩未終渙胡陳小豎子何廼與其亂
投繯應星隕誰能明非叛但讀虞部章竊深投杼嘆
其九十九
吾憐革除際諸賢何不辰齊黃旣首禍希直亦謀臣
白刃亘天來誰能保生存桓桓鐡尚書血戰挫燕人
捐脰不肎回一死識其真魏公椒房舊大義廼滅親
下見武寜王慨焉不辱身
其一百
己巳胡馬狂上皇困魚服舉朝一于公嶷然回地軸
天子憂萬年鶴駕將攺卜代言當上賞孤卿盡公禄
于獨再堅辭扵心了無恧彼權借文忮誰知非實錄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 (終)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而有寄
□□□□□□□□□□□□□□天覆盆何由雪
□□□□□□□□□□□□□□□□璽行當發
□□□□□□□□□□□□□□□□□□□血
□□□□□□□□□□□□□□□□□□□□
□□□□□□□□□□□□□□□□□□□□
榮卑雖異勢物性區以别子其奮馳騖余衰安寂蔑
奉安道經一藏於閣西室敬述
太上擕衆真逍遥于玉淸蟻觀下土士穢濁錮三靈
慈憫激流徽貫珠自泠泠精微綴宸章錯繡何靑熒
軒轅啟隂符玄女駐緇軿靈威抉潜宫禹文不沉冥
隱約五千言致柔澹無營洸漾漆園叟游戯與道并
内景散蕋珠洞玉啟丹扃南眞紆初秘縁□在興寧
濫竽昉靈期殽玉寔光庭及乎宣和季紫色復蝇聲
誤解抱朴書九咽燄煙生妄謳紫陽咏怳焉喪其精
罔象獲玄珠中智謂非誠將配西天言及我東魯經
含輝各垂照皦若日月星澄乳出醍醐和美故無爭
分流雖殊派不悖當並行小兆匪南董慨焉慕赤明
上論九玄度下紀萬椿生竊從玄卿後良常勒新銘
孔陽宗侯有亭曰依隱亭四傍皆竹余爲賦之
東方昔翫世大隱金門側(朔傳云依隱翫世)之子固沈淪宗
正通屬籍家有淮王招人歌歲星謫飽飱淇澳菉嘯
弄瀟湘碧唐李百萬葉踈者曰太白結友栖竹溪舉
世宗六逸子亭以子名子名借亭得試一展吾詩是
否人間色
周郎蚤夭項女未適而死殉之合葬扵周
君是岐路人女是父母身父母業已許那能不屬君
君今旣玉折女豈獨瓦全生當愧白日死當快黃泉
丹旐從東去素旐從西來兩旐東西合纒綿不得開
黃蘖化爲松那知苦中久十六項家女千年周家媍
君靣女不知女心君應得不似郄家兒倉舒渾未識
團欒女貞樹煜若銀河洗不似韓慿木將情作連理
伯夷豈殷民爲殷表君臣首陽一杯圡萬古歸其仁
我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長結爲金與石融爲氷與霜
題雙松卷蓋嶺南簫公之手植而其子别駕君
讀書其下者也
赤松游南海手實貽蕭郎自云温山種鸞鳳所庇蔵
峭蒨雙喬柯矯若龍雙翔東樹延夕舂西枝媚朝陽
歸雲不隻栖偃盖必相當謖謖元禮風勁節抗玄霜
颼颼弘景颸淸音韻素商有子饌銅盤書聲出琅琅
丁夢終見叶賈對良豈荒下當種靈珀上當棟明堂
寧學家少府齋前俱白楊
答贈曹子大同
荆玉游中圡連城不復償武夫迫相淆璠璵蔽其光
所以神自泣黯然思陵陽空谷産猗蘭無人自芬芳
菉葹羣來狎根株不相當所以希拂拭願登君子堂
淮南富耆碩曹子乃其良漁獵六代藪馳騁百氏塲
五十困公車六十釣滄浪著書累萬言不慱俸一囊
鶡雀暮來棲萬目呼鳳凰竊悲千秋瑞長鎩五色草
惠而好我音擕我以同行知己何必多寸心暴秋陽
結交何必早歲晚見氷霜
敬美弟杜門信州移文乞休賦此寄之
寒霜日夜零廓落成晏歲覊羽坐空條疇能不愁思
愁思望故鄉安爲久留滯故鄉足稻粱處者甘其惠
伏羅更以詳忽來誠可畏不覩雙飛鳳摩空適其志
晦顯何足陳無營乃爲貴
其二
侯生縻抱關會計委宣尼不復知身賤焉知貴爲誰
大塊博物形自古多叅差得失若浮萍汎者偶值之
高位多折腰韋縞乃信眉黃鵠游於田尺鷃笑其卑
狎世誠非易避人良豈宜
其三
彭蠡滙大江洪波浩洋洋零雨久滯淫牛斗攝其光
匣中雙飛龍生不剷名王一旦埋稿壤時時嘯寒霜
楚妃貌若蘭不因風菲芳盛年中自失垂晚怨朝陽
逝晷不我還撫壯當自詳無爲愛一壑坐使玄髩蒼
題小桃源圖
出郭只十里種桃近千樹主人非避秦亦不嫌客顧
有酒且賞花酒盡應湏去試語劉麟之何如此中住
胡楚玉法門之龍象也雖混跡居士而超契應
眞一旦别余游五臺禮文殊大士感此賦古
體一章以贈
五臺小五嶽梵天作眞境一嶽爲一臺秀出太行頂
靑分鷲嶺潤白破雞足瞑七寶蟠紫空(樹也)三珠噴香
井(泉名)靈花時自秀法雨長夏泠吾聞古師利結法當
玆嶺不避老宿嫌時時神猊騁楚公乗古來少小發
精猛服從居士便心作苾蒭靜托鉢行别余去去入
幽逈聖燈悟來現佛日塵内永不畏毒龍攝所畏在
光景若叩淸凉臺翛然在衣領
贈卓徴甫光禄見訪弇園作
我愛卓王孫□聲滿人口牀頭一鷫鸘時時爲客有
已工光禄吟復躭歩兵酒白榜叩紫荆靑絲繫楊柳
不爲噉名來能談塵外否
凌大夫且適園
爲園何必廣聊以答吾寄勝從蘋洲采媺許薌林媲
水石有眞色桑榆信所植好雨東南來百卉欣自媚
時禽宛宛鳴鯈魚悠然逝念彼非有托叶此成偶契
谷愚豈眞徙河淸焉可俟尺鷃與雲鵬逍遥不相倍
有待終愧煩無營乃爲貴
王丈汝止偕張牧過祗園作
皇穹不愛道爰産良知翁奔走舉世豪先生得其宗
說法五十年甘雨天南東張牧如平陽避舎舎盖公
輕榕白接□坐我祗園風恢諧與觴奱盎然皆春融
我聞羅什師時時邇滛躬及乎飯棘針亦與常飯同
乃知靑蓮華無妨淤泥中語罷一自笑廓落高天空
唐伯虎畵牡丹下睡猫題者不甚快意因戲爲
作之
白日當卓午貍奴睛一線胡爲尚頺然曲肱掩其靣
得非薄苛醉毋乃干陬倦風吹木芍藥時時墮芳片
墮者作裀褥留者充帷帟高臥時未至碓才晚方見
縱橫群鼠軰未解事機變牙爪攅戟霜飛騰掣弓電
詎止無當鋒誰與敢奔殿刳裂懲狡貪吮咀慰酣戰
能令此輩空不愛通侯劵丹靑何人手唐子少豪徤
賣駿足偶蹶屠龍技方賤韜精恣鼓跌含意在荒晏
鮭鰕苟不乏猫鼠各自便猶勝李嶲州揺尾媚娘殿
(蕭妃以媚娘他生當爲鼠也嶲州卽李猫)
送印上人歸銅梁詩有序
上人銅梁人也十九薙髮從師求道尋入鐡
圍山内觀久之怳若有悟乃徧游藂林叅訪
耆宿證其所得西登五臺瞻禮文殊道塲因
附舟渡江栖止諸名刹一日别余曰吾且歸
銅梁矣余謂上人猶有銅梁在乎上人無答
亡何所齎衣鉢爲一行者持去上人示悴色
而語之余謂上人猶有衣鉢在乎復無答已
而又曰行矣必得子之一言而重余謂上人
猶有不佞之一言在乎復無答余謂此世法
也苟順世而無罣礙歸銅梁與不歸俱可衣
鉢之存與失俱可得不佞之一言與不得俱
可子之鄉有崌崍先生者能順世者也試以
予問質之於是上人行而余爲一古體以贈
且用靑蓮句作起語
大師銅梁秀托鉢婁江潯向余忽西笑笑指卭山深
出旣無定所歸應無住心吾聞梵天界歩歩蓮花金
玆地且不戀况乃思故林兩足隨卋縁耆宿有知音
題弇山園
惟古弇州西國以君子稱其人皆胡耆少者亦籛鏗
中有五色鳥仰吭向天鳴金母餞周滿琬琰鐫令名
海上吐三山儼若芙蓉城雲根秀特出風巖類削成
游者詫天工焉知人所營轉徙一畆宫其寛不容肱
狥情豈不怡余適乃忘情長生豈不佳余學在無生
題離薋園
昔當遘時屯掩跡遯閭井所難近市喧復深在原警
選地不在遐歩武得佳境雲來白石古雨去蒼苔靜
瀹茗爇妙香爲我廻酩酊指麾勤剪刈毋使薋菉逞
斯物豈余讐虞爲芝蘭梗晩途悔别擇返心皈平等
怨戚與愚賢相將共箕頴
題澹圃
吾弟善爲幻荆榛忽繁麗春風瀰天來爲汝雕萬彚
綺目無不足炙口有餘脆時維八九月獨徃足余憇
水涸天根見木凋地肥旣丹雘俱剥蝕唯餘一眞際
進我天人粮翛然禪恱味冶游諸少年五都競爲媚
毋以雞肋觀奪我羊棗嗜
題約圃
余有先人廬不能飭衡荆樵蘇來共之鳥雀自從橫
吾兒慕老圃聊爲一經營梅桃凡幾樹脩竹百餘莖
取勝唯一池弱不任揚舲茅屋八九間文之軒若亭
小丘僅踰仭强亦以山名又復名其圃曰約差勝盈
君看芥子中湏彌了不贏
入弇州園北抵小祗林西抵知津橋而止
維東有蕭寺澄潭靣若鏡歩武稍逶迤林香發幽興
荼蘼組春翫橘柚文秋飣祗林未易攀仙源或堪偵
胎禽引圓吭萬樹竅相應游履自麇集毋勞開蔣徑
入小祗林門至此君軒穿竹徑度淸凉界梵生
橋達蔵經閣
衡門枕遊逕徃徃嚴扃鐍中有小年日不與俗客說
幽亭抱脩篁三垂碧扵玦殘陽過林表餘暎散瑣屑
長者所布金蒼苔互明滅徑窮勝自出地轉天亦豁
白榆蔭銀河怳疑梵王設穹閣樹杪呈二蔵各安列
空王本不空苦縣有眞恱余本一蠧魚安能不自役
度萃勝橋入山沿澗嶺至縹緲樓
玆橋綰羣流并割三山半舉頭一峯尊翼者亦簮漢
下有突星瀨恠石鳥獸竄宵行或見怵燕坐出深翫
窈窕逕復通蜿蜒勢中斷白石紆淸流信意可枕盥
稍南穴其背忽得天地觀却顧所入山依依在几案
念此回環機欣然一笑粲
自縹緲樓絶頂而下東穿潜虬洞
高樓足怡曠展眺意已窮俯身狎鳥道側足探虬宫
廻光一乗隙羣玉皆玲瓏下滙湛湛流磐石居其中
雀躍三過之前復畏蒙茸西南一虛竇隱隱復溶溶
遥與突星會邇則天鏡通幽閴難久留吾將汎空濛
由西山别磴至乾坤一草亭西北望城樓西南
望武安王廟
沿泝石瀨傍十磴突平地本謂入山深那知出山易
旋螺結湫頂歩武一茅亭俯看墻外隴鬱鬱黃雲中
落日滿麗譙粉堞尤羃歷蕭鼓發叢祠野火起枯栢
興盡欲下來曲水弄餘暉忽過金粟嶺天香逗人衣
穿西山之背度環玉亭出惜别門取歸道
靑虹跨高嶺雌霓隱其下傍穿度窈窕忽上得瀟洒
釣磯字忘魚亦復無釣者萬玉出素粧微紅露妖冶
俄爲出山路使我恨眼踝一歩一回首誰能遽成舎
由月波橋而東望梵音閣
飛橋掛西嶺遥與中弇通明月組文波萬頴射鮫宫
諸峯一十二獻巧爭爲雄奮肩若飢猊垂首如渇虹
憔悴欲沈湘飄颻獨凌風仰盻雲間質梵語錯靑紅
一柱錦突兀孤峯玉玲瓏雖疲子猷接未悲阮逕窮
穿率然洞入小雲門望山頂却與蔵經閣背隔
水相喚
迤邐山深洞盤石不盈歩欲幡藏中言於玆可喚渡
閣影施崚嶒諸峯借丹雘廻屐探薜門介然見雲路
陽崖納綺照隂壑含氷沍枝樛幄成結澗古藤堪度
拊石何冷冷爽然若韶雘
壺公樓之背對廣心池之小浮玉
中弇固饒奇其陽頗陿塞未暢目界觀而以疲足力
玆樓旣北啟恍若天地闊流峙賈其華明晦異昕夕
當眸小浮玉宛宛自爲色呼酒一酹之與爾相主客
却笑壺公壺假幻成所適
汎廣心池穿散花峽之東泠橋
殘潦足滄浪沆漭亦蹄涔况此魚鳥地俯仰見宏深
剌榜故有餘楊帆稍不任曲几列殽觴嵐翠時見侵
宛轉娯暉渡徬徨嘉樹林飛瀑當靣來勢若瀉千尋
廻潨歛東峽高岸吐隂森輕颷散紅萼沾者酒自斟
雖復拘方士那能不披襟
度東泠橋蟹螯峯下娯暉灘
巗巒謝雄麗花竹入蕭閒點綴一二峯暎帶逺近山
醉舉畢氏螯忽掣向雲間流杯石芙蓉鑿井靑連環
徑轉目忽開焉辭足蹣跚藉磴坐靑葱臨阯弄潺湲
竊爲忘歸詠風流庻可攀
由雲根嶂之背度雙井轉嘉樹亭
躡屐穿雲根怳見雙明星下有百尺泉轆轤破泓渟
出没沿澗幘向背臨溪亭老樹何年植鬱作虬龍形
逗雲擁芊眠蔽日結沈冥廣池無煩暑曲檻有淸泠
何必平泉石憇此酒亦醒
自分勝亭沿留魚澗度玢碧梁
孤亭介林端隱顯表異岐高樹上干霄萬卉發華滋
絕澗若脩蛇屈曲復逶迤微飈激淸波鱗甲忽叅差
游魚迷故逕落英恋廻漪絕壑架飛梁可以探翠微
所至與目謀焉知足力疲
由玢碧梁踰險得九龍嶺
澗窮路欲絶玆梁忽中亘下當舎身壑上當側足徑
雖爾踸踔中悠然見宏勝偃蹇九丈夫相觀易爲勁
晨露被膏沐夕颷發淸聽生不願秦封但願不違性
傍廣心池爲歛霏亭與振屧廊相對
夕景無不佳此亭有餘姿紫翠在諸峯廻光弄漣漪
倦鳥將趋宿猶復念渇饑鯈魚驚隙照羣躍不支持
雖爾近昏黃呼酒且自怡爲樂當遲暮玆意將告誰
登來玉閣俯廣心池與西山對下爲振屧廊
昔我栖玆閣玆閣臨廣池澄月激文波灧灧破簾帷
攬衣起徬徨怳然見三垂皎鏡中天懸萬玉正叅差
下有振屧聲故人谼中來屧聲一何厲語笑何柔怡
爲我標來玉比德良不虧
文漪堂臨廣池前爲小浮玉
崇軒俯朱欄脩廊聳層觀文漪縁颸起鯈魚時泮渙
近島如覆敦遥岫若層案聊擕二三子相與同玆翫
靑山入我屋素壁光凌亂書以賞心辭咏言仍三歎
穿竹逕度知還橋入文漪堂
遥岡織叢翠導我穿羃歷鳥倦亦知還况乃遊人屐
窈窕得平橋夷猶坦緗席相慰目已飽相勞足初息
有酒故可呼無酒茗亦得
先月亭後擁竹前俯廣心潭
初日固自雄不如初月色諸嶺猶黯□此亭最先得
微輝現眉宇潜頴窺間隙叢篠玉破碎澄波金融液
呼杯一受之晶熒若珠珀使我肺腑間廓如廣寒宅
荅寄屠長卿
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之子非傾盖興辭逺相媚
謬以良璞珍入眼豈爲貴余本崎嶔者失身墮文藝
龍臥苟不堅奔走成晩歲雕虫不利人浮譏滿天地
昌歜栖江沚謬中聖賢嗜愧無瓊玖報贈言或可繼
一念百里間春榮與秋悴范生始文苑斑公僅循吏
毋以簿牘煩此中有精意
爲張叟題聽庵
山神饒伎倆時時惡聲進吾子旣庵居不聞亦無盡
云胡以聽名徒然擾方寸自言百不入一唯天是信
旣傳天聽卑復道天語近五十命已知六十耳當順
自此從心年的應無悔吝我語君莫聽君聽我當論
何以絕聽根悠然空五藴
張山人寓侯先生適園得詩廿二首見示因留
宿我弇州園五日而贈以此詩
讀君適園詩留君弇園住試拈弇園景何如適園趣
徃徃淸夜游亦有曹劉句所少但乳柑乞栽三百樹
題三笑圖
蘇子瞻題三笑圖不言爲何人後人引以爲虎
溪故事而謂爲陶靖節逺公陸脩靜者或是宋
元嘉初陸脩靜非梁普通中陸脩靜也吾嘗游
東林寺其前一小溝潺潺流一石橋踞界之僧
指以爲虎溪然太近恐非故虎溪也其靣爲香
罏峯蒼翠拂天此畫景不甚似而人頗古雅戲
題一詩
逺公白蓮社鬱若人天師破戒飮陶令違誓過虎溪
逺方一大笑陶意竟攅眉乃知病維摩不受彌勒窺
何物陸道士千載亦傳疑
王鴻臚同瑴乞歸以養母也黎惟敬内翰合燕
中諸名士以詩送之而題曰靑山招隱屬不佞
次焉
昔讀招隱篇白雲栖桂樹矯首望白雲吾親在其處
是以夕上書朝卽挂冠去陋此介推怨龍蛇安所慕
咲彼東方達朝藪終何據躬耕慧山麓菽水足旦暮
身隱竟焉文吾詩耳當汙
安履山房二章爲醉夢生賦上言感下言適也
吾聞天池生宏覽周九輿躑躅公車門生不與願俱
委骨傍要離雖俠非所愉顧瞻長山阯可托千載軀
玉樹埋圡中誰能廢欷歔有子不逮飬玆焉恒結廬
喟此泉下悰畢力共埽除慨彼塵中觀委懷在詩書
悠哉復悠哉成子山澤癯
其二
丙舎依墓田丁年托林藪平湖阯吾前崇山障其後
蒼翠日夕滋時能逗牕牖梅花及桃李谷量若升斗
造物使之奢何必皆已有主人不恒出出則呼顧叟
緩歩以當車信足足不負是故安履名無妨狥俗口
益以廢丘瘠與室長相守
答汪子且志規也
和璧不易採驪珠誠難摘當其入手時天地爲動色
豈無秦廷念所戒在一失重襺戢其光懼爲狙者識
是以希世寶徃徃韜山澤
其二
峩峩巖桂芬因風來拂鼻冉冉谷中蘭幽芳當自媚
受質寧有殊疇能違勢地今人貴錢刀古人貴意氣
韋布而千秋黙成乃爲貴
其三
東家錬凡鉛將用給其貧西家富丹砂鼎鼒雜然陳
未窺先天旨安能妙形神彼妄固已妄此眞詎云眞
彼妄特誤人此眞將誤身
明卿以古詩見貽謂同日得吾兄弟書且感子
與之訃辭旨酸楚僕所倚和幾不忍讀矣
北風摧鴈行一飛一栖止雖不罥網羅相距數千里
噭噭雙鳴聲何當墮江汜賴此同心人徵絃寄流水
俯仰天地間慨焉數知己晨宿次第沈夕照易迁晷
毋爲徃者歎來者孰離此生味日以漓代舎日以圯
抱此百世知有涯誰爲紀荆棘旦暮長幸其當塗軌
寄聲勉加飱相將保田里
孫節婦壽言
高材孟堅妹節烈孫奇婦心將髪共素影與燈相守
玉潤王家郞再拜前稱壽右挾彤管書左操叵羅酒
試讀五貞篇疇能如母否
張芝罘孝亷來請大司馬公志銘成一詩送之
因訂後約
漢有張釋之賢聲騰九棘長公乃不然一官卽成擲
淸朝視三釜永晝躭六籍長者多造請公子敬愛客
高義薄雲天誰能不披懌今晨孝廉舩繫我祗園側
布帽籠悴姿欲請復摧抑 天子所賜塋先公將
就穸片言借華衮千秋垂金石搦管辭不慚終篇淚
潜拭庶幾王生語少酬廷尉德挂劔倘有時共飽東
湖色
爲范母題晩節寒香卷
離離澗傍竹英英籬邉菊芬不逐衆卉榮不依凡木
凡木豈無隂衆卉先競馥疇能傲霜霰誰歟安幽獨
中色比黃金淸心暎碧玉所以范母賢挺然範閨淑
天澤豈不廣晩施意仍篤嘉命播中州淸風藹然郁
太師倘有陳彤管將見録
奉和諸眞有待無待篇
翔龍曜金景靈旂逗珠樹廓落兆里遥和颸藹然度
有待不卽來無待來何遽無待有待間或來仍或去
强作無待觀内深有待趣聚幻如聚眞眞徃幻常住
翹盻玉淸闕太上不我顧回首方寸鄉靈眞不我駐
是以無待門長繇夸者誤
寄顧山甫
山甫山澤癯也歲杪見過新詩斐然近聞客
謝都尉所成二章寄之
君是吳閶人不踏呉閶跡野菜佐蒸藜一飽枕白石
歲邸偶相見眉宇寒山碧却笑柴枽叟被人喚彭澤
名者果何物於身了何益新詩不杜機終難辭物色
其二
晨起便無營寧爲晩饔計靑山不礙人藜杖信所憇
酒半雙頰紅徃徃吐豪鷙譬彼咏荆卿毫端劔光至
調笑主人公俠兒謝都尉但作蓬戶觀朱門豈爲累
何仁仲鴻臚千里枉駕杯酒論文甚適也亡何
乞一詩以别余感其意聊爲贈之
楚産日以良千里申所嚮談鋒永嘉後詞格黃初上
吾愛次道真幾欲傾家釀榜子語潮生翻令結惆悵
其二
之子通隱流乃僻千載慕不愛叔夜鎗擕余一詩去
却愁沅江濶風波日云暮余光久以淪蛟龍不成妬
苦魔嬈
我昔魔宫居所作無不獲魔事偶然止亦得暫休息
今我厭魔樂皈心向空寂魔仍不時至分我淸凈席
我自忽爲魔魔豈强我卽但令一切空無縳亦無釋
魔當住魔天我當安我宅
和蘇長公南華寺韻
身自祖戒來未識祖戒靣偶然賴拈出一見不再見
紫馬白玉堂所得等露電鯨海人鮓灘厥藥始瞑眩
悔不先師禪蕩蕩一白練濡首六欲塵驚心九重譴
云胡嶺外歸綺語紛如霰但使能所空何煩焚筆研
和蘇長公妙高臺韻
佛印老秃翁片言拄蘇子禪牀咫尺間忽擲千萬里
不解絃中調如風過牛耳却望妙高臺嵳峩揷天起
俊鵰摩空没波平四如砥意氣稍得舒歸來對隱几
卷我廣長舌避汝堅利齒初若錐遇錘契則針投水
欲識蘇子誰長爪梵志是不向無智生寧向有智死
遇故將軍袁澤知其爲太常柳莊先生裔也因
出洪武永樂中諸賢所貽先生詩文示之且贈
以五言長體一章
汝家老天綱逆旅識馬周鳶肩復火色騰上不久留
人主狎片言車前呵八騶耳孫曰庭玉間行至幽州
文皇薄朱邸釣奇出旁搜環衛十二介一一雄貔貅
中有天人姿胡髯挺如虬太華壓千巖海王朝萬流
再拜獻禎符契若鉢水投老官太常丞不愛鳴雌侯
象賢如客師宛爾紹箕裘邂逅覩之子倜儻非常流
自云少衿裾亦暁攻墳丘獻書光範門十上九不酬
是以飄然去立挾南夷酋金印垂入腰棄之若蜉蝣
落魄宇宙間恥與鳥鼠儔晩知太常裔令我慨前休
示汝卷一編汝當思聿脩七尺長彪驅燕頷仍虎頭
未審投筆時亦曾攬鏡否吾聞公侯始其後必見收
七葉鳴珂巷帶礪等河丘徃徃靖難勲昔受若祖謀
勿孤人相編貂蟬在兠鍪
張幼于舎别墅爲言子祠敬用志媺
句呉誠佳麗其始未雕朴三讓道故尊居然一魚服
人文萃東魯垂暉耀南陸言遊遂北學與商獲偕目
以彼絃歌化革此諸離俗(專諸要離)遂令大江表儒林被
膏沐洵美張仲生尚友一以篤家有五畆宫傍托素
王宿願言祀言子寒泉配幽菽竊陋法護施庻希范
氏躅文學千載標沾沾意良足爼豆乎其間非子誰
當屬
題沈啟南畵林居圖和韻
春風蕩鄉國徧地成小草豈不飬浮名末路難自保
淸泉激幽賞長松托遥抱念彼先達跡空爲後人悼
靑山一見屬方知此圖好便欲移住之與山長不老
絶勝中書堂二十有四考以爲黃鶴樵此樵葉圖早
是故必隱淪白石翁所造
卽事
夜雨□□來與漏相終始不驚少年臥偏滴老人耳
陸沈漸相迫天漏猶未已西隣暁炊罷白粥淸暎底
今年猶自可明年飮寡水東舎得順風號呼應鞭箠
可憐徵求骨共作魚鱉餌忽逢黃冠客叩門談玄理
焼魚鱉已謬辟穀謀可耻那能一身活坐看群黎死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五言古
奉題█師眞十札後
圊溷游蛆虫爽然謂淸泠卽且甘其帶了不悟腐腥
擾擾蠻觸間忽已迫頽齡和璧點來多無地不靑蝇
幸遇慈悲母憫念我頑冥灑以甘露津挽我胎氣零
授以黄冠縧繫我垂解形宻契托盟辭彷彿夣乍醒
累帋皆小隷煜若周天星至寶雜流沙誰能簡其英
緗縹白玉軸奉之同六經月窟驪龍居所至必服膺
得魚良世覬忘筌豈余情
荅帥禮部機
武夫各自珍片言刖和子欵叚以康莊目前棄千里
日余成苟歩迷陽來見枳一飽淸泌流杜門掩其耳
夫君厭承明分曹佐三禮俯仰六代間愀焉歎茅靡
思祛靑雲尚遐結中林軌開椷何所有有蘭復有芷
雖復重襺之芬芳不能已金陵羣少年齗齗鑿其齒
自非曠士識安能排衆毁佩璧寧佩瑕買駿寧買死
十秋自有伸誰能更論此
授產兒軰作
今日何宴會畢享餕其餘兒女前跪列手授一束書
汝祖饘粥資非窘亦非舒齋中歌九友汝父日與居
棄之忽若遺不復意躊躇緩歩西南去落日照精廬
一瓢挂空壁其樂當何如
其二
仲兒僅十三少者乃十二頗解學佔畢不曉人世事
一旦付以家母乃爲之累吾患在有身况彼兒女計
興者任其興廢者任其廢何必學龎公盡抛洪濤内
斗大一團焦寛然若天地
其三
吾咲向子平讀易無多日旣欲逰名山何待婚嫁畢
向平亦笑吾汝能棄家室胡不蓬累游局如褌中虱
但令方寸寛彼得此寧失不見阿閦界掌之置容膝
大有終南人白首爲名役
病瘧作
今年氣候惡瘧鬼何太横三家兩家泣十人九人病
延醫醫伏枕呼覡覡不競余方侍師次驟熱如就甑
杖劔叱此鬼么魔當敬聽速各歸其所毋爲索余禜
鬼拜前致辭小邪敢干正唯是旦夕間徃徃逺相偵
坐臥必當風果餌非時飣四大不自持三尸轉成横
不然吾曹力焉能操公柄公但時自愛鬼當奉公命
洒然夣初覺攝念入淸凈從此尼連河盡作四禪境
答錢功甫文學
錢郞嗜讀書巧若蜂采蜜發而爲詩歌誦者齒流溢
餘事乃臨池入品果能逸新篇左司價小草素師筆
(二公皆錢姓█)三絶名總高一貧筴安出掃葉煨地爐不暖
懸罄室湯藥近戢身晨昏長繞膝無心問月旦有口
從甲乙貽余游仙詠白雲爲蕭瑟晩合方自憐况乃
淸狂疾胸際祖龍火都焚恵施帙握中靈蛇珠飜從
象罔失分無英瓊瑶來美不酬一老余東山臥勉爾
西京日
張伯起丈創悔世縁閉關繕性投詩見貽超然
之致聊尔有答
我愛張平子淸標冠呉趋夷然忘四愁不復賦三都
白苧明下童寶玦酒家胡一草思玄篇棄之忽若無
甘露沃靈根蓮花産雙趺魔寃伏大力其始乃烏芻
惜哉夸毗子劌心趣塵途縱復浮名至是身安得居
拂軫報知音毋令流水孤
謁 曇陽仙師純節祠
皎月出高天團團照靈祠中有一片心晦朔長不虧
秉介在韶年抗節矢幽閨寧希世人是况乃論情私
臨當就羽化金剪裁緑絲芙蓉秀朝旻根不棄塗泥
過客盡廻車而我思夷齊何必沾殷粟然後首陽薇
智者快其仁愚者惜其饑焉知非冲舉千載復來儀
吊徐郎新墓是 仙師留髪處
鬱鬱徐壠柏盤盤若車輪新冡埋舊棺舊鬼作新人
伊昔盛年子薄命多苦辛結憤向黄泉千載永不晨
何意靈仙顧噓枯起沈淪雖靡蕭史諧不共韓憑倫
留魄侑純心逍遥於八垠匪直夫媍綱再廻父子仁
過者無愚喆疇不羞芷蘋嗟嗟一髪微其係乃千鈞
從弟瞻美保氏五十以詩代觴得古體四百二
十字
睢陵肇京洛始興振江介弘譽籠一時休風潤遥裔
至今靑箱學猶擅烏衣最王父雅樹滋敡歷徧中外
肯搆得若翁工冶差有賴惜哉君子澤徃徃食之旣
丹穴終自深苞彩未云墜跌宕紈袴間瀟灑見吾弟
頎然一野鶴忽凌雞群至十五二十時三日兩日醉
百萬盤龍擲二八桃花伎歌飜阿鵲鹽舞按廻鶻隊
胡笳作人語羯鼓解琴穢時時沈冥中徃徃露狡獪
中歲稍折節讀書獵大意晉談自風格呉粧出姿制
姓名借客重裘馬從友敝雖靡公業田而躭文舉會
手折馮驩劵身避周赧債任俠鮮倦時問產無完歲
偶沾一命榮肻作五斗計温凊幸無缺甘旨巧自致
何必欣捧檄然後成毛義伯仲不待年遺孤我衣食
餘澤霑閭左英聲嘖朋輩余解山南節頗諧道州契
花發不孤賞玉頽或先睡醒讓白眉良醉思火攻利
汝袠俄開五髮宣靣猶晬相與追曩者彼此如夣寐
懸弧嘉平末荏冉見春事璚樹十萬枝枝枝吐新媚
北堂勝事饒南榮賞心萃芳壓珊瑚滴寒凝水晶膾
燕寢瑞龍涎中宵鳳凰淚是時月過午長庚蚌珠配
老余慕獨醒對汝謝尊觶却聽萬年酬問解羅衿未
毋論爾知非亦不解我是醉者與醒者各各葆眞氣
競揮魯陽戈頓挽羲和轡從此無累身相將共天地
自警
飲光跡樂章形天舞干戚業從定中現死作生時劇
習氣苟尚存窮刼猶未息所以西竺言蕩然凈八識
而我獨胡爲苦搜帋上跡淺或解焚誦粗能節衣食
忽起人我相紛紛塡胸臆雖或祛之早猶恐中伏匿
猋風突如來吹入羅刹國惡固不可爲善亦竟何益
善惡了不思如如湛常寂
郁人文棄諸生見訪道院
憐君負奇尚抱膝梁溪濵一日成黄綺千秋安素臣
訪我白蓮社啖之靑澗蓴春風穆然來小語破沈淪
何必呼濁酒然後寛君顰
匡南王孫爽臺
襄王意不懌與客登蘭臺倚醉納雄風披襟呼快哉
時無宋大夫俊語爲飄埃朱邸出豫章阿閣表崔嵬
瑶堦拔地起寶楯中天開一葉將秋氣疑自匡山來
沆薤日夜零注我芙蓉杯一吸澄枯肺再舉化濁胎
主人仍郢倡和者皆仙才笑彼吹與繁日夕市塵埋
題懷白草堂爲朱王孫賦
知白啟玄宗醉白慕芳規詎若瞻君宇宛然白蕐思
同姓諸侯王汝父皎不緇河間茂經術陳留摛令辭
璽書一見旌不億稱宗師斯人老空谷朱邸垂素絲
最哉念羹牆毋令墨子悲
感事偶成
燕坐環堵中蠅聲雜然至世路豈我妨物情各自爲
有身亦何患無諍乃三昧瞬息風雨過氷輪絶纎翳
加我我不戚語彼彼轉恚一飯兩粥餘飽卽騰騰睡
贈無住道人徐孟孺 孟孺强余顔其羯磨之
室余謂孟孺於道可謂精進矣第其居平敦
孝友則思齊曾閔堅操履則思衡憲次精訓
故則思凌服鄭工文字則思楷左馬雖種種
善勝於相若有所住者玆舉將無類是乎審
爾恐無以當竺乾古先生玉宸大道君首肻
也爲顔之曰無住而系以數語
汝不從相生亦不從相滅云胡爲相住幻作一切法
有住闇室中觸眼不見物無住日麗天疇能遁毫髮
六用時現前眞空了不涉超然三界外何縳亦何脫
我本綺語人年來畏犂舌爲汝說無住乃至無可說
晨起作
秋夜初未央秋暑漸已辭籠雞飬來懶欲啼復何遲
是時盥漱畢皈禮三界師首開貝葉編淸梵珠纍纍
金剛般羅蜜觀音陀羅尼大易老氏經人天所並持
讀罷出中除海色正希夷黄庭發淸唱餘音逗廻颸
稍稍見東林徐徐吐半規山蔬佐脫粟啖之甘若飴
灞橋霜滑處景陽月沈時小亦錐刀競大則軒冕覊
而我獨何幸獲與木石居四體豈不勤中心澹無爲
一徃五百日所得寧可訾肻學漢太常不齋便如泥
題子威侍御贈其宗人劉大恒詩後
子威手眞誥時諷運題象激詭慕玄跡熹微倣淸唱
頗矜南蕐愽亦取歲星放把臂中壘生宗盟欣喆匠
志凌絳庭杳氣挟玄圖壯將無鴻寶□不惜驪珠貺
余叨塵中晤未解無始障是以安挫名怡然餐物謗
所虞江乗泄苟免曼都誑去去勿復輕鼇趾有風浪
題離薋園小山
離薋園之壼隱亭小山東西僅三丈南北半
之高不能二仞中滙一小池南北僅五尺東
西半之而下有泉脉非大旱不至涸中藏磴
嶺澗壑橋梁之屬皆具體而微遂名之曰壼
隱山爲賦古體一章
昔余陟嵾山秦楚寛自坼大小七十峯峯峰插空碧
紛來眩目境獨徃疲足力及乎汎洞庭黏天四無壁
日月涵兩丸魚龍蕩九罭如何舉武間亦具仁智德
泠然一蹄涔縁以數拳石窈窕若徑庭沿洄似無極
歩歩苔誤綦時時蔓鉤幘山礬作古樹瓦松僅盈尺
不任祖龍鞭寧堪巨靈擘被以澗嶺名居然無慚色
勿歸壼公袖爲我媚几席昔覯何足奇天地有時窄
黄憲子先軰弱冠受知吾家敬美今年秋閏過
呉門扁舟訪我弇上出所撰臨蕐新草及北征
稿讀之盖洋洋矣賦雖吐一斑足窺全豹靈光
洞簫將來當不過此至於近體出入初中時挾
梁棟之氣不耐點檢恐指南之車切玉之劔未
便可已也僕旣欽其才媺其志因成一章以效
微箴憲子當不逆耳哉
威鳳雖未儀其彩必九苞誦君河東賦燁然見一毛
矯翼叩天閽長鳴瑞聖朝大雅旣寂蔑正始出劉曹
齊梁傅脂澤膚立復牙聱景龍闢康莊天寶挺群豪
體變雖尚俳骨勝神自超子其愼爾趨通蔽勿輕殽
璞玉希連城寧辭劘琢勞
楊翁八十述壽一章
昔多長者游弱冠忝公車是時楊翁父業已八十餘
啖我園中橘酌醴鱠神魚翁時侍其側恂恂復怡愉
轉盻能幾何翁壽差亦如已損負郭田僅存立璧廬
人是羲皇人居卽畏壘居但貴心樸誠何必口詩書
笑彼夸毗子營營錐刀趋所竊若已盈所得無乃虛
勸君安枽梓化日正舒徐
仲氏棄官學道投詩見依抒此爲答
三教星月日精光或相鑠識者探其眞從乳出酥酪
么麽任蛙紫法象炳丹雘仲氏窺甘源欣然頂門勺
至味中自賞大飽無餘嚼朝疏發殽函夕舲下伊洛
豈伊微罪好狥此孤臣托罝網彌川原那能簒寥廓
鴈序中所私鴻冥偕足樂世親皈大乗其自雖無着
玄奘梵天來長捷潜井絡駕言定録君仰資太元格
竊窺逺游品翻與思玄邈從兄義則安當仁爾毋郤
所虞皦皦地象罔竊眞藥
其二
大道寧狥人俗情能不暌安見汙潦内有物吐虹霓
茅翁笞叔申調達謗牟尼肝腑不相燭何况大闡提
名利巧愚人徃徃使識迷喧如百蚊蚋溺若一醯雞
寶彼九秋條謂等三春荑俯仰天地間慨焉思夷齊
吾弟稅輶軒攺服友鹿麛竦身二蕐巔紫氣爲之低
濯濯靑蓮花以根拔塗泥而我尚攻中棼結不受觹
西畏弱水航上慚玉京梯晩途僅自克何肉與周妻
耕則共地肺居則保天倪
腕瘡劇病不寐戯成示敬美
冉冉月墮櫺淅淅竹敲瓦呻吟不成寐數至街鼓罷
我羡畢陵伽視身如土苴拚此半殘足慱得全般若
四大非我有誰爲受痛者此義頗亦聞其如不能捨
前詩似欲得吾弟一轉語耳乃報札謂不能分
痛又云四大爲累只得調耐因更成數語
後痛猶未來前痛已過去唯有刹那痛與我復無與
欲覔止痛者亦復不知處是以忽見寛寢息了如素
循覧分痛言將無手足故與約更不痊割棄門外路
永嘉朱叟去吾州學正後五十年而其邑人陳
子繼之莊秀才遜學後先獲事焉乞余言爲
贈曰東嘉繼美
東嘉比東魯禮樂何臻臻窺經見崔服問姓乃朱陳
先後慱士師作我婁侯賔絳帳宛而舊靑衿俱已新
惟應垂白者猶是守玄人
封君沈翁七十壽言
父書旣讀盡遂讀天下書兩兒佩庭訓比翼升公車
大者汝南君小者承明廬脫汝白苧衫餙以黄金魚
充庭盡和氣遶膝皆璠璵有時寫八詠虹霞吐階除
忽爾釣四腮日月付樵漁能令紙價貴又使俗情踈
楚澤縱元緒魯門饗爰居喧寂太非性擬公安得如
我有盈觴酒微規以當譽願保四餘言永爲百歲儲
辰玉應試留都賦此贈之兼贈孟孺
欲識操觚業爲之無以爲熟若轉丸蜣專則抱卵雞
靈臺僅一寸武火安所施
其二
棘日垂没際秋榜將放時要湏覔眞我勿述未波馳
一番煆煉過大道將庻幾
其三
鹿鳴歌甫罷紅潮登臉色十里捲珠簾三衢緩金勒
勿起人我相湏藉恬憺力
其四
徐卿子同好翩翩厲風翼今日雙南金他時契與稷
毋輕露宵光世眼易爲白
馮京兆先生挂冠其子咸甫赴公車言别需一
言之贈
馮唐厭郞署拂衣臥滄洲有子字王孫頗與史長游
冥志越三墳英風隘九州飄然赴公車甲第焉足酬
三語司空椽一疏富人侯鄙意稍不然良玉戒暗投
不覩長安市談笑生戈矛桃李駕春風獻態不自羞
憔悴離根株零落委道周竊窺松與栢偃蹇若潜虬
鬱作淸廟材竟爲匠石收出當承八柱處當傲千秋
答伯起丈見夣之作
張卿留侯裔中歲慕黄石螘觀一世豪消搖於八極
寄此漆園蝶薄彼天門翼宵分嘗夣余披襟話玄白
怳若楊侍晨親絇子喬舄緒語猶可尋淸徽倐難卽
起覩銀漢秋白榆何歴歷裁詩紀相贈意我或有得
而我未解脫凡情宛如昔焉能他心通作汝屋梁色
欲馳樂令駕一解衛生惑試觀醒後身何如夣中覿
冝興呉詹簿見貽山海珍錯走筆爲謝
巖臥應未深故人跡能繼雖辭何胤肉尚餘許詢餽
麋膾披玉鮮茵蔯縷絲細食指了不驚饞口喧兒軰
亦知人天供奈此禪恱味
爲汀州王别駕大頥贈彭司理而珩
漢庭貴張趙文吏爭讀律吾獨愛彭宣時時餙經術
霡霂使車雨晶濙訟庭日數登謝公樓一揮始興筆
推按汀溪寫拄笏西山入别駕老安豐爲余頌畫一
乞詩代虔刀三事行可必
歲暮卽事雜言六章
晨粥盪一甌饑卽煨芋栗擁衾就瞢騰墐竇避蕭瑟
守令不見存山人無曆日有曆固自佳無曆亦不必
誰道不知年新年是初一
其二
七尺虎軀將自言能學道舌底吐蓮花心頭發殘燒
東家怨除目西家盻邸報欲出中旣熱欲處脣亦燥
何似兩不關蘧蘧睡一覺
其三
衝寒裹頭出剥啄何太緊徴詩勝徴稅責文如責進
才枯思復竭拒之則不忍何不焚筆研深山採薇菌
慳心久已無名根或難盡
其四
名塲走豚犬秋風偶先登乍聞亦欣然門戸或可馮
雙眉豈必蛾謠諑從此興兼復天雨雪時時念凌兢
記取未遘時廓然冺愛憎
其五
天地豈不仁來爲鄉邑讐疫鬼日夜侵盡室委陽侯
長吏佐凶歲存者復纍囚丈夫具七尺豈但妻子謀
朝粥與夕蔬一飽良足羞
其六
玄冥多慘駕羲魄鮮停軫故人偕宻戚落落晨星隕
沈淪醯中雞促數露下菌新事久已知偶然生不忍
却顧凈居天花冠亦萎頓
送周子禮太嶽玄帝宫
北極下明神寄治參之峯金宇薄太淸玄旗散靈風
皇王隆秩視萬姓皆朝宗周郎江東彥冥心事眞空
胡爲挾瓣香竭蹷趨其宫我聞天大將九有托帡幪
焉知非冐索現身扵其中蕞爾醯雞士窺管安得通
朂哉顓子思歸語將無同
卽事
愛弟不赴官頑兒不登第世法若小虧於我乃私慰
積隂乍收豁春風滿天地大家團栾頭相與明得意
得意者爲何共此恬憺味
初晴策杖東郊作
二月行欲盡寒隂始微蠲今朝策藜杖行散歩郊原
何不命濁醪亭午自醺然柔緑猶未勻枯枿乃望妍
造物不自功偶然成後先但使受噓拂遲莫亦何言
爲印師設夜供偶然作
適聞印師歸咄嗟供草具燕筍斵春雲狗杞吠朝露
辛香溢楚芹柔甘調薯蕷徐進宜城粥玉脂戀湘箸
何必五鼎烹所得良已飫回思鵠形子半菽猶未固
一甘縱足快萬古誰爲度與汝誦五觀毋爲口腹誤
後雜言六首
食肉無馬肝不爲不知味飮酒無蒲萄不爲不成醉
軟飯一兩甌飽卽熈熈地濁醪五六杯醺卽騰騰睡
毋論昔者非但曉今者是
其二
有產不能問粗足供朝暮有子不能教亦足知門戸
屈指無累人眼底殊有數不畏去時景不覔來時路
役役筆研間終爲阿堵誤
其三
朝禮觀世音夕禮阿彌陀不願乗金臺不願產蓮花
聊以銷宿憯攝心使不它貴人背相笑禪者靣譏訶
我亦不敢言自問各如何
其四
割肝救父疾父愈喪其身捨身餧餓虎虎飽噬千人
怨親雖殊致違道恐亦均孝者信其孝仁者信其仁
古聖賢爲之我則何敢論
其五
由來大乗地不踏小乗逕滿口說大乗何曾有一證
或請丞相田或借中涓柄開筵珊瑚擁發箧黄金迸
未必小乗人肻作大乗行
其六
客有冠蓋來强我談京洛昨日頌伊周今日詈莽卓
或笑佞█非或嗤世情薄自古良已然二端俱不錯
是以潁水人洗耳安寂寞
偶聞有薦予者兒子自公車書來微及出處一
笑答之
君平昔棄世歸從此心卜採藥北山阿誅茅南澗曲
事佛始解勤愛書亦不讀昔者甘白簡今何叨薦牘
縱令借作眉豈堪下同目汝意或雞肋吾事已蛇足
終入壼公壼長伴鹿門鹿以此無兢心塞汝有竅欲
尚愧未忘言何如坦其腹
有薦新蠶豆櫻桃麥蚕者邀印師共甞之戲成
一章
麥秋麥作蠶蠶月蠶名豆豆作緑珠圓蠶似碧玉皺
家老憫我饞傾筐前爲壽櫻桃况初熟可以佐春酎
念無水晶盤寫自翡翠襃野人欣及新儉歲享慚厚
印師獨不然入口如傾溜天厨與貧里等付一飽後
迦葉湏菩提妄心分去就
送顧子韶臬使之山東并爲故人李于鱗子駒
有托
昔我游濟中于玆二紀徂叨陪雪宫宴地底噴眞珠
闘雹跑突泉弄蟾大明湖東南蕐不注灼若芙蓉敷
間擕濟南生促膝黄公壚捲波白浩蕩瞪眼靑糢糊
回首萬事空千載亦湏臾君今持節去奄有齊魯墟
齊風復泱泱魯道不崎嶇惜哉絃中雪不與寒山居
倘式元禮門長松餘幾株竊申孝標愧爲我撫遺孤
沈鐡山先生葬光福山輓歌一首
沈約千載人風流一朝息素旐發呉江送舟傾原劇
鄧尉聊卜隣光福棲眞宅黄鳥聲自悲春原樹爲白
埋玉向圡中誰能不心惻寧知龍變化夷猶扵八極
感事
山鵲營樹顚壘枝猶未固一雛復一雛宛轉伺其嗉
毛羽尚未成忽去不返顧縱無矰弋虞葳蕤恐中路
念我非慈烏焉能希反哺生自當風喧爲人慰朝暮
壽安母王太孺人六十
夫人相國孫婉嫕閑内則及乎佐安秉素封日從闢
七誡以次脩千指欣受職從夫旣已榮誨子乃終吉
翩翩宫彩衣昔從斷機織瑳瑳大官供復自丸膽得
何以萬年觴膝前雙白璧
族孫亮臣少而孤伯子詹録教之成鄉薦賦贈
伯子
儀部昔彌留手撫二尺孤豈不念芳馥疇當庇其□
有梓代爲喬結廕亘天衢風霜不見侵雨露日夜敷
靑葱兩玉樹慨此同根株旣成孝亷名重爲割膏腴
千秋許少府友讓名不孤
爲 襄王題中和軒
天運不暫息辰樞秉貞凝隂陽長調暢品物乃流形
一哉君王心偏陂了不生坐見春風來熈恬順吾情
所以陳思訓中和誠可經
爲 襄王題懋德齋
高齋何沈沈君王飬淵黙徵姿却鄭袖選藻踈唐勒
峴山不自高漢水何知益極目平楚遥油然被膏澤
乃知大王風來自君子德
題 襄王收春臺
春風何處多城東大隄路君但收春來莫便留春住
散作襄陽春煙花十萬戶
題 襄王含春亭
初曦啟羣象玆亭獨先得君子感退藏翛然閉一室
珠玉豈不光含之潤山澤
題坦菴老人詩畵冊爲甥金愽士
坦菴一老人蕩蕩躬履素里多明哲士琅琅相標署
詞翰猶若新人與庵非故居易仰前脩宅平諧所慕
介然桃李蹊迷陽安得妬方寸苟不夷羊膓起中路
寄言宅相子毋爲狭邪誤
洪山人自永嘉偕肖甫司馬過呉門輕舟入訪
云將入燕赴平津之約余時病起爲蔬食以供
從容久之因成一章爲别
白日麗中天群星環北極麟鳳旣郊游猿鶴不遑息
策杖辭永嘉呼舠凌震澤欣陪元禮濟將首贑君席
余時病初起蒼苔繡行跡一剌破衡門胡床下東璧
暫割周顒嗜聊充井丹食宿醖挏乳濃新炊菰米黒
飯罷何所爲嗒然竟日夕空名無可借實際嗟何得
試看眉宇間寧無首陽色
先師移龕日忽已三周晨興作供感歎有述
昔在歲庚辰仲冬月二吉于時自徐墓少女風轉疾
冐雨扶師龕倉皇以身衵宻羃無際雲熹微露隙日
倐爾四垂凈熒然一星出千旌闘繽沓萬戸奏芬苾
師龕旣已奠余亦寧耳室雖謝衾枕殢而多筆研役
厭事事轉心問心心或軼良友多中潰豎子時見嫉
三載俄已周所得無一實夜雪射晶熒晨霞吐鮮霱
彷彿靈駕過能無内慙怵更矢蹈海言仰希出世術
將從咫尺地汛掃萬縁畢
見有演闕侯斬貂蟬傳奇者感而有述
董姬昔爲吕貂蟬居上頭自誇預帷幄肻作抱衾稠
一朝事勢異攺服媚其仇心心托漢壽語語厭温侯
忿激義鶻拳眥裂丹鳳眸孤魄殘舞衣腥血濺呉鉤
玆事豈必眞可以快千秋旦聞抱琵琶夕弄他人舟
售者何足言受者能不羞寧如楚虞姬一死不狥劉
周子家會稽獅山傍因以獅屏自號其游呉也
諸生多從受經魏子請余賦之
會稽有獅山之子廬其岫生平冨經術所至必教授
精言散不乳雄氣攝群闘壇專師利座義奪法王吼
霧豹奚足言雲龍終有遘何必擁臯比諸生群且就
題贈虹臯子
昔覩蓬莱虹維時午初霽怳若梵天橋旌拂擁螺髻
有橋呉江湄列星七十二連蜷下飮水夭矯垂虹勢
結廬棲近臯之子托深契文彩成五色中含不平氣
雖等望雲渇毋取貫日銳變幻俄頃間造物小兒戲
何似以橋名千秋恒利濟
題海峯圖爲故金同文先生作
六鰲旣失守十洲俄半摧蒼然東海色忽墮一峯來
揷雲斗柄出浴日扶桑開停琴聽洪濤乗桴問九垓
魯連無世念安期有仙才高踪不可卽披圖良快哉
張秀才母七十
夫人昔歸張中道損歡讌淸心玉同潔勁節霜不變
有子熊丸訓早登鴻都選歲裁尚方服日割大官膳
夫人不色喜謂爾必陳善持綱忤上宰積媾承嚴譴
相與耕綿田夷然了無怨今來賜環日再展添籌宴
欲知孟母賢請誦子輿傳
用韻自警
寂爾當春晝怳然現余過僅曉身外師不識師中我
逞筆亡所裁幾復釀語禍廻塗塗轉迷蹈海海仍苦
所執但空花而乃希眞果俯慚抖擻念仰愧慈悲父
名欲一線牽百諐成子母摉之若微細任之終失墮
眞一苟有虧畢生莫能補冉冉崦嵫照沈沈北邙圡
不解去日愁爲昩來時路試一喚王生王生必回顧
惺惺與昏昏兩反當兩助於此尚因循賢聖莫能度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五言古
贈别邢氏
邢子愿按呉呉人德之而遷楚藩少叅以去
不佞尤有慨焉因成二章盖比興之義勝云
耳
三呉昔沴癘原野何葳蕤靈雨從北來爲我日夜滋
破塊將作膏潤枯將作荑旱魃何相仇狂颷中奪之
一展衡巫雲再展七澤□吳民泣相呴焉用真宰爲
虛矣詛楚言楚氓仍見私
其二
日余困薖軸上書方乞骸感君纒綿意報君繾綣懷
北風蕩征塵晝暝十二街我以爲兄弟焉知虎與豺
青鏡光不虧浮塵焉見霾韶年負奇蓄勝際未詎涯
椹衫黄金帶紫盖白鼻騧楚逰誠云樂和郢况不乖
袁母勞夫人六十
吾友袁汝南英英瑚璉器晩達仍坎軻才高遽傾棄
少寛黔婁槖未必向平累七女僅一兒右軍遘全異
矯矯勞夫人爲之代終事婚嫁悉以償廬產毋中廢
誨子必義方不遷隃孟氏頭角俄嶄然箕裘當有繼
雅聞甲子週軒冕光照地枽榆藹餘照松栢綿晩翠
道韞無報客賢聲自呉會
故將軍何維聖自維楊來禮曇師畢卽出新編
見示斐然之感遂成四韻贈之
何遜在楊州輕舠訪婁滸驃騎雅佞佛將軍不好武
旃檀裊猶馥牟尼烱還吐毋使罔象求留之媚靈腑
送顧吏部遷山東臬副并托訪于鱗冢
顧榮江左彥藻翰復超絶一辭笠澤雲十倡鐘山雪
水鏡含春温氷壷朗秋月時煩巨源啟遂佐東秦臬
褰帷風决决摇筆霜冽冽舊游三十年約畧爲子說
上有蕐不注下有和郢骨微言猶若新與山闘嶻嵲
吾子雖異時同調必心恱倘表鄭公鄉千古偕不滅
余登第日一接故大叅甌東公二十年而遇公
伯子思堯君爲賦曲池草堂詩又十七年而君
之子季輿來謁出新詩一編云將有逺逰且乞
數言之贈感舊懷賢情見乎辭
早識叅知公矯矯一世師東序懸鐘鏞西清列敦彛
及乎覯象賢宛然慨風儀奈何同阿閦一見忽失之
接汝通家剌誦汝幼婦辭舊感熱中膓新好溢鬚眉
别業昌湖涘有無餘曲池荅言九州慕焉係一壑私
伊子論交日是我挫名時敢誇大父行勿言丈人知
贈慧永叅五臺畢復禮落伽過訪有贈
上人宗門秀雙瞳剪秋碧夕踢潙山缾晨操趙州錫
挿漢淸凉臺截溟補陀石一見不再見欲得無可得
吾意且暫歸法堂草三尺
封戶部大夫次泉李德潤先生其先自閭中徙
豪衛京師遂爲京師人補博士弟子通經術
有聲而不獲第有子今儀部君蚤達以其官
封先生不色喜惟杜門讀書繕性而已儀部
用直言獲譴先生不色憂旋被召遷今官迎
先生養先生亦不色喜其夷然泊然者如故
也弇州生聞之曰先生其有道者歟選部魏
子曰子以先生有道者則子之言偏天下而
乃嗇於有道者何也辭弗獲已爲古風一章
歌以壽之
凾右表地靈天京萃人傑英英李夫子徙豪自先喆
三藉方朔餘七工枚生發鴻都藝良就鹿鳴歌中咽
束書憐骯髒撫腹笑豁達慷慨捨頖宫栖遲瞻魏闕
伏櫪雖已乖有駒早汗血粉署郞地官氷壺鏡秋月
一登考功最遂叅大夫末紫誥標義方烏紗冐宣髮
閭里前爲壽雅非公所恱 君恩固沈深汝職何瑣
屑維時上台拆望治群志切雖更覆餗鼎未監摧莊
轍桃李叢要津狐鼠竄深穴寒素多失職膏腴轉軒
掲御史一有陳襆被謝朝謁維時雷霆下臣才理其
說夫苟利社稷焉能避鉄鉞天聽不爲開物情轉成
鬱槐簡拖緑衫引慝謝親闥公爲喜加飡汝志吾弗
奪疇擁黄屋尊誰伏靑蒲熱堂堂中興代鳴鳳何寥
濶旣同臧洪日寧辭道州罸禦魅夫豈遥無官自足
活天心在仁直隂翳俄朗豁宣室旣生還絳灌亦心
折金陵佳麗地建禮鵷鸞列試問三釜隆胡殊菽水
啜拄笏龍江霞曵杖鷄阜雪有時指鳳游翛然羡高
潔氣飬神自王意澹精不汩父道師友兼君德天地
埓我稱萬年觴盖言不磨蔑
二瑞篇爲靖江朱生頌其令陳君也
陳君自臺出爲靖江有異政而感甘露嘉麥
之瑞故頌也
皇靈大動變鼎席乃頻移天澤不自秘屯膏布宏施
江介有神君卓魯受良規欲觀馴規化稍戢神羊威
湛湛秋夜零瀼瀼露未晞承之烱如玉味之甘如飴
大地春風來來牟亦吐奇同頴表一心共穗昭兩岐
昔聞上元令淸心感恩滋復聞漁陽守異政假靈祗
赫赫我仁君斯瑞乃兼之祝君壽無疆惠我樂不支
蘭谷辭爲沈子賦也
菀菀谷中蘭習習微風吹馨香自相媚焉用傍人知
陋彼靈均子九畹廣見滋被以大國名貢之白玉墀
違性離故圡雖貴非所怡欲識幽人貞請聽蘭谷辭
李本寧兄過訪挾客曰來君者其名相如其字
不疑與談而悟則吾貞吉先生也喜而賦長篇
贈之
本寧别燕中十見秋草白忽通應門剌使我倒雙舄
鴉鬢猶未蒼虬髯頓成赤寒暄未及展已進所携客
輕褣乍飄颺朱輔吐温晳曄然一顧盻光彩暎蘿薜
姓疑護兒後名自長卿得稍停見隆凖薆語通促膝
始悟自陶徙翻稱范少伯縱復紫可憐寧奪南離色
不戴逺游冠却杖逺逰策黄鵠摩天來肯作樊籠翮
剥棗温濁醪展歌恣懽噱牀頭挂君畵袖中出君跡
神交復會靣數載今一夕却顧斗柄間叅商當不隔
勿問王孫歸所愁關尹識
贈别陳從訓時余且入山矣
少年不見值晩合便成離以我絶絃際逢君納履時
初聽有心磬旋展無聲詩雲霧勿輕墮風流猶在玆
還聞金鰲背差堪笙鶴期
俞山人公臨卜築陽羡賦寄一首
京洛饒賢貴呉會冨蕐腴雖復堪身筴要非中所愉
仰希上皇風俯卜靜者廬荆渚無濁流陽羡有幽區
山自離墨來溪由罨畵舒以玆畊蠶業不復廢詩書
春問茶女茶秋逐漁父漁朝饑拾野穗晩供剪畦蔬
蓬累故何滯鷃適當更餘竊從柴枽叟相爲咏移居
毋使車馬知令汝蒼苔踈
曾舜徴令長洲有古循吏聲實而臺抨當調作
此送之
伊余竄草莽忽忽末景馳閭井有公言賢令將解龜
忠恕佩家訓三省日孜孜云何貝錦繁致此投杼疑
圓魄麗中霄纎雲來翳之廻光或不矚眞體乃無虧
膏雨乗春布沮洳稱不宜寧爲流潦故悔此天澤施
卽墨非吾恨中牟竟而師追諐内逾宻委運外自夷
但使素絲存寧受墨子悲勿以黄綬屈遽咏陶生辭
泰二苟朋亡知當未遐遺贈子幽谷蘭一佩三紉之
淸芬幸無故行當被條颸
張助甫中丞自夏州遣信問存侑以三月俸曰
爲米汁費報謝一章
上元之來夕有鴻自征羗中丞三月俸使者萬里粮
上言識區區下言結不忘書窮逓角見朱提爛生光
氷雪滿衡荆藹然自春陽日來不飮酒酒家無鷫鸘
亦復不噉肉屠門毋責償蹲鴟足飽饑懸鶉有餘裳
念欲返君嘉友道非所當西寺充檀越東隣佐貧喪
南陌飯芘蒭北渚成徒杠以此無住施爲君彼岸梁
竊聆叔則言載佩原思章吾儒亦云云毋使廉惠傷
壽九房三仲季之母范六十
昔我伯父行魁然鄉耆宿生平恃豪舉晩始虞嗣續
絡秀來爲偏熊羆瑞相屬鼎立丈夫子遶膝皆峙玉
伯仁故亭亭阿奴不碌碌季春壽筵開琅玕紛觸目
始歌三婦豔繼以將雛曲但誇河東鳳何論羈栖鵠
不學西隣女幽蘭媚空谷
成化乙酉世大父郞中公捷留省遂破吾族天
荒今年復爲乙酉而猶子士駰入太學應試恰
與大父同庚賦此期之
昔歲乙在酉伯祖尚書郎隻手探月脇一枝破天荒
遂令素士族重喚烏衣王冠冕蟬連來一百二十霜
枽梓有餘暉蘭桂無不芳汝生在庚申雅與伯祖當
昔阻上水灘今來順風檣汝父游成均不能掩夜光
諸生皆避席祭酒爲下堂汝兄歌鹿鳴矯矯千人塲
餘祥發麟趾勝事徵鴈行努力崇明德淮水日湯湯
元瑞計偕過呉入訪弇中留飮有贈
日予欲無言吟詠亦隨廢塞耳空谷中足音胡然至
之子匪俗歡夙昔申末契掩關二載餘日與黄卷對
鹵莽一世眸牢落千古事 聖主御明堂汝乃隨計
吏應門故所習踉蹌手其剌一見肝膽披軟語若相
媚中厨出旨酒亦復饒異味鸞刀縷黄頷雕盤飣朱
柿秋色在芙蓉客醒主已醉四坐且勿驚見有此人
未但誦子虛篇何待楊得意
壽舊幕僚宜興呉君六十
我建襄漢牙君叅芙蓉幕皎鏡壷中氷昻藏雞羣鶴
攝邑貽邑思辭官鮮官槖擺脫墨綬榮經营寢丘薄
溪山相暎帶心跡雙寂寞十味茗筍新兩收魚鳥樂
素封亦何道紅友時斟酌地僻日似年身閒夣不惡
念予嗣嘉遯所愧名未削遠信勤柿栗飽飱慰藜藿
甲子君後週精神逈如昨竊致三叟言用爲千秋藥
長作武陵人桃花任開落
題鳳凰集圖爲陳德淸應召
鳳凰出丹穴萬羽相因依今者集君庭孤騫以徘徊
匪爲聼簫韶毋乃攬德輝阿閣麗層霄雄鳴應朝暉
肯學頴川守終貽鶡雀譏
送喻隱雲先生歸常德
余學道七年矣而未有所得今年冬常德喻先
生自建昌來自言拜南嶽王薛二仙人之秘余
受而行之不三日而證奇妙種種不可殫述去
今而徃唯有無思無爲勿忘勿助而已先生别
矣余無以報先生願先生韜光隱跡必擇志士
仁人而後授之異日雲軿霓罕間不令猥雜致
罡風吹墮可也五言古體一章以當左劵
淸微大赤天徃徃多闕職欲鑄人間人去充蕋珠伯
曇師誕先登余乃甘舊謫七載猶滯滛三環同棄擲
幸逄喻少君喜氣滿大宅銀海湛澄波玉池潄靈液
傾盖若古歡披襟慶新得自云少無賴陸博恣酒色
行尸鮮生望立骨愴期迫偶從衡嶽歸乍迷襄城跡
道逢二仙長不飮亦不食揖我霧露中栖我石崖側
蹲鴟餧我饑蒼蘚分我席夜分仍見憐軟語相尉藉
玄牝豈異門谷神有真的一氣皎指南衆星皆拱北
始若晋陽甲祛除靖肘腋繼如時雨師九有咸蕩滌
鐡鼓以次開金輪長不息坎離本天媾任督寧二脉
九宫漸充盈百體各輕適何必守庚申然後蠲死藉
余意了不疑三宿而自獲方欣順風拜忽杳凌空舄
邂逅成睽違倉皇悸心魄葉葉雲四起亭亭鶴一隻
宛宛武陵紅迢迢洞庭碧君擔日月行遺余天地塞
前因已小露後果莫輕悉大道故不私玄機帝深惜
栢溪翁寫竹妙得彭城墨派而不輕爲人作以
故傳世頗鮮此帋僅以數枝寓意耳而盗態溢
出乃子尚書公刻之石摹本示余不勝仰止敬
題于後
子猷愛此君不能一傳神誰爲傳神者峭蒨得其真
前有文湖州後有王舎人沈翁天機活不借丹靑色
盡吸淇澳秋縮入文園墨披稍鳳尾振寫籜龍鱗坼
興來兩三枝勢若一萬尺翁乗葛溪杖轉叩湘君宅
零落吉光裘片羽千金直幸有鳳沼兒摹之於樂石
石能使竹壽竹能救石頑遂令風雲氣長留天地間
羹牆莫深慕徒益淚痕斑
輓七十六翁少和盛先生古體一章
秦人剌扁生曹公僇華氏念非遘兇殘此曹會不死
盛翁擅秘方且復精名理肘有靑囊書舌餘上池水
出奇不爲恒所治人立起手診貧兒腕巷停冨客軌
義聲冠當時顛癖亦爾爾昨歲冬仲朔衝寒過吾里
宗戚若而軰賴翁錫餘齒蕐筵簇高張鄭聲奏綺靡
翁去不復顧自抱琵琶妓風流一朝盡有藥它人餌
七十六年春花飛逐湍駛猶舉逸少云樂死勝二子
爲悰雖不同傷生亦如此惜哉三仙翁制命不在己
咏碧蓮花花初正碧久之則純白矣
苞蕋色正碧碧如碧瑶冠舒英漸純白白勝白玉盤
雙成粧甫畢西母宴將闌醉馭羣鶴苦雪翎盡摧殘
送印上人朝五臺
僧朝五臺去毛孔皆文殊及乎五臺返文殊爲有無
淸凉卽煩惱欲界是仙都吾愛仰山弟從他來意孤
譚道人自豫章來致宗良王孫詩一編爲訂而
序之復成玆章示宗良
客從西江來鯉魚衘雙結魚腹了不腥蘭芬中自發
王孫天潢秀興詞何勃鬱奔騰失前軰擺脫謝時傑
調古意必新才工理非别力廻彭蠡瀾欲表匡廬截
四顧無當心徘徊取眞恱敬禮昔杳然玄宴本虛劣
笑此垂盡軀爲君千秋設
吾州趙僉事先生伯京自號震洋盖卽東海也
先生官白下時白下諸名賢皆爲之咏歌署題
至圖畵其事四紀來則先生久游道山而諸賢
亦無在者其嫡孫太學某出以示余不勝望洋
之感因題短章於後而復志之
昔聞西竺言扵東有震旦百谷萬古輸黏天浩無畔
赤日蒸綺霞光彩交凌亂夫子鐘其靈少小富篇翰
齊汩搖地軸泓渟茹星漢羣賢悉河伯怳然失其觀
是以必朝宗驪珠挹無算中乖仲尼志遂興魯連歎
化鵬得逍遥騎鯨歸汗漫焉覩雲氣中期羡不相喚
贈别胡生
晩途頗厭常胡生實奇絶磊落饒意氣昻藏秀風骨
春城喧呉趋絃管中夜發忽彈廣陵散寄思在寥濶
泠然中心賞焉能媚時恱無竽耻齊濫有璞甘楚刖
少年易窺人不爲兒曹說
元日探梅前塢得數枝作
條風煦元正令我寛眉頭偶成探梅句遂作探梅游
捨策凭小僮柱頰枉前丘一點兩點踈千枝萬枝稠
目境固有殊會心並悠悠行人且莫折留媚我淸幽
題朱上林所贈錢舜舉太白觀瀑圖後卽還上
林
匡廬萬古瀑太白千秋才兩奇偶相值後人何有哉
及展舜舉圖怳登文殊臺立起靑蓮枯來聽萬壑雷
始知丹靑力可以廻寒荄
其二
昔余賞朱生(上林父太學邦憲也)颯爽埓李白喉間白龍掛宛
若瀑布直此圖傳李神卽呼朱亦得急還其家兒置
汝高齋璧好待寒月來悠然想顔色
將赴留都司馬出門作凡四章
五十始加一翛然嚮巖居六十尋已三乃復就徵書
一念苟不堅百悔與之俱倦馬臨畏途十歩五踟蹰
問我何所戀問我何所湏我亦無所湏但顧我頭顱
其二
今辰復何辰二月吐嚴霜敝廬非我室故里非我鄉
病弟强巾櫛病妻尚帷床小語報 國恩勿作兒女
傷出亦以彷徨入亦以彷徨淚下如綆縻欲荅不忍
詳
其三
徘徊楊林陌顧瞻先人墓螭首松栢椒垂垂泫珠露
王綸旣三沐瞑者忽若寤白首衘弓旌豈以浮榮故
小欲酬 帝恩或可扶天歩衰駑有如此終應問
歸路
其四
曉歩城南隅入辭導師廬戀此蘿竹幽愀然就徵車
於道豈有當供奉十年餘候吏滿河干旌旄溢川塗
不知爲誰子顧我了若無雖乖箕頴尚恬憺庻未渝
遊攝山栖霞寺頗得泉石之勝因訪明徴徵僧
紹故阯讀江令諸篇遂效其體
宿雨歛西昏翔陽舒東白松澗紛相恱溪喧若趨敵
迤邐叩山椒熹微露榜額焚香禮空王問飯得香積
靈骨吐雙圖佛螺現千碧興來不虛返縁源漸有獲
飛泉激氷雪餘韻鏗金石一線脂螘通雙崖巨靈劈
如聞大士音怳作海潮色徵君畢世栖冥心自樂國
江令終宵憩返念仍燄宅伊余迷晩徑一壑乖定力
已慚戰勝肥虛戀囂中寂逝言滌無明將從度公柝
縱歩攝山頗窮名勝有作
玆山寔靈秀茀鬱如團繖窈窕隙日穿芊眠洩雲散
忍草屐不妨名藥嚢堪滿湧瀵勝垂乳疊石疑叢卵
易窺法王像難跡徴君舘忽有巖梅發如逢勝流欵
酌水當醴觴撫松韻淸管日昃不知歸焉顧足力短
明發望臺城戒徒心更緩
追和江令靜臥栖霞山房望徐祭酒作有懷趙
祭酒
夜靜絶梵唄地幽宿嵐隂警鶻振棲羽飛泉來逺音
因探作者詠時攪故人心講席鱣初爼經壇杏欲林
西方旣中返北靣敢希欽幸以衰遲感毋復望臣深
古意寄伯玉司馬
古道邈以乖雅尚人自疑日余與君子結髪媚淸時
棄置何足言千秋以爲期鄒律嘘春陽被者尚參差
見龍雖在田文明光四垂鳳衰將何道六融猶未摧
逝將因風徃消搖於咸池
其二
金陵富英彥甲第亘中逵短剌日夕馳跡徃神不偕
寧知塵中尚乃在黃山陲容城旣璧隕濟南復蘭摧
頫仰宇宙間知己日以稀紉袖雙鬱金三枯芬漸衰
幸其未爲蕕持用表心期
荅汪仲淹
日余栖崆峒九陽坐晞髮承子問道言片語不能荅
今者游金陵雙騶日喧喝過耳了不停當機時自發
真宰失玄珠寧爲罔象設頂生慕帝釋舉念成一蹶
有身亦何患無生寧待說擺脫有無關悠然得真訣
承大宗伯姜公少司冦李公邀同大司冦陸公
少司徒方公陟牛首山有述
金陵信佳地玆山仍麗觀標形自牛首遥勢應龍盤
叢楸入晝暝長松當夏寒雲梯界危漢梵宇繪層巒
仰窺象緯逼俯覺塵世寛江拖萬里練巖橫千仞丹
追昔始興議聊深冶城歎胡云表雙闕毋乃文偏安
巨明一開闢奕世乃勝殘文祖時駐蹕神孫此廻鑾
天子自有真奸萌焉得干雝雝鳳游圃衎衎鴻漸磐
朱衫雜緇素白社容簮冠方藉禹功大况值堯世難
將至祖堂過嶺返望牛首
脉從牛首來勝自玆嶺始足力雖小疲目境殊未已
午照蒼松巔千崖被紅紫怳如帝釋天鎔金餙睥睨
色相故以空羡心何縁起
祖堂
大道本無統玆統乃融師智巖敷五葉鶴林横一枝
任尔黃梅發差强未熟時
泰和蕭京兆感異夢得地搆樓甫成而拜 勅
命之錫俾余以詩紀之
梁德一何長炤灼光來裔八葉秉台衡餘休猶未賛
侯其名家子通顯身自致傑搆入幽夣奇徵恊雄思
武姥當倚欄淇塘曲環砌雲霞鬱繚繞竹栢獻葱翠
燕賀客席初鳳衘王綸至臣岡百稽首奉之踰六瑞
山君日來朝斗使夕相媚非由地靈藉詎表天文麗
赫赫蕭京兆食息衘 恩賜
右司馬私署之兊隅有軒三楹前列數石若岡
阜植以時卉一命觴觴之糸以長語
昔余圃離薋壘石當軒牖間借凝霰崇暫收停雲黝
麋鹿性所便鷦鷯願毋負不謂志轉奢遂闢弇中畆
莽蒼跨隴植歷落排空阜却顧舊所栖曠若吞八九
晝汎窮淵源宵遊墮參斗主席或不冠客衣從短後
易世非所論此生畢吾有何意咫尺書遂奪匹夫守
問我官何署叨從司馬右問我居何所尚書巷西口
旣鮮履道竹亦闕彭澤栁造物或見憐謂我癖如舊
石頗餘數拳地僅盈十肘敢煩離薋較宛尔一培塿
衣以朝榮花聽雜野生莠亭午初散衙欣然緩其綬
尚兒致盤飱海兒捧巵酒何必高軒過隗俄自稱壽
人生百年内所值皆歸偶安能歌五侯且復豔三婦
却問洛城南金谷今在否
酬屠長卿談道
漢武招炎柄神威鞭八荒貴富無終極歡娛焉得長
上感西母精譬說將萬方靈藥點行尸非腐僅成僵
太白宦不達蓬累因風翔自云大還就毛骨皆靈香
逍遙竟八極婉姱凋三光采石一醉歸鯨背天茫茫
得意失意人於道皆有妨其言快人耳其事令心傷
雲罕下璇霄絳節麗朝霜下迎掃除者不問陶華陽
栢葉瞿仙童逺勝其師黄冈象獲玄珠智者空遑遑
竅爲聰明鑿羊用岐路亡才鬼與頑僊其究安得當
僊成故不頑才鬼淪披猖余計業已失謀君安得臧
不覩襄城轍大霧迷康莊自非小兒言七聖俱彷徨
古體壽錢澹菴翁八十
昔人顏子淵於道實心冥一窺太山練遂尔銷神形
乃知元氣鍾厚薄良徑庭錢翁志聖學仰鑚無時停
苦行類攻玉雄談如建瓴頖宫何煌煌三十薦明經
四十歌鹿鳴五十對虞廷彳亍郎署間拮据不遑寧
真宰欲佚之爲汝匣靑萍閒放霅溪棹或酺若下醽
有時深玄觀有時稱獨醒七袠古已稀况乃加十齡
宛然兩顴紅上暎雙眉靑勁翮凌秋空脩鱗縱大溟
翁曰毋云尔我欲固吾扄不見衛武公大耋勤箴銘
逸宕散真我多思鑿性靈余有天一漿湛然殊淸泠
當此陶唐世爲翁灌千蓂
沈銀臺大樸園
隱侯賦郊居有圃非逺而春至百卉芬珎木鬱參差
疇爲當心者名樸了不奇直上三百尺旁樛千萬枝
雨雪避瀰漫日月爲蔽虧上覆柴枽廬下蔭中散池
微風蕩浮萍瑩作靑琉璃時時手一編驕暘我何知
返照自西來胡牀與俱移檉柳不盈把樵採來相欺
豫章甫蔽牛匠石已見窺人命故匪長巧者復鑿之
請以莊生社咏爲大樸辭
余老乞骸而汝師大司成亦在告聊成一章問
之
稱疾太學師真衰右司馬俱露乞骸章言尋故園社
天聽如許卑方舟問呉下枽榆我荏苒松桂君瀟洒
君以道不行我豈行道者所念各杜門濁醪難獨把
非繇惠德音何以徴風雅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
吳郡王世貞元羙著
詩部
五言古
恭謁
太祖高皇帝御容有述
寶篋啟葳蕤怳然覩 天容恒嵩表 隆凖日月開
重瞳彷彿 御座傍雜沓繚雲虹我聞胡運衰 真
人起隆中降自帝釋天一掃羶塵空至今萬水流疇
能不趨東匪覩胼胝狀寧窺神禹功
恭謁
成祖文皇帝御容有述
瑣瑣一蟣臣手叩玉京扉巍巍兩 天人色奪金殿
姿堯彩旣璀璨舜瞳復昭回飄鬛翹然舉儼若雙龍
緌如日麗璇霄九有皆光輝奚必湏袁生始辨 天
子髭遺蛻燕山陽游神沙漠陲
詠諸功臣像
故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光禄大夫左
柱國叅軍國事太傅中軍右丞相征北大將軍
魏國公中山徐武寧王達
高皇挽天河手欲洗乾坤胡腥旣蕩除萬古黃屋尊
桓桓徐魏公二十握櫜鞬唾手縛僣王長驅定中原
晝餘耕桑地夜絶殤鬼魂赫奕奏凱歸屏營杜車門
勛超齊尚父德逺韓王孫兩都對開國高棟亞天閽
颯爽見英標藹然眉宇温
故特進榮禄大夫上柱國太子少保平章軍國
重事征虜左副將軍贈太保開平常忠武王遇
春
高皇下江南鄂公實軍冠喑嗚人盡靡跳盪敵中斷
彭蠡猪漢宫呉臺築京觀長驅搏燕都單于夜奔竄
遂與中山王功割天下半轅門落天星短造屈長筭
如礪身後盟撫髀異時嘆寂寂踰百年 帝綸復昭
煥
故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右
柱國征北將軍大都督府左都督同知軍國事
曹國公岐陽李武靖王文忠
神龍排丹霄雲表饒介鱗何况於曹公實托肺腑親
弱冠屏浙東氣欲吞吳人遺孽竄故都游魂蕩腥塵
挺刃躪虎穴六贏夜亡奔虜其名王歸駝馬百千群
珍貨若山積籍之奉至尊帶礪表忠勲將與魏鄧倫
易世隳家汰繼絶荷 皇仁
故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右
柱國大都督府右都督征西將軍同叅軍國事
衛國公寧河鄧武順王愈
衛公田家子神勇自天授十六冠軍鋒二十寄戎首
洪都旣如磐襄樊同拉朽長驅掃中原曹宋相先後
功大心轉細爵崇以卑守西羗十萬帳一戰皆吾有
轅門將星墜悲聲咽刀斗武順以易名 帝念良不
負
故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光禄大夫左
柱國大都督府左都督同叅軍國事信國公東
甌湯襄武王和
信公里閈舊蚤托干城寄征行出必先遇敵堅始厲
功多冠徹侯心小取高位及乎瞿塘郤稍似失 帝
意終念豐沛私遂尔同英衛晩途解兵柄稱病力不
制所以 恩澤終頴宋乃反是
故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柱
國征南將軍西平黔寧沐昭靖王英
西平少沈勇親寄異諸兒三十二元樞遂副西羗師
虜其名王歸萬族盡纍纍六詔抗天權三帥張帝威
潁川首排蕩永昌翼摧劙侯其寄留後剪棘撫傷痍
一戰賊膽奪七縱酋心歸身沒儋王爵翼世秉公圭
至今二百年黃屋等崔嵬
故開國輔運守正文臣資善大夫護軍誠意伯
贈太師劉文成公基
有一冠貂蟬白晳美眉姿皎如張文成不愧 帝者
師元厦將就傾良禽擇其枝一見寄帷幄再見參鼎
司是吐無不傾灼灼若蓍龜峻徃鮮廻互巧者能間
之終藉 帝恩深歸魄於山陲榮名施後代百世永
不隳
故翰林院學士承旨知制誥宋文憲公濂
皇天厭胡運 英主革其物蕩雪萬象昏被之以黼
黻宋公始膺聘遂尔參宻勿一草十製成頓廻 天
顏恱逺增雞林織近補 龍衮闕 靑宫重師資抗
表久始決金侈疏傅賜詩榮賀監發覆水忽不收
君恩長斷絶
故太子太傅嗣魏國公徐輝祖
中山旣星隕嗣公乃霞升仁孫藉肺腑荀息爲干城
大義當滅親一死以自明敢援椒風顧忘此板蕩誠
捧心見家王茅土幸未傾焉知百年後崇祀表芳名
故奉天靖難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右
柱國太子太傅征夷將軍成國公東平朱武烈
王能
文皇倡義旗百戰躬自將毋論大將誰偏禆皆稱良
淇公與成公雄武雅相當應敵靣靣身倡勇人人强
成公實少年受賑闢南荒武侯未渡瀘伏波已告亡
帝惓殊深篤胙茅等真王至今東第中華棟鬱相望
故奉天靖難推誠宣力佐理武臣特進光禄大
夫左柱國太師英國公定興張忠烈王輔
河間建王畧中道乃摧折令子寔繼之神武紹休烈
已懸徹侯印遂秉將壇鉞長驅掃南交富良波爲血
三縛叛王歸干城歸版籍首發呉濞謀精誠昭日月
晩辭北軍柄遂冠坐論列輿尸豎子哉玉石同玆孽
故光禄大夫柱國少師兵部尚書蕐盖殿大學
士贈太師楊文貞公士奇
長陵寄臺閣所拔凡七臣文貞一王官超等肺腑親
靑宫借羽翼監國日咨詢遂令寰宇間雅歸 儲皇
仁師保歷三朝夙夜奉一人間餙文雅觀未漓造化
淳末路厄權璫有志時屈伸終然保淸白易名疇與
倫
故光禄大夫少保太子太傅兵部尚書贈太傅
于肅愍公謙
熈世孽禍萌妖豎擅天綱時危鉅公出赤手障八荒
三十官司馬奄有梁晉彊煦若凌冬日凛若亢夏霜
惟時 帝蒙塵群議沸蜩螗獨公屹不摇大都自金
湯九重借嚬笑百辟羡飛揚所以殺機發委命燕市
塲人定天亦廻骨腐名更香
故榮禄大夫太子太保吏部尚書贈太保王忠
肅公翺
昔在 英景朝 天歩寔多艱矯矯一巨公降崧自
鍾山受脤奠遼海飛檄掃南蠻再入司統均晩際一
何殷不詭亦不比侃侃曹石間逺邇苞苴絶旦暮車
門閒左掖造膝歸矻然冠朝斑眉壽古所希榮名安
可攀
故榮禄大夫少保吏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贈
特進太傅商文毅公輅
商公一書生三表群英冠偶然值屯夷遽爾參渙汗
中躓乃復起不脩睚眦怨嗣李務含宏佐彭出謀斷
密雪 廟社功 景皇復昭煥力發肘腋姦權璫稍
知憚事違奉身退翛然嚴灘畔所以馬鈞陽懷賢發
浩歎
故光禄大夫柱國太子太保吏部尚書贈太師
王端毅公恕
昔在成化朝群小爲蠱惑貢槖雜苞苴中使日絡繹
三原撫炎徼抗章奪豎魄及乎鑰留畿十疏表忠直
天聽時一廻國論若有植白簡入都門傾朝爲動色
拂衣南山陲過者必垂式 孝皇嗣龍飛玄纁慰耆
德旣專銓衡寄復叅坐論席罄欬若一身讒來微扞
格高空掲太華狂瀾廻碣石何以昭令終上公特殊
錫
故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吏
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贈太師劉文靖公徤
孝皇昔御天九宇開人文朴哉劉文靖力欲使之淳
秉揆若無言造膝時有陳六卿握斗杓盎然萬物春
及乎彌留際千古一君臣時移道乃見事屈志恒伸
高臥洛水陽逺與文冨倫九十稱地仙去亦當明神
故光禄大夫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
贈太師馬端肅公文升
馬公河嶽鍾器宏神亦王折衝東西垂屹然金湯壯
秉節忤權璫寄命一邊障晩途復登庸臺綱肅淸亢
中樞借籌筴銓府推藻鏡片言折群訌一柱抵崩浪
八十而懸車猶云無恃杖緬想成弘際令人發深愴
故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吏
部尚書贈太師李文正公東陽
矯矯李長沙髫年見囊錐及乎操文柄萬流所趋歸
宏基樹層構五彩實彰施 新皇善逸豫群蠱争媚
之公卿轟然散而乃獨依依潔身豈不佳王室阽艱
危廻瀾非所任調劑亦不訾苟存鉅公度焉恤少年
譏
故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兵部尚書贈太保劉忠
宣公大夏
茂陵志佳兵華容司職方力詘徼功士失毋令得償
及乎 孝皇代經營膂力剛錫圭黃河流杖鉞嶺海
邦撫此蒸黎癏如保赤子傷君門逮遐陬磅礡皆春
陽晩途徹 帝聰所披無不當造膝若一身宻語沃
中腸鼎湖泣遺弓揮手白雲鄉豈無沈幾哲妖豎亂
天綱身名竟璧完令德假穹蒼
故資政大夫都察院左都御史贈太子太保戴
恭簡公珊
敬皇急治理虛懷寄群公造膝日有陳心腑一華容
浮梁乃亞之有召無不雙薆語可易傳徃徃廻重瞳
國體旣以尊臺綱亦從崇從容乞骸骨憮然惻 帝
衷有身但殉君何必首故壟
故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吏
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贈太保楊文忠公廷和
蜀江滙岷峨新都獨神王十九讀中秘雅負公輔望
五十備鼎鉉遂叅焦李行皇天亦佳禍閹武肆波蕩
穆馭窮遐跡居守艱萬狀用藏體猶在機宻身不喪
及乎彌留際經綸始聊暢片紙縛元兇餘黨皆碪盎
一詔蘇九垂允矣救時相事久名始易危身以奉上
故特進光禄大夫左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吏
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贈太保楊文襄公一淸
楊公少潁脫所職在文墨倐然受邊寄頗多殷褚惑
戰守境外專安危幄中畫逆豎擅 天權王公俱辟
易振落股掌間於中出奇策黃金若流水出入恣所
適頗釆名流譽兼收死士力老憊術亦窮良爲智者
惜
故奉天翊運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禄大
夫柱國南京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總
督四省軍務新建伯贈新建侯王文成公守仁
明有兩文武新建尤卓犖少多宏奇藻而抱縱橫略
抗疏得投荒精神始收着時淸出奇遘才真任恢拓
唾手收逆王易如秋振落虛懷綏叛酋藹若春磅薄
信心見良知千古開絶學頫仰宇宙内卓然負先覺
却顧素王宫堂廡殊龍蠖
故光禄大夫柱國少師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
盖殿大學士贈太師張文忠公孚敬
永嘉天人表渥顏飄其鬚濩落湖海間垂艾薦公車
屬當 帝初元尊親意未舒一疏 帝心動再疏
皇覽俞片啄折衆咻五載拜三孤維時頗用壯物情
或不愉中收大璫權萬姓賴以蘇旋表開國侯戚畹
從削除人主固明斷公寔賛厥圖笑彼冨民侯安足
稱廟謨
故特進光禄大夫柱國少師太子太師吏部尚
書華盖殿大學士贈太師徐文貞公階
華亭湖泖英秀發自眉宇弱冠取高第儁聲菁華圃
珥筆侍丹螭橫經進白虎師道萬古隆焉惜君相忤
折腰非所論察眉良獨苦秉鐸兩巨藩賜環歷華膴
佐銓復掌禮以至入政府開濟觸巨僚勤誠結英主
彼僚以敗歸公始大攄吐萬里郤苞苴黃金盡爲圡
載觀輪臺詔寓内皆皷舞始收遇巷功不虞若濡雨
謁表忠祠有述
表忠祠者祠故死難諸臣若徐魏公輝祖齊司馬
泰鐡司馬鉉黃太常子澄方學士孝孺景中丞清
陳宗伯廸暴司冦昭練中丞子寧凡數十曹者也
於乎何忍稱革除哉萬曆之 詔偉矣其於植倫
常表忠憤 光聖德鼓士氣寧淺淺也祗謁之餘
不勝感歎斐然成章
聖皇肇貽厥元孫嗣繩其武畧或不競文治所優爲
諸王擅 國封分布若置棊稱 詔行罸賞匠意創
車旂是時 上威令頗不出 京師黃齊托肺腑力
以身任之 周叔旣逺竄 齊谷復長覊北平有
髭王屬尊功不卑望氣若龍虎飬卒皆熊貔削地錯
已愚奪 國寧所冝謀泄漢使僇漁陽動征鼙橫驅
屬國胡席卷燕南垂廟謨太草草名使乳臭兒蹀血
白溝河肉骨蔽陵坻盛侯頗能軍平保壯偏禆一此
或一彼天心詎能知桓桓鐡尚書矯矯六出奇東昌
不茅靡濟南湯其池有斐天台生宻勿 主所葵肆
赦赦不行用間間不疑大厦旣將顛一木焉能支飛
檝渡大江群情遂乖離三輔擬勤王姚守已俘纍朱
邸獻重關將相請宻期舉 宫爲煨燼誰辨 真龍
屍魏公元勲後不以宻戚移甘作請室囚竟終首陽
饑始禍復何言縱體任刲□天台乃甚口五宗悉叅
夷鐡公氣猶勁慷慨了不悲自餘諸名俊卿尹暨曹
司俱懷吠犬忠不識尭爲誰而彼景中丞趣朝獨逶
迤荆卿術未講豫讓心空馳噀血噴北風捐脛付東
馗如聞九原轍故主未可追長寢事已畢何煩論安
危咲彼崩角者次第死胥靡拂鬱二百年身碎節不
虧 君王沛 明詔彷彿異代思加恩録後人所在
爲致祠建康殉節地群靈當格斯故主猶若敖焉能
不攅眉侑食懿園席行當待來玆
金陵懷古
金陵古都會天塹橫稱固天矯諸蒼山龍虎相盤踞
所以定鼎占殊叶明哲度仲謀志分割羣英爲之輔
晉元保東遷亦以多才故宋武挺雄傑中原振天歩
晩途急鼎革狼狽沮内顧紹伯竊國權疇當永其祚
梁高感家難稍近君子怒事佛不止貪諱殺反滋蠧
興國名却敵其究乃自樹昇也慚君親苟得延旦暮
千秋誇帝居偏安非所慕漢兵旣東出明師仍北渡
世有真主生寧爲形勢誤
同内外守俻叅賛諸公大閱有述
高皇蕩八荒金陵爲 帝畿帶甲五十萬寓宇攝神
威軍實雖徙燕師名故不移留守握中權今晨大合
圍矛刃相戞札四牡何騑騑炮火擊迅霆旭日浴旌
旂壯夫前獻伎丸鉤縱橫飛射士不虛發一鏑貫兩
豨酒酣方陳賞繒彩溢陵坻念當承平世膽勇不獲
施頫仰金湯固焉用封侯爲
與群公恭閱 都城有述
恭承 帝嘉命春秋閱重關逶蛇羣公後迤邐萬雉
顛青盖拂流雲鳴吹沸蒼烟宫闕何叅差車馬日駢
闐踞虎苞石城蟠龍表鍾山 高皇御六師决江蕩
胡羶於玆首定鼎萬寓悉來旋南標指銅柱北碣立
闐顏嗣聖雖遷殷亳顧可不顓盛德爲金湯千祀永
無騫
恭謁 孝陵有述
胡運昔告衰真人起淮甸車書際畨落日月光寓縣
久道化乃成耄期駕方晏飛龍太清表蛻骨鍾山巘
佛錫讓甫成龜玉瑞先現紫氣晝夜騰祥雲藹千變
恍惚 列聖朝趍蹌百僚見乾綱旣北振坤維永南
奠衣冠不出游樽爼時勤薦
恭謁故宫闕有述
高皇御朱邸草創業未俻南郊甫三讓北闕雄五位
是時李韓公寔當蕭何寄雖謝茅茨陋終靡未央麗
黃屋屹然尊青宫從鱗次鍾嶽旦夕來千扉騰紫氣
業移衆星拱猶表宸居制彷彿殿陛間如聞清蹕至
後湖
炯炯澄湖色濯濯堤柳姿雲水相蕩潏洲嶼正叅差
六季日尋兵玄武集舟師帆檣蔽秋空組練射晨曦
高皇重民數堅墉四周之自非負版吏有檝不敢窺
魴鯉忘所驚悠然各揚鬐天鵞白於雪鳴聲一何怡
魚鳥自相驕游子安所之可憐水如鏡無分照蛾眉
游燕子磯卽事
遥望北郭門逶迤帶崇墉東峯矗靈祠西嶺梵音宫
雙闕排雲上表裏瞰大江奇石縁其阯磈怪含玲瓏
呼觴慰登頓語笑方從容隂雲翳白日四起不周風
帆檣交凌亂號呼莫可從揮金募篙師飛檝挽危蓬
起者十二三餘已鮫腹中人命在湏臾萬變靡不同
夜草乞骸章晨興附征鴻
休沐歸里值大旱山池龜坼募工徙河滿之有
述
弇中故饒水澄潭連曲渠今年旱暵甚魃鬼嬈吾廬
窟洞走餓獺園丁焚枯魚未論水不足陡驚地有餘
幸逢八月潮滚滚入城閭五昔桔橰聲此潭仍湛如
小舫媚夕陽淸光來望舒停雲相暎帶纎鱗欣故居
余本澤國人焉能與之踈
廣心池中有小島頗碍目境適旱涸募工去之
殊更快然
壺公對文漪中爲一小嶼石笋四五株垂楊兩三樹
有之固不惡無之更成趣極目増浩淼輕舠辭牴牾
譬彼太淸表纎雲絶點汙游者或不然請爲明其故
有瘦瘠比丘拖丈八鐡錬蹩蹩行街市間不從
人問衣鉢而日候余冀得一言之贈憫而應之
得一百廿字
有一苦行僧鵠形尼乾靣丈八鐡鋃鐺項鎻復腰纒
胡跪合掌言沙門有深願不愛摩衲衣不乞伊蒲饌
公是白尚書靈山舊法眷爲我施片語欲作西歸傳
我已墮疑城地獄急如箭斗大靑蓮花對眼未能見
汝縳汝自解無縳汝從便有言添汝縳無言當汝薦
何煩賢聖偈况乃凡夫諺勿學文暢師生買昌黎賤
侍御京山孫君旣以績最贈其二尊人矣尚以
不及終侍爲永思之圖以志感王子歌以寛之
御史臺中栢啞啞烏夜啼返哺旣以乖風木不寧棲
子心安可窮物理故難齊峩峩京山阡上有黃金題
丹綸標玄德彤管冩靑閨誰云二枯骨忽若吐雲霓
我誦孝終篇不爲御史悽
題鳳麓圖爲姚使君賦
消搖朱雀桁栖托烏龍宫下有百頃筠上有千尺桐
彩翮西北來丹霞蔽長空寧非希世瑞阿閣不見容
感作嶰谷鳴鳴聲何雝雝俗耳故寡諧伶倫安所從
我欲譜此曲此曲不忍終
耿大夫入爲司徒領太倉事時余方上書乞骸
賦此贈別
白日麗中天氛翳浩縱橫饑虎欲齧人何必避豪英
夫子邦司直焉能不持衡抗疏排九閽天聽時未恒
徙公大司農欲以平兩爭伊余非良璧委路任靑蝇
但令識者憐甘爲忌者憎公其振霄路余當返巖耕
其二
大道無町畦萬類時並育苟非日相齧焉在傷局促
余豈工宦人逝當返空谷嗟此堯湯世三歲穀不熟
所患已剥膚豈惟僅蒿目矯矯耿壽昌常平初見屬
渙汗今大號屯膏古明朂竊因有氏言君以百姓足
(時余方避言)
章丘張虞部子發考績便道歸壽其父母爲成
古體應之
我昔游陽丘其土秀而豐近有女郞山逺有丈人峯
蒸爲芝與蘭揚芬於 帝宫鳳皇從北來口衘紫泥
封雲霞光照耀山峯對巃嵸堂上雙龢鳴音聲何雝
雝製錦爲綵衣割禄充朝饔俱稱千金壽行樂浩無
終
不佞故嘗爲冢宰楊公歌桃花嶺矣復以郡丞
王侯請得五言古體一章知公夣寐玆嶺當不
厭余言之凟也
仙人至東海遺此瑶臺核誰云下土薄種之不遽植
二月三月來千枝萬枝拆懸旭恒炫晝蒸霞仍爛夕
雨過媚紫瓊風廻碎紅珀四皓豈避秦偶如武陵客
攀條啜其英樂與同顏色何必結實成然後生羽翼
却指上林春春光漸狼籍
呉子故泰伯之後思追至德自名曰守讓而别
號呉荆余爲賦之
泰伯讓天下竄跡在荆蠻虞仲表從兄文身志亦全
季子讓其國歸耕梁溪田當其欿然時自制造物權
奈何後代人役役錐刀間仰慚神明胄俯愧夜氣專
吳生感至德千載思齊焉無欲道恒尊不競心故閒
吾聞之孔經當仁在師先
由太平堤詣省作
晨出太平門褰帷太平堤不知身上下蒼山時高低
右鑑渺平湖左玦滙淸溪殘綠稽芰荷小白散鳬鷖
是時秋始暮風物緊以凄迤邐貫索垣愀然念圜□
冥冥天就寒冉冉日沈西首領且不顧焉問母與妻
比屋苟可封咎繇亦易齊
小汎入三台洞
浩蕩萬里流屹立萬古璧下有鮫人居沈冥不可識
真宰欲獻奇衝波爲洗剔恍爾日御來呀然坤維圻
雲去挾飛檣濤來濺坐席磵隈涸細鱗雪乳縣伏翼
四顧若已窮傍有梯空石與客傾一巵呼童進雙屐
陋矣三台名此豈五丁力
别留都諸公卿大夫
君王眷故都所命必國楨八坐饒耆喆叅陪皆俊英
皎皎素絲風藹藹披赤誠不以菅蒯微懽愛若同生
宴游恒相籍有吐靡不傾緬懷止足分休沐荷時淸
枽梓有餘暎鵷鴻尋夙盟揮手謝群公努力賛休明
跡逺心不睽何慕在合并
其二
爰居饗魯門虩虩念大荒枯藿因風起雖高故不長
余本山澤癯晩收竊岩廊夕陪鸞鳳棲朝與群龍翔
荏苒歷再秋鬢髪日以霜萋菲亘天至其究乃我臧
歸計業已成離思故難忘願垂金石契申此繾綣章
太宰前司冦陸公少司冦朱公中丞石公廷尉
陳公同鄉右宗伯趙公太常顧公及蘇侍御湯
考功俞駕部孫右軍諸君追餞攝山棲霞寺遇
達公小談
夕奉賜骸書晨趍古蘭若候舟少滯留歛跡棲寂寞
午暎懸松杉金紫忽縈絡上宰追古懽三卿示哀托
及我維枽友結蘭誼不薄欵欵續緒言厭厭恣深酌
覊鳥快摩空猶然懷飮啄非繇開士喻疇爲脫纒縛
寧直解離憂兼忘思歸樂
别秋省諸郎
少習城旦言謬竊文苑跡晩途不自意秋省忝常伯
峩峩貫索垣一星化爲客諸賢感誠契送我太平陌
言别無期會我衰何足惜曾氏語哀矜楊公稱不惑
此身勿易視此日勿輕擲勿以簿牘繁於心生别擇
心境苟未光詩書有徽纆
客中貴談中軍朱大夫王光禄追餞棲霞有作
歸轍何所愛愛此中林幽感歎我良友驅馬迫相求
晨供伊蒲饌晩槖出珍羞貴人狥新知涕泗縱橫流
中軍追故懽煢然若無儔慷慨朱大夫誓欲命扁舟
沈沈王光禄悔不惜綢繆志士歌伐木頺老戀首丘
誠知中腸異别淚不可收
恩許歸田重過攝山栖霞言念舊游有感因扣
達觀法師
前歲栖霞來萋萋怨芳草今歲棲霞去恰恰欣黃鳥
來似江總持去則明僧紹偶然分别心山色成醜好
出處何足言生死尚未了欲了此一關應湏叅達老
爲王學士題金鷄山
山作金雞鳴海收銀蟾魄俄頃天地開五嶺同一白
主人不雄冠委蛇備其德爲草彤竿赦時儤玉堂直
異日拜相晨不驚翰音翼
題琢庵卷贈白大夫
白玉白於雪琢作芙蓉觥雲龍隱成粟煜煜夜光明
一朝獻秦廷價奪十五城皭然絳州守何異此壼氷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面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七言古
題毘山精舎是潘中丞讀書處
淸逺吳興古山水毘山去郡不十里一塔飛英到峰
墮萬井炊煙並雲起梁國才人柳侍中搆亭爭勝白
蘋風棠隂欲盡兎葵出千載風流指顧空彷彿山靈
訴天帝遣作中丞讀書地洗硯池含星斗文題詩壁
吐雲霞氣脩廊複閣冠坡陀美篠蒼藤衣澗阿花如
懷縣齋前宻果比閒居賦裏多我歌一贈毘山長爲
是浮家易來徃糟丘好醸三百斛莫遣王猷信仍爽
奉壽御史大夫楊公五袠長歌
余未獲識楊公面第聞其德業朝著勲名鼎
彛私心慕嚮之欲有通而未及也公今年五
十而余已加二適里中子張復至自帥閫謂
余解天雄雖不及待公薄有交承之誼謁一
詩爲壽不揆鄙陋遂成長篇酒間倘命張生
雅歌奏之亦祭征虜佳事也
公不見楊伯起關西處處稱夫子四世猶傳掌武冠
千秋尚說衘環里又不見楊樓舩銀黄若若懸腰間
已驚三組冠朝列復展百里家函關公今自是名賢
裔少小長懷請纓志 天子臨軒下璽書單于逺
塞知名字有時掃氛瀚海頭有時奪幕王庭秋浴鐡
爭聽白羽扇賜金仍侑紫貂裘遼海波澄塞烽熄降
虜轅門但嘖嘖從爾和戎魏大夫我自屯田趙充國
初登服政鬢未霜已聞召命出明光萬八千戸徹侯
印二十四考中書堂野夫恨識荆州未倘公偶記交
承事試言文舉報曹公公今五十余加二
戴仲德善詩酒過余吳中尋當游楚乗醉歌以
送之
我不能學郗氏子爲安道營剡下宅令汝四明老狂
客又不能學吳趨兒爲仲若卜吳中室令我湖山長
秋色惟有新詩書卷頭送汝扁舟凌七澤楚天看盡
歌歸來少文故事亦快哉壁間指點舊游處一處同
傾一百杯
公瑕爲余書道德經戯謝
曇□村頭夜雷雨敕取眞文向天去天上唯貪逸少
書人間豈斷伯陽語周郞妙攝山隂魂一掃重覩五
千言厭說籠鵝成故事揖余袖手返吳門
題王叔明湖山淸暁圖
誰捐呉綾寫蕭瑟乍看無乃王摩詰即非摩詰或思
訓敢謂黄鶴樵人筆黄鶴夜半不肯眠欲換凡翼求
真筌吸將三斛碧沆瀣吐作八尺青嬋娟空靑濛碧
猶未已似有天雞喚山起零露枝枝瓔珞珠初陽處
處葡萄綺問余展卷胡留連欲言不言心惘然市朝
少選車馬急方信此中殊有天
題栢舟畫卷贈髙母
誰言衛風蕩乃有共姜婦誰言呉趍薄亦有髙令母
當時髧髦歌栢舟今日青燈照白頭縱令淇澳清徹
底爭似胥江不肯流
輓雪林趙老
偶然一作侯門客懶向侯門借顔色偶然一藝能通
神懶向人間稱藝人南陽杞菊甘谷水前身恐是天
隨子誰言見画如見君石頭城外多愁雲
張守有温甫學士擘窠書老栢行余以仲昭太
卿畫竹配之時萬曆丁丑之八月廿五日守誕
辰也眷屬在里中將有就館者併以爲祝
君有温甫手書老栢行槎牙爪距八法鋒縱衡我貽
仲昭手画竹數莖鸞鶱鳳舞葉葉排空青欲將此竹
配此栢挂君髙齋八月動霜色勁節原從造化留虚
心豈仗栽培得竹旣嶰谷十二聲一一將向朝陽鳴
栢亦鬱作蒼虬吟和出萬古蕭龍音飲君酒上君壽
赤水三條珠在手更聞阿叚報山隂夜雨龍鱗籜中
剖
贈鄭山人
田父歸來畏爭席生不能學天目徐卿典衣沽酒長
醉客弇園勺水一拳石又不能學太湖三萬六千頃
洞庭七十二峯粘天挿天碧鄭子移家西洞庭雅與
徐卿稱莫逆人生獲此二絶良以快忽復擔簦剥琢
破我衡門色汝旣不願作萬戸侯又何必要識韓荆
州牛腰一束盡行卷快語自足誇千秋男兒脚底路
何限内則五嶽外十洲鄭子黒髭鬚其根雪千莖飲
酒不三勺盎然雙頰頳口如崩峽江濤傾□然一咲
謂我勝徐卿謂勝徐卿已非偶復謂弇園自佳豈復
湏洞庭亦知前言戯我耳君不讀蒙莊子尺鷃槍榆
大鵬九萬里逍遥之游竟如此
禇臨蘭亭歌用舊題定武韻
温奴誤躪驪山陌上帝依然秘真蹟欲窺日表少傳
神但覔雲仍便灾石河南急利射雕手除却率更誰
勁敵隻字寧輸永師貴八法疑從白雲獲縱令學歩
太嬋娟肯作重儓依俗格顛米何勞據舷取王孫已
爲炊玉易對展雙疑雕鶚翻别看總是雲霞色未從
道士換鵞群要與君王留馬式(元章蘇本有馬式語)小儒豈觧
襄陽狡偶然弓矢偶然得枯樹支屏未爲重定武經
鑱亦非匹即容懷瓘中下估試與紹京千萬直咲殺
蕭齋一字蕭少室山人爲賣宅
壽顧翁七袠一篇
顧翁静者壽有餘鬢毛未霜頰尚朱園如辟疆客不
孤夾池翠竹庭蒼梧有鳥五色雙鵷雛少者雝鳴覲
清都其一息羽需搏扶翁今不樂何爲乎毋論古稀
古所無
吕别駕貺佳酒冠絶諸名家因作長歌謝之且
訂後約
野人睡起春冥冥手書數卷皆酒經秫成雀鼠已多
耗醅熟兒童先不醒以兹賣文有餘鏹趣向陽昌問
醁醽吕君妙得儀氏法柔旨之中饒典刑勺勺流霞
出缸靣點點湛露開靈扄丹田去路有餘潤華胥返
駕無留酲徐傾細釂窺妙理焉用絲竹蛾眉靑報君
新詩與君約一月湏酬雙玉瓶不然持螯卧甕側有
繩可縳長庚星
宫詹求羙長兄七十歌以壽之
我兄昔年二十餘秃騎大宛汗血駒手談不愛東山
墅角觝能雙西域胡自從折節攻經史老作公車數
奇士十上空瞻光範門一官乆滯長干里耻言越甲
鳴吳軍奏書自試俱報聞挂冠神虎動天聽賣劍黄
犢耕春雲歸來但讀神僊傳中夜披衣事脩練子午
功成姹女歸庚申守罷尸虫變以兹左肘生楊枝短
髪蕭然時杖藜乗興看調支遁馬治生親養祝翁雞
酌兄大斗爲兄醉莫論七十年間事白日湏同我輩
長青雲且任兒曹致
竹庄卷
吾宗雅語世所聞何可一日無此君汝今卜居但種
竹凡卉不敢驕相群籜龍個個迸春雨尾鳳枝枝干
碧雲晨呼阿叚汲溪潤洗出瀟湘雙淚文慎莫學辟
疆驅大令又莫學張廌逃右軍扁舟但過醫俗士把
臂相將醉夕曛
周稚尊忽欲游五嶽留我山園少時得一歌爲
餞且留之
周郎舊是菰蘆人北不能過長淮一問津忽然瓢笠
别我去脚底五嶽青嶙峋吾聞太華不可上望裏蓮
花猶未真恒山斗削大荒外其阯徃徃腥胡塵嵩髙
似宋襄偶然執牛耳兵力豈足當呉秦何不西入蜀
置足青城問絶頂雪嶺逺拂蛾眉顰先朝特進太和
秩神宫帝闕紛金銀羅浮障色避氷霰匡廬斗柄摇
星辰有山何必盡五嶽尚殘天柱稱崐崘周郎且暫
留醉我祗園春但石如拳水如盎芥子可以藏吾身
君不見大鵬九萬鷃僅尺萬古並作逍遥論
王司訓被奬
先生昔年曾拜章擬復古樂施明堂先生今年坐臯
比要令弟子人觧頥三臺使者知名姓旌語煌煌考
功令先生既是湖州人湖人可暁胡安定
寄壽戚大將軍五十
漁陽徤兒日懽謼東風融氷作駝酥問誰得此造物
手雲臺大將東創胡尺箠提來鞭谷蠡一書飛去掃
撑塗千兵注目鐡如意萬馬囬頭金僕姑椹紫衫圍
麟刻帶茜紅纓挂虎盤符東方别獻肅慎砮西域潜
輸天馬駒帳下剖符諸部曲軍前解辮五單于緋衣
將炙紫衣酒服匿留犂競前壽彈琴峽口無殺聲挂
甲峪頭多息肘乆傳名姓勒扶桑近道 君王誇細
柳鬢經百戰霜不辭心爲孤忠日堪剖矍鑠逺居新
息上丹青肯落營平後直置鷹揚四十年表君青社
能歸否
贈休承八十
我昔避地吳閶居是時太史八十餘何人不愛虎頭
画若個能輕龍爪書兩郎亭亭兩玉立無論箕裘世
誰及倐忽流光一彈指仲君最少今八十停雲館頭
謖謖風見君再見太史公墨池流出天地派綵筆補
盡煙霞功衰劣慚余比蒲柳辱君父子呼小友擬向
洪崖借一瓢君當滿貯長春酒
李孝甫大僕有弟常甫賔甫漸甫俱能文章以
友愛聞而孝甫多宦游不時聚首因名其齋前
之池曰看雲而乞余短歌紀之
有雲不駐梁公馬有池不洗右軍墨有池但作謝家
夢有雲長歌杜陵憶君言三弟俱好文映日補天成
五色縱令行雨少時會任是飄風散不得但使塤箎
吹遏空何必要江東日暮尋李白
贈别李孝甫太僕用張大司馬韻
蘭臺少年班仲升擲筆萬里揚霓旌自言天厩湏竒
駿欲驅宛血長安行交游盡是靑雲彦簮筆曾陪栢
梁殿一骨先誇臺畔求(杜詩驌驦一骨)千金立向圗中見日
予罷鈎滄江潯爲君髙奏四牡吟出門冠葢渺然去
囬首煙蘿春正深
張子予贈余長歌感激用壯聊爾志答
張侯若乳虎少負食牛氣生平所不平舎兒比國士
懶爲大將長揖人何况州司折腰吏腰間纍纍金符
黄再懸再掛還 君王桃葉渡頭解兎鶻柳花店中
脫鷫鸘寧容醉尉呵止宿甘與侏儒共一嚢雖然落
魄髙陽里畢竟難呼紈袴子當懷明月將報恩入匣
清霜少知己以兹宿草荒蔣徑時復扁舟下婁水興
來贈我長歌行伯氏復與施丹青怳如輞川入我案
又似易水濺濺鳴虹雲繚繞氣鬱浡珠璣錯落光縱
横丈夫有才終有用爲汝感摡神俱竦生欲槌周子
南牀死欲掘顧元公冡嗣宗見忌雙眼色宣明可憎
一面孔汝莫學灌將軍我非竇家老秃翁偶然小醉
漏消息前身自是汝南公但遇人間失意事相將跳
入玉壺中
好游歌贈游子宗謙
游生哉子好游乎吾語子游子游慎莫游諸侯戟門
叱咤風颼飀雞鳴上坐所未論馬食堂下能無羞慎
莫游酒人酒杯徃徃成戈矛靑眼無多白眼出片言
抶汝埋糟丘慎莫游吳兒脫粟三斛壓汝頭日髙無
覔主人處饑腸欲飯空啾啾慎莫游俠邪詩成可買
鄉温柔東家少年袖金至頃刻雙睛如秃鶖世間逰
客自暖肚那容訴盡窮途愁毋論解竿不解瑟解瑟
者可使曲曲黄金酬游生哉子好游乎吾語子游子
游何不游十洲所少八駿扶雙輈試學陶靖節山海
圖經讀再過滄溟一勺崐崘土一抔又何不游萬古
即無巫咸非汝憂案頭數卷汝自抽誰爲屈宋誰爲
列禦及莊周游生對我詫武夷亦復栩栩誇羅浮縱
令蒼翠射眉睫安能倒寫入汝喉勸汝酒爲我且暫
留丈夫足底有八埏筆底有千秋出何必流蘇絡幰
之輕車車前何必開八騶處何必雕甍却月之層樓
樓中何必揚青謳仰面看屋梁造物恣雕鎪老婦炊
藜小兒汲人生得飽萬事休游生意沾沾自言虗徃
實歸爲得游弇州噫吁嘻戒汝勿復言弇州其人倦
游亦已甚日跨黄犢行春疇豈有齒牙餘羡足世求
金蓮花艸之賤者也産錢翁懸磬室前遂獲圖
之而余戲題焉
我佛不肯跏趺坐玉兒不肯婀娜歩有根難入衛軍
池有蒂難收少陵句作君懸磬室前花要使窮兒暴
成富
顧節母封孺人挽章
顧家之婦由來美玉暎淸心澹於水笄年已重士衡
詩閨日難輕道韞比忽移琴調是離鸞從此靑燈夜
影寒鬂似嚴霜縁蜾祝膽如黄蘖爲熊丸老不願中
郎薦軒服亦不願大官供梁肉唯將一片立孤心報
取泉臺萬事足
陸汝陳兄七十作長句壽之
陸翁少年頗讀書赤手那敢攀公車曽婦炊藜不解
熟陶兒覔栗安其愚自謂東吳一男子長貧不合爲
徂使酒膓欲闘灌將軍心計寧輸桑御史偶然策箠
游燕京片語懸河坐上驚後閣初開王處仲靑娥解
贈韓君平此娥不獨稱國色又是西來馬肝石一拂
能令顔渥丹再拂能令鬂絲黒小槽壓得真珠紅金
絲玉鱠玳瑁雄誰能放筯無言好若個行杯肯放空
以兹陸翁殊意氣箕踞掀髯少流輩談鋒譲我秃麈
毛眼色從它落牛背有時髙誦人相經指點顧盻紛
縱横但令一事作唐舉何妨百客皆剛成陸翁陸翁
今七十犢力駒心才十七從今爛醉一萬塲捫虱枽
榆看斜日
壽嘉定唐道述六十
杏繡董氏林橘葢蘇公井何如此君室花竹秀而整
唐勒不愛蘭臺篇唐舉不愛人相編唯愛龍宫秘藏
三千首一一留將施練川練川十萬家家家盡活唐
君手酌君叵羅爲君壽得意何必二千石但願爲醫
歲長乆
竒石歌和穆少春憲副
女媧補天煉不盡錯落五色堆人寰尭波九載滌磊
塊秀出神骨爭巉顔崑山太巧靈壁頑么麽瑣屑几
案間不見洞庭髙峰一百尺萬古長含太虗碧誰令
壯士擲天外添汝遲鴻臺畔色縈雲欱霧作變態障
日撑空饒定力穆子振奇者拜之不肯遽草草磬折
簮笏拖朝紳自言生平石交唯石君今復得此石丈
成三人拜起呼石丈汝總崚角裂缺吾不嗔愛汝蒼
蒼貌殊乆何似生人老少成好醜愛汝氷雪長相守
何似百卉春榮見霜朽愛汝不咲復不言何似當面
輸心背面詬愛汝不傾復不仄何似狂颷靡草波立
走石丈不肯荅王子爲代之昔在長慶時牛家李家
大参差我獨稱上客隗俄其間不見疑王生謂石丈
當時樓護亦如是却恠平泉汝曹一小弟今年酒價
亦太貴柰何醒我使我不得醉穆子戞拊歌烏烏汝
能出聲一和無毋論穆子癖且孤王生亦有愚公愚
愁雨歎
花徑才乾三尺地又聞雨師將雨至漫呼酒客醒後
愁先滴農夫眼前淚兩脛敲朴瘡未平一鍤蹣跚滑
難致河身甫低水勢髙缾粟垂空麥苖痺中金轉貴
百物賤賣兒可了公私事司農緩徵徵不止司空興
利利無幾舉頭是天天漠然何况君門逾萬里
郁母鄧令人八十
母年八十枕兒股兒股當年啖兒母至今母子尚一
身 君王孝養慈寧春樹坊賜帛更何人
濟川舟楫圖歌贈陳侍御
萬曆天子坐明堂列公百辟何皇皇潞河伐鼓雲千
檣三吳粳稻色奪霜六師飽食懽未央距躍曲踊唱
拍張 天子不復虞太倉前何後晏聲相望誰者
衣繡衡漕綱内臺所選陳侯良侯材卓犖不可量一
葦可以凌扶桒七藩之長來效長舟師十萬無跳踉
如林畚鍤紛河防片語挾纊廽寒芒陳侯三載不過
鄉馮夷受職歲獻祥無煩塞决歌宣房潘公得侯意
殊強謂侯作舟行相啇爰圖惟肖志不忘而我短歌
重慨慷侯其旦夕登廟廊莫疑欲渡河無梁野塘盡
日横孤航
題望雲卷
昔時望白雲親當在其處今日問而親已乗白雲去
雲去雲來無古今丹青難寫憶親心巫山不是爲雲
所只向孤兒一寸尋
管將軍懋光以詿誤失官其少也嘗手擒舶酋
麻葉壯而贈之
虎軀七尺腰十圍明光鉄鎧裼錦衣鐸矟攅刺捷若
飛手挾南蕃舶王歸中軍主帥正歌舞玉帶金魚胙
茅土十年功髙心獨苦猶自低眉趨幕府縱令東海
不揚波其若睢盱□攩何一言不合文吏訶無事撫
髀思廉頗莫斬長矛作耕耒男兒可老新都里區區
小酋那挂齒湏縛單于報 天子薊臺萬駟求空
群尚書尺一論舊勲灞陵醉尉聞不聞轅門大旗李
將軍
梅竹雙清卷歌題所藏王冕元章呉鎭仲画也
野夫策杖村南復村北處處東君恡消息瞥然縞素
一枝横又見琳琅數竿碧一枝春之先數竿冬之後
俯仰天地間與爾成三友衡門掩卧不一旬淇園大
庾無精神樵靑已侵翠鳳尾颶毋吹散玉龍鱗頼得
吳鎭及王冕前與二友傳其真虛堂展看僅盈尺二
友居然侍吾側問之不言對以臆眉宇蕭蕭吐佳色
吾不能學范詹事西遣關中使却寄江南春消芳悴
粉何足論吾不能學家騎曹不可一日無所至植此
君封籬護籜何紛紜二友寓我簏儼若洛下東西兩
頭屋一頭剪得瀟湘雲一頭小貯羅浮玉鎭也九咽
吐吸天漿腴冕亦磊砢節目非凡夫扶輿清氣合此
圗快矣乎快矣乎此圗此友吾不孤
爲喻邦相作容膝軒歌
喻郎一室苦竹裏南浦流雲潤湘几圗書以外無長
物僅堪容膝而已矣此膝一屈不復伸無論其下無
黄金坐處湏穿幼安榻抱時但詠梁甫吟羡爾尚有
腹便便坦之不肯作柸棬羡爾雙肱力翹關曲之可
詣羲皇前但令此肱此腹安此膝勸爾百年長一室
不見凈名居士方丈間千坐蓮花千佛日
沈君五十時其子鄉進士昌期與余善
沈君不作黄頭郎行年五十鬂未蒼有子噐業如東
陽賢書姓名標大桁歸來拜進南山觴守令羔雁羅
中堂里門大旗當風颺摐金伐鼓奏絲簧客稱旣醉
主未央但令玉液盈銀缸明年之樂不可方
壽濮翁七十以翁子部將張雲翼請也
將軍劍術世稀有出匣風霜吼晴晝十年不試成地
僊有髯絶群繼其後智何必挂隂符口貴何必懸金
印肘徤何必搴狼頭纛猛何必取虎牙首試登鈴閣
看浮雲欲指滄溟變春酒我有一言聊戯翁更二十
載鷹揚否
題王朋梅爲朱澤民画水閣圗
孤雲夙世一画師丹青自結元君知行逢鎭東兩閗
奇泚筆爲寫無聲詩簷牙四綰天棘絲角影倒揷寒
漣漪空青排闥月滿巵醉睡不記東君誰二僊僊去
亭何之有圗彷彿猶堪追即令此圖垂亦隳是水可
亭亭可居不朽况有諸賢辭
送陸茂才應貢入亰
士衡初入洛蒯緱土花薄一見張司空拭作芙蓉鍔
匣中悲鳴安所施囬頭且忍鉛刀欺時來直傍飛黄
背萬里横行人始知
虎丘禪堂募縁歌
我家法護捨此山給孤長者無顔色驟看祇樹遶精
藍中有青蓮生火宅誰爲搆堂刹之右諸方禪那來
駐錫龍王吐水供净缾鹿女啣花依法席隻字能廽
野干道中時但受諸天食雖然刼火焼不壊其柰機
縁有消息怖鴿垂栖復驚去饑鼯罷供聊竄匿分無
阿育役鬼神可容檀越慳財力偶然呼作有漏因自
是人天勝功德若疑此事無功德君其試問生公石
題趙文敏画兩馬行
後馬斑黄前馬黒兩馬八蹄如雪白前人衫緋後人
碧後人上馬如上壁前人囬首頓其轡後馬蹄驕欲
前逝一躍雙爭日月輪齊驅競吐風雲氣吳興筆底
蟠權奇前身伯樂眞馬師飲齕立卧皆天姿我聞南
人使船若使馬胡不画一小艇凌漣漪吁嗟嗟龍種
骨立天西陲
壽林翁通州君雲程父也
林侯但飲通江水一旦此江成玉醴會當持壽七十
翁能使朱顔若桃李願侯如江徹底淸翁亦茀禄江
之盈即令配菽亦自媺何况天露來金莖
崇明陸叟移居呉城以上元夕生兒友人索贈
君是東海人却愛吳閶土抱得照乗珠一朝歸合浦
此珠煜煜光欲然掌上誰能不見憐來從老蚌無雙
美把向明蟾一對圓銀燈膏火千門動上元夫人親
抱送他年拂拭向秦廷十五連城玉爭重
蔡蘇黄米薛趙六家十二帖歌用少陵八仙韻
體
君謨郢斵何太工宛若老將藏其鋒卽令草草無凡
踪嵇生土木姿自龍非偶何必黄金蒙(書家謂蔡土偶蒙金)眉
山命態嬌且豐阿環玉膚雙筯紅酒□斜捲霓裳風
爾曹徃徃論纎濃莫云墨豬豬亦龍(書家譏眉山墨豬)豫章
骨立兒作翁踉蹌獨上峨眉峰翹足下瞰蠶叢空不
辭墜坼蒼藤封險絶要奪艾艾功襄陽用壯趫趨風
錦衫危帽青□驄跳盪百戰無衡鋒耳輪躍刃足躡
空紆紫佩玉慚雍容河東宻跡未易窮片石定武私
其胷大巧隱拙竒若庸挫名徃徃世耳聾晉鬼幸不
悲途窮瓜分鼎立難爲雄筆塜處處騰秋虹吳興指
端天與工如椽之筆囬重瞳山隂隆凖真乃公傍入
北海將無同八法重輕貴折裏
題馬逺山月彈琴圖
與君試彈三兩絃中有流水仍髙山與君試聽山與
水怳若泠泠合宫徴試問此聲當屬誰道人指爪如
金錐劃然一鳴天地白初月何情爲誰色丹青譜出
無聲琴却借青眼成知音聲空色空人已矣彼圖我
歌皆幻耳
和東坡居士煎茶韻
洪都鶴嶺太麄生北苑鳯團先一鳴虎丘晩出糓雨
候百鬬百品皆爲輕慧水不肯甘第二擬借春芽冠
春意陸郎爲我手自煎松颷寫出真珠泉君不見蒙
頂空勞薦巴蜀定紅輸却宣甆玉氊根麥粉填調饑
碧紗捧出雙蛾眉搊筝炙管且未要隱嚢筠榻湏相
隨最宜纎指就一吸半醉倦讀離騷時
和東坡潁師彈琴韻
輕澍濯月秋江平勞師五指譜雙清飛霜片片墮徴
角不辭身作爨下木朱絃詎可依朱門武陵博得安
道嗔道人胷中凈於水從此潮音難入耳
戯作反九友齋歌
鄖中大纛摩北斗鼓吹金緋擁前後豈是論交無一
人却從世外思九友自蒙恩譴許歸田此曹拂拭皆
我有新年欲來舊年去九友愈妍我愈醜偶然十日
中惡酒十日罍尊不依口偶然半月擁被眠半月不
踏青山顛雕金鐫玉科蚪篆法墨名画珍珠船倉皇
縁盡便長訣欲携不得悲洏漣生平所讀百千卷著
作亦逾十萬言臨岐一字用不着□嘘咄唶空茫然
我恨九友輕相棄九友咲余不暁事一生一死到頭
難一富一貧翻手易對九友者爲何人汝尚不暁留
汝身疇能赤手金鰲頂空盡乾坤大六塵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七言古
輓彭稚脩廣文
當年汝醉長安陌雙頰殷紅鬢鬒黒才髙白戰賈餘
勁命薄靑衫消不得訪醫就買吳江船欲言不言魂
黯然杯底無蛇影來妬坐隅有鵩心私憐張公吃酒
李公醉珊瑚誤代王愷碎非關豐獄吐龍泉自是人
間不平氣豫章城西楓葉秋生將玉麈埋荒丘彭湖
只作東流水肯洗彭郎磯上愁
五歌
我所痛在薊門靑蝇蔽天白晝昏萇弘之碧靈均魂
失不奉之偕九原嵎曦熒熒廽覆盆安能照枯使復
温嗚呼一歌兮烏鵲飜使我萬事慚生存何况食肉
復乗軒
其二
我所悲在澤州慘澹一紙青天愁乞身爲母母不留
幾欲擲身黄河流升堂繐帷啼素秋别時音徽今在
否嗚呼二歌兮霜風遒色難志養未盡酬有顔敢從
毛義游
其三
我所欽在綿竹偏鬌明眸暎空谷峽濤棧雲莽相屬
奮欲從之路詰曲倐忽萬里難踪逐飛書自天炯可
讀嗚呼三歌兮戞哀玉籛鏗七百歎局促朝聞大道
夕死足
其四
我所思華不注美人讀書未渠暮隕壁湛珠黯非故
是時孤臣晋陽路青燈夜聞鬼啼訴痛無寳鈎挂君
墓嗚呼四歌兮逗秋雨君今一語成萬古白頭公卿
紛可數
其五
我所惜在容城弱弧奮欲除欃槍片語觸天天怒驚
狴犴血肉紛縱横爲君輕身破不平君言汝身未可
輕嗚呼五歌兮晝吞聲氣塞萬古長如生彼豎父子
五鼎烹
贈管將軍守備楊舎
將軍自稱三百斤躍馬跳盪風前雲曾探虎穴得其
子未許麟閣圖元勲千金買名呼國士百戰捐身報
知己腰間若若未銀黄麾下紛紛半朱紫 璽書疊
下明光宫别部戈船始屬公古人不怕雞林險翻謂
天將貴此翁
第二猶子士騄十八應試與余省捷嵗同詩以
壯之
世皇二十有二載弱冠留京沗材傑折花捲盡朱雀
簾騎馬醉踏長干月垂晩猶塵六卿佐中年已謝三
鎭節吾家琅玕幸不乏汝今行年亦十八即看蒜髪
乳尚腥試展霜蹄汗如血故家毋但足箕裘徃事吾
將付衣鉢汝生已是氣凌雲汝伯何妨髪如雪長安
卿相多少年此意雖卑聊爲說
金壇王叟六十壽之
同是緱山裔况同花甲週唯偏金壇隱獨領瑶池秋
瑶池碧桃若雞卵更有交梨大於盌君如欲勒弇嶺
名共策踰輪追穆滿
題畵海棠雙白頭爲王大叅暘德七十壽
召伯蔽芾餘甘棠詠歌千載流芬芳今之王翁古召
伯三吳有棠僅十霜其蔭已足籠丘岡上有一雙白
頭鳥相與宛轉啼春陽問誰者圖吳周昉擬借詩史
獻壽昌此物雖微感星氣不與凡鳥同摧藏百舌能
見讒要自非我匹鳯皇故自尊竹實非我食安期東
海棗已丹王母西池桃更碧白頭鳥不足招召伯之
棠不足栽王翁兮王翁且偕樊夫人共登暘湖之上
超然拍手呼鸞叩月窟是時金粟叢叢開桂漿吸罷
不饑渇攬轡下儀婁江隈婁江父老俱白頭依依棠
樹傍跪稱萬年杯王翁不樂胡爲哉
閆希言先生道成而游戯人間任眞自適聞之
乆矣今年來訪弇園談咲無間忽語余欲返武
當故舘一叩玄帝先生有故人不二頭陀范丫
髻亦余舊識也因歌以贈先生併寄聲焉
足下不履頭不巾一衲寒暑長隨身有酒時過犢鼻
子得錢即散鶉衣人馬藏隂相任兒戯熊經外道胡
足論是口那曾挂臧否無心何處容貪嗔訪余東海
近旬日云徃天柱朝玄真左璫之柳夙好事爲爾築
舘襄江濵夜斗低徊挂簷棟朝暾晃耀開金銀虎巖
不二范丫髻嵗寒且共棲嶙峋道余鼯鼠技已盡薄
有雕虫名亦淪閒披緇衲禮禪客或戴黄冠稱道民
三尸上天鮮可訴何苦役役防庚申蓬莱寜復閉賢
路桃花亦自通迷津祗愁鶴背太清瘦可載笨伯凌
靑旻(先生體過肥故戯之)
偶成自戯
愚公自咲昔日愚日對黄卷聲伊吾那知愚公今更
愚問著胷中一字無貧子自咲昔日貧但有載籍無
金銀那知貧子今更貧一絲不挂悲田身貧子之貧
猶未誤更有愚公堪咲處蹣跚两足鈍於鴨便欲髙
飛向天去
又
向來學癡兒癡兒只了公家事晩嵗學愚公愚公日
作移山計有官不作山不居自言可免愚與癡何當
更有愚癡處說與聰明人不知
故將軍曾侯子澄見訪長歌贈之
曾侯意氣髙天雲少小彎弓三百斤抗表那愁中執
法入門長揖大將軍尺書立掃無諸燼一箭能收下
瀨勲名大中山饒謗篋家貧太史絓深文脫驂始釋
越石父買絲肯繡平原君歸來自種南山豆有飯仍
誇菜三九春秋癖喜元凱先月旦評廿子將後亭午
方飡法喜食六時不醉聲聞酒林間豹蔚長迷霧匣
裏龍淵空犯斗偶聞時事忽撫膺及語功名但摇首
扁舟過我婁江城紫氣燁燁如拖旌主人病聾復病
啞枉汝談佛仍談兵初疑藕孔脩羅出稍覺蓮花般
若生天下總需公輩在人間豈數王郎名何如抖擻
無明盡携手金鰲頂上行
謝吳斷事惠茶筍歌一章
雨前茗芽細勝粟雨後筍萌碧於玉道人嗜茗以代
酒且復爲筍將斷肉吳郎昔佐鄖中閫拂袖髙眠白
駒谷生不戀山隂八月蓴亦不誇江陵千頭木爲余
雀舌損數筐更脯龍鱗隃百束初開鼻觀已芬爽乆
苦膓肥荷湯沐新詩報汝汝不俗凈洗荒傖酪奴辱
但願清渭溪頭竹信安紫花瀨口茶租熟慧山水逓
更一家道人湖田沒盡饑亦足
屠田叔棄秋官幕歸侍司馬公公歿乞余志墓
且求一歌爲贈
屠郎讀書破萬卷不及區區三語掾以兹耻共侏儒
粟歸侍髯翁壽清宴菽水一勺輕千鍾况有今古蟠
其胷朝看明海欱日月夕愛赤堇攄煙虹天貽玉棺
喚髯去肯向東園借官具婁江忽有孝廉舩問我求
題君子墓諛墓古來人所嗤髯翁遺愛吾何疑始知
吳札千金劍奚若中郎七尺碑念余年來倦筆研欲
焚棄之心更愞乞汝相携老文苑人間一官味誠短
張山人平叔五嶽歌
人間再見張平叔能否長將悟真讀四明狂客偶見
許五嶽山人生不辱三花近撲二室粉雪山逺接峨
眉玉所恨恒陽寓公石僅捧太華蓮花足歸來貧憊
游興孤盧敖之杖不可呼少文畵壁毋乃迀胡不乞
寫真形圖侑以廓落流金符自稱紫陽游玉都君不
見王郎手創團焦不盈丈跬武以還皆草莽偓佺安
期却來徃何但區區五嶽觀千億湏彌托吾掌
曇陽子性命三十六體仙篆歌
地衣味媺身無光欲鑿不鑿混沌忙結繩諸繁忽已
忘河馬洛龜亦披猖平林夜鬼愁羲蒼鳥跡而下至
岐陽彼籀之徒始濫觴斯髙小豎瀾遂狂吾師八法
初未詳冶錬至隂成乾剛悟性立命壽無疆遂謁金
毋朝紫皇授以三元明光章憫余溷濁同秕穅示以
性命俾不忘字字心畫紘天綱三十六炁樞雷罡七
十二字拱素王星廽漢流雨露香龍跳虎卧鸞鴻翔
魄奪秦漢超黄唐十二小刦追赤明鄴架夜色何煌
煌檢之白玉尺錦嚢五色流蘇束牙箱山卿俗書點
良常王烈不識憐嵇康紫微未肯傳楊郎我生何幸
依大方此書此軀偕未央蕋珠人鳥長彷徉
呉明卿雪山氷井歌
饒州磁缸瑩不瑕將樂塊石霜谽砑無煩世尊誦貝
葉何必玉女擥蓮花左安雪山右氷井凉思習習穿
帷紗殷紅冽齒房陵李沈緑沁腑青門瓜中間别有
清凉宅在君四大君不識赤脚髙凌一萬層轆轤直
下三千尺中池之外無它潤太古以還唯一色長安
炙手殊可憐驕日欲奪天公權湏臾火盡灰欲冷惟
有寸心猶自燃與君共飽氷雪意髙枕鼓跌莊生眠
蘄州李先生見訪之夕即 僊師上昇時也尋
出所校定本草求叙戯贈之
李叟維稍直塘樹便覩僊真跨龍去却出靑嚢肘後
書似求元晏先生序華陽真逸臨欲僊誤註本草遲
十年何如但附賢郎舄羊角横搏上九天(君有子爲蜀中名令)
(故云)
孫榮祖氏所降僊筆貽我金書隂符經跋尾云
文 陽真人得道時所說白玉蟾翁始表見於
世又以長歌四百九十字見贈頗及前生事勉
以脩持且勸檀施聊此奉酬併效薄見於奉行
仙童宜真子
壇烟裊空籠曙星翔陽鼓籟調流鈴爾時班管正馳
驟爲我寫就隂符經行間隱隱金玉潤勢表欝欝蛟
龍騰三倉以前鮮此蹟八會之後不可徴此經黄帝
疲警蹕上感玄女停輜軿天真皇人爲觧說一帚凈
掃乾坤兵鼎湖琱弓墜霄漢宛委丹檢函精靈貞觀
小隷付歐褚李荃而下訓故興蠶絲劌縷轉成贅貂
尾媟凟那堪慿玉蟾散吏最晩出真取捷要披榛荆
三十六天不可問四千餘年勞證明僊翁一一爲指
說敢以牴牾忘服膺更誦長歌五百言如啖火棗通
三生子瞻夢悟五祖戒次律頼遇真人邢惜哉二子
不自振晩途嶺蜀長飄零即令來路未明暁忍戀濁
世甘羶腥陶君已拜都水監勝力菩薩爲前盟白叟
願生兠率界海山丈室留居停乃知大道絶町畛兩
者同出而異名陬生掉頭出苦海眷屬聚散如漂萍
把茅葢頭足舒縮一瓢以外無經營晨吸清和入玄
牝夕歛沆瀣歸黄庭檀施小果敢云倦人天有漏吾
何矜更煩轉示宜真子返照面目思前程任是逍遥
鮮罣礙未免流轉趨沈冥權奇狡獪亦細事麻姑見
哂王方平上真重關挂玉鑰西竺覺路懸金繩精心
九淵驪頷易失足一墮鴻毛輕百年倐忽若流電我
爲後繼誰先登功成 帝命有時下拍手呼鸞游
太清
爲胡進士孟弢作匡山讀書處歌
大塊下墜成匡山秀作中天五青蓮十二萬紀搏雲
煙元氣小漏長庚顛秀作人間一青蓮綃霞醸露六
十年両雄相得非偶然所以匡廬李白廬白也匡廬
白念欲宫錦幄屏風背擁九疊碧念欲宫錦袍瀑布
髙懸八千尺朝誦宛委編暮歌大洞經化爲三籟透
紫冥下雜棲賢三峽之雷霆細則鸞鳯喈麄乃虬龍
鳴香爐裊篆五色明坐使萬境神魂清咄嗟匡山不
負白白也頓負匡山色功名善愚人一旦調乃公采
擷菴靄擘削巃嵸盡收繡鞶嚢賣之華淸宫連城一
出玉環妬天子欲償價力士老奴從旁代唶嚄從此
重瞳意囬互潯陽雨夜郎霧采石捉月月不顧不能
携得匡山去後千餘年好事者仍榜匡山讀書處咄
嗟哉咄嗟哉李白居杜甫詩詩耶人耶與山並鬬宇
宙竒胡郎有竒急吐之君不見六經萬古長赫曦如
懸九□燭四垂不然草大還直借鵬背家湏彌安能
齪齪苦戀五言七字長吾伊如此讀書讀奚爲
壽南昌龍沙王孫七十
主人賢而好道其自號龍沙葢取旌陽石凾
讖也有子曰用晦能發枕中秘故以期之
龍沙沙髙壓女墻石函字字生輝光龍沙主人七十
強酡顔宣髪雙瞳方主人自愛衣蘿薜不愛 君王
賜束帛主人徤走仍徤餉不愛 君王賜鳩杖有書
肯學淮南安朝宗捧日心長丹有兒肯學劉中壘養
得丹砂勝榴子東海狂生學面壁手種蟠桃僅三尺
他年結核萍實如要益千秋豫章色
荅贈張大允文
允文者友人張將軍子予子也再以長篇投
贈其一志不朽之業其一希不死之道而余
皆貿貿焉久而徴其意乃欲得余贈言證明
耳筆研蕪廢漫爾塞白竟不知作何語也
老夫自解金陵棘不貸頭顱鏡中白五言長城拉攞
壊千尺糟丘乾欲坼賣身但擬作佛奴柱口何曽問
歡伯汝父差貪子雲字世人任學廷尉客偪側何偪
側蝸廬斗大聊自適春風駘蕩啼□鶹門前剥啄勞
詩郵啇聲嘹亮動金石尺素錯落蟠銀鉤自云於世
無所求但願一識韓荆州聞之白香山何人得似張
公子兩首詩輕萬戸侯我意或不然汝家故事湏封
留然後歸從松子游我歌不再汝勿酬男兒墮地各
努力出世垂世俱千秋
走筆題雪泉圖贈彼上人者不知能酬對否
仲冬十一月三峨嶺頭百丈雪春風二月天三峨峽
中百道泉山僧住山不論歲手爇松枝令江沸未觧
泉能雪如白且誇雪與泉同味是雪爲泉人盡知煑
泉煑雪從汝爲第探此雪真面目記取髙秋未結時
壽封君吳姊丈七十歌
阿翁七十鬂尚玄渥丹將酡染雙顴金粟欲壓烏紗
偏呼盧捲白神翛然膝前衆綺何翩翩中有一繡去
朝天鳯毛五色天書鮮何必身到鳯池邉(翁先以侍御君滿考)
(封中書舎人)海東綘桃日並圎海人捧致珊瑚筵一顆一
飽三千年
重九日爲庚辰歲曇陽僊師化辰敬成長歌一
章志感
萬曆之歲庚在辰我師拍手謝世塵西竺西池總西
蜀陽月陽日歸陽神晴霞兩片襯腮玉夕宿數點搏
眉顰凝然金剛不壊身獨立寶座凌秋旻是時弟子
皆伏泣手劍忽挺光鱗鱗老生捨身侍香火自甘佛
奴或道民談無說有世不一學士見挽傳師真少將
靈跡托彤史敢以巵言誇素臣下士聞道只大咲何
意衆口成狺狺吾師可虞日月毁大教豈逐雲雷屯
所憐内境有羅刹不妨外土來波旬銀環再貺許消
息金箆未引猶沈淪朝披夕誦了何益如博日勝還
日貧囬頭轉盻已陳跡中天圎月十二新瓣香一縷
斷復續風伯爲我傳峨岷玉京斟酌沆瀣酒濁世消
渇支離人雲君倘爲下閶闔霞罕倐見扶颷輪老生
行脚粗已備芒鞵布衲青綸巾不辭躡景渡彼岸眼
底一衆俱迷津更祈僊伴有鄒子大吹黍律囬陽春
趙君自練川廣文遷宰石埭石埭漢陵陽也竇
先生子明以循吏仙去君素好道請於乩而得
僊篆金丹四百字故以擬之
陵陽山頭黄鶴池夜半呼鶴僊人騎僊人拍手上天
去丹臺朱實時纍纍汝鄉麟脯那用擘吾家玉棺不
得竒竇令不來趙令至古今亦是湏臾事案頭黄老
五千言嚢底素書四百字雙鳬肯似孤鶴孤勸君且
赴尚書會
吾師寧齋先生南園牡丹之盛冠絶吳中而皆
師之長郎君手植中有白牡丹一株曰尺素者
尤竒麗因作長歌紀之并贈長君
三月一出逰季園千竒萬麗攅雕欄紛紛紅紫盡辟
易中有一株白牡丹初疑龍池宴罷舞雙成盤又似
洗頭盆暫卸天女冠姑射寒生雪膚粟鬱儀風細霓
裳单河宗攻玉乍成斗鮫室淚珠叢作團優鉢曇名
亦浪語璚花么麽何足觀太真霞臉大醉色覩此亦
學江妃酸舉觴酬季郎化工在手汝不難得非揚州
觀頭逢七七又何必善和坊裏延端端即使宋人琢
此瓣百歲那得兹花看老夫乆寂寞爲尔暫爲歡再
進金叵羅屬客莫留殘日落不落天闌干欲去不去
心盤桓皎然秀色轉可餐他年倘許蕋珠會别跨長
離勝紫鸞
任子倦游結庵以奉 觀世音大士而棲止焉
署曰白雲俾予賦四韻
虬髯虎顴任公子釣鰲不得萬縁死捨身斷擬作佛
奴手結團焦白雲裏此雲裊裊復輝輝有如菩薩拖
白衣汝今已現居士相無心出岫無心歸
傅令治吳有神君稱而風流文采又復稱是邇
者觧張將軍子予厄折節顧山人山甫相與結
詞酒懽張之懷德顧之狥知欲以不榖一言蔽
之難矣誼不可郤聊成短歌一章以志區區
春風淡沲半呉城城西長官湖水清只知百里應列
宿那暁傅令箕星精文章不獨工製錦刀筆徃徃新
發硎脫驂仍禮越石父停騎先過夷門嬴二生亦是
千金士一老明農一胥靡乍逢拂拭令心折自古賢
豪爲名使義聲但擬歸國相俠血何煩報公子老夫
豈有隋侯珠聊爲二生效區區願君鳴玉趣天都驚
人按劾如長虞吾不學吾宗癡驃騎一事不了咲人
癡君其了却公家事然後徴逐髙陽兒
題關將軍四畵
轅門黒纛草頭靡漁陽突騎俄已矣砉然一聲如裂
兕刀纓絓髪鋒血洗白馬城頭鼓初起北人魄奪南
人喜兖州冀州兩國賊委質酬恩竟誰是有身終爲
豫州死
右馘顔良
鯨波漲天天爲赤鼉鼓殷城城欲坼七軍肉臭魚不
食于侯吞聲龎侯吒爾龎七尺殉漢賊碧眼小兒黠
於鼫麥城將星忽中墮髙廟神靈扶不得有血還作
西川碧
右破七軍
金支翠旗晻靄中忽有赤驥騰秋空山都木客爭趣
工駝石白象鞭豐隆幻出七寳湏彌宫有爲之跡無
爲功永寜同泰虗爭雄可憐南北民力盡一炬嬴得
都城紅
右創玉泉
鼎湖龍髯乆上天妖魄再作脩羅顛快意一掃猗池
穿彼髯何爲扼我咽玄女再授軒皇權七家鏟削沈
青煙寧惟晉人脂其口度支嵗歲饒金錢一奠北鹵
三千年
右平蚩尤
爲汀州王别駕大頥贈徐守一忠
長安苞苴色動地汀州太守無一字江東齋舫槖壓
舷汀州太守無一錢太守到郡凡二年諸吏捧手日
髙眠期對何湏更刻木催科不假施蒲鞭丁字溪頭
暎天碧筆架峰峰如潑墨意適聊爲始平詠興來且
着臨川屐吾宗别駕安豐儔爲言太守饒風流君不
見嘉萬之間兩循吏老友亦號徐汀州
壽周山人婦七十
江東伯仁日日醉夜半猶傳酒徒至中厨寂寂無語
聲堆案纍纍有佳味何人不誦德曜賢願姥百歲長
開筵莫言貧老少生計黄花無數黄金錢
屠青浦朝天歌
少慕謫僊人好爲謫僊語扼擥安期生楊眉閬風圃
自從傴僂朝群真使我結舌安敢論讀罷琅凾無一
字幾曾丹竈有長春屠君自是神明宰滚滚詞源注
東海夙世氷壺寸心舊肯逐紅塵萬縁攺訟庭無事
薰風吹勸耕課織春遲遲毎逢藜飯欣然飽便是蒲
鞭肯浪施邇者陽侯肆其毒走决天潢翻地軸祗輸
青浦不爲灾但覩蒼生堪痛哭沙頭祖席花斕斑君
今此去瞻龍顔我不道王喬飛舄葉縣事君莫及許
由棄瓢潁水間但可娓娓民生艱它時隂德稱帝意
然後相從草大還
讀了縁居士禮補陀記
普光道塲在何處補陀落伽深且廣沈生自捧圎通
偈一葉飄然破泱漭天風不斷海潮音春山盡聳蓮
花掌夜分清唄猶未歇忽湧波間火齊盎歸與馮郎
詫竒勝便擬靑錢買单舫大士端然鼻孔間可憐両
靣空相向
幼于欲渡錢塘取山隂道抵四明觀日出歸謁
肖甫司馬謂余作一歌壯其行拈筆得數語葢
余入靖來不復措意於工拙矣
張公一生江海客别余欲渡錢塘東鏡湖湖頭採春
色山隂道上梅花風直從明海探出日别鍊赤堇爲
長虹錢塘幕府髙剌天其帥司馬公宗工相留十日
布衣飲知爾不哭廽車窮此時定咲玉生癖圡室僵
卧如袁公有足却依兀者坐得句總譲釘鉸工大鵬
九萬鷃一尺若語逍遥無不同
書癸未二月十九日事
正月二十雷擊人却脫岑牟汗如雨後先大地皆凍
裂白日隂森一百五二月十九雷轉急忽漫同雲雪
花吐似應黒帝宴白帝祝融擊鼓玄冥舞辛五醉揷
瓊瑶花滕六怒肩霹靂斧桃李抽萌不敢發龍蛇誤
出仍遭侮昨者七月十月風脩羅兩掌翻天宫千艘
立沒萬室盡魚腹飽人人腹空遺黎宛轉荆棘底吟
饑忍凍如醯虫催徵不顧閭井赤鞭撻但詫公庭紅
吏民日望黄帋詔一字不濟閭閻窮蔽虧星曜已徃
事調爕寒暑將來功中天一輪方炯照爾曹勿令塵
再蒙嗚呼爾曹勿令塵再蒙
自松江返孟孺印上人同載將登泖塔而爲陸
伯逹所誤迂道迫暝始抵泖口垂渡大風驟作
維梢乆之興盡而去賦此解嘲書付寺僧
陸郎妬我游泖塔孤棹立作襄城轍雖然暝色欲尼
人猶可穿波覔初月亭亭乍聳青蓮花黯黯如探黒
龍穴風輪鼓浪浪拍天地抽欲裂天無權雅無神足
到彼岸可有凡身超四禪長年夜分報風止謝叟興
盡呼廻船小孤親擥玉筍白老足數踏金鰲顛歸來
但誦十六觀耨池窣堵俱眼前曼殊室利爲余語多
寳塔傍覲龍女袖得摩尼無價珠他日湖心宻相與
故令尹關中王翁脩西方業而滇南王太學持
即心之說勝之頗成齟齬尋太學入謁博士選
將行余呼酒與息諍而别
關中王翁慕樂邦焚香禮誦朝暮忙兩兒計偕從放
落一媪牽衣任夜長滇南王生拍手咲翁豈欲産蓮
花房野人心淨佛土淨有口不復挂西方問余誰者
得衣鉢余亦左袒滇南王忽然别我向亰輦謁選且
赴中書堂蹇驢席帽辭江鄉此時關中意氣强逺公
破例沽米汁留與彭澤同一觴天宮人世俱茫茫它
年但坐青氊破不妨歸去無津梁
康生時萬將歸雲間出此帋求識别援筆數語
不復能論工拙也
康郎白晳美少年卧病憔悴春花前生門滅戸了然
識帋帳筠牀長獨眠人間萬事盡灰冷惟有一死當
胷懸有書不讀産不問藥罏茶鼎恒周旋老夫見之
爲□然轆轤刼盡天地壊學得長生翻可憐近聞衲
子時留連東方阿閦西極樂舉頭慈氏兠率天我佛
誘汝生攀援莫作有爲莫坐禪両粥一飯順世縁無
鏡即已休磨磚
初傳有麓陽陳山人道易非常者忽見訪小飲
且談卜築汝寧之樂歌此贈之
六年不覩陳季方數有消息傳非常總未騎鯨吸江
漢豈能乗月照屋梁天水尚書數行至似云買田栖
汝陽使余憂結頓已觧毋那巷語仍蜩螗今年六月
大劇熱支頭白石弇山堂松隂漏日時到地忽有剥
啄驚羲皇長鬚孟浪挾剌入一老褦襶隨踉蹌宛然
河北病傖父漸看漸識喜欲狂中厨已辦煖竹葉稚
子尚欲施桃湯寒暄咄咄僅數語但道身在百不妨
囁嚅槃躃態如故囓决捲波差更強阿奴生計誇較
可低疇種秫陂魚防深秋枳道梨棗柿薄暮喧食雞
猪羊方朔怕饑汝怕飽何必揶揄燕市傍爲汝屈指
仍啇量無家莫問樊壽張(樊常侍爲君買田宅故云)有社莫傍許
子將(子將汝人多臧否)尚書大樹足廕汝歲寒秀色能靑蒼
吳門處士多失職鷁首如蟻趨錢唐安能跼蹐守一方
壺中酒盡長揖去男兒得意即故郷嗚呼男兒得意
即故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一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七言古
長歌送趙良弼太宰歸汝
汝南夫子趙荆州賜金進秩何優優繡衣入領中執
法符璽再帥東諸侯俄聞特拜叅衡軸時與山公計
除目雅操都無暮夜金淸標總是豐年玉五十鬢邉
無一絲尚書八座表留畿上章解綬苦欲去再屈温
綸始放歸謝客時稱餌芝术别與天公乞私日子將
任作月旦評叔寳故少膏肓疾暎門榆柳遶秫田農
耕社酒春綿綿僊行橋上好策蹇鴻隙陂頭寛放船
蒲輪軋軋當公前欲斷不斷功名縁封侯拜相晩來
事何足道哉黄潁川
白龍嘆
白龍直上一千尺返照鮮雲照如射九衢萬口同一
讙塍底禾頭黯廻色夜眠可聞聲打荷暁起未見江
増波眼中無晴望汝出不能行雨可柰何嗚呼不能
行雨將奈何
後白龍歎
去年黒龍挾黒風萬室中夜隨波空今年白龍戯白
雲禾頭不救赤日焚彼何暴虣此何愞有水不洗天
公眼汝龍沾沾猶自多江東流殍將柰何嗚呼江東
流殍可柰何
題襄邸萬花深處
片片紅雲擁朱轂宮花萬樹看不足咲殺淮南一叢
桂肯輸梁苑千莖竹當年設醴雪宮西醉來欲作花
下迷内園小兒金褁幘猶記山公白接□
王上津季問生好佛以九日禮曇師化靖出沈
嘉則長歌見示求贈言走筆應之
不覩孝廉面唯聞孝廉賢爲母両棄官月俸不請錢
中年厭家貪佛日聴講楞嚴終十帙飯僧或下賔頭
盧禮誦未究波羅蜜九月渡江叩淨居問我請示曇
師期汝心在汝覔不得天宮渺茫那可知毋聽沈郎
夢中語嵩少峰峰碧堪數但令面壁三両年自有懶
融來證汝
荅贈雲僊老人兼伸鄙况
君侯行年三萬二千日頰如桃花髪如漆黄童口吐
微妙音素女手授希夷術一歲兩枉灕江魚問我容
鬢今何如毋論平子盤玉報許授淮南鴻寳書荷君
未面伸契濶少小醯雞甕中活自入維摩不二門肯
從賢聖求解脫
戯作
廣陵道人秃其首参同悟真無不有太史低眉袖金
贈問我何爲閟若口一言尚堪海大魚再語便作黔
之驢從它注脚從它作(去聲)祗是前賢枉著書
送沈純甫尚寳北上
純甫自捧金鷄赦歸奉嚴親五湖社閉戸初憐此身
得傍人再訝除書下毋論當路急需賢我自鑿坏猶
勸駕繁霜臈作吳門氷勁節與之鬬崚嶒疇當鼓枻
如漁父誰不呼舟並李膺此時絳灌湏辟易此際屈
賈仍馮陵承明璽郎初儤直萬里 天顔今咫尺
臣直轉彰 人主仁君肥却慮吾民瘠光祿艾卿
趙宮賛握手生還玉門色趙子夙昔同襟期艾卿亦
忝文字知但令朝著有三益容我衡門歌四維君不
見發弩徤兒縱鼷鼠又不見埋輪使者寜狐狸丈夫
有才莫小用他日舜世肩臯夔
酒間歌贈益卿先生督薊州諸軍
虎頭不以丹青聞亦不願策詞塲勲飛而食肉萬里
相直與禹跡窮風雲单書立偃鯨鯢浪尺箠能穿虎
豹群掃瘴銅標伏波塞揮炎羽扇渡瀘軍舌端芝草
九光色腹裏龍泉七曜文有酒時誇北海相無錢却
愛信陵君輔吳將軍張子布毎推元歎参幕府錢塘
徤兒裂肝膽北平飛將歸肺腑萬戸侯章許誰奪五
單于頸唯吾組縱横巨筆抹燕然罩歷長繩貫玄兎
天下英雄盡公等老夫楚服甘齟齬壯心幾遣唾壺
缺俠語終爲蒲團阻酒闌聽汝歌都護烏鵲翻呼曙
星吐似聞書記禮曹丘莫令但奏漁陽鼓(時子念在坐君約與)
(之漁陽)
送光禄卿顧行之之留都兼簡袁司空陳銀臺
邵公清標冠人群仲舉抗志排天雲龍江江水將洗
眼日夜盻爾成三君翹材館人愛推轂吳會□□轂
相續君不見淮南叢桂反招隱移植鍾山滿郁馥勿
憐憔悴一枝蘭也要微香媚幽谷
送李使君旬宣金華部分賦得東海
繡幄霓旌暎婁水父老揖余向東指此公自領符節
來海不揚波三年矣金華僊嶂疊芙渠叱石穿雲興
有餘囬首扶桑日出處可能還記魯連居
醉歌行贈别吳明卿記與明卿别二十五年矣
舟行二千里而訪我作十日平原飲于其别也
情見乎辭
君如吕安憶中散二千里外輕一面我如廧女待成
季二十五年如過電無論心腑利斷金各訝頭顱白
於霰愛弟頻傾澹圃尊三兒逓設弇山宴河豚雖老
乳尚新石首非時玉初剸鵞津水□鴨頭碧虎丘荈
壓龍芽賤爲君鼓腹受杯斚爲君破戒呼筆研更有
牛耳持贈君灰心不作城濮戦欄邉木藥叢幾團溪
角桃花委千片即令醉死亦不辭人間此人寧再見
贈王行父行父稚欽先生猶子也而師事吳明
卿爲文
王郎買舟千里來相詣開卷珠璣光照地不見竹林
狂客阮嗣宗得見阿咸差足慰武昌以東建詞壇吳
叟首歃汝捧盤齊安赤壁一時快郢里白雪千秋寒
三閭沈湘九辨作古人未解今人樂病向維摩乞贈
言不二門中無此藥
有感
轉輪聖王招不起閻羅老子呼即去人言此去無柰
何我道死處爲生處苦縣僅開榮辱根竺乾始究去
來趣記取湛然一點圓莫遣枯藤束枯樹
喻杭州邦相寄我長歌適李郡山人在坐倩作
西湖圖報之而係以一詩
明聖湖頭月如璧寫出両髙三竺色詞人水調學温
韋醉守風流勝蘇白夜深探得驪龍珠破我禪榻江
門孤莫言罔象渾無用也解從人倩作圖
歌贈大宗伯袁公抑之七十
尚書自起東山卧三月三臺衮衣過冶城獨湛氷壺
色大桁不受風塵涴煙花二月明堂深是時君王在
左箇未懸大夫東郡車且穏常伯南宮坐憶昔金閨
並通籍汝鳴朝陽誰敢和龍顔乍爲尺疏廻鼠膽驚
從一時破青衫舉國望風彩絳帳諸生承咳唾不齋
偶成太常醉沒齒已分首陽餓相君躭躭日虎視安
能使汝終轗軻天上徵書凡幾下眼前遺直唯一箇
豈惟公望重耆碩予亦婆娑成老大鵬扶鷃息誇各
適蝇利蝸名愛偏挫二十四考今甫始萬八千歲誰
獨柰投分竊比松栢堅有詩肯隨燕雀賀異時真有
抑之篇(公字抑之)爲箴百歲武公惰
太宰夢山楊公謂不佞爲作桃花嶺歌未有以
應也今年春以書來云客至吳中册有子二
詩然而非子詩也能竟恝然乎哉適晨起行
藥小徑落紅狼籍忽有斐然之思因遂成一
歌寄公不知其能勝二贋詩否要之落句狂
語彼固不肯道也公以爲何如
寂莫探武陵原喧莫游玄都觀武陵漁翁不再入玄
都道士倐凋散誰能衷此喧寂間大隱小隱居其半
關西夫子衛水濵自言避宦非避秦親從靑帝借元
氣要與黔黎共此春生憎蔷薇好齰指肯學河陽闘
侈靡開時髙嶺繡成幄落處清波剪爲綺露井毋令
僵李疑渡江不用團扇辭無糓何勞神處守有露從
寛么鳯棲落落條風散初燠主人卯睡酣意足上樹
猱輕一百廽流霞鯨吸三千斛君王束帛賁丘園葵
藿傾陽奉至尊忍但無言向蹊路寜容手植滿私門
方朔西來踵龜坼揖余分贈瑶池核欲識它年結子
心功成拂衣種即得
甲申冬十二月十三日
長安東風散木稼德星熒熒照江社五年南陽思卧
龍一日中國相司馬父老能追弘治日斯人豈出三
原下即看凢羽羡葳蕤坐使饑烏亦喑啞咲呼諸兒
煨榾柮團栾且說昇平話
其二
未央璽書東南馳天下萬手皆齊眉不將兩字詈文
仲直向千秋歌子皮乃知金陵朘元氣祗爲凍水標
明醫聖王威慶與天合焉用區區夢卜爲一蛇上天
一蛇蟄即死不愛春雷知
孟春三日志事
古人不逢范希文今人却覩天水君白簡何能避緑
盩一絲力欲廻千鈞自從 聖主賜環後海内洗
足趨龍門爭嘘舌津閏月旦旋竊眼色爲風雲致君
尭舜在早晚愼莫便使巢由聞
其二
四皓不愛羽翼竒歸欲啇山茹紫芝靑宮再叅亞輔
選太學仍請諸生師鷁首欲北何遲遲十四字已君
房規即披羊裘釣七澤女牛一星誰不知何如且學
苦縣叟小隱柱下窺希夷
渡知津橋眺小罨畵溪盡處入弇山堂之左門
問津只問弇山路橋上雙弇忽爭露桃花欲盡不盡
源煙雨如迷未迷渡維稍小艇亦可憐一棹便抵中
峰前若教飽喫含桃去蠟屐登山也自便
循罄折溝而北轉抵萃勝橋東爲璚瑶塢有紅
白桃之屬
此溝灣環復清泚水木芙蓉相映美夕陽欲下不肯
下爲戀璚瑶塢中綺紅者爲瓊白者瑶白梅紅梅樹
樹嬌白消仍發九光李紅悴還開千葉桃老夫乆知
空即色何必紛紛辨紅白即令枯瘦一枝横隔水看
山醉亦得
縹緲樓背沿澗與後山對度靑虹橋登平臺
老夫獨眺縹緲樓以西月臺月如霰虞山細吐一抺
青婁水横拖千尺練興闌欲就北窓眠無那羣竒故
相薦大峰小峰玉齒齒桃花杏花霞片片已看虥猫
出奮迅忽有螮蝀垂蜿蜒洞庭西頂淹水宿天台石
梁苦頭旋枋榆亦自足逍遥何妨一日登一徧
平臺小曲水流盃處西頫飛練峽
雲根嶂前散乳玉渺渺流杯尾相逐瀑布飛湍僅尋
丈蓮花宛轉寧九曲山隂蘭亭千古稀匡廬開先天
下竒會得逍遥此中意不湏頻與向禽期
爲林子騰茂才題桃花圖壽
閩中喬木俱成林林家主人饒隱心時□竹葉千斛
酒來坐桃花萬樹隂淡日輕煙醸芳暝翠羽黄鸝喚
粧醒開處疑蒸紫帽霞澆時欲涸旃檀井祝君度索
三千春有子仍爲金母珍漢帝方徴上林植可容長
作武陵人
蔡文學去疾甫褎然小試首矣兩歳冬袖所作
贄余痛飲旬日而别意欲得余一言耳沃之酒
歌以送之
吾憐蔡榮名不榮齪齪塵世名縱然茂才冠東越自
有微尚依西京吾憐蔡去疾不去陶陶酒人疾小飲
猶傾三百盃大醉湏眠一千日兩年兩叩先生門沾
沾所見愜所聞袖携天台石吐作弇山雲先生捨身
作道民南山黯没干將文甕頭頗足中山酒祗是無
名可借君
賦得匡廬觀瀑壽華存叔鴻臚
牛女之間漏銀河欲洗廬嶽諸青螺下飛瀑布九千
尺三峽轟雷聽最多華君自謝螭頭直手製青鞋踏
秋色開先寺前夢初破恍若鈞天奏無射匡俗先生
道偶逢貽君沆瀣酒一鐘吟罷毫端雙白鳯歸時杖
底一班龍只今髙卧梁溪上七十風神愈蕭爽入觀
能令水月澄動操如聞山谷響作書好報匡先生東
海近有王方平不湏誇盡開先瀑行見蓬莱漸淺清
醉茶軒歌爲詹翰林東圖作
糟丘欲頺酒池涸嵇家小兒厭狂藥自言欲絶歡伯
交亦不願受華胥樂陸郎手著茶七經却薦此物甘
沉冥先焙顧渚之紫筍次及楊子之中泠徐聞蟹眼
吐清響陡覺雀舌流芳馨定州紅甆玉堪妬醸作蒙
山頂頭露已令學士誇党家復遣嬌娃字紈素一杯
一杯殊未已狂來忽鞭玄鶴起七碗初移糟粕觴五
絃更淨琵琶耳吾宗舊事君記無此醉轉覺知音孤
朝賢處處罵水厄傖父時時呼酪奴酒耶茶耶俱我
友醉更名茶醒名酒一身原是太和鄉莫放真空落
凡有
壽喻處州父太翁八十
此翁愛我能詩歌我愛此翁心不他兒騎五馬不自
貴日饗二簋猶云多太守放衙日卓午却着斑斕學
莱舞石羊山頭薦脩脯琵琶洲上奏簫鼓人生八十
古更稀有子福德増崔嵬生來鶴骨元偏瘦勝後氷
肌轉自肥余郎非親應即故壽翁珊瑚未肯顧賤子
爲裁玉笥雲丈人且進金盤露
題秦侍御像
豸其角鶖其目長安貴游不勝觸隳厥弢袠老空谷
趾其麟儀其鴻歸與閭黨偕春風如林長眠縱大空
貌人貌君十得四我得君全君可契大都知希乃爲
貴
秀州李茂才玄白訪余婁江道中出近詩一卷
甚佳留飲劇譚時及屠長卿徐茂吳遂成短歌
贈之
少年好文仍好詩清揚藉甚瑶林姿楓江葉落過余
舫一寫十斛明珠璣書生有才莫教大神仙祗藉刀
圭做君不見屠郎徐郎一人半造物小兒苦摧挫
郡伯嘉興沈侯自署曰五湖釣叟吳人孫枝寫
圖周天球篆首而世貞歌之
蟠溪老翁八十餘此翁釣侯非釣魚若言軒冕異丘
壑虞聖亦曾雷澤漁胸中但貯小雲夢焉用形跡分
區區沈君家住蓴鱸鄉緑簔衣底天茫茫一朝鵬化
擊寥廓九萬里翼雲飛揚雖然得意挂朝籍忽忽舊
游中不懌晨從大國問烹鮮夕向窮閻憂竭澤孫枝
爲寫湖頭色展着煙波流几席賀監秃酒徒病昏無
所知始乞黄冠去鑑湖能幾時桓家小孺子躁心在
塵網何必觧郡符始稱五湖長而我故是王弘之釣
亦不得神長怡藉令物色羊裘去終許菰蘆明月知
游鳯皇臺委壘不稱不復和昔韻而戯作此歌
太白絶代才曾歌鳯皇臺鳯皇雖逝臺不攺太白千
秋句猶在 髙皇定鼎萬寓同此臺附之益豪雄
凌雲銅雀皆下風及我游斯培塿圡堆如一蚵蚾偃
卧蒼苔三山二水不到眼深谷髙陵或有之我咲鳯
臺非昔時臺亦咲余鳯德衰爾毁不可復余衰猶可
追明年便逐孟虧去籠畜此鳥如家雌
報恩寺塔歌
壯哉窣堵波直上三百尺金輪撑髙空欲闘暁日赤
浮雲遏不度穿泉下無極鍾山頡頑一片紫餘嶺参
差萬重碧 髙帝定鼎東南垂 文孫憯啟燕王
師燕師百萬斬關入廟社不攺天樞移六軍大酺萬
姓悲欲向罔極酬恩私阿育王家佛舎利散入支那
有深意中夜牟尼吐光恠清晝琉璃暎纎碎 帝
令攝之寘塔中寳缻嚴供蜀錦蒙諸天悉慿龍象擁
千佛趺坐蓮花同匠師琢石細於縷自云得法忉利
宮亦知秋毫盡民力謬謂斤斧皆神工波旬氣雄佛
縁盡紺宇雕闌銷一瞬烏芻額爛走不得韋猷心折
甘同燼海東賈客莫浪傳此塔至今猶巋然老僧尚
誇護法力永寜同泰能幾年
重創瓦官寺閣過之有作
昔時瓦官閣髙與天峥嶸業火一焼盡不能焼却萬
古名蓮花比丘苦縁薄傾鉢誅茅覆簷角不見如來
减刼時丈六金身亦不惡
初秋同少宗伯棠軒李公飲大司馬月溪隂公
署中因贈李公專求和韻
玉井峯頭結氷李小日移栽上林裏蜀道髙歌有謫
仙汾隂一曲真才子鑑湖道士老且狂相逢但飲黄
罏傍時名積漸耐龍尾酒德依稀猶鴈行今夜尚書
署中設蜀管吳絲禁不發爲君佳句似隂鏗莫教孤
負長干月
題馬鮮梅鮮于樞長歌真蹟後爲詹侍御明甫
賦
詹家琪樹五百年色壓萬卉當春先根如鐡龍蕋如
玉能使石璧増清妍馬兒丹青得父筆爲梅傳神神
頗全當時主人大好事徧乞虞掲諸名篇伯機一書
獨遒發與圗三絶嗣鄭虔老梅枯死圃亦廢此卷一
分沈虞淵仍孫侍御出按部夜有光恠騰奎躔不知
何人致此卷捧視絶倒幾成顛延津劍合猶化去合
浦珠返寜天然歸陳祖廟集子姓天球大訓不敢前
金華山頭紫欝浡鰲溪水脚青潺湲故家何必問喬
木五尺絹素髙摩天他時努力效鼎實與子别結千
秋縁
蟠龍峰歌爲大司空豫章李公追賦
蟠龍峰髙髙揷天下有洞穴龍長眠有時行雨徧八
埏横空萬尺銀蜿蜒忽然縮入一鉢間永脫金翅牙
關縁君不見南陽卧龍氣太烈一片心爲豢龍熱定
軍山頭嘔成血何如此龍得天訣與雲卷舒倦即歇
吳長君七十長歌君大叅明卿兄也
昔日杜甫成狂歌自言四兄巢許倫雖然齷齪家人
語能使千載傳其真吳卿今年六十五汝兄七十貌
更古縱令湖海無拘束稍襲衣冠傍規矩朅來種秫
兼種秔手抄魚經復酒經有酒直尋長樂塸得魚且
泊滄浪亭聞道甔甀洞中石移來半是愚公力縣官
第不横索錢野老何妨且爭席紅顔宣髪青方瞳緑
衫朱紱斑斕中庭前叅差幾玉樹雲表偃蹇雙冥鴻
丈人得之必辭避愚者是兄賢者弟但呼尭世洗耳
翁何必要第五之名強驃騎
人日金陵憶亡弟
去年風雨正月七猶與病人同此日今年秣陵多光
輝此日猶是人成非中庭紫荆漸老醜一半猶青半
枯朽縱靑能得幾時榮憔悴侵尋解憐否杜陵野老
雙鬢星蜀州人日感凋零聴歌黄鳥已垂淚何况枝
頭啼鶺鴒
壽柳州六山陳封君
六山矗作西南柱主人行吟讀書處爲文雅受羅池
法(柳州碑)有子能工天馬歩(六山之主山曰天馬)只今行年六十
七宣髪朱顔美無度更約它時大藥成咲與群僊弄
煙霧
雙梅歌爲方塘張封君賦
瑶臺僊姝畏姚妬化作君庭雙玉樹大庾萬條看更
俗隴頭一闋吹不墮張果鯢齒如編銀要與此樹爭
丰神飛觴三雅媚殘月摇筆片語開新春有子移根
奉温室皎皎氷姿射霜日莫言子作書生酸要與君
王調鼎實
髙皇御槍歌
臣自守太僕於午門之五鳯樓恭覩 文皇帝
御用槍槍有號帶退而作歌葢十有三年矣而起
家南司馬復於故宫之五鳯樓恭覩 髙皇帝
御用槍凡二大者幾盈握脩可丈六尺疑即用以
歩戦者也小者脩殺四之一圍殺亦如之疑所謂
馬矟也滁和之間葢無日不親御焉武昌而後不
復自將矣此槍樹之御座右以示子孫毋忘王業
艱難嗚呼休哉臣不敏復作一歌而年老才盡有
愧於舊多矣
真龍魚服事假王當時四海一滁陽椎鋒跳盪無前
敵馳射威神不可當猊鎧淋漓染胡血蛇矛夭矯盤
秋霜此矛大細凡二柄用之掣電舒神光横驅鐡騎
掃建業直擁舟師下武昌登壇拜帥徐與常始握中
權不自將按圖一詔制萬里挾箠両兒鞭八荒羽書
絡繹報宣捷虎殿委蛇進講章干戈倒載三十禩禮
樂明備同軒皇玉几親慿誨孫子艱難徃事毋輕忘
蟠螭小架二矛立儼置五鳯樓中央和弓垂矢俱辟
易禹謨舜典同輝煌馬上得之馬上治陋哉漢主胡
弗詳平城七日脫餒鬼猶向沛兒驕故鄉嗚呼何必
猛士守四方
爲王大宗伯題文筆峰
五指冠國琛一筆幟文苑矯矯中書君不産中山産
瓊管黒雲堆墨醮峰端横寫南天萬行滿東亭且莫
夢如椽丹帋黄麻好細傳更聞欲續司空志大費
君王側理箋
金陵遇中貴人結好甚深於余歸追送棲霞浹
日夕乃别感而賦此
十載供奉 皇青春顰咲謦欬若一身御馬騎從
内殿出常飯飽飫天厨珎覆水翻知不收好囬首同
儕竟誰保不辭肝膽傾向人自拊頭顱歎將老偶然
意氣憐秃翁杯酒翻瀾蕭寺中天與清閒莫輕擲且
踏紫陌收殘紅
長歌贈别朱大夫
大夫朗愽亮直君子也余幸有一日之知又幸宦
留都有二載過從之雅庚寅春謝病南歸携酒攝
山送别因成此歌贈之弇中之約幸毋忘也
朱大夫顔亦朱碧瞳宣髪微髭鬚皎然玉立金陵衢
少年意氣龍可屠局蹐且當轅下駒三爲巖邑吏道
舒小轉亦握專城符臺抨誤及當下除立散五馬歸
鄉閭新詩一卷酒一壺杖頭百錢從有無蠟屐踏遍
春蘼蕪醉眼且拊雙明珠大者光燭牛女墟秦廷好
易十五都今汝不樂何爲乎朱大夫我能寫汝抑塞
壘塊之豪麄汝當振我闒颷委頓之衰途攝山酒盡
未易沽揮手便别毋踟蹰朱大夫此後莫喚王尚書
老夫新衘長五湖明年短棹游東吳弇州糟丘不汝
孤
至京口承陳從訓相送丹陽道中留
京口三山産三傑中有陳生擅三絶愛將肝膽輸故
人除却圖書無長物老夫抖擻金陵塵勞生逺送情
更真報汝弇中自天地明年共賞糟丘春
四歌
余同氣弟一人女弟一人從兄弟四人其三從己
前逝女弟之逝在三十年前獨餘兩弟耳乃以三
載中奪之又奪我猶子駰何其酷也歸計既成於
私懷小暢念及逝者煢然一身更自凄楚因裁短
歌四章志之悲咽之語不敢言文也
季方少我纔十齡事事我覺難爲兄前年卧病辭清
卿我更失足金陵城連枝一枯僅一榮悔不晚耦鹿
門耕嗚呼汝今已足垂千秋鴒原血淚何時收
其二
吾家群從兄有四兩者是兄兩者弟少者奕奕負竒
氣更復温良得吾意一傾十斗不辭醉至竟此酒爲
身累嗚呼衰年得歸亦不惡誰與衘杯共懽謔
其三
妹年三十弃我去不能哭汝哭我父我今六十仍加
五汝骨恐作虞山圡柔徽令則可指數痛無彤管爲
揮吐嗚呼崦嵫之日不可留人生壽夭同一丘
其四
我有三雛弟加一汝更翩翩白眉姪孝友温文鮮倫
匹雞骨支牀更竒疾三十沈沈弃白日下從龍舒萬
事畢嗚呼歸來庭玉俱崢嶸忽不見汝心魂驚
卷之十一終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二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五言律
送康永錫游南雍
太學今賢藪金陵古 帝畿何人堪絳帳有巷可
烏衣徙箸防炊玉携家爲斷機江山六代色斟酌錦
嚢歸
用晦以三寸篋貯金字佛經呪二十餘卷精工
之甚感而賦謝
函端舎利發知爾不成空老眼粗能辨僧飜未易終
真文玄奘熟梵字苑咸工大類群龍藏收來一鉢中
寄汪生
十日平原飮星文動有無名髙多借客俠倦始兼儒
肝膽誰堪寄詩篇仲不孤蓴鱸地何限吾已號潜夫
審録范比部枉駕小園
刀筆驚行部干旄廢掩關公才解雷雨吾象遯天山
暗壑歌留響叢花酒破顔忽聞栖鳥磔初見火城還
子循子威諸賢過幼于石湖别墅其髙處爲新
郭城阯范紫微遺宅也
湖爽杯從益天空鏡對開亭依新郭壘岸隔舊郊臺
詞筆誇吳會漁歌起越來無妨醉題壁君是紫微才
(用周益公事)
再題幼于浮黛閣
黛色浮不盡爲君染琹書欵乃一聲發千山殘照餘
星河挂檻靜嵐霧撲窓虚豈以元龍簡能令求仲踈
袁丈憲副馬大叅馮少叅薛進士邀游石湖
群舫來爭客相逢盡故人鯖寧五侯味酒是一家春
湖色能寛醉鄉情好任真呼童掃磐石餘興欲垂綸
弔陸叔平墓
崱屴深山徑斯人長夜居誰憐一杯圡却掩五車書
玄素名空在丹青代不如齒牙吾自有從此倦吹嘘
又
一代風流逺窮交雪涕傾老魂招不得名蹟見猶生
聞篴山陽恨留芻孺子情女牛髙自若第减少微明
宿王玄靜石湖草堂
談咲風生坐淹留月滿筵湖光來澹蕩竹色進婵娟
練雀穿簾美銀魚闘筯鮮從呼君且去吾意未廽船
看王子父雅宜先生舅六如居士像
風度吾前輩氷清汝外家虎頭痴更絶龍爪勁誰加
一代珠雙襺千秋劍並華椒漿欲有酹異世起長嗟
徐長孺投詩見贈且訂山園之約以小律爲荅
仍促使來
客喜登龍事吾寜隐豹身一丘安舊業萬卷厚歸人
友誼深從澹時名緩更真芙蓉池上月待汝共垂綸
畏客
年來微倦客客至轉無期佳事少入耳新詩難解頥
何如案頭帙侑我手中巵一枕松隂下從它夕照移
送陸楚生弔童子鳴
絮酒輕千里生芻托寸心一貧無挂劍百感爲分金
淚向吳江盡恩偏越嶠深山陽夜中笛膓斷不堪尋
弔童子鳴
飯顆山頭骨陵陽石畔心隱能逃小賈窮不廢長吟
婦泣黔婁被兄悲子敬琴(生與兄友愛甚)龍丘墓堪傍千古
是知音
寄耿中丞時服將禫矣
琴彈何必就太古有餘音歷盡氷霜色悠然天地心
一星堪審象九夏望爲霖倘及衡門叟秋江煙水深
寄張羽王别駕
詩窮不肯送宦拙與誰論日月青衫老風霜白髪新
平津無上客楚澤有孤臣問我秋來計清尊夜夜親
方衆甫過我山園有贈
姓字非豪舉文章是大方一尊凌岝崿並艇狎滄浪
宛爾祗林日悠然得汝長乆知名避我只合醉爲鄉
孟孺同方君見枉山園
汝挾方干至吾欣徐穉留小談遲日過晏坐白雲幽
進屐藤蘿頂廻舩杜若洲沾沾自喜色可爲少年游
贈彭儀賔稚脩父也
有驥今千里乗龍是昔年國香叢桂近庭玉一枝偏
身是倉曹志人傳山水絃洪崖莫冲舉留作地行僊
范顯先于鳦先二茂才贄文請序仍以扇乞詩
聊贈一律
二生饒感激百里覔知音却謂蓬累足將之瓠落心
(其文曰大瓠編)大璞勿輕剖良工能見尋問余何所作日撫
無絃琴
罄室先生爲月泉上人画一錫一鉢聊成短贈
道人杖一錫一鉢復隨縁鉢中貯秋月錫底飛寒泉
警鶴有時響收龍都靜眠但令無罣礙不愛辟支禪
送沈進士病起還 朝時其父鴻臚君無恙有
弟同榜而謁選當得邑職
羡爾趨庭後楓江引画橈歸心縁愛日起色爲觀潮
玉樹名元並金莖渇自消縱令甘手板不削沈郎腰
贈鄉進士曾嘉袠乞其父志銘還楚
而祖仍而父 先朝两諍臣世誇龍頷舊家有鳯毛
新細雨爲江色清尊别故人龜山一片石聊與助嶙
峋
和荅陳太守師
白下多清咏朱方豈倦游爲閒抛五馬餘興買扁舟
愛有銀鈎贈慙無玉案酧武林門外色倘許故人求
壽曹茂才六十
有子華封祝無車下澤身杯盤隣舎事談咲自家春
白雪矜吾黨青雲譲後人胸中千古在知汝未全貧
贈俞老
君真俞跗後醫術晩通神身作吳楚客從呼秦越人
祗慿黄閣老容汝白綸巾何限虞山色春風縱屐新
李子華見過偶成
此身猶徤在歸計日蕭踈爾挾軒皇問吾安汜勝書
閒真愛羅雀懶至怯烹魚(謂書也)垂死猶貪客徐卿未
易如
戯贈陸兄
見汝佳公子俄然雙鬢華有家不解問欲問已無家
鞭巷一壺酒弇園千樹花應門如不却老去足生涯
送張仲立游南雍
念爾芳蘭秀能令一坐清毫端寜下駟眼底誤兼城
獄劍偶然鬰臺金元不輕試探平子篋應已賦南京
汪禹乂棄家業詩携其集就質賦此爲贈
無家何必問詩卷但相隨爾愛千秋業吾慚一字師
才髙輕自恕身老易成窺勿作虞飜惱名山尚可期
汪惟一前以五湖長印相授而衍一者字今夏
再刻古銅章見貽喜而荅贈
銅章仍再錫知我莫如君果署五湖長應湏十賚文
棲遲寛日月汗漫足風雲尚有糟丘地苴茅倘許分
詹録從孫予告喜而寄之
相如歸自使稱病乞文園名爲抽簮好官寜負弩尊
闘茶新勝客種竹舊生孫若欲親花鳥來從老圃論
李國賔持服還呉尋返豫章邸諸君約詩爲贈
鳯去洪都里烏啼茂苑枝琴彈不成調簫奏有餘悲
荀令香時歇何郎粉漸隳唯餘八公在爲返鬢邉絲
送汪惟一乞子與墓文
玉樹看埋土誰能不歎嗟劇憐唯宋玉能□是侯芭
氣色開中古文章屬大家即今苕水上時吐赤城霞
壽封孟安人六十
齊眉初罷案丸膽義仍方不待三遷後懸知二孺良
檢衣饒舊茀行稼有新莊况是宮壺酒能無一舉觴
壽孫指揮五十
五十孫都尉長吟鬂欲蒼金魚寛貰酒銀鴨細焚香
祭酒推詩社將軍和栢梁還餘雙紫燕拂拭便如霜
讀酷吏傳
薦士如張史忠言有郅都兼聞尚廉儉不肯學貪汙
遺橐千金累同時五族誅温舒今眼底能逹漢廷無
讀陳子昂傳
未必射洪令能殘陳拾遺天寧私酷吏人乃厭清時
猘犬才偏囓冥鴻徙覺遲雖然斑管在叚簡也名垂
讀匈奴傳
匈奴新得意入塞即横行賤老長從俗趨貪不顧名
抗衡非上策避地且全生和好終難恃那曽念舅甥
讀魏其侯傳
魏其雖失勢侯印尚纍然立散千金賜寧慳數頃田
當時籍福解逺勝灌夫憐尚識沾沾意田郎跪起年
黄玄甫國士也數困公車以其業來質賦此期
之
擁棘叨掄士驚心字字珠至今傳晉問何自訪吳趨
九折心偏壯千秋事不誣春來眉黛好莫訝入時無
汪山人過山園後見寄新詩有荅且邀之
汪倫贈我歌歌罷柰倫何久客吳音慣窮愁楚調多
雪花杯底玉雲葉鏡中波如此園林色何妨喚棹過
初春杜門卽事
風雨動經旬空齋鎻病身篝燈續殘晝煨火謝陽春
(小齋寒暝爲甚)忽有衝泥者能言勝事新始知行樂地不着
過時人
蕭使君有恵政於吾州别十有六年矣今以請
碑文見過爲賦三章志别君宦薄然五世同
居近有義門之旌故末章及之
自聞抛五馬强半在杭州古洞煙霞暖西湖菱芡秋
乞碑尋大令買棹下長洲好是家人語蕭郎愛逺游
其二
伊昔求羊逕曾爲半剌除只今羅雀巷重枉故人車
舌在牙從少官貧氣自舒旗亭父老在杯酒莫教虚
其三
八葉台司重西京甲第尊蕭家當日事不必至今存
剌史開廉里 君王表義門還聞書百忍餘慶逮兒
孫
憇徐氏園因贈主人
愛汝辟疆地能爲求仲開小鳥啄林蕚幽蟬抱庭槐
掩映竹間帙逍遥池上杯灑然清風度乃是主人來
冬夜獨歩
冉冉孟冬盡熈熙如暮春風光不惡夜月色故親人
棲鳥爲三益空倉是四鄰偶然成小歩幽意欲誰論
空山者法門中獅子兒也俗臘半七十矣而猶
童眞安居羯磨精進般若前後受持經典何
止十夾猶以未明心要徧擬叅方詣余言别
叩其所之則云將汎嘉禾抵餘杭奉楗椎於
月庭之席敷法具於蓮池之堂然後折蘆渡
淮飛錫登嵩放逹磨之少林壁掠文殊之金
剛窟朿銅固腹始歸故山余螘處一穴不能
偕也姑爲四韻以壯之
匪嫌貧里累聊使俗情捐一鉢初爲日雙趺不計年
浮空杯渡事探險石頭禪從此東林月無心處處圎
月來不能盡却酒而數有致黄魚饌者擬齋月
斷之成此二律
首夏清和節江鄉櫻筍餘時時呼白堕頓頓食黄魚
謬忝道人服虚廻刺史車未論他日事捫腹定何如
其二
捨家成底事對案獨何心未斷柴桒酒翻愁綿竹音
門人議糖蟹少婦却鮮禽從此清齋月饑膓任自吟
送吳甥侍御病起還朝
不妨神武署重見惠文冠起色清時易歸心往事難
暎珠吾愧舅完璧爾能官共道朝陽色和鳴有鳯鸞
吳侍御過訪草庵言别
柴門厭煩暑忽有一驄過非以清凉地將無霜色多
汝爲真御史吾久病維摩莫羡冥鴻逺猶能罣網羅
徐澤夫有事外寄而膺試北上賦此送之
君行負奇尚不爲急知音白雪巴人里朱門蓬戸心
風塵吾道在雨露世恩深别有凌雲賦從它競上林
慰殷無美哭女
殷生抱和璧悠然掩柴荆不咏顔逺句却鍾夷甫情
夕枕斷紈影朝飡稀珮聲蒙莊亦難觧唯有誦無生
題月槎贈張錬師六袠
虗隱卽大隱羽流豈凡流早佩玄都籙晩陪松子游
歩虗清籟夕燕坐綘河秋歲歲槎來去如儂愽望侯
寄廣州陳司理因簡黎惟敬少参
閩鄉大海邑日接嶺南雲(君閩人)鮫室應無淚羊城近
有君蘭金雅自慕蘿薜怯相聞(君累致誠之詩)倘下延徐榻
黎生可借分
題畫再壽贍美弟
五十非與是醉來都不關林餘仲長宅壁有少文山
小婦能調瑟慈親好破顔時時嘲子晉何事薄人間
(贍美每不許余學仙所咏皆實事也)
陜有李叅政封三代
世家唐趙郡吏治漢扶風今日璽書下 君王恩數
崇綸音依八座豔色動群公原氏阡頭石將無五彩
虹
潘景升少有文以書介仲淹乞余誌母作此寄
之
青鬢有潘郎結交多老蒼我安居士病不入少年塲
金石千秋重松楸一字香雅知榮施骨真勝孝支床
歐楨伯工部轉正郎寄之
坐嘯玄熊署行吟朱雀桁詩仍小工部官是正曹郎
六代心逾逺三山鬢共蒼故園黎老在单艇釣滄浪
其二
一枝真郄桂五領復佗珠水部官仍好風流代不孤
錦嚢行處有綵筆夢寜無從此鍾山色俱應属大夫
送袁大夫遷魯右相
豈不惜循吏其如佐寵王欲觀周禮樂湏待魯靈光
轍逺春猶在裾寛日自長可増藩相秩借爾卧淮陽
其二
攬衣從父老灑淚向河干名大游梁易時平借宼難
祖筵留日緩齋舫受風单自愛東平美非關薄漢官
穀日同敬美携榼訪家馭因飮元馭園亭
朋好簮全盍園亭酒更宜賞能偏榖日歸不待爪期
箕潁人從厭羲皇爾自私寜唯嗣宗眼柳亦吐靑枝
其二
耦耕吾愛弟骸乞爾從兄緑蟻先春色黄鸝不世情
漸來銀海眩忽有玉山傾醒則誇醒好歡娛醉裏生
肖甫司馬貽書有歸歟之思而受脤出督寄此
識感
竹林名士七草野病身孤寂寞餘丹竈凋零任酒罏
幾人私日月吾計晩江湖頼有張司馬旂常事不誣
其二
蜀道難仍否吳天去轉長吾寧忘綿竹爾可念銅梁
鵬鷃飛同適滄桒事亦常此心真不住何必論行藏
孟逹仲逹二兄見過恬憺觀談玄因成二章爲
贈
碧雲暮未合二妙偶相期深語費春茗清齋餘露葵
千秋别有事一字乃吾師從此逍遥路翛然去不疑
其二
尺鷃雖無慕雕虫敢自矜對諧物外賞甘得區中憎
宻坐探金鑰清言轉玉繩當時許長史曾藉華江乗
汪仲淹兄見汪致長公伯玉司馬乞碑書有寄
并贈
仲子過從日難兄涕淚餘文章司馬法生死孝廉書
一見一囬老千秋千不如唯強乞骸弟早晚共樵漁
寄周小史
鄒陽不仕漢王粲尚依劉滇海無歸客襄江有寓侯
賣文寧活計設醴可寛愁薄業湖田在粗饒雀鼠謀
荅謝赫侍御存問時按關西
喜乗驄馬去窮訝雁書來憶舊存蘿薜將春施草萊
欲酧吳地縞翻借隴頭梅聞有西征賦誰當句裏才
顧山甫過飲道院作
春眠起剥啄簷鵲亦群喧草色上盤饌桐隂清酒尊
君行不易跡我醉已忘言尚有歸途月依依戀篳門
贈西域無名芘芻
離車邉地種能不羡支那久客秦音慣無師梵字訛
羼提游自穏檀越見偏多莫以流沙隔猶堪隻履過
送鄭司訓會試
教授爾家玄廣文重見虔九經談若注三絶品誰先
閩海長虹吐吳天化雨懸諸生侍綿蕞從奏未央前
過青浦屠明府長卿移舟見送
青浦橋邉水人稀明月多誰移木蘭並知有鄂君過
會意言從簡忘名氣自和翛然兩不厭柰此堠亭河
其二
爲别亦已久相逢俱嗒然君離綺語障我愛辟支禪
凉露紛紛下新蟾的的圓試觀流水意折莫在無絃
屠青浦以都布单衣見衣口占謝之
白越白於霜裁將換芰裳輕鮮傲西□寛博謝吳裝
縞帶吾鄉重綈袍汝意長祗驚居士服時有令君香
劉秀才棄官學佛書此贈之
翛然持一鉢信足傍叢林却咲龎居士猶多處置心
衘花境自小結草坐從深覔已了不得可師何處鍼
雜言十章
垂老媿無明勞師爲證盟間關離欲海抖擻破疑城
祗樹堪吾止阿蘭息衆爭此生元自恧何敢學長生
其二
誤守楞嚴語嘵嘵品十僊那知鍾吕輩來自凈居天
無欲俱觀妙頑空轉碍禅差池在毫末一透即成圓
其三
明珠吾自失顛倒問西隣識得我前我能生身外身
轉頭離夢幻到手覺精神若勘張平叔何曽誤學人
其四
失計從人咲迂儒敢自誇低頭向學地節腹慕貧家
黒業根猶在玄關路轉賖差強在火宅覔地種蓮花
其五
維摩黙不語迦葉咲仍微此意誰能會悠然自道機
百千萬偈後四十九年非若有雲門棒能令狗子肥
其六
謾道隨縁好縁多不自禁偶然情用事陡覺病拈心
坐石蒼藤蔓開門黄葉侵誰言朝市隱終譲入山深
其七
偶有郵筒至詩編刺眼新雕虫真自小画虎竟誰真
咄咄縁貪世沾沾各誤身浮名與生盡零落北邙塵
其八
合眼從新事關心爲古懽時清小草易道在曲鈎難
物論元相暖心盟可遽寒聊因衆毁力長得此身殘
其九
七情聊試勘唯愛覺難論已自傍倫物兼之有我根
搏沙一以結歸路遂長昏是故雙林叟功成始報恩
其十
江南金粟地家詫郄詵枝世法聊成美天心或見私
門秋駟馬結龕夜一燈隨空有吾何敢寵驚聊所師
騏兒應試擬不捷後入山訪道招之
古時稱薄命今不盡紅顔戦即從三北丹湏待九還
吾猶滯方内汝可厭人間欲舉團栾話歸來共掩關
送蘇山人謁張司馬
十載乍相見居然猶敝裘青誰嗣宗眼白有子卿頭
幕府如論舊轅門或見收便能譏陛楯雨不善身謀
其二
蹭蹬霜毛益彷徨一刺陳自憐侯白口不救范丹貧
老作錢唐夢寒思黍谷春留侯有前箸借尔辨如神
讀馬司空侍御父子集因贈其子從甫
死奪淮王膽生批漢帝鱗 兩朝推父子萬古見君
臣南浦叢祠舊東閩汗簡新李蘩有家傳今尔獨何人
楊文學伯翼翛園
五畆蓬蒿地翛然都不營有花自開謝無酒亦沈冥
水任週遭碧山從暎帶青故人勞問字楊子倦談經
徐善長明府見貽二作奉荅併贈
君是名家子俱稱小令才風流列城最保障古人哉
行復乘驄去聊因馴雉來何當輸翰藻爲我賁蒿萊
辱
襄王殿下有精鏐輕箑之賜敬成一律爲謝
襄王愛秋氣命駕陟蘭臺偶聼巴童曲遥憐宋玉才
凉風紈扇發明月燭銀開莫謂恩波淺窮魚正曝腮
曩余爲胡元瑞序緑蘿軒稿僅寓燕還越數編
耳序既成而元瑞以新刻全集凡十種至則衆
體畢備彬彬日新富有矣五言古上下建安十
九首樂府等篇遂直闖西京堂奥余手之弗能
釋也輙重叙其意并寄荅五言律二章
穆穆清風至泠泠白雪傳登壇牛耳定絶代鳯毛鶱
崛起三曹後横行七子前預知千載下重數建安年
其二
屈指中原業居然大國風名方千古借才豈萬人同
歷塊申陽駿摩霄北地雄譲君稱鼎立吾已問空同
再贈馬從甫
宛爾一傖父而無操粤音感時多異調折節是雄心
黯澹將垂橐次且欲匣琴新豐一斗酒細與話浮沈
贈游生宗振
短褐不掩骭朿書猶半嚢但矜詩律細寜似汝兄狂
末路乾坤狹浮生日月長却疑枚馬輩何技便游梁
壽靈壁侯母鄧夫人
欲取長淮水來添上壽觴家聲自髙宻婦節許共姜
錦綍星辰爛宫壺雨露香試觀堂下客若個是張蒼
送王將軍元周總江北周家橋行營
二十四橋地周家第幾橋甲光天塹日帆色海門潮
鵞鸛雄難撼鯨鯢黯不驕雅歌仍緩帶知是右文朝
其二
一領分符寄昂藏便不群指揮雲鳥陣訓練水犀軍
越甲千層組虔刀七曜文故鄉衣帶地鐃吹可相聞
永嘉張二汝紀謁選北上入訪山中感舊有作
徃事浮雲變離懐日月長汝衫猶未緑吾鬂乆先蒼
詩好能如父家貧不拜郎唯餘衛公笏尚可獻
君王
過普濟廢寺遇秋空上人作
寺古僧廬盡泥深舊徑非偶然逄宿衲莞爾露禪機
宿火撥猶冷殘燈挑尚微炊煙處處起日晏澹忘饑
除夕作
愛子公車辟賢昆復拜官身中粗矍鑠眼底更團栾
槲葉罏初暖椒漿盌不寒唯憐萬室盡詎忍一家完
其二
三百六十日歲朝俄至今法雲趺坐老天籟唄歌深
一飽無餘事千秋有愧心明朝是明歲從此覓知音
程孟孺以善詩及書與余交十五年矣今春過
余則書法益妙云將入燕應中秘之募索一
言爲贈余久厭筆研且畏綺語虚名落長安
人耳不得已勉成二律塞白孟孺慎毋以示
人也
程邈創今隷君稱其家児一入中郎冡頻書幼婦碑
苦心變鉤磔元氣走淋漓莫以家雞賤猶堪集鳯池
其二
有句不能贈非關無故情如何 帝城内復着老
夫名細軟青精飯香柔錦帶羮可能留少日爲汝話
無□
鄔生將訪道逺游叩余言别侑以七言三長句
勉成小律和贈
結束禽生屩來從夏甫論似憐文苑薄轉覺道民尊
夜辨青牛色秋探白帝源新詩大堪歩余意欲忘言
爲靜然上人題號時將有五臺之游
聞師號靜然禪觀已經年斷却千條路唯明一色邉
鳥啼花更發雲破月長圓欲問清凉界依稀在眼前
王太史出與鄧太史要偕隱之作命和其韻鄧
君尚禪王君尚玄故爲合之
隱峰元鄧氏緱嶺復王君南北土俱浄仙禪機不分
江湖吾自濶玉石世從焚但暁三乗義何煩十賚文
壽張光禄七袠其子亦光禄也
家世二千石行年七十強居人那不羡父子並爲郎
汎浦聮青雀延賔競鷫鸘更堪諸叔季觸目有琳瑯
其二
觴來俱法酒客饗盡殽蒸身是大官令兒仍尚食丞
治游偏矍鑠小語亦馮陵若作脩期貴寜甘七袠稱
讀楊伯翼西清閣詩草有贈
愛讀西淸草新詩果自清吐來珠照夜琢就玉連城
禮□從先進文章畏後生亦知楊德祖不忝漢簮纓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三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五言律
題靈椿圖壽卓澂甫光禄五十
君不甘小草人能頌大椿年希知命域齒是噉名人
跡與藍輿舊才從彩筆新猶聞上苑色絕勝武林春
十五年前與宋國李子定交於尊君前渠先生
席上冬月走二千里見訪乞先生志銘夜談
不勝感慨賦此爲别
虛擬龍門在詩書業已荒無名借北海有淚灑山陽
燭爲清言短杯從舊事長汝才終世用不礙鬂滄浪
封詹事王公葬詞四章
塵世雖堪戀鈞天已借留神孫化玉局令子覆金甌
帝日懸碑首卿雲挂壠頭此時華表上應有鶴來投
其二
送車傾海嶠上塚盡公卿風逓蘇躭哭天廻子晉笙
芻靈俱氣象槐蔭轉崢嶸更是沙堤就如龍傍夜城
其三
舄奕綸褒下縱横節使來一時叢慶弔四海讓榮哀
樹玉深俱棟階蘭隱漸荄人間事畧備誰與報泉臺
其四
室縱滕公舊棺誇葉令良寧如天語錫更表國恩長
斗漢垂丹旐風雲護白楊似聞墦祭後爼豆已宮墻
藏經閣西偏俯小罨畵溪
紺宇藏經閣春雲罨畵溪隔花催小艇落日在招提
彼岸如相引眞源自不迷老夫繙閱罷隨意歩東西
爾雅樓下頫墨池
小閣才踰丈千秋併在兹芸香鄴侯架花雨右軍池
蠹與身同老魚將硯獨窺漸來能所盡終日但支頥
贈丘文學
爾信丘遲子吾幾失後生靑氷知外氏白雪是家聲
偶作依劉計因成御李名齊安好三徑秋菊未辭英
秋空上人練水講席未竟歸問之
初聞師子坐高下天花飛何事楗椎響悠然托鉢歸
道高魔事嬈心淨世縁微却顧生公石雖頑知是非
報劉玄子先軰
七百四十字一字一珠圎江左青萍色中原紫氣傳
小遲叔夜駕忍斷伯牙絃撲滿將充報平津射策年
其二
尚憶玄湖墅清流似浣花驚綸躍神鯉歸炬散栖鴉
報爾弇園勝猶憐剡棹賖竒人復竒地今古恨天涯
練川篇四首贈朱嘉定入覲
練川雖鍳髮寧比令君明不淺緇衣好偏深白屋情
萬人紛雨泣孤舄受風輕我欲攄銀管誰同循吏名
其二
愛汝朝天艗飄颻凌紫氛都無壓載石但有送窮文
竹馬能相候歌驪詎忍聞練川雖徹底清定不如君
其三
練川九里潤猶讓令君仁去作千家淚來爲萬井春
官安道州拙客誦莱蕪貧眼底諸黃綬疇無愧古人
其四
府主無何我朝賢一任踈此行仍上考 聖帝必
親除具以春秋對毋煩城旦書練川多詰曲直恐未
君如
登金澤寺後小山
突兀數拳石興來思振衣刹連波色動帆帶夕陽歸
樹老狐窺易僧貧鳥下稀毋勞感衰替宗社已全非
生日於泖塔避客作
六十尋常有紛余舊念牽莫談弧矢日曾廢蓼莪篇
白社堪投老靑山不計年祗應逢此月長喚泖湖船
誕辰次日解齋自嘲
縱减塵中累猶殘物外名從人稱下壽而我愛無生
僧輟鐘時飯船餘網後羮陶觴與何肉雖有不關情
壽伯融王孫五十時以除夕生
及君知命境况復覧揆辰王國生楨後明堂布魏新
桑蓬送殘臘湯餅向初春留得添籌客同爲守歳人
龍司理君善得量移之命自徽過訪有贈得六
首
爲尉不凌守居官能近民煙霞行部足鳥雀訟庭馴
賞自膠東厚讒仍即墨新明堂大計吏 聖主獨
勞神
其二
被襆何其易轅攀出且遲賜環它日在投抒片時疑
我狎風波事君投山水辭朱絃毋遽絕世故有鍾期
其三
長沙不弔屈絳灌乃徒勞小恨無封事何煩更反騷
乆應明長者窮好近吾曹所以馬新息終推龍伯高
其四
轍跡春泥少誰來惱薜蘿不嫌詩社累仍傍酒人過
一字官堪薄千秋仲孰多武陵花正發歸計莫蹉跎
其五
七尺豐碑在千人涕淚餘差聞董狐筆能勝樂羊書
(伯玉爲作三碑)惠澤溪同逺清心玉不如旌旄倘重過竹馬
也軒渠
其六
萬事吾難解孤懷可易開即今毋貴少能不小憐才
濁霧霾文苑雌風賈嘯臺新知尋老别悲喜逓相催
送丁先生試廻再赴太湖縣學廣文
此日公車對誰憐博士才三鱣伯起席一鶴令威來
白水爲供帳青山是講臺太湖名偶爾莫逐釣船廻
金山上人苦行頭陀行若一切無渉者得劉子
威贈言數百字而猶乞余詩未已爲子威所
迫勉成一律老夫其尤罪魁也哉
劉郎才滚滚贈汝若干言是否西來意將非不二門
細應探業識難是鏟名根我更沉淪者羣經空自飜
友人潘景升文成而屈於試慷慨將游北雍余
以詩壯之且招之
自草西征就何人不問潘諸生爭避席六藝許登壇
邸近平津暖臺空易水寒朱絃雖可貴留向伯牙彈
其二
藴結長沙涕追隨鄴下遊舉頭皆絳灌何處着應劉
虎觀雖堪美鴻都莫浪投菰蘆天一曲虛却李膺舟
贈柳陳父
吾愛柳夷曠相逢輸素襟紫髯傖父相白雪郢人音
未辦買山橐誰憐避地心世情杯酒似處處可浮沉
贈王吏部之子太學元禎
先朝論吏部簡要有王戎今日郎君長居然乃父風
束書遊太學起草擅江東似過襄陽里時時口習公
鄧孺孝雅士也出新詩數十章贄余飲之酒贈
之詩
新詩不在廣晚交難便輕一諾了傾葢五言足長城
醉指弇中色何煩世上名他日良常頂與君聴松聲
覽古感時偶成十古律
知己世不易知人吾亦然方共東山隱甚謂安石賢
物議善翻覆時情多變遷何如飲清泌高咏白駒篇
其二
右軍本清貴暮年厭時私偶聞逺游訊遂結良常期
崢嶸破羗帖掩抑誓墓辭朝賢未應悉惟許藍田知
其三
阿游踞東閣贛君談坐隅小生乃相吏苟出當非夫
感慨事已往功名人自愚縱甘嗟來食念此非窮途
其四
東京昔云季賢哲亦憧憧少猶慕黨錮晩則趨中庸
吾愛黃叔度世矜郭林宗攬輝固威鳯無悶乃濳龍
其五
何由貢禹冠寂寂向空彈薇蕨儘堪飽薜蘿殊未寒
將無弋腐鼠謂欲餌鵷鸞見侮乃如此雄心胡不殘
其六
元王溷大曆矯矯獨楊公所以白麻下弇然素絲風
騶呵京兆削粉黛汾陽空雖憐奪之早高名翻得終
其七
冬寒衣一稱朝饑酒再巡老叨兒女惠粗足漁樵身
幼安恬遯野子魚慚要津苟無青雲望何必登故人
其八
少日不知佞老來寧貢諛念君當爾爾聊此布區區
廊廟旣已聖山林安自愚忘機獨鷗鳥或可與之俱
其九
朝事不入耳入恐滯眉端君子自爲敵小人能即安
牛李横角觝洛蜀競崩湍未必深山内聞歌行路難
其十
鄉書不入眼入恐翳雙眸閭井有封豕衣冠多沐猴
東家易新主西田非故疇欲借空門宿闍黎訟比丘
爲張幼于婦題墓碣
汝佩九光去誰徵三秀辭爲深潘詠感留表謝廷思
埋玉眠牛地生金幼婦碑忘情余乆矣聊與一傳奇
袁抑之大宗伯考最暫還里寄問之
閶門楊柳春負弩候征輪寧知休汝者居然臥雪人
問菊無三徑移牀礙四鄰猶言故里好嬾作帝鄉臣
小軒新構枕白蓮池即碧蓮也一丘巋然池上
三方皆竹閒居偶成四章
壁畵白蓮社池種白蓮花淸梵旣已畢濁醪徐當賖
逺公故不禁陶令亦無他從此西方路還應置酒家
其二
前林緑篠潤後沼碧蓮芳介爾一丘上翛然三伏凉
偶凭扶老去聊喚索郎嘗除却香山叟誰能共我狂
其三
軒中何所有秋蘭碧葳蕤鈎簾落花入圍棋清晝移
何以荅韶景偶然咏新詩不渉人間境人間那得知
其四
佛書置不讀玄言誰與酬惟將嗒然意來坐兹軒幽
紅蕚總飛盡黃鶯猶滯留不知春色好那得送春愁
題軒中靈璧石
有石高僅尺宛爾巫山同許借從吾弟移來仗小童
雨垂青欲滴雲過碧爭雄安得壺公引輕身住此中
栖賢别墅
一噉栖賢笋能令齒舌芬籜龍留付雨梢鳯盡干雲
念欲同清隱誰能無此君長鑱白木柄自與鹿麛羣
漁山别業
此山非漁藪此漁偏在山羊裘那肯着鰕菜或時慳
不得亦不賣長饑故長閒誰逢海樵子高論白雲間
贈醫者張生
吾憐張仲景賣藥不論錢白屋人偏起青囊手自編
獺從針底失蛇向壁間懸欲識倉公姓還凭太史篇
柳陳父再來出其詩尤勝因得徵其兩館平津
事且有悼亡之戚煢然一身而其尊人爲湖
南小官方捐橐爲餉感而贈之
重來詩更好稍稍露行藏却問平津邸何如谷口莊
鋏彈寧爲腹絃斷别縈腸薄禄湖南地瞻雲淚萬行
陸大夫奏最推贈乃考武東翁及妣胡宜人寄
以二律
漢代嘉循吏黃金爾賜偏乃増潁川秩特起南陽阡
紫誥鸞雙捧玄宫日對圎好將光顯意一慰蓼莪篇
其二
奏最傳東觀旌書下建章平添華表麗轉見 帝
恩長中散新移品修文舊拜郎人間與天上同是一
輝光
輓李近樗士牧爲余畵三壁竒偉甚方欲要之
别作而死矣惜之痛之遂成一律
西林三畵壁三吐胷中竒往往有生氣時時留去思
交游旦夕冷妻子歳時悲賣酒泉臺肆唯應李白知
(君以酒病卒李白詩云夜臺無李白沽酒與何人)
後芳素軒四首
夏隂無不可飾我軒中容枕簟漸相媚琴書時自慵
萍間尺咫月竹虩兩三峰更有會心處招提來夕鐘
其二
剥啄都不應飯餘貪晝眠卿仍卿禮法我與我周旋
偶適魚鳥性漸諧花竹縁揮毫得小語不解喚詩篇
其三
興來呼蠟屐去踏雨餘山戀此槍榆境仍楗薜茘關
浮雲時一憇倦鳥復相還觴咏信云美猶然妨我閒
其四
欲謀高枕路聊引一編書乍可爲蝴蝶那能老蠹魚
竹隂侵徑合蕉影入窓踈却笑遑遑者何煩責宰予
爲姚卞山題臨雲閣
知君是姚合小詠滿菰城飛閣千山表流雲四面生
時時潤几席往往臥簷楹莫學通明恡相爲貯一鎗
愛上人自天台還襄陽福嚴寺送之
爾傍天台宿能揚智顗風襄陽好名刹耆宿有安公
楚越浮踪並人天慧眼空莫將無住意容易問龎翁
俞比部拏舟跡予過滸墅同陟慧山投詩見贈
輒爾倚荅
第許同舟在何論傾葢遲乆知饒節槩况爾吐心期
水作絃中語山爲畵裏詩莫疑深繾綣眼底待看誰
顔廷愉執弟子禮過余而不飲酒得一律送之
生無束脩贄愧爾號門人巵酒不肯御形神安得親
衰輸噉名客病愛乞骸身五彩行當就扶摇摶九旻
唐子兩司錫學前後八年矣遷教授岳州以行
錫諸生碑之以志去思
聊携杏壇席去上洞庭船碑灑陽城淚官深夏禹年
名縁却贄重詩爲解頥傳一問君山酒何如第二泉
送林司諭教授廣信
藉甚林夫子移官與衆同乍新青雀舫依舊素王宮
才吐牛刀割文爭斗劒雄時偕柳常侍一咏白蘋風
(柳惲嘗令其地)
太宰袁公抑之同訪虎丘得二首
偶逢袁粲屧重訪王珣廬並老偏余甚長貧不子如
叨爲啓事客終愧絕交書搔首斜陽下蕭蕭兩鬂踈
其二
栩栩同仙舫遥遥指佛廬尋常一醉地三十五年餘
和靖臺頻圯生公石自如人生幾堅脆罷酒更踟蹰
(與公劇醉此山三十五年矣)
再呈袁公二首
一時同被命兩疏各祈歸白髪寧論是青山可見非
看君眠處穩愧我戦餘肥何物酬知己傾筐有蕨薇
其二
長者先投劾□生敢自禁拂衣吾軰事推轂古人心
何胤辭偏巧樊英隱未深三山名勝地或謂可浮沉
暁從北門舟發入弇園即事
小艇傍江城紞紞過五更朝光澹月色人語雜鷄聲
不寐神偏爽無營思轉清松關一啓鑰禪坐與經行
李本建鄉進士以其兄本寧大叅之狀來請銘
其母匡得五言一律贈之
衝寒孝廉舫來問議郎碑密竹輝彤管新文愧色絲
俱憐五鳯曲同作一烏悲絕勝周侯母唯餘義慶知
得何仁仲逺訊且以蜀箋索采芳洲新詠爲作
數語
芳洲生杜若楚畹滋幽蘭采摘不辭早馨香虞漸闌
美人侑縑素密意比琅玕若語吳王徑千秋蝶夢殘
送僧遊五臺
見說中臺北長飛六月霜諸天盡煩熱此地獨清凉
處處金剛窟人人妙吉祥老夫在方内高枕亦羲皇
題攝山舍利塔
昔我問阿育驅神作道塲如何震旦國重見鐵輪王
變幻從僧語依微盡佛光那堪事勢盡千古但蒼凉
千佛巖
仲璋感先志諸王貪夙因雕鎪慚伎倆刋削減嶙峋
千佛本非佛一身猶幻身雲門拈出後黃面少精神
龍潭驛即事
欲尋龍起處正值雨來時天地陡然合江山相鬬竒
興高那畏濕心逺任登危呼得宜城酒呻吟且咏詩
清明日謁 孝陵歩屧而下稍就肩輿抵觀音
門即事作
不盡鍾山紫能令歩屧便濤聲栢樹杪暁色桃花前
嬌女怯上冢貧家輕禁煙後湖如練白第少橛頭船
觀音閣諸公餞别袁抑之太宰
萬仞削不盡千秋留至今長江天地帶清梵海潮生
豈以皈依念能銷悵别心扁舟夕陽外巢許意何深
月夜小閣同陸公與繩宿奉呈一首
寂爾對孤月翛然餘兩翁乍驚天眼闊怳覩色身空
不飲從醒好無言與悟同由他暫時路也是一家風
侍御荆使君邀登北固作
京口借名鎮兹游良壯哉六朝天北顧萬古水西來
潮壓金鰲小雲低鐡甕開亦知饒感慨吾豈大夫才
(北固舊名北顧)
其二
爲挹三山紫聊陪一馬驄峰竒向背日江闊往來風
雨色將衣重霜威付酒融誰言識荆晩不負白頭翁
同諸公游高坐寺登雨花臺
此地昔高坐諸天盡雨花我來當落日萬壑競蒸霞
小供維摩飯時呼陽羡茶不須頻豎義睥睨有歸鴉
與諸公過瓦官寺作食
一徑新蘭若千秋古佛塲晨鐘梵網肅午飯茵陳香
游興偶然洽塵勞應暫償翻嫌二碑在能益老僧忙
曹子晉有狹邪之游以余一言而絕扁舟特造
白下見謝壯其意留之十日乃去身心家國
之感别自有之不以子晉也
末路解繩跡少年多俠遊生能學周處吾豈厭曹丘
十日丹陽酒三江白版舟故園無限淚黯淡不成收
奉送大司徒王公入賀 萬壽
嵩嶽將傳響明河可問津錦帆懸日月朱履躡星辰
陛下唐虞主司農社稷臣倘陳金鑑録須及繭絲民
黃生季文論詩有贈
憐生初負笈業已厭儒冠莫謂成風易須知和雪難
一吟頭可白九轉竈方丹但有千秋在何煩世眼看
陸成叔出新詩儁麗甚然多平康巷中語走筆
戲贈且以爲風
煙月清溪里風流白苧辭玉臺編後出銀字管中吹
六代才難盡三山景尚竒毋令小謝後寂寞使人悲
齊王孫仲望邀游清凉寺因█一律兼簡陸生
淮桂偏招隱齊門不愛竽鹿裘行處是龍種看來殊
並躡東山屐雙傾從事壺高齋足幽賞携得士衡無
友雅堂爲省亭宗侯題
不以朱絃貴悠然山水期千秋餘尚友二雅乃吾師
夙有文堪會都無俗可醫自憐非長者轍跡廢追隨
其二
大雅乆不作知君夙尚深屏除阿堵物清得刹那心
有地非金埒無絃祗素琴正平未牢落北海晚知音
哭從子一鳴茂才
竹林無小阮老淚獨澘然貧與生相守愁從死暫捐
肆多賖酒劵囊少賣文錢哭逝人皆有啼饑更可憐
王承父雨夜過我高齋貽詩頗致鴒原之感聊
爾奉酬
一片鐘山雨能令旅思驚邊鴻方唳影谷鳥偶嚶鳴
已自乖兄弟能無藉友生相留小時住收我淚縱横
黃山人說仲(故文)毅公大宗伯石龍公後也投
詩示余别去依此爲贈
司空通徳里宗伯右文朝自爾毛仍彩能令木轉喬
虹爲滄海釣霞是赤城標此日黃金錯投余愧報瑶
雲間徐生故同年少司宼公之少子也挾其藝
應試南都乞余詩贈之
孺子南州彥徐卿第幾雛家聲仍鴈塔國藝向鴻都
西弄花堪摘長干酒可沽如過爽鳩署能記履聲無
壽陳醫箕仲父也
家是朱陳里名同秦越人談詩身外業頌酒性中眞
客種佘山杏僮收泖水蓴有兒何必問孺子豈長貧
慰吳翁晉失利
春官日討論本意欲還醇文苑翻成厄儒林未覩眞
家聲三禮舊詩法五言新莫以楊朱淚輕沾建業塵
馬從甫别六年矣以詩投贈余詩轉佳而復不
第走筆慰之
别汝六年強居然荷芰裳虬髯生自赤鯨力句逾蒼
納履烏衣巷呼舟朱雀桁(即航)公孫無厭苦垂老始賢
良
乞骸待 命於長至不能行禮自嘲
漫勞宫監詰何病不朝 天奉寢生來懶拈粧祗
自憐妬應無可妬妍則幾時妍任有羊車夢那從到
枕邊
亡弟大事皆賴曹氏甥子念今來視我金陵無
何告别垂泣送之
衰年無限淚握手便縱橫玉折兄憐弟珠聯舅愧甥
欲教輕作别除是學無生一片秦淮月還懸亞字城
其二
生憐石頭水大似渭陽波誼以窮交重詩從外氏多
酬恩唯有淚當泣且爲歌亦解金陵好如吾不住何
送故人汪禹乂之子尭卿謁寧國尹使君
禹乂以窮死寄悰風與騷諸兒盡舒儼孽子是枚臯
小賦不堪飽薄游空自勞非君貺金錯那得剪蓬蒿
偶得桃花塢而竹逾勝遂成一律
不知何氏塢花竹事仍偏半嶺緑於染千村紅欲然
任呼司馬醉翻得長官憐咫尺漁人地毋妨與世傳
於江頭送别少司冦李公 時公合撫楚弼
刑之績凡六年矣
送君重報政爲我盡離觴不競薪從積無名草更芳
豸冠三楚日鷞署九秋霜唯有聯班者沾衣惜鴈行
同大司馬吳公少宗伯李公飲桃花塢分韻得
花字
綺作王孫障金爲 帝里家何如韋曲地只種武
陵花暝奪村村暁晴蒸樹樹霞明朝寫團扇桃葉未
堪誇
再同二公登雨花臺仍用花字
高坐同支許清言勝永嘉忽穠平野色猶似講壇花
岸幘和風狎移牀返照斜將何消酩酊乞得老僧茶
莆田林茂才逺哭太常亡弟訪我金陵書行卷
贈之
閩天萬里棹來叩婁江潯封樹門人淚生芻國士心
汝能存墓劔吾自感人琴爲語酬知地春風在上林
送廷尉王公聴調還濟寜
吳公拜廷尉治行漢臣欽何自中山篋能移慈母心
避言臣節苦休沐 主恩深我亦栖栖者聊爲澤
畔吟
同鄉楊太宰吾宗少廷尉路戸部沈比部袁叅
軍王司訓會飲趙中貴園亭分韻得風字
樓倚仍吾土筵開傍 帝宮鶯花二月半蝦菜一
尊同獲侍關西震叨爲吳下蒙吾家阿咸軰大有竹
林風
送路起部 考績北上
龍文舒鬱浡鶴骨挺昻藏使節氷霜勁留垣日月長
倉曹人物志國計度支郎早晩山公啓高名滿建章
陳季廸先軰失第歸遣信相問賦此慰之
夫君抱玉琴宛爾千秋心舉世稱復古何人眞賞音
從他和雪寡且莫還山深不見金陵子翩翩賦上林
送何司農靜吾遷尚寶丞
廿載鵷鸞侶三朝骨鯁臣賜環寛雨露尚璽切星辰
虎口慿誰脫羊腸肯自論莫將黃髪意輕傍少年人
送陳博士擢貳汀府
可知丁字水能迓使君船案牘成風手功名半剌年
庭饒書帶草閣長廣文氊識得絃歌意新蒲不作鞭
送喻少極叅軍遷長北中軍幕
而父龍爲友今君鶴在羣箕裘漢司馬禮樂晉中軍
衞府芙蓉幕吳鈎菡蓞文一尊相送罷惆悵隔江雲
沈孺休感曹生仲行高誼乞余詩以報得五言
二章與之
曹丘寧任俠其意乃憐才得士風塵裏怳然雲霧開
浮沉不攺諾緩急豈論財所以千秋墓猶傳羊角哀
其二
貧士易爲徳窮途難報恩將予片言贈擬作千金論
逐客驚新詔歸人怯故園唯應五噫客偃蹇伯通門
馬將軍海鹽之役以力戰殉節特詔進世官二
階賜祠春秋饗祀弗絕其子總戎君建勲持
重廉惠有大將風可謂世美矣因併及之
一代馬新息英風颯至今能將褁革事了却據鞍心
樂府歌都護孤兒備羽林清源務持重不愛肘間金
送張儀部僉蜀憲
未泊東吳棹先占益部星文章留白下斧鉞動青冥
好踐刀州夢還期劔閣銘聊將竹枝曲一與使君聴
侍御黃仁甫以厥考新溪公之贈與母熊太孺
人之封也扁其堂曰皆恩而不佞系之詩
北堂多媚日西壠有悲風忽覩青鸞誥雙飛下紫宮
榮枯人理别生死 帝恩同欲識移忠意南牀白
簡中
風阻瓜歩辱李季宣先軰破浪過訪與飲過揚
州始别
雪疊千尋浪風橫一葉舟我慚羊叔子君似郭遐周
乆不逢泥飲翻令愛石尤欲將無賴意相與問揚州
舒司馬要飲天妃宫後橋亭水月佳甚暢而有
作
淮水寛餘浸丹橋抱古亭雙虹橫斷續一鷺立空冥
高論時相藉輕觴不肯停從他明月色難掩使君星
其二
地主能延客天妃亦讓宮廣陂偏受月積水自成風
感舊深杯後憂時細語中黒頭勲業在慎莫問藏弓
送李無錫入爲儀部郎教習駙馬
傅粉何都尉含香漢省郎禮曹新日御戚里自風光
花邑留馴雉笙樓引鳯皇唯餘邑父老選石慧山忙
郭太史美命先生貽詩見投奉和僅得二章
策士董江都騷人屈左徒名高自張楚才大欲吞吳
一字心堪死千秋意未孤好將疏越調結鯉向姑蘇
其二
吾憐郭景純新賦美無倫官閣紬青史師門得素臣
去裁郢里雪歸問武陵春莫結王生襪虛名恐未眞
正月八日即事
榖日距元日風雨正迷離日色何曾見天心未可窺
骨銷朋黨論心折夏侯辭早晚林深處咿咿有子規
瀫陽公入佐天官兼領翰學賦此送之
且莫疑清世居然表直臣已煩司藻鑑還復贊絲綸
起色江湖濁封章歳月新須公一砥柱吾意已沉淪
寒食於官舍私薦感痛有述
暁知寒食節灑淚薦淸酤歳歳悲新鬼時時恨大巫
庭幃兩世盡天地一身孤似有 君王詔青山着
老夫(四疏乞休以聞見故)
送林茂才以材之澧州赴 華陽王館
調咲辭蠻語歌呼慕楚狂靑箱從建業朱邸有華陽
醴是賢王寵蘭爲大國香浮山與繡水聴汝貯奚囊
故人周士昌以宗伯董公書來視余值方倦奕
乞一詩而歸
機心老欲盡對客厭圍碁汝挾孤山授唯容太傅知
春堤幾兩屐秋省一篇詩便是饒歸計從人笑數竒
陳廷尉追送棲霞同叩逹上人詩别陳公
江淹不怨别陶令欲披襟爲接逺公話俱生無住心
林枝却飛葢澗溜寫鳴琴從此猿鳥跡翛然不可尋
贈王學士碧水橋
太史藏書所西林古渡頭橋通千嶂碧溪抱一村幽
小徑有時合落花隨意流柳梢維不住身是濟川舟
寄龍君善博士
空自三才絕時違不得驕官仍廣文冷地覺永嘉遥
所至寛遊目何妨且折腰黃柑三百顆好趂越江潮
六言律
贈海上人叅五臺
比丘擬叅室利乞我一詩證明乆矣毘邪杜口其柰
菩薩求名清凉自心自造煩惱不滅不生畢竟都無
可贈别有繻傳西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三
空白頁三
null
襪贈余雙案欲連城函關不鎻三秦色天塹長流六代
聲敢爲相思愁道逺建康今是漢西京
陳體乾太僕邀飲醉翁亭
孤亭面面歛青葱坐語翛然萬慮空樵逕漸移殘照
外商歌忽入暗泉中巖頭寂寞諸名蹟石上婆娑兩
醉翁也解板輿松影好披襟留試月明風
月夜偕體乾太僕過飲豐樂亭
路窮平楚近還疑忽敞空亭碧四垂延盡緒風仍岸
幘踏殘凉月更飛巵催花别按漁陽摻拂蘚仍看幼
婦碑莫訝深更未成别風流今古並吾師
夜過栢子潭恭讀 御碑是 高皇三注矢
得雨事
金書屭屓聳長空彷彿神謨大禹同澗底泉鳴疑去
鏑峰頭月滿似彎弓蒼藤忽破虬龍影怪石頻穿虎
豹藂似覺普天多苦旱可無靈雨報祈豐
過飲陳體乾少卿時石拱辰大卿遲一驛未到
驛騎關河新雨餘逢君設醴更焚魚孟公雅自能投
轄内史何當不下車浮白寸心終自吐乍青雙眼未
全舒明朝定有新知會迢逓南雲日夜踈
黎惟敬内翰沈嘉則張幼于諸君過弇州園分
韻
下馬捋鬚無限情微言入坐有餘清巉巖水落黿鼉
出峭蒨風過鸞鳯鳴賔主東南當代事廟廊丘壑蹔
時盟中朝若問王廷尉一曲滄浪寄此生
其二
青葱竹栢吐餘姿不似長年揺落時已割溪雲充野
供還調澗溜作清絲客縁探隱難言結心到論文偶
自知但許布衣懽十日未應惆悵問歸期
贈名醫盛老
盛老醫甚精而有癖疾毎携妓避客輒數月
莫可蹤跡故云
先朝奕葉尚醫郎御史中丞蚤鴈行時復閉門如泄
柳忽來施藥是長桑胡姬慣識絃中語弟子能傳肘
後方見說刀圭如可借野夫那怕鬂蒼浪
丁丑元日試筆
今年節物媚吾廬兒女分行拜起居官興盡來知骨
肉 主恩深處領樵漁屠蘇到我春從晚爆竹由
他歳慣除蕭散虛窓聊捉筆可能成就右軍書(右軍五十)
(二而書成故云)
初正荅謝江右潘中丞
宦跡流年已併除詞腸酒態未全虛山南東道初辭
節江右中丞再寄書文錦細盤銜草鶻紫瓊新膾帶
冠魚莫驚廷尉門猶暖自是交情古不如
石丈自滁穆丈自魏貽詩見慰罷官走筆呈謝
并抒近况
閒門乆矣雀堪羅忽有雙珠拂暮過隂德總輸于氏
逺交情終比翟公多數拳地借包山色一曲天留鏡
水波在昔相思須命駕可能携手問煙蘿
其二
初從納節號閒人踪跡空勞兩地論居魏江湖懷北
闕環滁山水惜孤臣聴鷄起候村梅曙泛蟻偷爭野
老春如此風光眞自好可容長作半閒身
莫子良方伯以花朝自感詩見貽率爾奉荅
短蓬風色晝淒其誦爾花朝感歎詞衆卉只知爲雨
勒喬松元自得春遲縱今芳意如平仲已有幽心付
子規轉眼繁華何足問祗應商略歳寒時
莫方伯子良與子雲卿追餞松江道中留贈
小舫飛觴不厭頻交情父子更誰眞青雲未暁彈冠
意明月元多按劔人總是衆知龍臥穩也還身覩鳯
毛新臨岐一扇書雙美此日難教謝傅論(子良數薦未起雲卿)
(又不第故云)
太師存翁相公以元旦家讌詩見示次韻
山中宰相啓初筵乍有修風緑野前北闕定書南極
瑞老臣親致太平年尊開四代長宜栢燭憶三朝舊
賜蓮(公詩有午時觴咏到燈前語)見說新詩傳欲徧江南草色已
油然
解任後得明卿罷官報寄贈二章
參差尺一謝朝班囘首風塵夢寐間敢謂清時稀白
簡居然薄命損朱顏浮雲乆自深吾軰春雪猶能近
故山(家近郢)世態紛紛何足道與君偷得到頭閒
其二
郵書一到不堪聞起剔殘燈坐夜分塞馬論來終是
失冥鴻去後許誰羣無妨中散來千里更喜延之詠
五君與說近踪應稍慰買山全古洞庭雲
荅于鳬先
一春孤抱歎無當行卷初開喜欲狂今日君王應愛
少古時童子解爲郎羣珠棟盡無魚目六翮成來肎
鴈行莫道李膺門第峻乆容文舉獨升牀
林近夫 朝囘時返嶺外以詩見寄感而有荅
杯酒沈沈且杜機新詩一讀淚堪揮誰能漢省分鳬
舄便向吳山問薜衣客許故情銷骨後自憐前事捧
心非封書欲發還多感縱有梅花驛騎稀
偶寫近况
三抛符印返江鄉其柰差池五十強懶勝世情無一
可醒多春夜亦成長文章薄暁才難繼兒女粗安事
未償甚欲掩關抽二藏天宫淨土總茫茫
舊有詩贈月溪上人將十年今春至吾州講經
畢過我小祗園言别更成一章贈之
十年高坐許重登不向無機說小乗破盡六宗猶豎
拂聴來半偈是傳燈談時舍利祥光顯到處軍持法
雨興若問中丞何似業居然退院一閒僧
李丈琦自解銀臺力辭不出讀書燕中賦此見
懷
當年風采動朝端咫尺天衢行路難金馬醒多猶礙
隱銀魚卸却始成安聊從秘術探鴻寶不爲雄心注
鶡冠見說郊居新賦就可能將寄阿筠看
姚匡叔以道術爲用晦諸王上客携其書來訪
惓惓七子之盛有感而贈
握手相知柰晩何且將魚素慰蹉跎淮南道術賔初
盛鄴下風流事已過見數八公君第幾空傳七子世
無多春來社酒能從否莫道閒門雀可羅
書懷
風爲開扉旋掩扉春催花發又花飛客歌夫子哀時
命天與先生杜德機乆自青雲詞伯少從他白簡酒
人非興來爛漫揮毫罷且復婆娑里社歸
况吉夫大叅以長箋長律見期讀史記有感而
荅
鴻書忽自豫章天讀罷撚鬚一莞然續漢中郎空見
許過秦新論有誰傳君憐竹素將來日我在雌黃未
定年何似掃除千古障爭名空室坐逃禪
宗良國將以近作見示且致知己之感有荅一
章
行卷初開喜欲狂看來字字挾風霜那從帝子鳴鑾
玉且學書生看屋梁憶舊明璫投漢渚憐才清夢遶
吳閶知君豈少南州譽誤信王生齒舌香
德甫居太夫人憂致詩見慰悲激用壯聊成一
律爲荅
癖懶歸來白髪侵故人清問一沾襟不知鷄骨支牀
日能作龍淵滯獄心變盡浮雲廬嶽在涸殘秋水大
江深與君但解逍遥意何事區區梁父吟
█父國尉以乃叔用晦書介紹投詩見褒有中
興大雅語率爾荅贈
新詩籍甚美清揚汝叔書來許鴈行已是入林同小
阮還應賭墅似中郎文高龍種偏堪識禄薄牛車也
不妨莫向中興論大雅老夫名姓欲深藏
巍父佳父二國尉合書及詩見寄極有龍門之
思因及于鱗悵然有懷奉荅時舍弟方按部
其地
並馬翩翩過酒胡子侯腰玦有珊瑚青萍對結雌雄
斗石筍雙抽大小孤笛裏悲風追濟上琴心流水到
姑蘇不須惆悵登龍逺曾試吾家阿敬無
荅用晦丈時有三詩極爲余致不平之感且訂
後期
高枕懷人忽黯然西江尺素自鴻邊無言白璧偏堪
點何處朱絃不可憐縱酒此生終得計論文它代别
爲權與君商略嵇康駕紫氣湓城在幾年
初夏行園有懷敬美弟南康
清和時序雅相宜阿惠那能讀我詩行徧池塘猶是
夢聴殘絲竹未成箎香罏可作齋中物石鏡誰臨畵
後眉(時弟迎家未到)翻恨雙鴻毛羽就北風吹斷各天涯
余燕中别宋廷尉望之今十七年矣公秉鉞吾
邦余謝病歸里雖訊問時及而竟睽握手乃
成一詩奉懷適太學張恒思以畵索寄漫題
於首
差池握手愧初盟十七年來何限情念我和歌無宋
意知君結襪少王生棠隂轉傍華陽舘(華陽公别號也)柳色
仍圍幕府城(留都有幕府城)不是逐臣多落魄可知吳市易
逃名
程京兆汝懋視余少長别燕中者三十年矣余
自鄖入留棘謂得相從而竟以言罷方成一
詩奉懷適太學張恒思携畵索寄漫題於首
何堪屈指看花時並有霜華上鬢絲宦蹟乾坤垂欲
盡世情離合本難期丹陽劉尹多佳話京兆張郎不
嫵眉若問同袍辭節後酒罏茶榻解支持
和王百穀懷出妾
離懷黯□未分明祗憶郎君一句清妾與書生俱薄
命花隨春帝不長情愁囘樊素行時首枉却紅兒死
後名誰道兩坊三百歩陽關分作斷腸聲(伯穀曽有句云書生)
(薄命元同妾爲袁少傅所重)
初遇子與方伯崑山旋爾言别赴任江右
馬鞍山脚乍停船黃鳥嚶嚶到酒邊我自一翁安避地
君還四嶽近朝天初完趙璧披雲出忽折吳鈎向
斗懸蓄念千端那可盡不如相對坐陶然
汪惟一得古印摩之易其文曰五湖長見贈
籕跡秦章手自摩刻刓翻擬贈潜夫毋論此掾同三
語且愛新銜長五湖到處酒旗成鹵簿見來漁父是
官徒如聞尚有風波事一榻禪房署毖芻
寄贈顧生
里門冠葢學天津南阮由來不厭貧從他廢箸兒曹
事似汝滛書我軰人沼上墨花堪染練堦前帯草欲
成茵肯爲辟疆容徑造那將蠟屐比朱輪
李文正吳文定諸學士於海月菴賞十月菊五
七言律俱以前用騎字押和頗成險窘余戲
悉爲歩之
貪看晩節傲霜颸淡色幽香冷不辭入坐叵羅爭自
引歸來欵叚未須騎推敲月下猶孤語競病風流彼
一時若使東籬主人在攅眉那肎和新詩
賀張太史
天上張星傍斗懸鳯池春色鳯毛偏乆聞伊陟能光
後共道周公許拜前從此玉堂添氣象幾人金殿領
勾傳承家故有絲綸在續史何勞慕馬遷
寄贈史金吾
看君眞作韞川珠襲坐春風況不孤家世舊傳南史
氏禁廷新拜執金吾門無下客歌彈鋏詔爲名儒掌
唾壼最是將臺尋禮樂未須終夜讀隂符
題潘中丞芝林時毘山書院成芝滿於林故以
名焉
數盡潘園賦衆芳何如神草被毘岡庭中玉露漙三
秀木末丹霞散九光出共箑蒲昭 聖瑞歸同天韮
作仙糧野夫亦有黃公癖地肺何年許並藏
送子與方伯赴江右任兼懷德甫用晦二君
雙旌宛宛向洪州斗色雖遥漸可求定有徵君堪下
榻那無帝子共登樓西山南浦來尊外紫電清霜滿
案頭屈指三朝詞酒客幾人方岳領諸侯
石湖遇朱在明小飲將别邀過虞山吳氏館
南薫徐入芰荷裳小艇遥停喜欲狂雙眼忽分湖上
碧五言能借嶺頭蒼從他興盡難廻棹念汝情深好
對牀見說虞山多勝事相携且踏少年塲
謝 襄王存問一首
納節歸來萬念荒祗殘清感渚宫傍能從蜀肆沽醽
醁爲有梁園賜鷫鸘忽爾佩蘭貽 帝子可還乗
雨報 君王襄江正是沾恩地流到中吳始見長
壽王太常有壬
烏衣江左數諸王誰似 三朝老奉常家有魚須丞
相笏囊餘鷄舌侍臣香看山偶爾施雙屐避客猶能
挂一牀屈指舊京鵷侣在可容時進百年觴
敬美弟有荅予寄懷之作適以捧 賀歸倚原
韻爲贈
十年岐路感商星見和新詩未忍聴幸自歸家同社
燕還將握手慰原鴒南金價重留成鏡雲母恩深宴
作屏莫以微涓誇湛露高陽初醖若爲醒
戲寄吳生
我愛髯公氣誼深長因任俠賤黃金裁成豔曲呼如
意教就明童字稱心歌管時停星檜底酒船多在尚
湖隂東隣更█陳遵在失却鸞篦好易尋(謂陳少卿也)
殷無美余故人也東歸之後贄而強納拜焉輒
成以贈
一歸初就已忘言三徑雖荒好避喧羅雀汝寧廷尉
客登龍吾未李膺門雲披勝覧堪雙出海踏狂探試
共論若語抗顏專席事至今猶愧古人尊
張見甫以臘月見訪明歳之夏復走使訊問感
而有寄
破臘輕舠問五湖衝炎信使走長途誰能作伴門前
雀汝自差憐屋上烏洛下寺碑堪小語江南匣劔已
全孤何時更擬平原會紫氣從他看有無
送成伯鴻臚還朝
齋舫紛紛秋色間幾人符傳扣天關仍叅豹尾
君王仗親綴蛾眉將相班望裏金莖仙作掌墀端玉
筍品爲山交游倘及歸田叟洗墨分甘未盡閒
贈汪生象先
父客吳趨一見尋翩翩公子更詞林才清似得顏延
筆橐在全無陸賈金偶自履霜寧入操居然愛日有
餘心衡門幸少孤臣淚濁酒新凉取次斟
贈劉生(故大司馬莊襄公孫也)
百戰侯封表賜瑩廬山一一倣長平清朝戢武(閣名)留
顏色白首降羗記姓名敢謂文章歸阿士于今意氣
少劉生燕然尚有將軍石倘許如椽再勒銘
鄖襄之役與伯玉侍郎别恰三載矣聞出谼中
至錢唐走信奉迎因成感舊之作
祖道春明三載強宛如蘇李賦河梁君應食酒談廷
尉我但登臨憶侍郎一棹不妨衣帶水九秋誰拂蒯
緱霜祗園處處堪題石莫遣青山負舉觴
題破榻齋爲彭稚脩作
蕭然一榻在行窩支足塗龜網薜蘿自爲幼安穿處
乆非關仲舉下時多堆來黃卷疑風落掩罷青氊許
客過任是五經能腹笥卽妨高枕竟如何
爲藩史顏君題竹山寄樂卷君有子爲州别駕
著聲
念爾才名楚望殷長裾曵罷不勝閒曾陪梁苑題修
竹更與淮南賦小山雲臥暗滋荆玉色雨餘驚露籜
龍斑爭誇别駕傳家美家訓傳來舊姓顏
方與客談園池之樂而有索書戚大將軍者因
縱筆戲贈
碧漣朱舫幕靑油千騎何須擁上頭雨後旗鎗新茗
合風前劍戟嫩篁抽編籬别按屯湟壘對局爭先搗
魏謀君自不封如李廣野夫時號醉鄉侯
汪仲淹病後見過出其新詩有贈
念爾蕭疎病骨輕居然綵筆尚縱橫但驕吾黨僧彌
美未掩君家驃騎名分得一珠猶照乗可應雙璧不
連城燕中縱酒論文地矯首浮雲百感生
贈從孫伯和需次察幕
衿裾籍籍滿長安羡爾 君恩晝繡難已自辟書
觀察使何須不着惠文冠如卭豈爲貲郎謁休汝從
誇駟馬看任是烏衣名稍次王家羣從總琅玕
明卿約以秋月枉駕尋有詩來攺訂春期賦此
促之
虛傳嵇駕入秋來實恐猷船興盡廻高枕轉深今雨
味故人元是客星才匣中霜色寒孤嘯牀底春聲怨
舊醅見語花時能鼓楫教令日日探江梅
其二
百年岐路死生分垂白依然兩廣文郢雪更誰能和
我吳山何處不宜君還因浩蕩期春水莫使虛無似
楚雲解道海鷗能見忌即今林鹿已成羣
李太史本寧督學關西以得與于鱗後先自喜
責詩爲贈
璽書今旦出承明仙掌蓮花色自驚三輔豪賢俱北
面一時詞賦更西京黃河直瀉崑崙派白雪遥飛郢
里聲倘問受經諸弟子可能無讓濟南生(謂于鱗)
其二
被紫橫金三十餘清芬藉甚滿衿裾欲知綘帳傳來
業盡是青藜讀後書日出終南無隱豹春廻河曲有
騰魚他時倘遇登龍客爲道膺門古不如
故相袁公管夫人壽篇(夫人無子而善持家)
栢梁甫罷丞相詠栢舟已詠夫人詩門前羅雀乆非
昔堂裏丸熊將爲誰節勁氷霜飜見表心長日月自
成私侯家豈少銜恩客應是張蒼入拜時
贈夢岡宗侯
南斗珠光接女虛一珠雖晚照雙車不煩昭代通親
表曾拜 先朝樂善書修竹夾池寛筆札小山叢桂
隱簪裾亦知篇就先王粲擬報中和愧未知
寄張文學長輿
一剌高名已自知况傳氷柱雪車詩韓門乍喜過張
籍王棹還應憶戴逵覓醉汝來應有醉問竒吾老漸
無竒寧勞報案仍青玉但許酬章似色絲
錢叔寳七十
歳宴爲文沽所役忽忽不暇存故人除夕把
盞始悟爲叔寶七十誕辰遂成一律焼燭書
之亦不暇辨爲何語也
今年今日汝七袠明日明正又一年海屋春偷寒意
入驪珠月向晦時懸碧桃送實符同至蒼栢將圖酒
並傳手理蠧魚千萬卷可能三度蝕神仙(叔寳藏書最多皆手)
(治故云)
迎春日對酒客有談一歳兩春及中秋再閏者
漫成一律
故苑今年勝事頻賞心端不負歸人秋當好處仍留
閏臘未窮時再見春但使黃楊初厄過不妨青草兩
囘新高門白玉行來美却憶雕盤倚桂輪
戊寅元日家宴試筆
兩從滄海頌王正三解軍符荷 聖明盤裏芳椒
偏晩得庭前玉樹有新萌由他鑿落鳴珂地不博團
欒把盞情五十三年絲鬂白可因升斗負生平
純甫沈丈將過嶺南貽詩見贈率爾奉酬一律
萬死投荒不自嗟片鴻驚我白鷗沙神交豈必從傾
葢身在何須復顧家過嶺清霜披瘴色懷人古戍有
梅花江山處處皆文苑莫遣窮愁負歳華
胡元瑞見贈之作推挹過甚聊此奉荅兼識賞
懷
屈指詞塲半有無時名雖淺未全誣疏來九派江偏
壯攝盡羣星月轉孤爾自新書成越絕猶能促節和
吳趨人間句在從招有何事追論大小巫
其二
代興天地有詞壇國士誰能不讓韓一字已知追古
易千秋寧復歎才難天橫削璧閩山住溪帶流雲瀫
水寒此地由來饒八詠陽春可許和人看
與繩廷尉入 朝邀會吳江道中作
習習吳江黃鳥風尊前天地故人同誰能結襪如張
尉豈爲彈冠學貢公仙舫蹔分卿月朗使旌偏借法
星雄無寃自是諸賢事沒齒吾安一壑中
戚都督以一壼雙斚爲壽走筆志謝
忽驚春色到茅茨爲有東風塞鴈隨宛爾並頭雙鑿
落居然大腹一鴟夷眞珠出榨初添興老瓦爲盆合
退時把向竹林還屈指風流十載舊吾師
寄荅曾司馬以三
明時帷幄運籌多熟釜銘功字可摹聞道黒山仍欵
塞見來滄海不揚波和偏郢里陽春調賡是虞廷喜
起歌總爲懷人清興發可將佳句施煙蘿
貞吉宗侯逺致新詩古窑杯盎賦此志謝
不斷文魚下楚波一時春雪豫章多怪他牛斗居然
色爲有驪珠未盡過蘭畹采來新結佩桂叢招罷舊
成歌酒鎗原是嵇生物把贈何家侈薜蘿
送成伯詹録頒 兩宮徽號詔於閩中
使者銜書下七閩馬頭能散萬家春來時紫殿椒花
發到日雕盤茘子新盛際兩宮俱 聖母清朝列
國讓王人欲知問寢龍樓事爭訪含香鶴禁臣
壽莫方伯先生子良七十時誕辰爲四月七日
也
抽簪已是十年餘金紫依然山澤癯過海鷄林爭購
禁當 朝鵷侣却無書康成表後初稱里貢禹徴來
不賣車正是清和好時候能容小友問郊居
其二
蕭然海鶴出風塵誰識 三朝舊省臣十八年前書
已就五千言後事方新生當文佛將臨日老作羲皇
以上人可道漢庭偏貴少只今 明主下蒲輪
蘭谿司諭彭稚修中讒移疾請告輕舟過我山
園有贈
悠然便襆廣文氊借我祗林片石眠立骨總看銷不
盡病心猶妬捧時妍一官空傍成羊地萬事今爲失
馬年若過嚴灘應有合古來元自客星偏
王司訓超拜和平令賦此送之
蕭蕭苜蓿廣文多忽作潘家花滿柯乆矣上書新禮
樂(君有疏定大樂)可能爲政倦絃歌丹砂不必尋勾漏桂酒
還聞近博羅自是君身有仙骨雙鳬非逺問明河
陳玉叔大叅自淮以蜀中新詩見示有荅
雙鯉何妨識面遲沾沾同調復同時爭傳正字初年
句近得夔州以後詩三峽風濤從此壯九河雲物待
君竒祗園一壑差無恙未遣干旄使者知
寄贈武林施翁施名經故將軍也
隱囊班几恣清遊最諱人間說故侯菊勝東陵瓜五
色家輸荆楚橘千頭降心只傍禪僧語信足那妨醉
尉留若問弇園何所似六橋西去藕花洲
題畵寄壽黃都督
一劔仍霜十四州鸛鵞千隊肅清秋毋煩更借
君王箸見說新添海屋籌飛去尺書爲屬國頒來斗
印是通侯還聞幕府風流事白袷單榕狎釣鈎
自崑城還茂儉携尊同伯龍無美見送
秋山隱隱别歸橈賴爾諸賢破寂寥未必林宗多似
許還應茂世興偏饒行厨浣露青絲潤小榼傾霞紫
珀驕不爲野夫眠思發乗潮還向玉龍橋
張助甫自陜西叅議遷按察開府於池乆之不
至乃聞仍移陜西按察賦此寄之
候吏江頭黯盡還依然眞氣向函關自來河内無如
宼又道征西祗一班露冕再行三輔雨除書虛攝九
華山祗愁沙塞黃塵色漸入麒麟畵裏顏
看仲德與張子予轟飲作
小阮時時酒債多况逢江左歩兵過相看只解呼紅
友半醉猶能捲白波百斛從傾銀鑿落兩山旋對玉
傀俄欲投客轄翻愁住將耻吾罍柰若何
屠長卿使君見過弇園與曹子念同登縹緲樓
分韻得雲樓字
促膝相誇愜所聞不須呼酒便能醺高情已是傾中
散竒字那能敵子雲談到湖山如得色坐來天地盡
成文還憐解媾西京逺牛耳於今漸屬君
其二
倚酒仍登百尺樓欲將風物供吟眸未規虞嶺披雲
出如練婁江抱郭流八詠汝應推沈約一觴吾可廢
曹丘莫疑三老催呼棹恐有精光犯女牛(君於詩甚推沈嘉則)
(故云)
壽陳封君提學允升父也
鷴袍鶴髪雅相當况有黃鷄譜壽章謝院芝蘭時自
好鯉庭桃李更誰強身偏四聖舒長日地是三吳快
樂鄉一盞一籌應莫厭與君還醉十千塲
故將李棄官學道垂九十矣而叅方不休賦此
贈之
垂楊左肘莫生悲老樹新荑也未遲塞外只知摧萬
虜身中可暁殺三尸五千文是君家祖八百名元李
氏兒會得黃庭一句意不須天際覓鍾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五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七言律
讀于澤州致于鱗所著詩選遺珠有感
歷下孤墳已黯然郢中高倡世爭傳猶疑紫氣占難
盡更得青箱手自編一夢可能忘李白諸生眞見守
楊玄空齋欲讀先揮淚爲憶論文倚樹年
子厚宗侯貽書及詩見贈賦此奉荅
結得雙緘學鯉形商歌欲讀更愁聴龍當倦雨須名
伏鴻不高空可字冥縱許平原求自試寧如中壘罷
傳經當年却悔無休汝誰似君家眼代青
李先生██以詩集見委序草次奉荅
徴君亭館傍嵩丘一字吟安傲五侯不向汝南誇月
旦還從江左問陽秋驥能伏櫪寧嗟老蚌始成珠可
暗投莫倚陽春輕索和千年孤調使人愁
孫狀元冊封南陽便道還里索贈
金吾小隊出天閶爲擁文星指豫方桐栢水廻龍是
節毘陵花發錦爲鄉香同奉倩餘鷄舌賦似相如有
鷫鸘試問詞壇諸大將江東誰不怕孫郎
奉和大宗伯董公返棹之作
初疑興盡子猷還咫尺清苕未可攀日暮碧雲離合
際江秋紫氣有無間勞公郢里歌中雪念我祗園夢
裏山莫咲野人虛擁篲至今猶自掃柴關
陳子吉應東閣之辟蜚聲燕中乆矣今年遇余
婁水知尚因公車出徐李二相公林尚書詩
見示因繼其後
握手江湖意悄然辟書羔鴈記游燕宫花可自翹材
館袖草猶餘應制篇丞相總知還有命公車雖晚不
論年却憐吾似鄒長倩撲滿投君貯幾錢
董徐二進士見訪山園守公留晏而余以掃墓
東歸不復稱主人賦此志愧且訂後期
攀栢秋原一慟廻如聞車馬破蒼苔亦知凡鳥題猶
濕翻爲求羊徑不開下榻仍慙豫章守窺園誰更廣
川才相期倘在梅花發會譜雙龍笛裏催
初聞應天尹命述懷
納得鄖襄使節歸忽聞 新命領留畿縱令丘壑誰
論是若語巖廊轉更非一叟徘徊吟竹徑羣兒顚倒
換蘿衣莫言清切丹陽尹何似山人傍少微
乞休疏上聞見阻公車志恨
麋性雖馴尚畏人蒼浪衰鬢已如銀陳情表上虛何
益歸去辭成恐未眞造化豈應私長物風塵元自妬
閒身弇園何限相留態松竹依依更幾旬
將赴留尹出門作
疊鼓鳴榔試暁風倦游心事寄冥鴻已拚車畔聞歌
鳯何必幡頭有畵熊游客似誇輕薄尹居人應喚冶
城公離筵欲向清洋盡依舊三弇醉夢中
抵丹陽聞南中有流言即返棹
幸不將身與念違艖符轉首便成歸紫衫頻著難長
是白簡雖煩未盡非耳慣酒酣元不熱心安食少也
能肥江東儘有容人處水石中間一釣磯
投劾南歸抵家作
剥啄應令稚子疑雀門風雨晝淒其能如五日張京
兆又作當年柳士師甕底尚殘斟别酒尊前能詠解
嘲詩祗嫌三老來催直不及山隂興盡時
歸後呈元馭宗伯
不爲氷霜哭路窮將從里社逐春風一官鷄肋毋憐
我萬事龍頭盡屬公習靜稍知前日短避言那望故
人同采芳倘有褰裳興未少蓮花濁水中
己卯元日雪中小飲試筆時以除夕立春
柴門爆竹不須催病怯流年又一廻已遣黃鷄驅臘
去眞成白雪和春來盤中傳菜猶疑栢庭際封條總
是梅任使臺官傳酒誥可能兹日廢銜杯
得在籍聴用之命有感
才微不合詠烏烏試看南牀白簡無豈有涓埃禆海
嶽仍勞約束到江湖 君恩浩蕩留通籍歳計蕭
條只飯蔬覽鏡自然成一咲可容衰鬢脫菰蘆
東泉丈解太僕歸從少春兄游有寄
肯爲浮榮擬是非歳寒高誼見來稀空勞貢禹彈冠
在但好虞卿解綬歸疏草尚寒千古色纕荷差勝五
時衣芝苓滿地雙堪斸莫向東山咏采薇
寄少春丈時刻余所贈詩文於石置遲鴻臺
臺畔鴻冥成古今臺邊龍臥轉沈深無妨宦拙閒居
賦可怪時清梁甫吟我自餘生安木石誰從衆毁出
蘭金勞君不淺相憐意解向王筠句裏尋(沈休文書王筠詩句)
(於璧故云)
哭子與方伯五首
樓船疊鼓出吳關坐見蕭蕭短旐還化劔豐城餘紫
氣藏書天目是名山官從幾命頭先白語到千秋管
自斑惟有寸心猶未了可能揮手厭人間
其二
豫章題字墨猶新南浦招魂事已眞未老江東徐僕
射仍爲天上石麒麟虛疑欲界無長日但是詞林不
利人四壁圖書山百畮向來吾豈念君貧
其三
慈烏别宿舊林枝寡鵠啼霜聴轉悲論比偉長差有
位年齊摩詰總無兒吳雲欲散青籮館滇海虛傳白
雪辭從此箬溪西去路的應難似舊游時
其四
愁將舴艋入菰蘆未到吳興淚已枯矯首乾坤諸子
盡斷絃山水一身孤書貽王粲能傳否劔許延陵再
挂無不少溪苕堪作供用君家法薦生芻
其五
當年西省業西京散入諸侯狎主盟握管僅殘吳下
叟修文今嗣濟南生里存魚舍誰留食天拆龍門可
借名但遇江湖羣潦倒豈應無淚向菰城
送莫廷韓應北都試
社酒雖漓離思濃鑑然匣底響霜鋒華亭不是羊公
鶴洛下還驚陸士龍見說燕金貪騕褭肎教秋水怨
芙蓉賔歌莫動思歸念春暁須聴長樂鐘
壽大司寇錢公八十
三朝一紀遂閒居矍鑠精神釣渭初國老壽齊錢尚
父耆英官是白尚書瑶池醉色桃堪並玄圃仙姿鶴
不如聞道辟雍脩盛事吳閶早晩見安車
於弇園餞馮使君之楚右轄
别墅留聽黃鳥啼暫浮单舫當分携沂沿須緩愁源
盡歌舞頻揮思日低小坐可移醒酒石元戎合記浣
花溪籠紗未是山人事白板縱橫信醉題(時公有留題詩)
其二
毋論泉石殢夫君草木恩深惜離羣但是甘棠稱召
伯還從大樹識將軍峰如衡嶽低多尺水比湘江讓
幾分了得逍遥鵬鷃意應登楚閣賦吳雲
大司馬劉公六十
八座歸來鬢尚玄 三朝名徳許誰先寧因水鏡繁
桃李不爲風塵損蕙荃白璧轉看蝇後瑩明珠初吐
蚌中圎莫疑少選安車下猶去懸時一十年
荅和魏太學見慰之作
倦飛誰不愛林蘿况有新詩慰藉多身是王生寧結
襪(君詩語云云)門如翟尉任張羅蠹魚漸老猶飱字蛙黽
何能且和歌奉帚主恩吾豈薄西施其柰浣紗何(末語)
(謂魏也)
寄王大叅陽德時公初歸永嘉以黃柑見貽
但作歸人事事堪永嘉名勝擅東南吹笙雅稱王喬
嶺著屐偏宜謝監巖客至風前饒白苧書來霜後有
黃柑祗愁行樂燕京妬不怕中山謗一函
感懷寄王大叅陽德
六代三山妬客蹤猶餘五嶽可扶笻應來我馬元非
馬悟得人龍有似龍祭酒偶叨詩社長通侯仍傍醉
鄉封煩君寄與何曾道到老還輸阮嗣宗
劉司諌君同時舉二丈夫子然二母也其文憲
副公以吉兆命名遣乳媪先期而至邑大夫
士竒之爲詩紀其事而命貞次焉
少府齋頭柳更青藹然佳氣欲充庭崑岡乍吐雙良
璧(君治崑山而憲副命名從崑其下字左從土)楚部先占二小星(君楚人也小星)
(用荀文若事)共道龍門饒續史雅聞麟筆有傳經(君常□)啼
聲不斷皆英物試看還應訝寧馨
其二
見說仙游夢更竒縣衙西北狀元祠(君嘗夢謁顧文康公祠旣至治)
(臨祭宛然無何而有兹慶)麒麟天上傳雙趾蘭玉庭前長竝枝讀
到父書應自易繩來祖武定非遲二雛虛道徐卿好
誰似君家在一時
送顏司理之任平樂
官好那愁度嶺難年青不怕瘴煙干山逢仙吏誇丹
竈澗向明時愧考槃繪閣風簾排秀入訟庭霜筆到
春寒從他筯竹衫蕉好只作浮雲過眼看
自長興還抵峴山遇李使君冒雨邀酌屈指郢
中之會忽五載矣歸成二章奉寄
小轝依微指白雲老僧初見怯相聞當年知識羊開
府今日翻陪柳使君藂蓧雨來珠作供野蘋風起縠
成文不應呵殿松間别爲恐青油擾鷺羣
其二
出霅溪山蹔緩愁仍從地主見風流長勞郢里陽春
憶少爲吳興夜雨留浮玉島驚新窣堵市金人指舊
優婁明朝舴艋煙波去物色知君未可求
爲吳侍御贈廣西鍾提學
中外臺端見表儀不煩霜面瘴煙披分來秘閣藜千
點校後諸生桂幾枝門下陳欽談左氏(蒼梧爲公屬郡)江東
匡鼎受葩詩懸知獨秀峰頭坐五嶺雲霞更屬誰(公讀)
(中秘書爲御史提學南畿故云)
喻工部邦相以前天台令謁選枉道見訪出楚
中諸集讀之感而有贈
破浪衝炎舴艋孤偏勞物色到菰蘆文驚賈傅浮湘
好歌愛王郎斫地無休汝蓮花依白社游燕桃樹滿
玄都欲知循吏從文苑樂府應添于蒍于
凌大司馬汝成成嶺表功入叅留務奉送一章
春風十萬偃貔貅誰似元戎晉錫優五嶺輿圖開一
半百蠻冠帶比神州銀章首考中書令畵閣肩齊博
陸侯均佚莫言分洛好璽書連夜下長秋
寄太平龍同知身之時兒子以試事過謁
隂隂桃李遍吳關竹馬胥江望轉殷第入中興循吏
傳何須北闕諌臣班名高不讓諸侯美才大長憐半
剌閒欲識使君行樂處千秋今日是龍山
其二
杯酒吳閶惜離羣一時賔從雅能文快哉丘壑歸田
父美矣樓船屬使君試汎錦帆牛渚月能忘籃轝虎
丘雲如聞兒軰窺東閣倘有餘光可借分
殷無美與沈君典狀元有南宮之好今將訪君
典於宣城賦此送之并簡沈
當時蹀躞競空羣頭腹俱龍尚未分器業三吳殷往
嗣人倫一代沈休文西山霧隱仍如昨南史風稜始
獨聞此去采芳携手處誰能不妬敬亭雲
北僧行脚而携諸名士卷乞詩因贈之
叅方一鉢信心行祗爲詩編錫不輕時至世尊須乞
食古來菩薩也求名新憐江左多貧里舊詫燕中有
化城千品蓮花隨事誦勸師須是斷無明
袁黃巖寄鴈蕩圖及新詩見示頗懷壯游之感
高枕柴門掩緑苔素書驚爲故人開如分鴈蕩羣青
過忽挾龍湫萬玉來康樂恨長乖試屐(昔人以謝康樂不識鴈蕩)
(爲恨)河陽詩好任登臺君家夏甫終難慕雙足何曾恨
八垓
壽濮遊擊四十
千秋帶礪中原舊三翼戈船海戍長緩帶諸生談碣
石飛書一箭下扶桑心因捧日長懸赤鬂爲籌邊欲
向蒼四十擁旄眞謝椽從今更擬郭汾陽
壽大宗伯吳興董公七十
七袠 三朝命世臣長從龍馬鬬精神文章海外鷄
林重宰相山中鳳誥新歩武有園過梓澤比閭爲日
望蒲輪偏聞勝事開秋社逸老堂推第一人
賀大宗伯董公孫捷秋試
一時名壽潁川君最喜元方復有羣舊夢金莖仍沐
露新栽玉樹已干雲徴歌盡道繩公武命字初看竝
手文自是天人三策在春來重向漢廷聞
再寄荅胡元瑞且邀相過二章
飄然年少棄繻生毎出新篇令我驚一字風雲爭吐
氣千秋日月破藏名無竒寂寞甘揚閣有好嵯峨必
漢京五子見來今已盡那能白眼向時英
其二
不獨文章冠盛時雅聞姑射並風姿酬君一案非青
玉寄我諸篇竝色絲清節異時隃乃父中庸今日亦
吾師莫誇終古神交在所見俱應勝所知
送曹子念赴永嘉謁謝王使君陽德因遊天台
鴈蕩諸山
江南十月未風沙髯客翩翩問永嘉報贈豈無青案
玉歸裝定有赤城霞飛鴻絕巘書千里蜃擁蒸波錦
萬家最是府公爲地主可能留賞及春華
承明輔方伯見訊且有秘示奉荅一律
問我歸田何所云浮名損盡任離羣畏聴西竺三生
語懶乞華陽十賚文有酒不妨長短日是身堪作卷
舒雲知公最得無師智莫遣人間俗耳聞
元馭宗伯留賞菊忽有紫牡丹一株異而賦之
學士銀魚焚不遲居然陶令傍東籬誰云晚節無三
友忽許天香借一枝賜紫獨應誇彩服配黃雙可薦
金巵知公大是春秋筆能遣風光並此時
李公自留都督學轉北奉常有贈
教鐸方傳振舊京容臺忽爾傍承明行時祖帳看猶
綘到日長齋羡獨清天地似新周禮樂星辰依舊漢
公卿由來柱史偏諳典門下何煩致兩生
穆考功敬甫以書及詩寄慰奉荅志感并言近
况
已勞燕鴈破蕭疎更許唐風慰索居慈母尚投三至
杼故人能辨一函書空華過瞬那堪捉病草逢吹偶
蹔舒欲識近來眞懶態雅無餘興及樵漁
穆君以近詩刻石并刻余詩寄謝
隱豹斕斑不掩姿環臺琬琰有新辭共傳鄴下韓陵
石全壓江東幼婦碑倚玉乆應慙我穢漱珠時復露
君竒怪來天際漳河色忽有雙虹暎日垂
戚都督加太子太保奉賀短章
天朝列障大論功兩綬新兼將相雄祗道元戎臨紫
塞還聞太保領青宫輕裘繡領初盤鶴軟轂軺車舊
露熊唯有貂蟬餘事在可能無屬銳頭公
卓光禄過我弇園有作聊倚贈
念爾眞成汗漫游煙波一艇傲深秋從探茂苑名山
盡且爲愚溪少日留彩筆老慿添氣象青鞋輕自吐
風流題橋賸有王孫字時復摩娑緩别愁(余園有月波橋)
殷無美談君典築室水中謝客讀書與鄙况合
有述
殷生纚纚說行藏令我翛然思沈郎予告乞分天一
曲移家俱住水中央浮生轉愛青雲薄傲吏能私白
日長料得書成應自署春秋繁露漢賢良
雪夜大作晨興有報弇園之勝者病不能赴作
初聴淅淅打簾櫳睡起俄驚天地同老圃狂呼千樹
玉病夫貪守半罏紅行吟故讓孟處士僵臥差強袁
郡公却憶傲寒諸俠少臂蒼穿過灞陵東
臘月十日夜雷電大雨有述
前年臘月雷電作今年雷電臘如之即開棠杏能幾
日欲出龍蛇何所爲閉陽書成弟子誚離畢語是門
人疑襟披幘岸事未了已有雪霰紛相隨
賀學士何公弟仲君入史館
胎簪峰色轉嵯峨桐栢雙流逼綘河學士斑中鴻序
近舍人池上鳯毛多追鋒次第穿花蕚下直聯翩響
玉珂聞道相麻饒潤筆弟裁兄草定如何
大中丞胡公入佐司徒貞以多病里居不獲一
從父老臥轍請留聊成二章以壯行色葢公
之功德人能誦之而公之苦心人不能盡知
也故於結語中深致感云
關西清白古來傳數到胡威更瑩然新轉地官饒建
地近從天語見囘天尋常八座人猶羡四十三台爾
更賢惟有苦心眞絕處青燈疏草淚痕偏
其二
五雲將送畫熊車欲借先知宼不如主計十陪蕭相
府阜財能用范鄉書窮簷盡屬吹噓後多士爭承咳
唾餘漸老杜陵懷舊切春風寂寂浣花居
庚辰元日即事
匡牀午坐岸烏紗庭玉分行砌長芽隣父能攙婪尾
酒相誇不數撞門茶罏空旋喜煨楓葉坐暖從教舞
雪花若語江城眞勝事春來端合到誰家
雨中即事有述
衡門寂寂罷周旋暝色昬昬且晏眠有酒有詩無勝
地聴風聴雨過流年累碁聊任諸兒戲開卷粗窺六
祖禪除却自身還自了不妨喧靜但隨縁
范子將有金陵之遊賦此爲贈且復招之
釜中生塵范史雲忽往金陵荅所聞朱雀桁頭賣曆
日栖霞寺裏讀碑文齊瑟總工何處鼓奚囊倘重若
爲分故園儘有鷄豚社一盞春醅且易醺
徐嘉定量移離邑無美索贈
計吏尚書有譙訶量移才子未蹉跎中牟豈少循良
狀即墨其如左右何舄影天疑元會誤琴聲人許練
川多殷生似向兒童約竹馬無妨郡綬過
和陳玉叔大叅雪夜見懷之作
射堂飛霰點朱衣擁鼻微吟念采薇豈謂剡中游客
盡端因郢曲和人稀漁蓑此夜寒從劇鶴氅當年貌
已非猶記醉呼兒軰語五陵豪俠臂鷹歸
二月十三日作
苦海依稀見宿因長期抖擻出風塵從他斑管書文
伯不博黃冠署道民舉眼便非干己事到頭須認自
家身似聞寒雨多僝僽二月梅花始露春
其二
海上青鸞杳未還至今消息有無間毋論神女曾捐
珮不向君王乞賜環風急亂英迷客路雨晴圎照滿
家山雙輪任是催人緊見說難銷物外顏
董茂才揚名以文見贄有贈
四明狂客代不盡今汝毫翰復縱橫罏中赤堇精已
就匣裏青萍雄自鳴末路交游皮作相滿堂文酒目
偏成毋輕潦倒寛長服漢策還須待董生
傅公瑕携麗人梅花新居貽書自辨而詩有晚
得新交蕚緑華語葢指梅也且索和章賦此
駁之并用志嘲
見說新居傍若耶時過蓮女鬂如鵶縱令觧贈金條
脫未必眞逢蕚緑華爲雨爲雲終屬夢非空非色向
誰誇道人也住梅花屋紙帳疎櫺月影斜
聞家弟乞休不遂有感
草色池塘夢未眞天涯難問憊和貧阿誰傳得思歸
引今我長爲誑語人竹箭自然江左貴桃花無恙武
陵春柴門掃罷還堪掩不必塤箎聒老身
其二
神虎門頭欲解簪名高天亦妬山林未應君相眞司
命自古行藏好信心龍性馴來生豢法鳶肩看後起
知音但令五技如兄短不畏藤蘿臥不深
子厚王孫再寄新文有荅
一片春雲五色翰開來字字吐琅玕亦知唐叔成圭
易不放長沙舞袖寛宅近南陽龍好臥臺偏江左鳯
難看君知此道千秋貴試把微言問子桓
伯承少卿自報國寺分手二十五年矣雖訊問
不廢而笑談永隔今歳初夏復有一詩見遺
聊爾奉荅
招提杯酒散詞盟華髪蒼顏鑄此生各負一編湖海
日不貪羣少斗山名升沉事事歸陳迹耕鑿年年飽
太平見說白公禪觀後紫綃菱角對彈箏(君詩問我祗樹林而)
(管絃之樂日甚故尾及之)
荅舍弟敬美覲還復履江右臬任時偕余訪道
有遇
春風至自薊門天念爾行藏並有縁謁帝雲裾猶五
色逢眞靈藥更千年章江竹馬迎維楫婁水茅龍引
别筵笑殺豐城尋紫氣於今雙劔女牛邊
其二
抗疏歸田計已虛惠文重戴莫躊蹰當空月朗從圎
缺過巘雲閒任卷舒翫世不妨身内寳誤人須辨枕
中書茅家仲弟饒供張可道難兄去不如
伯起不就公車杜門著書寄此致羡
旋郤公車甘隱淪愛君初作自由身書成柿葉眞如
晉種得桃花不避秦湖海幾曾湮竹帛煙波隨處吐
絲綸倦夫塵夢從誇覺爭似元無入夢人
寄壽宫保大司空潘公
淮海仙帆指日懸燕京優詔自天傳那知嶽降生申
地已是河宗獻瑞年 帝賚玄熊因拯世人誇白
馬不沉淵宣房信有如椽筆能寫虞家禹貢篇
戲章仲玉寫楞嚴經且用自解
要君日日寫楞嚴曇□村頭損素縑夜望神光生口
角朝疑舍利吐毫尖行歌劔客緱將蒯調咲書生舌
欲箝眞箇法門無一字五千函卷是誰添
雲巢老人走使渡江以詩相問有作序定干皇
甫謐語賦此報之仍寓懷仰
却掃深居萬事空脩鱗珍重下江東何哉一序煩玄
晏乆矣三都屬太冲老去浮名杯酒外悟來歸計佛
燈中亦知杖屨難徵逐幸自鞍山兩地同
少司馬四明范公以詩見約相過和韻奉酬
燕市分携春復秋讓公先已占滄洲長誇謝傳圍棋
樂不作虞卿解印愁一范高名南斗在四明狂客古
風流由來禹穴饒竒秘可放靈威少日留(公家古文秘籍甲江)
(左故云)
四月二日即事
方除忽展類西清隱隱蓮花踏處生天語獨傳三字
切玉衣眞見五銖輕流霞欲動靈旂色滴露如殘警
珮聲聞道穆公誇饗帝吹簫元只爲秦嬴
其二
小閣文窓影緑波葳蕤不啓動輕羅競承初日芙蓉
媚忽轉輕猋翡翠過巫雨髻鬟看漸吐楚雲環珮聴
來和欲尋别後羣眞位只在黃庭内景多
其三
五雲佳氣藹充閭一綬如虹挂太虛忽展凌波無縫
襪貪看爭日砑光裾金庭白鹿愁驂駕玉局青羊惜
授書灑壁天漿渾勝蜜人間大有渇相如
其四
琚聲縹緲復徐徊拂棟香雲裊未開北絕上妃應悵
别南眞司命好重來丹砂剰得仍爲米桃核藏來可
是杯最幸導師還召對畧言塵世有仙才
唐明府元父母七十一
桃花無恙訟庭春鶴髪交輝過七旬單父能諧琴底
意萊蕪不厭釜中塵棠雲一供神明宰菽水雙爲底
豫人試欲添籌何所證唐生占相乆如神
壽蕭安人七袠(郎中某母也)
里中蕭檜梁朝種門外蕭郎漢節歸檜歷千秋多氣
色郎驅六傅有光輝飛來鳯五盤花誥賜出鷴雙颭
彩衣况是海東仙跡異可無桃實令顏緋
屠靑浦長卿以詩采眞聊爾倚和
紫氣那從令尹孤白雲秋色滿江湖驪珠采去人人
看鴻寶探來字字無任是緱山能誇鶴寜如葉縣早
飛鳬相逢莫問函中記但共長房酒一壺
寄處州喻太守邦相兄
括蒼太守樂有餘兩衙無事但讀書開籠自調青田
鶴罷酒不啖好溪魚晝長鳥雀銜吏幘秋凈煙霞生
客裾却問錢塘舊官長王臺手板竟何如
徐大宗伯以佛語見訊倚韻和之
老來離欲正中偏差勝耆婆始上天累盡可餘迦葉
舞慈深寜愛辟支禪開椷罔象欣珠得倚杖長庚配
月懸悔不乞公祠部牒也堪將換沃州田
荅荆府樊山王以文草求訂
時自虹光倚少微那無物色到漁磯人從白馬看如
練詩向黃梅擬受衣袖裏澤蘭愁信逺懷中荆璞怨
工稀亦知竹素千秋業敬禮人間有是非
辰玉道兄游南雍應都試賦此期之
橋門經術冠諸生藝苑風流更大名但使茅家容季
偉不妨韋氏挺玄成芙蓉榜下看雲色桃葉渡頭歌
月明處處江山堪入畵還同平子賦南京
林大廸者故同年尚書對山子也閏秋之月忽
訪我海上以其所著樷桂堂草來讀之大較
鴻鬯典麗不操閩音而七言古近體尤自烺
烺維林之先父子兄弟正八坐者四人其它
乗朱輪組銀艾者又十餘人大較以高節偉
行著天下葢業先其大者而於兹途實未闢
也夫豈獨閩自待用先生與長沙諸公角善
夫先生與北地信陽諸公角而草昧尚屯時
傷質勝君子猶有歉焉今者彬彬矣篳路藍
縷之徒大廸其超乗焉媺哉余甫有筆硯戒
不能爲之敘而以一詩致賞
代有尚書能識履里多喬木總推林傳來鳳羽尋常
物别採龍脣大始音小語時時霏屑玉新編字字比
南金老夫且拭山陽淚報爾悠然千古心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六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卷十六
詩部
七言律
九月閉關謝筆硯而千里故人訊問不絕又多
以詩及者遂成此二律志苦且代荅
小徑衡門鳥雀餘祗因才盡愛閒居諸縁暫息交猶
在一病雖輕懶未除玉案有無知莫較銀鈎早晩竟
難虛于今却羡桓司馬博得空函省報書
其二
不盡秋風至羽翰報書猶可報詩難半生失計甘鷄
口此日冥心任鼠肝柿葉懶題空自積梅花從折負
它寒於今却笑陶都水才鬼誰能具眼看
齋室初成有勸多栽花竹者走筆示之
一室縁溪斷俗塵翛然吾自愛吾眞澆花怕結春時
業種竹防驚夢裏神梧葉到秋無那病芭蕉過暑不
堪貧何如且放空庭在月色風光好近人
夜聴印師禮誦走筆偶成
街鼓初停香篆寒唄聲那爲雨聲闌彌陀界逺疑城
近慈氏宫深外院寛正念可爭無念好非心還較即
心難道人别有安身處未必清晨叩懶殘
送仲氏敬美視關中學政時皈心道門兹行染
指而已
新裁綘帳擁朱輪沃野天開萬象春它日扶風多弟
子早時函谷辨眞人梁丘代是能傳易賈誼年來不
過秦莫訝文無將贈别祗今猶作自由身
其二
念爾長誇太華尊褰帷秋色許重論可猶無恙金天
掌應否居然玉女盆紫邏春添新句色青柯雲護舊
題痕漫道濟南詩紀絕至今猶自閟眞源
其三
閱罷晴原蟻戰酣還慿綵筆恣游探沿陂騎吹飜春
漲入嶽星河挂暁驂間有壯心憐渭北定無佳處勝
終南欲知西咲縁何意來與維摩共一龕
其四
别酒雙壼且細傾中年兄弟不關情何必諸生推北
斗那須故帋覓西京雲開白嶽崢嶸態雪凈黃河黯
淡聲縱有奚囊都放却逢人但可話無生
寄李本寧提學索其秦中文字
關西衆說楊夫子(謂應寧也)供奉吾憐李翰林(謂本寧也)即使
人才饒棫樸可無詞賦慰蕭森秦風雅有同仇好郢
雪其如寡和音老去閉門無一字許公方外别論心
寄陜西右方伯徐公公近以吾郡兵憲遷
别筵霜色惠文冠遺愛偏留淚眼看今日棠隂歸右
伯古時薇省在長安傳來素翮隨陽易寫就銀鈎度
逺難珍重兒童一致語時時竹馬大河干
空山首座托鉢叅方因調其師館
縁師棒底少知音一鉢飄然辭故林是處可登三昧
地何須忽起四摩心離山梅子從生熟探水茱茰自
淺深歸到浴時須遣却佛堂牢閉不容針
辛巳元日試筆
一室歸來類僦居不欣添歳不愁除庭空爆竹如相
借戸小屠蘇頓有餘少爲含飴淹孺子依然抱影愛
寒廬新年處處交堪絕祗許梅花未盡疎
華幼圜以古隷見貽賦此報謝仍乞書國風
烏翮山頭王次仲鴻都門下蔡中郎似分晉季鵝池
墨流作梁清練水香柿葉過霜紅滿地芭蕉含雨碧
堆牀二南須爲縱橫寫老去風人有面墻
甫爾逍遥偶得陸司空與繩數行坐客因舉吳
門詩語一咲賦此
數弓甌脫一蝸廬老去生涯自有餘但飽何須香積
飯得閒能厭惠陁書師教忍辱波羅蜜代有同生蔑
戾車却是山僧多伎倆此身聾瞽不妨渠
題宗良王孫摩尼菴
君家齋頭十九首一首一顆珠光流平陵頗梨吐五
色欲與舍利俱千秋驪龍有頷那可採罔象無心翻
見投爝火自來難鬬日豐城雙劔黯然愁
題匡南王孫爽臺
蘭臺高詠杳難攀滕閣鳴鑾逈不還忽有露莖超象
外能令天籟滿人間披襟快自君王腋酌斗清廻帝
子顏無那阿猷稱盡興慿誰拄笏看西山
同年彭比部輅貽游仙近體見懷漫成一律荅
之
神武門頭厭世塵挂冠天地許沈淪彭籛乆矣君前
代子晉那應我後身白石兩堪貧歳計碧雲孤憶賞
心人縣知未賈扁舟興小有桃花可問津
送憲副王公家馭督視河南學政先是長公以
春秋魁天下而公繼之
聖朝多士滿東周况爾工師棫樸收萬古圖書更河
洛八方文軌自中州洪都石佚還堪訪虎觀經殘可
再讐倘向青囊探秘策第云南史有春秋
閬中陳子韶憲使以二詩及書附賈舶見寄聊
爾次荅
萬里橋東賈客航曾携明月到吳閶清猿響俠三巴
俊赤鯉心紆九派長終古塤箎還並協此生旗鼓不
相當夫君自有夔州調剌史能無治草堂
其二
射洪零落有家聲中散隗俄無世情書到絕交堪自
老詩題感遇不須名逃禪别愛聲聞酒任俠能爭竹
素衡今日一編天外至老夫差不負生平
宗人汝康都運端陽舉孫乞詩爲贈
淮水湯湯無盡期琅玕又見吐孫枝石麒麟送在兹
夕蠟鳯凰成應幾時眼中不置阿堵物膝下所以寧
馨兒蒲觴角黍最初會它日三千客是誰(孟嘗君以端陽日生)
(故云)
感事
白簡彷徨尋所之入山不深復何辭世人煑鶴寧一
事而我雕虫亦少時多聞比丘結未斷求名菩薩縁
當遲怨生轉作善知識咀口讖却波羅夷
吳母六十壽言母長齋三十年有子富而好道
築淨樂宫七眞堂於齊雲巗頂進士李元涇
索句壽之
瑶島蟠桃熟太遲潘園諸種果無竒何如别創朱明
館取劚新榮碧玉芝此日蘇躭唯母供它年盱孟有
兒隨豪家水陸應何限不貸西山景向移
與敬美弟初出郭宿故墅
歳晏冥鴻憶序歸秋深老檜冒霜肥居然北郭雙藍
轝對是南山一布衣田父洒深能見狎貴人交淺任
相非柴門促膝藜羮好不爲高陽舊侶稀
其二
稚子猶能指二王那知小令更清狂頭顱不傍世人
老骨肉無如昆弟長豈爲池塘生好句已勝風雨對
匡牀中宵錯訝塤篪奏次苐黃庭誦未央
荅贈皇甫子循先生
小徑鋤來秋草縈新詩忽爾到柴荆誰能綵筆長無
恙何處青雲不忌名失馬古猶傳塞父行金那可問
莊生(范少伯事)莫疑禪客幽棲意總爲人間百不平
孝豐吳稼竳故中丞峻伯子也弱冠而才以詩
見投云還慿文舉通家剌去問留侯辟穀方
生之從祖大叅君老於是中必有秘宻相授
僕何能爲効因抒贈荅一章聊見情耳
衡門忽啓爲吳均片語崢嶸意象新今日鳯毛眞見
汝向來龍腹定何人葛翁丹竈存應否王氏青箱乆
漸淪出世心期經世業少年才子自由身
有上人閉關居作此贈之
愛爾高居息衆縁沿堦忍草任芉綿牀頭臥虎難爲
客頂上巢烏不計年天鼓自鳴朝梵後地肥爭發午
齋前翻嫌慧逺生多事苦役僧雛種白蓮
贈馮咸甫先輩咸甫能文章其祖侍御公父京
兆君以忠孝著節云
汝向玄都禮赤文吾從彩筆覩青雲漁歌不惜齊南
鋏驄歩終空冀北羣諌院世傳眞御史陪京人頌大
馮君亦知忠孝而家事可但詞塲第一勲
大中丞陳公自楚南服貽詩見懷賦此爲謝
曾向陳家識季方參差玉樹凛氷霜行臺對聳中丞
栢賜履重依右伯堂(公繼伯氏大司馬撫楚楚又公舊按部地也)萬里素
書來燕外十年丹禁接鵷行虛勞姓字占朝籍已賣
殘軀事藥王
同元馭學士及家弟敬美會李惟貞使君氷玉
堂出沈啓南先生畵見示命作
陳榻懸來總爲誰忝成三益共追隨已誇氷玉壺中
客更愛丹青筆底詩畵戟清香吾郡事朱門蓬戸古
心期興來指點虛無處便踏芒鞋去不疑
題贈安雅主人
安雅主人希長物道書數卷竹千竿不煩醫俗方爲
雅無可徵心始較安薛氏雙輪歸計晚劉家三爵酒
腸寛若逢恬淡齋頭客猶作人間白眼看
家馭提學甫校士河南投劾徑歸詩以志羡
纔渡漳河興已闌北風吹岸惠文冠何人更許全三
樂此地今看有二難忽憶淮南青桂色從它梁苑綘
帷寒莫言小弟茅衷晚鬒髩雙顴似渥丹
壬午元日與敬美祝 聖少飲即事
參差蘭玉暎階新雙引金緋祝紫宸少選便尋居士
服爾時聊現宰官身三分栢酒誇婪尾千樹梅花鬬
早春弟勸兄酬休惜醉眼前俱是太平人
張肖甫司馬特膺簡命督撫全浙賦此贈之得
二首
親捧兵符下九霄風旗獵獵馬蕭蕭度遼大將仍持
節橫海諸軍不得驕見有副車廻塞柳可煩強努射
江潮經行總是甘棠地早晩追鋒趣入朝
其二
脫巾愁聴自錢塘推轂欣聞出建章六傳忽從周太
尉舉軍爭隷郭汾陽温言纊挾三冬日肅令鋒廻九
夏霜飛捷不妨清夜報宵衣天顧正南荒
留葉茂長小飲聞將有西南游歌以贈之
解道衡門絕世縁愛才猶獲葉生顛青鞋信足從它
破白眼看人轉自憐詩好詫増緗素價酒狂思益布
衣權西南岳牧誰黃射鸚鵡雖題莫浪傳
大中丞孫公貽書示按部期乆不至聊爾奉訊
父老河干睇望頻孫郎江左欲行春單車立破千妖
膽一疏能舒萬姓顰稍覺前茅旌色動爭傳細柳甲
光新野夫亦傍花溪立爲雨爲雲忽未眞
讀穆敬甫所選明詩七言律有感葢時輩之作
在焉又多猥及余云
十年龍臥大河湄磊塊時時一吐竒共許使齊能論
樂何言返魯便刪詩摶秋片羽風斯下媚夜繁星月
竝垂白雪祗今多並駕不須惆悵不同時
以近况報敬甫亦小有所規也
乆自沈冥逺世情虛勞琬琰表西京須彌頂上無文
字林慮山中有姓名咫尺蒲團天樣闊些溦匣鏡月
同明未論眞得三漿味染指能令萬事輕
胡憲使歸自滇中年六十
三朝循吏賛昇平一疏歸來萬事輕隼幰尚沾滇僰
淚漁舠先結□湖盟青山甲子從仍數丹穴鵷鶵有
嗣名他日胡威蒙召對定知能讓乃公清(時元瑞將上春官)
賀大中丞晉臺秩撫蜀
璽書今旦出燕京吳蜀恩波去住平牛女星移益部
邑岷峨雪作大江聲寧唯遺愛如何武遮莫前身是
孔明(用韋臯事)開府西川多拜相即看紅燭引雙旌
得騏兒領解南都報書此寄勉
齋房寂寂篆煙微忽有泥金叩竹扉一日看花傾白
下千秋奕葉振烏衣彈將流水方成是刖後連城始
悟稀最好鹿鳴歌宴罷莫教恬澹與心違
其二
鏡裏蛾眉歎不逢承恩今際易爲容一毛吾自先慙
鳯五彩而寧僅似龍阿閣紛驚初日擁鐘山瞥見慶
雲從莫矜家世青箱業賸有餘忠報九重
送張侍御予告還蜀
南牀白簡一時傳忽荷君恩賜沐偏建業秋霜無避
馬雲安春雪有啼鵑歸心已度千盤棧起色重呼萬
里船負弩雖榮知不愛相如今是著書年
送傅吳縣入覲以善治民聞而山甫子予輩謂
其負仙骨精禪理因賦此爲餞
吳門匹練貫三台爲是朝天彩鷁開葉縣仙人飛舄
去東陽大士應身來君王别對重雲殿元會仍沾萬
歳杯莫咲深山諸老宿也騎竹馬候江隈
送徐少卿册封魯諸王便道歸壽大父太師公
八十還朝兼簡其弟元普中翰
即從東兖下東楊羔鴈紛紛簇錦堂家慶百觴師尚
父公餘一賦魯靈光孫枝玉樹堪誰並仙掌金莖待
爾嘗欲識先朝眞肺腑闔門符璽侍君王
其二
雲門喬木鬱相望誰似徐卿慶澤長兩世四爲符節
令 三朝五錫太師章朱顏緑髩明郵傳玉册金書
出尚方寄與鳯池難弟道好裁新賦獻長楊
送毛豹孫天池寺檢藏寺爲僧乆據爭之力而
後得之
知君逸思倦周旋愛結天池寺裏縁寺憶東亭初施
日池誇康樂再開年唄聲時出歸雲外梵夾初收落
月前即使頓飜三藏徧不如離欲近初襌
題春草馳情卷寄荅孔炎宗侯
胎簮秀色滿罘罳父子風流豈異時臨得宛陵離後
帖(張長史宛陵帖一曰春草帖)裁將康樂夢廻詩王孫不斷蘼蕪
恨天馬長銜苜蓿悲若問吳臺眠起處一羣麋鹿眼
迷離
子厚第三書孤憤之懷極矣男子要自有出世
事毋論浮榮即不朽亦第二義也賦此廣之
雙鴻不獨問加餐筆底縱橫意萬端總爲難呼中散
駕可能無恨逺游冠枋榆社日吾寧老桐栢春源爾
自看記取緱山明月夜玉笙鸞背莫辭寒
其二
朱邸朱絃響競新少年都美出風塵從誇郢里傳孤
調耻向南陽問貴人七子有文身似葉八公無藥髩
如銀懸知出世男兒事咲殺難陀戀轉輪
壬午初冬忽傳明卿有非常耗者得書喜劇因
成一律情見乎辭
矯首南雲眼劇穿銀鈎乍展獨欣然人驚罔象珠仍
得我識隨侯月故圎乆自千秋歸大雅何妨七日宴
鈞天病夫粗了區中事進爾同皈第四禪
沈太史 請告歸嘉禾走筆問之
戰勝歸來定不臞可應腰帯沈郎如金陵水鑑掄才
後檇李湖舠起色餘聞說尚方多請劔近來南史著
何書知公自有泠然馭倘逐春風過草廬
元日過敬美小酌試筆
獻歳家園倚杖過劇歡兒輩奈衰何寒貪棣蕚連枝
暖病怯屠蘇半戸多白屋千家同慘淡黃冠一老自
婆娑長安日有維新詔不必春風到薜蘿
送余教授歸天台兼簡應在明
拂袖高歌歸去來春深採藥臥天台即探仙洞桃花
色可似公門綘帳開滄海煙波寛釣艇赤城霞氣近
樓臺還聞舊社劉郎在好共胡麻飯一杯
仲氏力辭浙學之命得請志喜
一疏陳情抗 帝顏薜蘿仍碧籜仍斑但知洛下東
西屋終作何家大小山澹圃築來隨願老驚帆收得
到頭閒(弟有收帆之夢)諸生縱有春風思無那歸雲爲掩關
其二
若爲袪得古今愁金紫榮身脫便休世事清朝多稷
契天容遯野有巢由從誇大隱官猶戀倘遇東林酒
亦留伯氏黃冠雖不惡總縁人棄覓滄洲
曾子澄談禪轉甚而自詫其詩工且時時露壯
心賦此
投杼當年似愛公絲綸却捲向隆中生來燕頷誇飛
將老去牛頭事懶融百錬雄心猶未死五言新句傍
誰工莫嫌行逕山人别僅暁人間色是空
周公瑕先生壽言
江左烏巾世所宗墨花飛灑勝游龍家家拂席延何
點處處磨碑待李邕止酒不煩壺作隱著書爭羡筆
爲農晚菘新韭周郎味倘許山人作嵗供
輓康山人裕卿
結客翩翩滿二京雅聞然諾重康生歸來樂志粗欲
就老去潜夫猶未成幸自故人收俠骨誰從遺草問
詩名寡妻弱子能無恙知有當年范巨卿(謂王陽德大叅也)
寄贈大名魏侍御
主聖臣身逈自輕皭然霜色在臺枰向時河北推三
鳯今日朝陽讓一鳴遷客幾曾仇綘灌相門誰不愛
韋平毋憐枳棘羈棲晩勸爾聊收循吏名
贈劉長洲應召入諌垣
喜見尚書尺一真驚聞父老擁徵輪中吳處處推循
吏全魏年年晉直臣馴雉甘棠歌正起青蒲白馬事
仍新杜陵野老迂愚甚但道臨危莫愛身
題大痴老人畵山大痴此畵甚佳而後有楊廉
夫題一律險諢都不切事至末句云海上呼
龍須有約鏌耶笛子許君聴尤可咲諸君毋
不歩其韻者余亦戲歩之將使後人而復咲
後人也
大痴老人時一醒幻出疊疊芙蓉屏客驚咫尺萬仞
勢天割東南千古青擬將卜築探地肺便足指點稱
山經鐡龍未晚畵中理縱作龍吟不可聴
寄題鄒孚如舍人讀書草堂
鄒君新卜漢江居帶草縁堦墨染渠雪滿梁園堪就
賦天廻碣石易成書陽春里近高誰和大酉山連勝
有餘衰病轉憐竒字少不煩踪跡子雲廬
錢塘陳師太守以二詩書扇寄題弇山園索和
及手書筆甚古云欲梓之集中勉抒近况以
荅
一卷殘編遣歳華數拳竒石割煙霞那知西子湖頭
客翻憶東陵圃内瓜名倦抛珠還罔象意長篝火伴
毘耶憐君誤損銀鈎寄博得薑芽未可誇
肖甫兄治浙師功成召拜御史大夫行左司馬
事道過吳門輕舟入訪弇中賦此贈别得二
章
虛堂跋燭且從容十載吳門憶景從脫贈祥刀猶似
電佩來華劍已成龍三臺執法新推長八座論兵舊
折衝醉語似狂君不厭莫因台鼎便中庸
其二
君王不愛徹侯章大將仍分副相牀攀臥萬人闐檇
李參差兩地滿甘棠家家尸祝煩巫史字字謳謡上
太常今日表公文士用頓令毫翰有輝光
汪仲嘉見訪有贈
已自三星聚草堂桃花潭畔更汪郎時從禹跡探科
斗(君好古迹故云)間擬秦聲引鳯凰(君以詩見投)文筆好傳司馬
法酒杯毋學次公狂相思莫畏江鱗阻水到錢塘便
一鄉
陳太常謫官不赴十五年矣精修梵行與世塵
絕 聖主求舊一月三遷勉赴留省之命
聊成二章以抒鄙素
言公祠畔水曾流楓泠紅飛建業舟一出不教猿鶴
怨千秋重覩鳯凰游清曹總是阿蘭若淨行依然老
比立見說護持功業就靈山佛會未曾收
其二
羨爾幡然了宿因秣陵秋色引徵輪賜環今日無同
輩請劔當年有直臣此去但修居士業何妨重現宰
官身病夫伎倆消除盡莫向明時及隱淪
沈純甫丈歸自嶺南婁遷九列濡遲未上移舟
訪余弇中有贈
入門左顧藹生輝寧似佺期嶺外歸自有諌書明竹
素肯將詩句博牙緋鱷因佛骨能前徙鱸爲鄉心且
暫肥一月三遷恩不薄可能猶戀薜蘿衣
純甫丈與元馭兄弟及仲氏敬美善見訪投贈
俱有四王之目既感且慙聊此荅謝
江東閥閱僅相望二耦才名吾敢當乆向蜀州輸五
短祗如京兆數三王何山自顯人安在慧地初更姓
亦忘况擬歳朝焚筆硯可餘新論報中郎
僕近有五子篇擬魏懋權似不欲以文士名也
用贈長兄韻荅我因再成一章倚韻見志僕
亦且謝筆硯矣
有重能令事事輕知君不愛汝南評鯤從六月稱長
息鳥向千秋始善鳴高嶺逼天翻更逺衡波到海自
然平道人併杜蘇門口悔遣嵇康識姓名
唐人有畵葛稚川移居圖者與婦各騎一鮝角
牛前後五白羊從之一赤脚擔裝又一少女
從之手携束書且行且讀婦所乗牛背大襆
一嬰兒在焉其用筆頗雅勁山谷老人書七
言律于尾似不能悉稚川事故爲補題一首
勾漏歸來里舍亡山中丹井未全荒騎將老子雙青
犢叱得初平五白羊宅相嬰兒似南海徒行少婦學
東方刀圭縱有難從乞祗要姑姑艾一囊
觀一上人將往五臺禮文殊出行卷索贈
一錫初開行脚縁五臺高擁佛螺煙聞師欲訪金剛
窟誤却文殊鼻孔邊過耳便成獅子吼安心莫堕野
狐禪從遭寂老揶揄後不傍人間七旨年
南昌龍沙輔國輓章
聖朝江介數親賢屈指俄成劔化年不雨西山愁自
暝隕星南斗氣空懸淮王丹竈宛猶在子政青藜寒
更燃(予壽公嘗以此二事爲擬)眉壽似公何所恨祗應惆悵石函
篇(公好仙術取石函記中語以龍沙自號云)
題馮南江廷尉水西臺
欲識先朝馮野王高臺宛宛水中央爲憐游鳯金陵
地猶帯栖烏御史霜起傍北辰瞻 北闕望依南斗
憶南荒請看喬木連雲處不似蓬池多慨慷
再用廷尉之子京兆君韻西臺又曰馮臺
卜築初成萬象開高風不讓景夷臺九峯雲氣時時
合三泖波光面面來共道將軍人似樹宛然仙尉市
名梅瀾狂柱屹當年事感舊懷賢首重廻(梅字押最無味僅得)
(此一押耳)
閉關
虛自羣喧草大還不多青眼畏塵寰由他國士誰謀
國若箇山人肯往山長病醫方無勝嬾漸貧生計莫
如慳地罏榾柮煨生芋風雨蕭蕭且閉關
邢子愿侍御枉駕弇園二章
星郎南代大家廵海國東停使者輪繡斧寧爲暴公
子朱顏妬殺尹夫人篝燈疏草三吳淚隱篋芸編萬
古身怪得弇園霜色薄尊前咲語盡陽春
其二
一叟沾沾喜自論浣花全勝百花邨停驄衆訝桓君
轡羅雀吾驕翟尉門樹暝忽廻春雪照臺孤逈見法
星尊即能傾葢輸肝膽無那初筵黯别魂
復陪子愿侍御過家弟敬美澹圃作
皎然氷玉見風姿况有新篇闘色絲不盡弇園仍澹
圃爲探周鼎復秦碑談温草樹寒從破坐乆星河莽
下垂唯有隴梅尤氣色似聞先卜早春期
其二
三徑衡門有荷簑野情能不避雙呵使君文逼東西
漢處士山連大小何偷暖地棠殘紫在狎寒天竹亂
紅多莫疑車騎邢侯簡爲恐霜威惱薜蘿
餞李惟貞使君遷浙江行省叅政領金華諸郡
仙官去領金華部迂叟頻翻玉屈巵三載潤叨時雨
足五更愁覩德星稀飛帆隱隱棠千樹别曲依依麥
兩岐無那鄭公遷鎮後浣花花事與誰期
其二
離筵父老莫長嗟吳越春風共歳華乆自幸叅元禮
御疇能不挽細侯車開簾幾道銅沙水擁閣千尋菡
蓞花若遇初平須借問此君兄弟勝王家
余以己巳正月渡江訪會家弟於天界寺雪阻
五宿今年臘月寺僧訪余曇陽菴留宿雪復
大作因成一律寄之
昔年五宿天界寺今日重逢天界僧傍看無髮勝有
髮此事吾能汝不能聴講雨花還更否聞鐘乞食記
誰曾雪鴻指爪何勞荅且共龎公坐一燈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十六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七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七言律
荅魏大侍御時自謫遷南考功
一龕燈火傍殘年畵省勞君記憶偏名去已無彌勒
累病餘甘老辟支禪爭傳諫草千秋業未了曇花半
偈縁好去鳯皇臺上望攬輝爭似昔人賢
贈李公子
氷玉堂中夜色酣皎然瓊樹坐相叅毛當彩處知爲
鳯絲到青時雅勝藍幸自忝收文舉剌那能别共阿
戎談朝來學士支牀語吾道于今忽已南
甲申元日試筆
暫施冠服候呼嵩爆竹聲殘續暁鐘天上元正開白
虎山中初九愛濳龍數枝椒栢和玄醴一畞蓬蒿謝
素封五十八年猶未是于今化日始從容
偶成
匡牀眠坐儘優游興至三杯過即休小出便支卭竹
杖輕寒旋進木棉裘爭春桃李差嫌富滴雨空階不
起愁較得近來詩句拙肯容心力費雕鏤
其二
城隅鹿共蓬蒿宅春首鶉懸薜荔衣鷄犬不妨名地
肺鳶魚隨處有天機曾希玄嶽祠官選别署茅山道
士歸出處浮雲都散盡可煩追較向來非
將斷文字縁作此
竒人縱可敵楊雄才鬼那能勝葛洪仙字囓完還作
蠧古文雕盡僅名虫迂謀欲寄千秋後夙業都收一
寸中最好祖龍眞解事談天非馬頓成空
其二
春來約畧保殘身第一先教筆硯塵不出幸逃歌鳯
句空言羞博愛龍人氷絃斷盡琴心顯蘚匣埋深劔
氣眞會得維摩法門意孤峰何處不嶙峋
壽行太僕卿徐明宇七十
惠文冠挂白雲深家傍仙源可易尋傲世松筠長借
色及門桃李盡成隂笈藏玄女三符字書闡羲皇萬
古心七十縱稀何足頌他年須獻武侯箴
吳明卿大叅挾方山人仲美王太學行父以三
月三日訪我弇園與家弟敬美曹子念騏兒
小集分韻得林字
别爾風流可重尋足音歡劇涙沾襟不教剡渚成歸
易爲感南皮舊俠深度曲遏雲千樹響廻橈弄水百
花隂蘭亭故是吾家禊名數依稀更竹林
明卿與諸君過澹圃分韻得窮字
無轄何須畏孟公家園不腆有春風晝長榆影傀俄
後溪靜人聲杳靄中奏我朱絃吳楚合感君青眼弟
兄同興來俗物難輕敗源隱桃花未怕窮
明卿諸君再過弇園分韻得園字
日日呼兒掃蓽門即看春夜爲誰繁論心自古平原
酒有句重過何氏園移病故人當不厭避賢詞客暫
稱尊唯憐濟勝無多具報爾空梁落月魂
明卿走酹先司馬墓貞以病不克從僅家弟侍
行志痛志感
壠首愁雲結夜臺墓田松栢慟餘栽百年玄草侯芭
在萬里生芻孺子來覊病轉深烏鳥痛獨棲誰和鶺
鴒哀但懸吴劔寧論晩何事星文黯不開
贈鄒黃州彥吉遷閩學憲彥吉之先爲宋忠公
浩其外大王父則魏恭簡公嘗視兩省學政
者也
驪歌赤壁尚相聞綘帳閩天已似雲不爲 聖朝
偏貴少幾人循吏復能文道鄉遺脉從看大宅相餘
光乆借分處處江山俱動色一詩先報武夷君
方仲美博學有文而時時使酒依吳明卿居武
昌從訪弇中有贈
别我方干近十年武昌魚美足留連書從七略能窮
討字向三倉有秘傳倚醉漫誇文舉客長貧忍挾退
之錢縱令相見無饒潤去後那能不可憐
王家馭提學春夏之際連得二丈夫子以詩賀
之再責開宴
紫氣充閭瑞不孤爲誇英物重呱呱天門累送麒麟
石海國雙輝老蚌珠同歳也堪名逹适及秋爭指字
之無但教湯餅頻頻會何必論功始見呼
與元馭宗伯家馭及吾弟敬美二學憲陪楊大
宗伯月夜沿流泊西墅作
婁子城頭生暮煙坐深爭愛月娟娟蘭橈信水知何
處蠟屐穿林亦偶然但語襟期俱有素即談朝市不
妨玄機忘已信眠鷗熟綬解那勞醉尉憐(州司不出候公故云)
送殷無美赴夷陵守
十年清問滿公車今覩方州建隼旟東下江平知禹
鑿西來土黒是秦餘渚宫人去煙俱冷巫峽才多雪
不如俱道大夫饒賦咏莫因天逺廢雙魚
大中丞馬公昔建節渚宫余忝氣分之雅兹撫
有江右貽書慰存賦得一律志謝兼簡公部
人鄧太史
棠隂故傍渚宫多槐色新從南浦過此日五溪懷馬
援當年一疏忝常何魚椷逺結纒綿意錦叚難爲報
按歌宇下豈無徐孺子可能廻駕訪煙蘿
送顧太史病起還朝
片帆無恙闔閭城起色江潮早暮平定有朝霞凌玉
筍可因秋月傍金莖箕裘别振傳家業臺閣無妨葢
代名况是著書繁露就 君王日俟廣川生
挽尚璽丞李君
内史方欣省覲時那堪慶弔忽相隨迢遥漢苑金莖
露零落淮南桂樹枝看毨鳯毛能不惜並埋犀麈轉
成悲祗應長吉文成後遣捧霓旌召太師(君卒後半歳而太師)
(亦捐舘)
李本寧大叅自楚訪我弇中紀别二章
艖符忽轉越來溪太史浮湘下會稽誤擬眞人栖海
上乆知夫子在關西看它氣色還金馬顧我形神似
木鷄稍喜薊門游子到别筵能唱白銅鞮
其二
誰堪支策訪柴荆一咲高天青眼明八月江濤爲起
色五絃春雪乍成聲(君時服除)雄飛豈復吾曹事狎主慿
君異日盟却咲少陵都不解李侯那肯似隂鏗
少玄瀑泉二將軍母七袠褒封太夫人壽言
魚軒容與誇王國鳯詔聯翩出帝州太母别封加紫
綬將軍新第枕丹丘稱觴朱履三千客遶膝斑衣十
九侯共暁含飴今日樂不知丸膽向時愁
少玄奉國蒙恩推攝國事詩以賀之
洪都朱邸鬱摩天同姓諸侯未乏賢 帝欲紹封
齊孝後人傳攝國魯侯年長沙不少廻旋袖子建何
煩自試篇最好豫游鑾玉地可應歌舞但如前
爲仲淹贈其猶子肇元
新都少年汪肇元結客不肯稱平原沾沾執鞭御元
禮宛宛解玦貽王孫累碁少深伯父賞學詩晩得門
人尊莫將片語爲月旦水鏡于今吾已昏
經師朱教諭先生八十壽言
仍棲故壘學庚桑書帶沿堦薜荔墻老去朱顔猶自
王少來青眼或能方西河舊憶經生業北面誰當弟
子行偶爲敲針一垂釣不將餘日向文王
有感
出處頻年尚屬人于今不出始由身留將頂相稱居
士洗却頭銜字道民一鍤隨身那諱死三飡度口不
縁貧寄聲無限同盟者苦海中間學問津
汪伯玉司馬同淹佳二仲徐孟孺胡元瑞過我
弇園而張司馬肖甫亦至
清秋起色強登臺不爲高軒護緑苔星斗自催占象
動風雲羣擁臥龍來况逢開府前茅地各逞追鋒上
駟才出處縱殊心事一狎人鷗鷺莫輕猜
送伯玉同二仲元瑞清洋將抵玉龍橋望玉山
作
離筵太白肯留殘欲盡豪賢且細看青雀又分孤斾
色玉龍空並兩峰寒驕從麈尾爭名晩(仲淹被酒與元瑞爭名而)
(閧)老向刀頭忍淚難(伯玉與予最老而最相知)何事不留三鳯住
王家兄弟少琅玕
乙酉元日試筆
黃鷄唱暁酉更眞老興不逮兒曹新孤眠一千八百
日尚作六尺尋常身坐頭却占最後盞曆尾數殘無
復人旋呼藍轝入山去别向梅花探早春
人日得毛侍御秋中貴竹書有感却寄
當時繡斧出姑蘇壯思那隨别思徂秋鴈始爲人日
信夜郎方表使星孤輪埋疋馬霜先後檄掃千盤瘴
有無不爲漁樵堪記憶祗應清夢入江湖
癸未十月成伯從孫詹録偕弟進士寅季姪孟
嘉過敬美澹圃看菊花作
九月黃花十月肥疇能澹圃鬬寒菲移庖酒自江州
好挈弟人誇小令稀二阮不須論犢鼻諸王應是勝
烏衣慿誰請得葳蕤鑰夜半猶歌緩緩歸
甲申中秋夕成伯寅叔孟嘉復携酒弇園楚人
李惟禎來不疑輩在焉頗具歌吹之樂得一
首
弇園寂寂已經年忽有新颸弄管絃楚客自能鸜鵒
舞吳儂偏愛鷓鴣篇携來羣從蘭心美折後雙枝桂
魄圎塵世明朝應詫說緱山此夜有羣仙
寄夏州張中丞
然明風績許誰攀西斷單于指掌間投筆欲乾蒲類
海如椽還濕賀蘭山囊無赤白烽長偃綬有銀黃肘
不閒聞道秦天猶咫尺未須愁問玉門關
憲使西華王公七十乃弟暘谷公亦六十九矣
子念乞言爲壽
西華山頭西母過喜君花蕚媚煙蘿從知噉蔗流光
美况復分柑樂事多門有鑑湖堪賀季室無天女勝
維摩(公居禪觀傍無媵侍)塤篪别是千年曲不唱平原奈樂何
范侍御按越還枉駕草堂值予徙止弗獲脩欵
志感并謝
官中一范早知名况復郵筒來往情却爲青郊深草
屩虛勞紫氣枉柴荆鴟夷去越從誇疾魚舍還吳且
自輕見說飛章摧五鹿那能嶽嶽傲諸生
寄彭欽之太學
看君經笥腹便便入洛何妨彊仕年舊有華亭豪士
賦新成蘭史辟雍篇橋門細雨巾從角帝里高山瑟
漸絃師傅安昌應不乏阿誰虛席待彭宣
赫侍御按蜀見訊以所作金紫橋詩刻及呂仙
翁贈詩見示有荅
白簡丹心奉 聖朝猶能清念及漁樵即看頳尾
雙魚色至自驄蹄萬里橋夔子暮雲應獨裊蓬婆春
雪爲誰驕呂翁虛有邯鄲贈叱馭王尊豈憚遥
送徐孟孺游北雍且應秋試
南州孺子雅翩翩坐榻時煩府主懸璞玉自佳三泣
楚囊金行盡一游燕寧因狗監文方貴纔及龍門客
便賢(君乆客元馭閣老)衰病送君無可道依稀猶記鹿鳴年
李維貞使君自金華修訊且惠山資有謝
春來蘿薜媚深幽猿飲鴻棲何所求但得音書賢十
部寧將筐篚累諸侯山驅白石堪修饋水釀清溪足
破愁若使鄭公重仗鉞還從竹馬候江頭
觀奕者周生與朱茂才奕偶成一律贈周
媚清館前花事微客將棋局送斜暉聊成死處窺活
趣不向生門發殺機敵手壘成俱渭水監軍馬蹶有
淮淝一枰未了興先盡餘響猶殘吾已歸
趙汝師宮洗領少司成以野服過我草堂言别
作
當時雙鳯響朝陽此日三鱣集講堂黃綺可縁宮傅
重白衣時作野人裝旋分僧供茵蔯暖小出村沽栢
子香非是木禪都不薦慈悲一願未曾償
汝師語次多及時事民瘼慨然有感復成一首
春風融融吹客牀忽有霜色生干將感君方寸起鱗
甲笑我七尺眞皮囊燕中羅網致足畏吳下繭絲胡
可當藉令指日相司馬何似得雨烹弘羊
弇山堂庭中玉蘭及含桃二塢
玉蘭萬朶玉屈巵含桃亦自煙迷離祗愁紅紛墜瑶
砌忽喜韎□黏青枝朝霞碾圎揺妓髩甘露結液和
詩脾劉郎醉臥舍人橫齧妃女唇甘如飴
弇山堂後石甃芙蓉池
弇山堂北四綺樹落花盡落芙蓉池丙夜盈盈璧月
照伏日習習香風吹衞軍開府誇上客秘監擘紙裁
新詩野夫但解碧筒飲九竅凉生當語誰
竹逕之右方小白蓮池
懶病難畊綿上田不因中聖始逃禪行穿王舍城中
竹小得東林社裏蓮月色細分金瑣碎露香偏施玉
嬋娟欲知雙屐鍾情處多在朝暉未吐前
少保戚公元敬解嶺南將印還莱海訪余婁上
言别得二七言近體
將星初傍女牛鄉與剔青燈秋夜長嶺海歸裝無薏
苡薊門遺愛有甘棠從他貝錦時催織未必良弓便
可藏别酒自温膚自粟篋中霜色起干將
其二
婁江西接五湖濤别鷁穿雲望眼勞但使鴟夷心事
足毋論麟閣姓名高安期自有仙人棗冶子何煩大
相桃若遇魯連東海上爲言余乆愛蓬蒿
送常章二廣文射策公車
鳴鹿諸生嚮祖筵碧霄鸞鳯劇聯翩四詩誰不推匡
鼎三絕俱堪嗣鄭虔今去連城雙白璧朅來寒雨一
青氊懸知愽士多高第不是菑川即廣川
送蹇子上兵憲進中丞撫順天
獵獵朱旂鼓吹飜聊從父老一攀轅衮衣可更來南
土鎻鑰今偏借北門日月自懸三輔近風雲長護七
陵尊何當貌得髯公相把向麒麟閣上論
其二
初霰霏霏點斾旌餞君偏作薊門行單于馬攝前茅
勁中尉旗開細柳晴但是運籌推蹇叔寧因結襪禮
王生摩娑倘認燕然石笑殺曾汙漢將名
太倉周大夫入覲大夫以治行高數被旌薦而
催科不及數未得奏考
江左方州禮數崇一時巖邑盡輸公陽城任拙催科
考尹鐸終高保障功别去單車裝似葉朝囘五馬氣
如虹老夫數沃醇醪飲今日衰顏敢望紅
送崑山劉令入覲
父老謳歌擁别筵誰能借寇不朝天清心白璧看同
瑩治行黃金賜獨偏葉縣仙人鳬逺日中牟茂宰雉
馴年翻嫌劉寵生多事不遣行囊長一錢
遊金澤古寺
花宮一刹聳煙霏像教雖存法力微佛供可周饑鼠
食僧雛時傍倦鴉歸尚書剰有棠隂榻丞相留將藻
火衣却咲東亭癡捨宅如雲甲第許誰非
伯玉建精舍於肇林猶子肇元百歩外構室署
曰東林賦而書之
精藍法護創何年仍許東山傍謝玄屋擬鴈門呼作
市身依蓮社好逃禪斜陽易得西歸境新月遲窺乍
上絃從此只應寛酒戒莫教陶令廢周旋
支簡亭學憲謝病歸問訊之
清秋五嶺倦炎蒸一疏天廻玉井氷合浦採還珠的
歷鬱林裝借石崚嶒到時韓子能驅鱷歸後支公不
養鷹消渇已蠲饒起色可無新賦頌中興
吾郡太守朱公治行爲天下第一天官卿言之
上超拜淅省大叅分理明越余老且病於其
發也不獲從父老攀挽之後僅以一詩爲贈
明堂大計中興年蚤有除書下潁川膏雨尚留吳地
潤徳星初傍越江懸政成神雀飛還下課最金魚賜
獨偏他日史臣循吏傅可容誰在次公前
贈蔡生去疾
□覺朱絃倍可憐那能對爾不蟬連名從元禮門中
得酒愛知章水底眠物色要搜瀛海外風流須問建
安前莫誇仙骨天台易不淺丹房四十年
丙戌元日試筆
條風吹臘媚初辰六十俄驚又一春總爲書生心事
足翻欣甲子曆頭新薦來椒酒顏從頳浴得桃湯鬢
已銀不向青童覓如願豈煩朱紱挂吾身
李炤者故徐方伯子與與僕之筆硯交也膺貢
北上一詩贈之
襄南納節任居諸地下修文亦替除誰信青氊餘舊
宿于今白首向公車垂鈎渭叟長嫌直結網唐家故
不疎主府似憐三語椽槖裝無恙萬言書
壽華湖西翁八十
一廛身事五湖南八袠滛書意更躭名向白衣無可
妬詩如玄酒自言甘鞋輕不染塵中跡麈秃縁深物
外談姓字可知西母刻見多清夢繞吾弇
武昌劉長卿先生見訪與談啖河魨鱠殘作
問余何事忽軒渠樂府劉生意氣餘垂□數行游俠
傳居平一紙絕交書時清不救鮿生窘事往那論劍
術踈偶爲海王輸俊味對君猶憶武昌魚
送申比部還朝覲省侍
畵省仙郎上帝畿春風桃李有光輝過庭轉覺詩禮
熟休汝翻矜冠葢稀署裏白雲封隱几山中璧月媚
初衣似聞麟閣諸名世容得桐江一釣磯
應城陳令自貴竹枉駕弇園小宴分韻得開字
中字
衡門春色日相催况是新知萬里來緑鬢向誰談拙
宦青雲何處覓憐才航留錦里先生泛花待河陽令
尹開縱有唾壺那用擊與君相對但銜杯
其二
春城忽爾下冥鴻把酒論心事未窮炙日暖将花共
媚臨波影與石爭雄孤蹤汝托浮雲外百感吾殘返
照中莫恨須臾便成别古來文苑幾人同
寄順天蹇中丞
□□□□捲朱旗正是呼韓欵塞時烽火不驚刁斗
色鐃歌偏寫越裳詩雅聞茂苑棠千樹行見漁陽麥
兩岐任使胙茅酬大國不如調鼎賛無爲
送林君自江南帥入領禁兵
白麻黃帋日相聞燕頷虬鬚故不羣父老爭持都護
綬君王借控羽林軍輕舟敵浪全須石大斾凌風半
入雲見說匈奴先欵塞可容麟閤畵元勲
劉介徵司農損書及新詩見示多哭仲氏國徵
語却寄一章慰之
閩海繚虹縱復橫疇堪意氣比劉生第驚鮫室傳來
淚多是鴒原痛後聲老覺斷金差有味病逢埋玉不
勝情交游豈乏鍾期耳莫向人琴恨未平
再寄介徵司農時家弟已定交矣
漳江天盡尺書來茂苑人驚匹練開可是已經平子
目誰能不惜孝標才冥鴻失序猶堪矯黃鳥遷喬且
莫哀他日單車追入洛遲君携手闔閭臺
壽宜興吳詹簿六十
玉珂猶記倦登瀛無忝尚書舊履聲少日功名三語
掾故人風味五侯鯖山餘瓊樹堪呼壽水入荆溪轉
更清遥想畵堂文酒宴鶴能傳信鹿能迎
蘇子瞻學士初通判杭州過秀州遇鄉僧本覺
菴文長老賦一詩留贈其後以學士再蒞杭
過之則文已退院三過之圎寂矣皆有詩志
其感慨後四百年太守龔君勉於菴内别搆
丙舍祀蘇公顏之曰三過而悉歩其韻一時
諸賢和之不佞繼焉
五馬驂潭白髪中文殊已老尚呼童由來萬刼俱成
幻何必三過始悟空此日使君眞好事當時長者不
言功若同圎澤論行逕只在錢唐東復東
其二
樹杪招提郭外村端明遺偈鎮山門高僧夏臘何煩
計前輩風流可重論謁罷只知詞客貴覺來眞讓法
王尊尚疑此話多人我何似翛然兩不言
其三
蓮社老僧隨幻去蓉城學士也難尋三毘尼地無生
死一刹那間有古今不向空王抛世法却從初地寄
鄉心法堂總自巍峩在還有茱萸探淺深
再贈金山上人
鰲山今日道初成尤乞凡夫爲證明信我浮杯無剰
語耐他彌勒有求名新書任作璚雲色綺語如過黃
鳥聲舉付丹霞焼像火翛然一鉢信心行
漁陽蹇中丞走使惠餉謝之
春深一叟倦婆娑忽有材官鼓篋過始信鄭公移鎭
後依然陶令酒錢多人從北斗占干莫天與南薫施
薜蘿貧病愧無瓊玖報自呼如意按燕歌
徐茂吳司理解事之後三辱過存投贈新詩逈
絕輩流汎瀾衆體逾自斐然庻幾不孤黃梅
授衣之托矣聊報四章以志區區
才脫青衫便自由五湖煙雨足漁舟居然隻字歸風
雅别與微權傲勝流有酒可無桃葉妓移家須傍藕
花洲長安逹者應何限不爲悲吟也白頭
其二
憐君落魄走詞壇白帢青鞵紫籜冠探得驪珠誰比
價握將牛耳不論官流言似與湖山會失意翻驕天
地寛莫怪老夫兒態發時時綺色到蒲團
其三
屈指歸田事事眞可從時態怨沉淪天留歳月私黃
卷我自春秋得素臣若下但寛賖酒處沃洲何待賣
山人逢君且說弇中好莫遣梁間一榻塵
其四
江左諸徐不乏賢菰城接武廸功先還驚天上麒麟
骨載覩洲前鸚鵡篇拙似君苖思毁硯老逢鍾子重
留絃莫安漁父無人妬儘自能操物外權
助甫中丞解夏州節候次新蔡里中得二律寄
之
夏州城北赫連臺東望燕雲黯未開總爲中丞初解
節還因父老一傳杯金城鬱作千秋壯玉帳殊深萬
族哀最是 君王空拊髀可能偏借異時才
其二
解組歸來樂自餘胎簪桐栢繞君廬依然上蔡東門
獵不害中山滿篋書萬事總輸文苑在百年難共酒
人踈老夫丘壑差無恙好爲相思一命車
送楊司理被徴
清白關西代不衰風猷吳下去還思生平自是無三
惑暮夜何煩有四知明主自傳青瑣鑰舉朝爭誦皂
囊辭莫談江漢垂綸叟十載天容一壑私
張將軍要余與沈令尹潘林曹三子駿兒同汎
海時風日清美頗窮勝槩樂而賦之
天鷄喚白暁雲和歷歷帆檣鏡裏過羽扇徐揮散鵞
鸛石梁初解辨黿鼉廻風疊鼓渾疑近暎水橫旌轉
覺多應有越裳來貢舶祗今猶自不揚波
其二
空青一片引牙檣不遣乾坤屬混茫風伯挽波廻碣
石日君排霧上扶桑承平漸偃千烽色轉餉曾飛萬
庾霜任使興公心境雜也應安坐聴鳴榔
月夜與張將軍及諸賢合飲海舶即事
暝色蒼然逈自開舵樓殊勝妙高臺燈如列宿黏空
出樂似鈞天饗帝來忽捧驪珠霞瀲灔乍驚鰲足水
瀠洄老夫大有揮毫興欲嗣玄虛愧不才
其二
萬頃清光溢建牙孤城隱隱送悲笳眞人自穩凌風
葉使者頻窺貫月槎急下酒籌縁舞柘繁敲羯鼓爲
催花不須指點蓬萊境囘首人間便可誇
卓澂甫光禄邀汪司馬及仲季諸社友大會西
湖南屏選伎徵聲分韻賦詩伯玉以高字韻
見寄俾余同作得二首
一時江左擅風騷遂使湖山應接勞花塢亂扶卿月
上篳門孤掩客星高縱呼陶令愁難入不學蘇生醉
始逃若問弇園佳勝事翛然坐對一方袍
其二
秋半南屏景更饒六橋新水碧於醪社中名勝推三
雅(謂司馬仲季也)湖上詩篇鬬兩高(謂南北二峰)客重王孫驕自
得操成司馬興逾豪非縁彦輔書生語老去風流付
爾曹
爲王光禄賦白鷰
不向殘陽逐倦雅暫依新月隱梨花玉關霜被將軍
頷銀剪春裁浣女紗玄鳥色移新亳社烏衣名攺舊
王家令人轉憶昭靈閤曾覩瑶釵壓鬢斜
顧進士懋善令閩之甌寧
别酒吳江更一巵與君聊說宦遊竒七閩山翠偏誇
勝十月林紅正弄姿渡憶驂鸞仙吏好山逢靈鷲宰
官慈莫貪煙路鳬飛近且漫看雲度武夷
丙戌仲冬五日爲余懸弧之辰與敬美弟及子
孫小飲得一七言近體
今年今月有虞世此日此時生甫辰世間甲子粗已
足曆尾支干仍換新詩書馥郁見三代骨肉都盧完
十人莫愁玄冥鼓朔氣自許紅友招青春
丁亥元日即事
今歳元正大隂晦兒童寂寂收笑喧已無雲物媚清
旦祗有雷電揺黃昏老慵不作畵鷄帖病廢何知白
虎樽嗒然匡坐了吾事莫教剥啄驚柴門
題陳方伯玉叔天尺樓
高樓去天只一尺韋杜城南那許同倚檻星河翻下
界捲簾閶闔吐岡風自憐王粲登臨嬾不怕陳登意
氣雄爾道神仙好居此劉郎井幹委秋蓬
寄宗良國尉
江水□□無限聲接天風雨豫章城俱傳子政爲親
累不擬文休入弟評朱戸蓬萬添傲色清齋橡栗助
饑鳴蒲團欲擲人間世却爲交遊感慨生
二月三十日清明又唐初晦節
二月已破三月新清明節晦來爭春堦前蓂莢落不
惜陌上桃花嬌自親分無乆住世間客何用悲他泉
下人帋錢拭罷枯淚眼長有殘酒呼西鄰
沈同守過我山園要常廣文陸太學共集頗極
登汎之樂沈以四咏見貽僅酬其二
海上三山未敢云滄浪一曲若爲分座頭白帢狂司
馬船尾青氊醉廣文驚網巨鱗時自閃坐林幽羽數
相聞莫疑桃李多生態總爲春風屬使君
其二
老夫仍葺浣花莊判得山僧半日忙太學諸生誇並
舫江州剌史喜留觴(沈君携所醖淳醪續飲)藤蘿挾瞑羣峰壯
蘭芷將風一水香誰爲高樓題八詠只今猶是沈東
陽
臨淮徹侯李君知六軍事賦此寄賀
將星今旦耀中階軋軋推輪出禁槐銀管細書穿月
崛金吾娖隊擁天街異軍偏號蒼頭子别校多騎白
鼻騧見說朔方新氣色只今還是李臨淮
周進士移居賀之
周郎江左舊名流况逐烏衣諸從遊通籍已分金馬
地移家全傍玉峰頭門前問字開三徑坐裏看山傲
五侯最是後庭瓊樹好一枝仍報郄家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七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八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七言律
夀邢封君
甲子重開十六齡祥鸞爲徳鶴爲形諸方衲子俱稱
佛一邑嬰兒半姓邢雅有金緋歸視膳卽看蘭玉盡
充庭試論南極稱籌者也是江湖老客星
送袁子年守青州盖僕三十年宦游地也曽題
詩刻石雲門山侍御毛君近爲亭覆之
曽憶東方千騎尊羨君仍擁五熊旛城西澠水能爲
酒檻外雲山可作門避舍盖公應自好觀風季子欲
誰論如聞臺使豋臨地洗石重拈舊墨痕
送石阡守陸
橫金被紫拜新除官好何妨萬里餘犵狫衩衣仍諱
鬼咨陬入饌解名魚石田雖瘠堪供賦齋閣長閒好
著書却笑鬱林先太守虗將壓載累舟車
送撫浙温司馬入佐大農
太眞名軰許誰如况是追鋒有召車全越已收文種
治大農能廢計然書皂囊膽落傳應久白屋神交意
不踈欲買豚肩趨道左恐煩軒冕狎樵漁
張左虞都尉故與余善每過弇中風流謔浪飛
白無算余猶以酒客鹵莾遇之後稍出其詩
余稍稍稱善然不覺其異也及集成而丐余
爲叙因賦諸友篇左虞僅居四十人之一耳
去年左虞死余不能往弔以香帛寓之而無
主喪者孟秋之朔偶攤書出曬於散帙中探
得他詩讀之不甚快最後一卷極清新麗雅
之致句字有力格韻不凢而忘其誰作以集
考之則左虞製也不覺失聲而泣吾愧鍾子
期多矣遂成一七言律而會其子授官奔喪
歸并書諸友篇寄之俾焚於棺所逝者有知
將從夜臺沽酒三呌稱快余亦可以無憾秇
林矣
都尉頻過白接□酒酣時自覔鍾期雖成玄晏先生
序未表邯鄲幼婦碑豈爲兠鍪寛自狎還從鑿落誤
深知今晨散帙初開眼大雅中興定不疑
陳僉憲文遂按節彭城故人子曹生上謁賦此
寄之
八月漕河正穩流此時賓從在黃樓重扶十載乗驄
色與續千年戲馬游門爲通家收北海客因長揖禮
曹丘酒闌倘及江南事留得微星傍女牛
有所聞作
藥罏經卷日從容愧殺微名溷九重豈爲禁林需左
馬偶然宗伯讓夔龍霜秋不耐芙蓉老雲色依然薜
荔封自是五更眠更熟可曽聴到未央鐘
其二
聞道弓旌及隱淪可緣眞遇愛龍人虗云展氏曽三
黜其那王尊僅一身苜蓿摠肥沙塞晩桃花無恙武
陵春欲知元亮籃輿意畏踏丹陽郭裏塵
餞右伯對滄王公之浙藩於西滸劇思西湖之
勝因成二章送之
婁子城西楓乍肥使君軒盖有光輝行從父老攀青
雀坐引湖山入紫微兩地摠深呉會福一溪偏失杜
陵依相思夜雪湏乘興棹到錢塘未肯歸
其二
長公公事了西湖能勝于今右伯無車怠卽時烏幔
榜罍乾隨處酒家胡人豪摠並推昭代物色應湏問
老夫好憶羣賢臨祖日牙璋萬隊出姑蘇
送陳郡丞履入爲戸部郎君凢兩丞吾郡矣
上佐重輝澤國鄉中朝新拜地官郎逾深竹馬他年
意不攺銀魚舊日光奏計有人賢尹鐸采風何議難
弘羊臨岐更拭垂枯眼爲有閭閻淚萬行
顧尚璽名世八十夀言公有二子美而文
肯學馮郎老漢曹蚤知陶監掛宫袍篋中旖旎餘雞
舌池上叅差長鳯毛奇石數拳心並古清商一部興
彌高閒來却笑非熊叟卽使垂竿也自勞
過喻使君邦相郡齋與其尊大夫八十翁四孫
及通家余子小飮有述
十年剌敝長清狂懸榻傳呼已下梁何忝朋車仍向
吕别從文苑得龔黃筵中鳯有將雛曲膝下龍傳上
客觴不爲老夫踈筆札欲標高榜徳星堂
喻太守邦相及陳丞李司理邀飮顧園作
初從窈窕轉深幽忽敞中天與目謀傑構時時撑碧
落廻廊靣靣俯清流涵星淺藻催浮動入雨踈筠佐
唱酬不道使君容阿敬豈應單爲辟彊留
過太宗伯徐公作
舊標通徳宛如斯屈指豋堂十四期不爲龍門孤轉
峻自緣狐性老多疑談深忽出憂天語病久方知荷
帝私試撚霜髭兩相問于今得似秣陵時
徐大宗伯歸有園留宴作
曲檻廻廊斷復連踈花奇石巧相緣衡川屋裏千迷
道忽入壺中小有天暎架青藜寛自讀開尊白堕許
吾傳丈人門逕今粗暁時擬扁舟問草玄
潘方伯邀游豫園
豫園長日鎻岧嶤爲我聊懲鳥雀驕碧沼靜能涵象
緯朱甍高自割烟霄嵯峨玉聳栖雲岫宛轉銀題上
漢橋却笑閒居先散騎枋榆三尺也逍遙
顧尚璽伯仲東西二園今併爲一然主人老病
蕪不治矣信歩一游志感
舊識何家山大小漸來併作一山深主人稱病掩關
卧園子偷閒無處尋堕石將藤全失徑窺堦迸筍别
成林亦知陵谷湏臾事徙倚能令百感侵
游潘顧諸園畢自題弇園
踏徧名園意未舒大都京洛貴人居穿錢作埒難調
馬縷石鋪池礙種魚似比幼輿輸一壑轉令元亮愛
吾廬興來呼得尖頭艇餵蟻烹鱗信所如
廣州朱提舉以歐楨白虞部書及詩至却寄
客星三載出姑蘇翹首南雲思轉孤忽爾羊城逢使
者頓然鮫浦至明珠篇章意氣差强在齒髪神明可
係無君道丹砂勾漏好倘能分貺及凢夫
過呉太學新園賞菊卜夜作
門外軒車若水流能虗要地結清幽連峯半隱嵯峨
閣(閣高而山小故云)暗屋中穿窈窕溝銀燭媚廻黃菊暝綠
窻驕借翠筠秋狂夫丙夜猶呼酒寄語陳遵轄慢投
虎丘西僧房晨訪曹茂來居士山閣小飮
竹逕通幽信短笻山樓忽敞得從容殘霜堕木青仍
在旭日披雲紫漸濃香積總饒居士飯東林翻厭逺
師鐘逢君更自寛拘束一盞雙螯喜殺儂
慧山東園爲王光祿家物余再過之矣復以與
比部曹安二山人曹王二太學一游卽事有
述
三過王園興轉新爲貪幽景豈關人蒼苔印鹿尤堪
賞古樹啼鴉也不嗔自有眞山當北戸任他流水入
西鄰翻驕履道林中竹總好還沾京洛塵
華太學邀過鴻臚卿王公慧山西園景物尤勝
麗與俞比部曹山人同賦
屐齒何妨細雨過主人緣客治巖阿朱樓有勢爭霄
漢綺樹無心長薜蘿疊石巧當山色闕分泉别取水
聲多編錢故是王家埒喚作弇中奈我何
疊前韻奉酬徐宗伯見和之作時公有書勸駕
詩尾亦及之
三見咸陽哭李斯一歸東海十成期毋論啓事人堪
笑忽得除書己亦疑野性雲霄終自淺 主恩天地
欲誰私縱令伏櫪雄心在猶憶羊腸踠足時
疊前韻和徐宗伯歸有園見和之作
青樽小語夜留連重結金門隱吏緣宻竹似調絃上
雨踈萍欲點鏡中天功名兎苑吾甘薄姓字雞林爾
任傳無那谷神新有解從知不愛子雲玄(公押玄字懸知歸有)
(非眞有直欲從君叩牡玄之句故云)
答汝寧張助甫中丞
歳晏崢嶸有鴈飛中原音信未全違青山快意無南
北白首談兵有是非休汝不妨車騎簡過淮殊覺友
朋稀莫疑江左除書下依舊菰蘆一布衣
三疊韻徐宗伯勸駕之作
老衰那敢信吾斯才拙寧湏用可期蕭颯蛾眉應少
妬囁嚅雞肋反堪疑命如侯白聊稱厚身學楊朱祗
自私聞道漢廷新禮樂知公不忍負清時
三疊韻和徐宗伯大士齋韻
輕世那能似魯連祗因貪結海山緣偶逢居士論初
地却引私陀禮梵天白馬東來無法授青牛西去有
經傳但教心境長如水不礙眞如不礙玄
戊子元日試筆
嚴城爆竹鼓紞紞屈指新晨六十三小爲祝釐違野
服將無攺跡戀朝簮羣兒椒酒雖全却小塢梅花或
可探(時余以齋日戒飮)出處浮雲無定所肯容時趣入終南
同年韓令君百谷齊之諸賢邀餞幼于舘分韻
得雲字
社中諸儁摠能文况復柴桑有隱君十載空林成獨
往一宵清晤又離羣拈來小草誰偏愧賦得文無也
愛聞稍喜呉門如練色不妨猶挂秣陵雲
徐叅議邀游東園有述
君是當年徐湛之一時風尚在園池輕籃出沒疑秦
嶺小艇廻沿似武夷漸入深崖青窈窕忽排連岫玉
叅差不知處處梅花發羌管猶煩特地吹
咏徐園瀑布流觴處
得爾眞成煉石才突從平地吐崔巍流觴恰自蘭亭
出瀑布如分鴈蕩來片玉挂空搖旭日千珠蹙水沸
春雷醉能醒我醒仍醉一坐湏傾一百杯
奉要太宰袁公抑之過天界寺 上人房時
大司冦陸公與繩後至談讌梅花古松下作
隱囊紗帽對傳巵宛似袁公歩屧時屋後梅花堪爾
供庭前栢子是吾師從知矯鳯冥髙漢偶爲將雛遶
故枝言向士衡詢往事語來無那夕陽移
王太僕公漢上之别垂十五年矣讀公全集見
寄見懐之詩凢十餘章而不盡逹賦此謝之
貞之誕辰乃翁豋第歳也
北海風流一代賢襄陽耆舊許誰先揆余初度懸弧
日正爾公車射策年敝剌姓名勞齒憶空梁顔色借
詩傳舊交垂盡鯫生老唯有靈光獨巋然
游靈谷寺
寶公靈骨未全隳寶地金書特護持塔徙摠輸龍蛻
處錫飛寧復鶴驚時(初寶公與白鶴道人爭志栖止處公以錫道人以鶴鶴至其地)
(欲下聞錫驚而去公遂得之)琵琶街畔疑天鼓舍利輪中表物儀
却恨貂璫諸貴在不教披蘚讀殘碑
夜與諸公飮大雄殿前庭銀杏下得月有作
平楚蒼然暝未開暫依高樹共徘徊一珠陡自中天
湧萬象紛從下界來微□不妨呼米汁晩叅何幸傍
經臺諸賢不置支公坐寂黙誰窺許掾才
陳先軰以佳章見投報贈一律
南州一刺許豋堂白下于今是豫章古調自來歸伯
玉高名當復比元方家藏敝帚慚難薦客有明珠喜
欲狂豈爲西臺多列栢看君字字挾風霜
送太宰楊公考績北上
尚書舊績優三禮太宰新銜冠六卿此去物情推簡
要向來公望在寅清都人蹋臂迎車轍 天子臨
軒識履聲倘及鳯皇臺上色只今猶自暮雲横
同羣公宴徐氏東園二首
君王舊賜青溪曲太傅長留綠野堂歷亂峯巒揷雲
漢縱橫卉木盡文章芳樽再展憐春色畵舫頻移媚
夕陽不是羣公仙骨在蓬萊咫尺杳茫茫
其二
公子名園闢向東至今池館尚稱雄朱甍忽聳雲端
鷲銀榜遙縈水靣虹爲許漁樵開薜逕且將絲管付
松風信陵虗有夷門地指點蓬蒿說魏宫
過徐錦衣西園二首
主人如解子猷來三徑春風許暫開百種花名鬬金
谷半空松勢壓徂徠飛觴倒入氷壺影訪蹟徐披石
鼓苔行到溪山漸窮處隔垣雲色隱高臺(園之後别有園鳯皇)
(臺在焉)
其二
丹崖軟草籍金鋪翠壁繁花帶綺疏忽覩漁舟穿薜
荔纔知魏闕有江湖枝頭鳥語聽仍失竹裏雲生看
却無謾道弇中應更好老夫隨處且盧胡
飮魏公南園作
甲第芳園冠 帝京上公高宴聚星卿毬塲地貴堪
金埒幄榭花繁似錦城按舞别呈廻鶻隊吹簫俱作
鳯皇聲莫將泉石輕爲品曽覩 先皇帶礪盟
同鄉諸君宴朱王孫同春園
朱邸王孫取次開鳯臺西去有歌臺池從漢苑天潢
借嶺載齊宫碣石來倦鳥似驚茵上舞殘花偏愛掌
中杯不知懽極髠難醉翻恨城高暝易催
湯比部詹内翰邀同少司徒方公游徐公子萬
竹園時主人以疾不見
莫嫌張廌解辭賓有例何曽問主人客比七賢差恨
少侯同千畆未言貧琮琤别寫風中韻峭蒨平添雨
後神但醉逃禪渾亦得已公蘭若是西鄰
趙司成邀同王光祿賞王貢士園芍藥前是已
醉牡丹下矣芍藥尤盛麗可愛賦此與之
四月王園醉牡丹仍逢芍藥擁朱欄毋論百種俱爭
媚爲殿羣芳且細看謔浪古時傳洧水風流今日冠
長干莫將傾國虗相讓誰似霓裳舞玉盤
端陽後一日薛鴻臚邀宗伯二司冦司農游武
氏園卽事
偶值幽園字辟疆羣公多暇此傳觴蒲香可是餘端
午竹色將無勝洛陽僧眼細分紅葉水(小池通御溝水)仙踪
深掩白雲鄉(有樓奉仙像甚秘)莫愁歸騎天街暝新月紛紛
已過墻
雨中過姚氏故園與周公瑕張幼于詹東圖戚
不磷得春字時公瑕舊遊之地將五十年矣
但許清游不厭頻姚園雖故客懷新雨聲立散千家
暑天意初廻萬井春别島過雲濃潑墨平溪蹙水細
生鱗沿堤大有金城樹總是周郎暗愴神
魏府三錦衣北園同方司徒宴游作
青山逺自鳯臺分(山石自鳯皇臺園移致者)呌窱逶迤逈不羣行
處蒼虬時一攫坐來黃鳥數相聞疏成曲沼因藏月
别起高樓擬借雲若問主人何所似魏家公子信陵
君
武定侯故邸竹園
碧隂如帶擁琅玕閣靜潭澄五月寒淇澳雨餘添峭
蒨夾池雲起助團欒前朝金穴恩猶在(謂翊公勛也)貴主
籹樓蹟已殘(先朝都尉鎭尚永嘉大長公主)見說侯家千畆賦可因
郵使報平安
諸公會趙中貴園
西華西去有園亭爲客高樓日不扄檻外四收呉苑
綠杯中一送蒋山青溝從太液寛分潤席傍微垣好
聚星莫笑貴人艱粉黛只今姚魏未全零
過故姚大名留飮有贈
十年襟尚一樽同剩有東山且付公兹日白門歸傲
吏爾時青鬢試扶風歌殘伏櫪心猶在語到眞乗境
始空(與君談釋門頗暢)翻恨夙生餘習氣併將詞筆叩文通
大司馬隂公出扇索書近作汙繭之後復得一
律博笑
尚書自是岷峨英四始究極八法精□然授以白團
扇顧我要寫金陵行分無名筆嗣子敬可有秀句酬
隂鏗尚有寵光置懷袖或使清風習習生
張幼于兄薄游金陵過從甚數忽爾告返聊成
一章送之并寄長公伯起及韓令
愛汝名隱復名通片言能生四座風長干花月正眼
底石湖雲樹來胸中鳥還久矣陶彭澤禽戲翛然張
長公我自東山幸無恙不教猿鶴許相同
徐二公子邀與陸司冦呉司空游東園
六月氷壺生晝凉侯家池舘勝平陽樓頭霽色開鳷
鵲臺上新雲似鳯皇客詫郇公厨味好人驚衞尉厠
衣香不煩投轄深相挽小舫青油繫綠楊
王丈太僕得余前寄詩輙歩五章見報敬疊奉
謝并懷賢從故侍御
冠盖章華光昔賢郢中春雪敢爭先烏衣借我稱宗
老白首逢君作少年才大百篇翻更徤名高一字也
堪傳猶殘小阮前朝事說着那能不黯然
詹東圖内翰遷吏部郎移舍過題園亭
新佐天官領百司可如供奉玉堂時向來仙骨應俱
羨此去氷心祗自知衙散圖書周四壁亭虗花竹隱
三垂墻頭一片鐘山色好是長吟謝朓詩
送林戸部敬夫出守雷州時敬夫以詩留别
花封上考旋浮沈粉署陪京更滯淫晩得郡符聊解
擯可從文苑覔知音三刀不獨方州夢十里還成到
海吟莫向雷門疑布皷逺臣今繫 聖皇心
其二
五馬雖榮未足酬白門郎署少風流慚無啓事同新
沓薄有詩篇答播州(謂薛道衡也)在宥摠偏雷電至不揚
那爲海波愁貪泉便飮難移念廉石將從壓載留
夀内江鄧大夫弟爲中丞公子爲麻城令
五馬抛來歩峽雲一珠收得媚江濆居依華蕚知難
弟(地有華蕚山)宦有甘棠識使君懷縣綵衣遙似火鄧林
瓊樹盡干雲還將御史臺中栢釀得長春酒易醺
趙高郵來亨以詩寄懷并示新集有答
曼容甘薄猶存秩大阮雖歸别有官似爾早抛牛斗
郡(高郵爲牛斗分)半生長着鹿皮冠酒如彭澤時愁少家並
匡廬好鬬寒所幸知音晩途在朱絃流水不空彈
約周公瑕隱君湯沈二比部袁右軍陸山人齊
王孫游清凉寺阻雨不克豋臺小飮方丈作
衝雨無繇叩上方一尊聊溷逺公房坐來薜荔時添
潤齋罷茵蔯尚送香未借文殊新色界從呼冠逹古
輪王(清涼爲文殊道塲又云是梁武故苑)諸賢蠟屐知無恙天眼應爲
取次償
哭弟後得李仲子能茂損書及古近體六章病
甚勉酬一律
傷心萬事一身孤名盡猶堪借子無任使暗投毋按
劍那能逆旅便酬珠將苞日彩終巢閣欲血霜啼好
過都見說胡郎詩藪就龍門咫尺在菰蘆(老瑞著詩藪成李與)
(同郡故云)
贈袁履善長史同年
霜髯此日圍碁叟綠鬂當年同舍郎出僅一身何假
鍤行逾千里不齎糧未論緇素皆親属才得湖山卽
故鄉似爾蕭踈吾亦易檻猿籠鳥更茫茫
履善先生以二詩書扇見投報之
紈扇詩題字字新秋風一展一含顰少陵難字將輕
過楊子方言未易論覔句祗應天外得知音誰解曲
中眞芙蕖縱有天然色欲報寧無按劍人
送路大夫自司農部出守鞏昌
爲裘舊識名家子製錦俱推大國工十載簿書秦主
計九秋旌節漢扶風裴公湖上呼青雀諸葛營頭度
畫熊但使卧思清淨理何煩問道禮崆峒
博羅張子孟奇通春秋以文名嶺外久矣今年
秋將偕計北上薄游南雍出所業贄余俄爾
言别挹注之情黯然對深時趙少宰有二律
送之余亦次焉
白門喧鵲勝啼烏客有張卿美且都早日羅浮占紫
氣爾時南海至明珠應徐欲盡吾眞老藉湜能來意
未孤不獨天人三策就春秋繁露似君無
其二
雞鳴山翠鬱嵯峨得一龍門便已多平子兩都仍賦
草曲江千載更賢科春風拂坐堪余主秋水浮槎柰
爾何若向翹材館中問掃廳丞相待誰過
呉三臯倩應試金陵以通家子來謁得見新文
賦慰賞之餘走筆爲贈
車門一入通家剌遂有芳颸滿坐廻驥子汗從千里
見鳳毛文自九霄來清標已足誇庭玉大賦眞誠辨
楚材而父向衰吾已老郄枝湏傍兩家開
八月十六日携酒高坐寺同郭道人次父王山
人承父孫山人齊之徐司理茂呉鄒學憲彥
吉梅茂才禹金凢七人分韻余得南字
鷲宮高踞鳯城南半入杉松暝色酣杯底應徐無俗
韻坐中殷許有清談新蟾似尼嚴譙漏倦鳥疑催俗
客驂蓮社故應饒野服竹林吾總愧朝簮
贈池州趙司理時君以棘事入都過訪
入門相見便呼奇大覺風標勝昔時才讀永州司馬
記又吟楊部法曹詩(君見寄所撰池州郡園記已復示棘中倡和數十章)龍門
目我能無愧牛耳期君定不疑忽憶弇中何所似三
春楊柳最青枝
丁休寧以棘事過金陵見枉有内子之戚思歸
慰留之
徹棘寒花久自黃留君小住亦無妨摠然葉縣能飛
舄其若河陽有悼亡得句且寛身外事消憂爲發酒
中狂只今循吏兼文苑屈指何人與鴈行
送湯比部捧元正表入賀時青瑣十年矣
錦吹牙旌捧傳軒千官鵠立賀正元十年供奉銅龍
署今旦傳開白虎樽共羨使星人是法毋輕秋省室
曽温知君蒿目多訏畫爲借椒香奉至尊
豋盧龍山在觀後云晉中宗所名
琳宫寂寂掩玄關列栢層層徑可攀似聞司馬江東
日分得盧龍塞上山萬雉低昻朝旭後千林出沒午
隂間欲問閱江樓記處露臺元自惜民艱
二劉宫庶宫洗主試南都并贈一章
恭承嘉命簡時髦水國聮翩宫錦袍並係豢龍劉累
氏同爲相馬九方臯三山劍色雙牛斗六代詞華一
羽毛識得挽囘淳古意不妨疏越爲君操
金陵署中乞骸杜門辱孚如吏部寄詩有答
寒乞金陵老病身忽傳鄒律轉陽春句如古郢辭中
雪名是西京賦裏人世眼也知尊白璧氷心知不染
紅塵奕碁故作長安地萬事能令局局新
夀秀水陳君(君有子以侍御封君以九江守有傳)
曽覩如綸施薜蘿豸冠鶴鬂未蹉跎一驄聊爲行春
出五馬新從戲綵過缾嶺近知游屐易滮湖寛問酒
船多太丘庭院無多廣羔鴈紛紛柰爾何
陳先軰子卿大宗伯公子也美秀而文亡弟太
常有拂拭之契訪我白下論詩契合尋上公
車飮而贈之
一展新詩過所聞盡傾家釀爲留君由來閩士思常
衮只合陳家有長文毛自鳯池成五色汗從龍種失
千羣他時太史占祥地可憶金陵日暮雲
歩魏公西園小酌時公已捐館矣
魏國層臺揷絳霄西園飛盖引和颷披崖競綴黃金
粟傍水爭抽白玉條春至管絃先鳥哢秋歸紅粉後
花凋唯餘一掬羊曇涙併入風光賦大招
倪駕部船政爲十世利太宰紀録且有特命而
僅守撫州於其行得二律勉之
戈船報政一時新上考書封逈絶倫僅將内史酬康
樂(康樂爲臨川内史卽撫州也)誰爲東呉借冦恂(呉守闕爭欲借君不得)行
部徳星毋厭數勸農春雨不愁貧若語進賢應上賞
于今魏相許何人
其二
如雲五馬赴專城朱雀桁西多頌聲寧論漢省爲郎
薄祗覺山公啓事輕華盖峯頭寛露冕清風閣上好
題名見說黃金賜循吏不湏惆悵羨班生(君家若水餞班大理)
(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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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十九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七言律
己丑元日卽事
嵩呼初畢捲朝班轉入玄宫松栢間北憶青陽開左
个南瞻紫氣滿鐘山屠蘇却借宫官榼冐絮聊温野
客顔卦數已周成底事不如酣卧掩柴關
御花園
危亭藻井鎻芙蓉鎭日烟雲裊自封奇石翳藤疑伏
虎古松撑漢欲成龍金盤有露懸孤掌玉輦無時下
九重擬向前朝詢舊績白頭中貴好從容
三疊韻答太僕王翁(從肩輿中得之中一韻顚倒不能正也)
三楚騷壇獨汝賢五朝流軰讓君先名縁洗耳逢人
說句自從心以後傳荏苒可忘辭印事依稀垂及杖
朝年恠來百戰難爲敵才接前茅已索然
贈李太學
鬚鬢猶鬒眉目疎宛然名下果無虗揮毫處處供人
賞閉戸時時讀父書白下隂何看漸少松陵皮陸近
何如老夫縱酒猶頑徤只是無名可借渠
蘇侍御漢傑還自按滇舟過龍江余與太宰楊
公候之不得却寄一首
故人分手惜居諸幸是天南鴈不孤益部使星知久
動江頭仙艗未堪呼碧雞金馬曾題否洱水昆明可
汎無一自飛章通 帝坐至今霜色滿 皇都
同鄉楊太宰吾宗少廷尉路戸部沈比部袁叅
軍王司訓會飮趙中貴園亭分韻得風字
貴人樓閣上摩空躡屐携觴事未窮墻柳似分西禁
綠庭花欲比上陽紅客從呉苑偏鄉語詩自延陵辨
國風莫咲老夫豪興發依依新月鳯城東
徐九公子園亭卽事
粉竇斜通宛轉廊壺中山水待長房輕雲入坐籠朱
閣小雨將歌逗畫梁客重不虗公子席花嬌欲施令
君香已教晝漏遲遲報猶自貪聞子夜長
游徐五公子金盤李故園
戟門垂塌徑微荒猶詫中山異姓王(堂榜壁聮俱錄中山王誥語)
地逺禽魚偏得性年深檜栝不成行沉沉隔塢藏朱
舫宛宛流杯出粉墻醉撚霜髭還自咲可堪闌入少
年塲
坐徐四公子錦衣東園中樓卽事
别起層樓踞露臺諸峯環列似輿儓窻中塔捧金輪
出(報恩塔輪當窻)檻外神驅碣石來(庭中一峯秀偉爲諸峯冠)菡蓞華燈
疑夜日柘枝繁鼓似晴雷主人不作元龍簡下客慚
非草賦才
游徐四公子宅東園山池
侯家樓館勝神仙况爾烟巒四接連平臨絶壑疑無
地忽躡危梯别有天虬洞轉深能暝晝魚波競皺欲
頳淵支頥政爾躭幽賞無柰笙歌引畫筵
送大宗伯姜翁考績北上
津人伐鼓榜人謳爲送仙槎犯女牛報政逺追師尚
父賜車差次冨民侯朱顔色奪宫袍暁華髪神凌海
鶴秋倘遇 君王問綿蕞可能聊爲漢廷留
寄荅邢子愿先生子愿有詩似快己之得歸而
尚有憂讒畏譏之意故云
河朔風流邢子才紫衫抛得似黃埃愛他陶令歸能
賦嗤我何公去復來試看海鷗誰不下但逢秋隼任
相猜欲尋後會知何日珍重清洋醉裏杯
再游鳯臺園
平臺寂寂隱長堤羞聽輿歌及鳯兮二水三山那在
眼病梧衰竹不成棲芟藤詰曲通新徑洗石摩娑見
舊題翻恨大言唐李白令人疑殺白門西
李臨淮竹園
李侯高館逼雲孤翠竹彌空赤日無一自六師煩受
賑不妨三徑久從蕪清商似逗黃金縷上客曽誇碧
玉壺喚作長矛三十萬紫微詩調似官麄
游徐氏莫愁湖故園
翠顰無際壓明眸贏得湖名古莫愁過雨欲移花外
徑斜陽爭漏竹西樓蟠松别主無拘束語鳥驕人有
唱酬長取斷橋三兩柱也堪將繫采蓮舟
贈南陽孔炎王孫
中壘 高皇七葉孫一時文采冠諸昆時凭漢閣青
藜杖不讀淮王鴻寶言立壁圖書無長物傳經父子
有專門祗應奇字輸揚叟憑仗雙鴻海外論
戊子秋宣城梅禹金與其從叔季豹相過從頗
數今年春禹金之從弟子馬來出其詩見示
更自斐然於其行得一七言律贈之
雙頰微頳鬂尚鴉比它羣從更高華從誇荆地人人
玉不及梅家樹樹花舷底歌聲牛渚月袖中詩草敬
亭霞惟憐樂府新翻調强半春風傍□邪
寄贈同守王公爲族孫泰亨請也
爲問呉中賢半刺牙緋新着 主恩深春風總是長
依幰暮夜都無可卻金見贈虔刀時出匣親栽召樹
已成隂莫疑門下諸生頌强半酬知一片心
贈故將軍劉忠父
劉生慷慨古來聞豹隱深冥鶴在羣乍見灞陵逢醉
尉不甘南部弄叅軍籌邊欲借青油幕倚醉狂書白
練裙莫以塩車輕病骨膊間猶長五花文
考績至淮聞有大司冦之 命便道抵家卽事
有感
移官賜沐 帝恩私展轉翻成觸緒悲蒿目畏傳鴻
鴈句棘心愁聽鶺鴒詩空矜晝錦東歸日况值宵衣
南顧時八座縱榮那足羨秋風不貸鬢邊絲
其二
文犀爲帶鶴爲衣共詫尚書天上歸華髪鏡中差自
狎故人杯底驟成非賢昆玉樹枯來久病婦釵荆長
亦微最悔靖廬三五歩蒲團恰好讓蛜蝛
明卿自楚馳信相問云秋後當訪我金陵以一
詩賀兒騏豋第以六詩苦旱答之
楚波如黛瀉潺湲美有雙魚尾更殷中散已申秋後
駕巨卿從破别時顔乍悲雲漢黎民詠忽羨星辰父
子班解道起然無物念人間憂樂也相關
送凌金吾護潞王之國便道歸覲大司馬公還
朝
躬隨朱芾之千乘手捧金符下九霄舞綵眞娱大司
馬賜冠新揷侍中貂由來禮樂堪元帥别有韜鈐衞
聖朝倘問同時休汝客爲言衰朽愛漁樵
過太宗伯徐公留飮山池出所懽明童佐酒
輕榕小舫受凉颸正及東山行樂時楊柳腰新宫傅
宅芙蓉客滿衞軍池朱顔不待飡雲母白苧親調付
雪兒懽劇翻追少年事射陽帆底對彈棋
飮徐公歸有園後旋過乃壻張伯隅園小坐有
作
徐邈飛觴故不慳仍過玉潤許舒顔穿池巧博廻環
水搆宇能承向背山客至琴樽欣得所坐深花鳥樂
相關與君試問峯頭石若個中丞壓載還
送鄒彥吉學憲移杭嘉兵備使者
離得東山三舍無高牙紅斾擁前途津頭候吏猶鄉
語腰下懸魚是舊符尺檄可能收大海奚囊恰好貯
西湖中朝文武如公少莫訝麒麟着豎儒
奉贈盛原濟國醫
大似顔家少父狂箕裘籍籍有輝光青囊不博書生
篚白帢能分御史牀任是醫和通國脉可煩臣意對
師方生平恠殺兒曹懶擁篲爭先禮藥王
承明卿大叅以詩見賀司冦之遷且訂脩眞之
約而所托似非其人聊以奉酬且示微風
秋風忽下楚天翰似爲浮榮動古懽任使白門寛吏
傲却妨丹竈背人寒新春實買鴟夷檝異日虗留司
冦冠莫咲鯫生城旦對由來黃老近申韓
其二
才名饗盡復談玄天下英雄讓爾先老子也知離世
網前身錯解悟眞篇馬肝時見文成死鴻寶難容子
政傳曽讀漢時方技傳北邙高塜葬神仙
秋日發黃浦朱氏三子與張長輿顧仲韓拏舟
送别書此紀事
傾城冠盖擁沙洲儁少將無厭白頭晴日好停黃歇
浦秋風追並李膺舟雕盤欲選俱名味玉麈難揮遇
勝流不是西州有餘慟此行何異五湖游(時弔潘長公歸)
丹陽道中承宫保大宗伯姜翁出會因贈一律
宣髪方瞳氷雪顔才聞報政卽投閒久叅白下夔龍
席新冠青宫羽翼班榮似二疏辭漢闕高如四皓返
商山莫疑下客多塵思今日叨陪紫氣間
徐大宗伯同唐張婁三子見餞至新洋江始别
新洋江口好停舟淡月籠烟破暝愁君卧可能忘象
闕予行終擬問菟裘嬌歌易作雙青眼别酒難禁兩
白頭摠是秣陵多勝地却慚人喚鳯凰游
過滸墅關李啓鑑司農要張毛錢呉諸名士餞
送分韻得連字
楓橋暝色隱樓船文彩風流盡此筵諸友但能河朔
飮使君寧惜水衡錢已將歸思尋張翰若箇逃名似
魯連乘興偶然成别語相期不必衆人傳
九日家忌掩關同年兄袁相國履善以三詩見
督尊酒聊爾倚答
蕭條九日散賓儔裁及豋高淚暗流摠爲蓼莪捐令
節敢將茰菊破牢愁霜嚴故國無鴻鴈氣肅高林有
鷞鳩慚愧寓公袁相國却緣尊酒費詩郵
新樂大王明德懿親肩美齊獻被禮服義趾稱
河間耳順已逾國儲未立邇者熊夢奕奕麟
趾振振凢在同聲俱厪稱慶敬成七言律以
弁卷端
阿監傳呼銀鑰開分明玉樹主君栽渥洼馬出眞龍
種東海珠生老蚌胎春煖雪宫添滃鬱地尊青社吐
崔巍卽看同姓諸王表琬琰鐫名上 帝臺
請告杜門大司成張公少宗伯趙公學士余公
携觴見枉分韻得桑字
病起閒門日自長晩雲珍樹鬱蒼蒼騶呵並枉烏衣
巷簮盍聊呼白玉堂此别孤踪各朝野只今何事不
滄桑諸賢莫厭飛觴緊萬拆聲中滿路霜
送黃季主先軰
一時三楚汝稱雄擬學張衡賦故宫發篋秣陵餘白
僕稱詩江夏有黃童荷衣間過長千里蒯鋏時彈幸
舍中後夜便爲天際别大江西望吐晴虹
送謝太常博士謝曽使琉球
金陵握手非初會曽讀芙蓉謝監詩鰲背尚懸唐使
節螭頭重領漢官儀星辰午夜親嘗酎霜露商秋肅
侍祠祖道勸君湏盡醉祗今猶是不齋時
事白後再上疏乞骸承伯玉司馬以二詩慰問
有感問答
紫袖蔫陳白髪稀逢人羞說宦情微羊腸過盡依然
險馬角生來可不歸谷口行厨薇蕨飯江頭初服芰
荷衣東山司馬如相問南北風塵有是非
其二
飛章萬里叩 天閽乞得閒身是 主恩已荷 聖
朝寛毁骨可煩詞客爲招魂行逢車馬心先折語到
漁樵道便尊依約十年栖隱處軟莎新竹護柴門
臘雪中承御史中丞石公納言徐公廷尉張公
京兆尹陳公鴻臚艾公過訪陳公有作紀勝
漫爾奉次
城北林深臘意濃諸賢尊酒且從容呉天忽覩黃雲
合鍾嶺俄成白玉封欲問狐裘慚晏子(用晏子春秋對齊景公事)
寧勞鶴氅羨王恭知君郢里裁高倡無那豋徒老更
慵
陳京兆玉叔以喜雪詩見投奉和
臘雪千門喜共傳耐它寒色爲豐年謝家玉樹詩篇
好王氏烏衣屋乍妍僵卧可煩京兆尹促歸何異剡
溪船恠看兒稚爭收掃曽習農書汜勝篇
贈談叅軍思重
清世何縁有避讐爲貪山色秣陵游間從方外稱司
馬懶向田間詫故侯王謝風流杯底出秦淮烟月畫
中收官衙不少如渑酒君但來過緩客愁
用贈談思重叅軍韻再贈謝少連茂才
爲厭青藜夜校讐幡然聊作石城游時裁小令調盧
女仍草長編傍鄴侯六季遺踪斑管在三山秀色錦
囊收勞君問我眉端事除却歸來不解愁
庚寅元日立春祝 聖畢始以紅錦袍謁 陵
臘意將歸爆竹催爭依仙仗集蓬萊尭樽薦栢條風
入漢省呼嵩瑞靄廻原廟漸傳銀鑰啓祠官新覩錦
袍來不知春至眞多少明日東郊探蚤梅
瀫陽公入佐天官兼領翰學賦此送之
分曹猶得坐春風忽領鵷鸞向碧空三入承明階轉
峻兩叅均統寄逾隆星辰不隔瞻依表桃李爭歸啓
事中青省倘過張樂地莫驚江畔有冥鴻
贈少司徒采山方公得請時公徙止别館未返
新都
成風老手御風姿其那氷心 聖主知不學賀公稱
道士殊輕白傅愛分司門前羅雀從今日屋裏看山
祗舊時無論賜金多少在君今不飮欲呼誰
操江石中丞母林太淑人夀言
三月十六帨鞏辰六十六廻無限春青天共指猶圓
魄紫誥仍輝見在身開府夾江文武吏稱觴八座太
夫人賸道金陵好風物那能不遣鬢毛鬒
杜翁少時葬親夜歸大雪幾殆若有神人送之
得免文太史圖之矣而又属蜀人毛太史詩
之久失復得諸賢異其事倚韻和贈成卷余
亦嗣焉
死孝仍拚攀栢身生還剛及啓關辰雪深踪跡唯狐
兎夜久扶携有鬼神萬里璧完詩不偶百年珠隕畫
如眞莫言弧矢男兒志惆悵誰爲掃墓人
陳玉叔廷尉邀大宗伯王公過飮有作
總爲襟期不待招坐深清醑緩春宵空庭月送三山
色古樹風爲九曲潮我自越音歸轉切君先郢調欲
誰驕唯應醉裏王恭去鶴氅寛閒度七橋
爲王學士題馬鞍山
遙從騀駊出層巒攬轡還應得大觀掲地秦鞭驅作
障飛空穆馭且留鞍駝峯對擁春雲暖熊耳雙懸海
色寒見說史成蒙主錫装來七寶鳯池看
爲王大宗伯題五指參天峯
東南欲盡覺天寛矗立高嵾障海瀾掩日脩羅雲外
掌摩空銅狄露中盤削成華嶽峯峯出寫出郇公朶
朶寒寄語地靈王學士九重今借指南看
顧太史北上
仙郎青雀度梁溪夾路春花醉不迷此去依然丹禁
直瀕年强半碧山棲南溟氣鼓寧容息北斗名成孰
與齊寄語調羮三宰相可寛田父一扶犂
五言排律
潘景升見訪後卽游南雍應試賦此贈之以壯
行色
自讀西征賦時推西晉才忽傳中散駕云自谼中來
文豈淨而淺人仍美且□九方輕牝牡八尺是龍騋
虗左成均席豋歌京兆杯名高鳷鵲觀氣逸鳯凰臺
六舘崢嶸重三都次第裁他時結駟過莫遣破蒼苔
題凌氏盟鷗舘
自昔衣冠會都非江海情君今讀書處披檻湖波平
鷗鳥時時下條風箇箇輕一羣飛的歷數點立分明
忽破春山翠平添烟水清孤棲如有約一飽便無營
愧殺鵷行地愁聴鳯沼名忘機但來往何必更尋盟
賦得柳條恒撲岸花氣盡薫舟送沈子
春風渾似剪花柳一時齊不獨藏鴉穩兼令去鷁迷
三眠初作絮百和欲成泥旖旎粘輕浪顚狂撲大隄
青絲愁綰折紅袖惜分擕灞岸雲初起薇垣日未西
一枝從主賜全樹借卿栖儤直星爲柳含香舌是雞
河陽籹靣好京兆黛眉低莫以爲郎薄時時戀故溪
送湯給事元衡入朝補舊省
離筵一尊酒還試五時衣白簡名逾重青蒲事漸非
湛驚新露渥聚訝舊星稀莫以天顔瘦應推海宇肥
暮雲人怨别喬木爾飜飛倘及弘之事無魚老釣磯
答興國判張羽王
轉憐張别駕十載二毛侵黃口依人慣青衫戀舊深
咨陬朝暮饌謝豹短長吟泣玉它年價銜珠此日心
漸因窮刺骨飜作怨知音行止吾天袠文章爾陸沉
數椽分孺子一衲老藂林如此蹄涔轍雙魚亦浪尋
日長至爲懸弧之辰夜半起坐偶成
子夜不成眠篝燈對黯然微陽欲動後老我未生前
但喜初長日毋論向暮年悟來仍悄悄收得漸綿綿
線任兒曹益弧從耆宿懸無人識余意香火競喧闐
少司徒胡公蒙恩予告詩以寄情
無辨存臣節扳留見帝仁從它貝錦客不是蠒絲臣
北極丹心苦函關紫氣眞淚枯縁國士心死作山人
欲識加餐意他年致主身
感事得五言長律三十句時家弟敬美致關中
書爲歸計因賦此寄之
大道本何諍凡情空見憎廟廊稀闕事泉石易爲繩
魔總百相嬈佛還三不能豈予眞白璧勞彼任青蝇
會得無身語依然有髪僧江湖元自濶風浪定來澄
嘿嘿時彈指涼涼對撫膺尺書傳令弟三益喜良朋
草賦推司馬蓴心托季鷹非關怨搖落業已削飛騰
緩蠟千山屐來依六祖燈天寧久鍾會爾不愧孫豋
日月高難毁乾坤大可憑鵷鶵從嚇鼠羊角定扶鵬
若說函中記寧同漢五陵
送徐汝旭游太學扶侍宗伯公并訙謝宗伯
南州士問媺北闕 帝恩繁稍慰晨昏戀仍聞詩禮
尊出從鱣席授歸向鯉庭論荀令香雖泠何郎粉尚
温通家余濩落喬木爾飛飜獲保野人業能忘眞宰
恩風颷倐以過桃李竟何言唯有青山色依然傍蓽
門
尚進士請告扶侍者十五年渡江見訪索詩爲
贈
世人欣捧檄而汝獨陳情問寢春朝美披襟游思生
客愁過夏緩詩句渡江清指點婁侯國徘徊亞子城
父爲此州伯(君父仰山按呉有聲)兒結五湖盟不作嬰婚嫁君
家尚子平
前揮使王君化六十夀言
少年曽任俠未老便抽身撫劍思前事豋壇属後人
樹同司馬大瓜救故侯貧磊塊聊全酒逍遙且任眞
圍棋閒訪謝擊缶或歌秦聞說稱觴地瓊花刺眼新
(君之子分閫維揚近迎君爲夀故云)
夀余德甫七十
屈指燕中社俄然爾七旬五言欺大曆隻字逼先秦
宦拙猶循吏名逃是逸民長揩翫世眼誰證到頭身
珠玉堪娱老金緋不救貧甘從絳縣食懶作豫章賓
雙躡匡廬屐孤垂彭蠡綸雲鴻同意態海鶴鬭精神
綵筆天教健清尊道並醇無由尋縮地相與結朱陳
癸未除夜
憶昨逢除夜篝燈對苦吟縱無兒女態猶劇歲時心
恬憺吾慚我蹉跎日至今衰顔不解事狂態覔知音
有鐡皆成錯無絃始是琴明年是明旦百慮莫相侵
輓皇甫子循先生
威明頻解綬玄晏少歸田人識書淫疾天私黨錮年
浮名日者傳樂事雪兒絃尚作非熊夢俄成賦鵩篇
遺文六季盡新語衆人傳罷理豋山屐誰償賣賦錢
因君問班管不朽立言偏
題故孟光祿怡老園
昔在先 皇日吾猶識孟嘉清朝倦黃閣黄髪岸烏
紗疏傅金雖少香山社可誇比鄰共雞黍近水足魚
蝦汝逐華胥夢人呼畏壘家霜餘大令橘暑憶故侯
瓜往事存喬木流年問落花不湏論代變得老便生
涯
元馭閣老將北上要余於野次言别得二章
相印非時授天書特地臨一鰲堪立極萬象想爲霖
衆訝商巖夢吾知潁水心戀從烏鳥劇愁向鶺鴒深
朝市安從美山林老亦侵莫教男子淚容易便沾襟
其二
拜命金甌貴徴車竹使專共迎丞相斾還是孝廉船
應象三台外降心一叟前尭天從汝濶佛日傍吾偏
取適難爲境貪閒亦礙禪報君從此後隨分太平年
題尤生畫贈林總兵
白雲幕松頂輕風扇茗罏此時羊太傅對客理隂符
且捉玉如意暫疎金僕姑清言寧誤晉雅志在吞呉
海靜烽堪冷時平將自儒寧知日出處片檄盡輿圖
由隂徑而下至振衣渡又名却女津
夷猶竟韶景窈窕此山阿越女興猶劇夕隂將柰何
攀藤齗纎指躡草涴輕羅石碍蓮雙朶泥沾玉一窩
翻然欲飛渡終是怯凌波
文漪堂之後凉風堂
凉風起蘋末集我鳯皇條小奪琴中理時添酒外驕
廻光汎芍藥遺嚮逗芭蕉偶爾當三伏欣然至久要
老夫憑仗汝散髪坐逍遙
薄暮練川朱侯過訪小語别去寄贈一章
一雨吐新蛤千村生夏凉傳呼邑侯至能使野人忙
早麥鳩堪噎鄰□蟻借嘗微言露雄白小坐逼昏黃
有懶酬高誼無求恕老狂今看孺子榻猶帶令君香
車馬初疑夢閭閻未忍忘還同孝宣季朱邑在桐鄉
王愛川先生歸馮翊詩以送之
葉縣君其後談玄早棄官逺公一開社陶令不眉攅
爲識黃金界翻憎白玉棺晨鐘僧粥煖夜唄佛燈寒
獅子現毛孔蓮花生舌端歸心鴈門市初服鹿皮冠
莫戀枌榆好西方行路難
宿泖塔佛院
莫言初地小但覺四天寛靣靣芙蓉鏡層層薜荔冠
一泓鶖眼碧九點鷲頭丹唄響波聲合漁歌夜色殘
經歸龍藏易僧結蜃樓難我醉聲聞酒誰施法喜餐
倦分禪榻卧閒借佛書看猶有微根在羞人喚宰官
再題泖塔因贈脩塔住持自正
康會來江表由拳已陸沉五湖三畆地千古一叢林
不壞金剛座長抽碧玉簮火齊搖塔杪菡蓞湧波心
汝有誌公錫何勞長者金聚沙縁自昔塡海願如今
一食分僧鉢三衣借客衾魚諳放生樂鳥和諷經音
小緩廬山戒籃舁日日尋
夀顧翁七十
少習東魯學詩書執禮身晩膺西漢詔孝弟力田人
好語時依口窮愁不上顰蘭枝葉已茂蔗境事方新
莫借如渑酒將分太液津
謝貞吉王孫雅餉
書是豐城劍僧爲南浦鱗直繇深氣誼寧獨慕沈淪
念君饒異物慚余非異人三絶何能報四愁虗自論
古來無限意奚必在比隣
夀曹茂來進士七十以故人仲蔚子請也
尚憶公車日君方冠弱辰才眞如太傅老不慕平津
第讀養生主何論觀國賓鷗閑知易飽鶴瘦不關貧
間引詩娱性毋勞酒養醇芝蘭長自玉竹栢得其眞
園種樊侯漆溪收張翰蓴猶餘故交子來作掃門人
寄鄧州劉廣文
昔忝襄鄧節于今十四年清才豈我下黃綬属城偏
七畧元劉向諸生仰鄭虔扶藜過五壠探蠡酌甘泉
井自心源出亭因覽秀傳祗愁花蠟燭不暖青寒壇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五言排律
侍御蘇君按滇中賦得五言八韻送之
高帝何神武魋編悉内臣狎聞驄馬使時祀碧雞神
自爾輶軒發能開象魏新坐令驕帥攝行得悍王馴
斧劃昆明曙鞭廻僰爨春片言摇地軸尺疏動星辰
蠻府音從革奚嚢句盡珍清朝揆地好不必問埋輪
王懷中先生泉人也與余有通家分年七十有
七矣貌壯麗健舉止飮噉兼人旣深東越建
昌之學又善語玄素之秘訪余弇中頗傾嚮
言事諸少而刺輦上君子尋飄然逺别得排
律八韻贈之
不必通家刺衣裳爲倒顚乍驚顔轉少相對意俱玄
貯腹有千卷問嚢無一錢盡驅妻子累翻結宰官縁
泣路支離叟懷人黨錮篇自因長住世那可不憂天
甚矣吾衰矣其然君豈然太湖無限好一曲養殘年
慕椿林翁壽言
六十猶嬰慕栖遲似魯生家傳和靖隱人識孝廉名
必軼齊梁駕還追李杜盟有雛俱五彩合璧並連城
綸綍傳西掖冠裳自上京峯如雙髻黒身似九仙輕
小飮收春樹端居詠太平瑤池萬年實併益壽顔頳
白雀寺秀上人新詩時有開元以前調又能作
本色語出行卷謁余求訂且將北游賦此送
之
六朝冨僧藻末宋始逃禪及爾操觚日逢余瘞硯年
曹溪一偈後衣鉢幾人傳琢葉妨元氣拈花合自然
思超靈鷲表格逸景龍前莫以文通拙徒成怨别篇
咏江令
江令好爲佞佞辭何太工拈來攝山草吹着後庭風
佛日不相照君恩難望終猶輸孔範死虗慨魯侯忠
搏頰咸陽市傷心建業宫南冠無故墅應始悟三空
(江令詩有三空豁已悟語)
答贈張太學孺愿兼寄示沈嘉則屠長卿孺愿
之先人爲大司馬公嘉則長卿俱其客且與
孺愿善序其詩而不能無白首之歎故云
明海張司馬龍門一世師久欽鯨力大不盡鳯毛奇
業稱元方弟名高蔡克兒有才疑夢筆無意僅爲箕
天向金陵闢虹從赤董垂諸生俱避席祭酒亦低帷
柳態猶長緒蘭心祗項斯寄聲屠與沈湏憶御膺時
齊王孫仲望邀同周公瑕陸成叔豋清凉臺分
韻得風字
絶磴盤天界方臺枕法宫白龍衡劃塹丹鷲逺排空
寶樹青冥底金莖紫氣中曼殊分化跡石跪遜人工
嶺似高低鸑城疑斷續虹一依文佛日四起大王風
目極神從爽心清境自同諸賢今鮑謝能益 帝京
雄
慰梅禹金試金陵放落一首
昔時梅宛陵歐九並馳稱萬古一詩在青山白髮憎
雲孫更蹭蹬雪曲有飛騰桃葉雙頭檝芙蓉半臂綾
此時呉女隊讓汝獨先豋
送許京兆救故友李中丞左遷
豈淺馮唐對幾同左伯寃一書存友道遷客是 君
恩襆被辭京府傾都慟國門江雲自舒卷山色任晴
昏剩得支離叟空爲欵曲言賜環湏有待弟子莫招
魂
故人卓澂甫光祿補官北上過金陵飮官舍賦
此送之且訂留署之約
顚倒欣相命飜飛不自勝詞人武林社 天子大官
丞醉態傾嵇叔高標愧李膺望迷金掌露坐瑩玉壺
氷我自難燕市君應乞秣陵莫嫌留署冷官酒尚如
渑
訪明徴君事讀唐高御碑有感
徴君不可跡蘿薜望來深更藉空王力高明傳至今
蒲輪三起詔螭首一綸青雖表旌賢媺終非遯世心
欲伸蘋芷薦念爾不余歆
朱定國失意後訪我金陵賦此贈之
十年眞畏友片語足兒師訪我金陵夕猶銜璧刖悲
三山橫秀色六代吐雄詞是處堪携酒何妨且咏詩
綢繆追往事飛動卜前期海錯携來冨猶堪住少時
朱虞葑先爲賢令入郎考功氷蘖之操燁然人
口出視江右學政於其行賦此志别
卓爾松筠操皎然氷玉姿已標循吏冠復作儒林師
左蠡揚瀾日豐城辨斗時青衿歸水鑑絳帳吐風儀
鷺渚飛揚旆雞山黯澹巵老夫貪一壑後會恐無期
觀潮婁滸作
七月十八日潮頭何壯哉平驅銀海立忽捲雪山來
洶洶噴晴雪殷殷動逺雷千艘催簸蕩萬弩屈喧豗
笑緩枚生發爭先伍相才老人驚未覩尊酒喜重開
飛瀑廬山破奔流砥柱摧乾坤此三絶欲返重徘徊
過陸震卿大行讀書處有贈
過君讀書處破壁侵菰蘆不厭饑時麥難挑旱後蔬
沈淪詩更好飛動意能無莫以鷸冠聚尤深魚服虞
時清寧任俠宦薄且爲儒但使星文 就君王自按
圖
顧仲韓携酒船相送傾倒尤深因贈仲韓併及
張長輿朱氏三子
綠水搖晴旭滄洲動午烟誰携若下酒來喚子猷船
屑玉玄談媺披沙麗句圓書探龍爪秘畫得虎頭傳
泥飮推三雅(朱氏三兄弟飮量最洪)風流數七賢(與坐者七人)老夫
從襪解不待長君前(謂長輿也)
贈陸成叔山人新居
薄俗人難傍窮居地自偏何妨號城市亦自飽雲烟
入坐青山滿沿階綠樹圓饌饒三九菜酒靳十千錢
駐戸桓生馬裁詩薛氏箋仍誇有奇績校得子虗篇
送方伯呉公 入覲還金陵却赴浙省
何限朝天艗如公五兩輕 君王書上考宴餞下承
明不愛東膠賞俱稱召伯榮三提長官印十稔臨安
城草木沾恩澤江山識姓名官如兩高峻人比孤山
清休汝冠裳會留恂父老情畫熊猶緩發竹馬已先
迎久偃扶桑颶仍留下瀨兵佇看新節鉞隱隱出西
京(開府報缺新命旦夕下矣)
七言排律
避暑園居得長律二十句
今年毒熱異常年似爲吾園稍見蠲謝客琴樽寛約
束親人魚鳥恣留連已多苔色侵衣上時有松聲到
枕邊鑿就雙溪長貯月疊成三島别藏天鶯花得所
朝偏麗鰕菜趨時晩更鮮中散酒鎗盛沆瀣右軍書
筆走雲烟絃中白雪非江左篋裏青山是輞川大雅
詩歌篇十九古文金石卷三千乍談颯爾凉颷至小
坐翛然大火捐見說長安饒炙手可容分借北窻眼
吾州有王三翁者沙人也年一百六常住明上
人燕人也年一百四今秋眉州劉大瓢來訪
自言歷三丁丑年百二十一度其狀貌亦似
百許歲人期以閏月之十二日會吾山園喜
而有賦
三老三百三十歲一農一道一山僧俱稱獻夀來南
極直數生年到 裕陵長就鶴形驕婉姱煉成松骨
鬬崚嶒囊餘伏翼千秋餌手拄胡孫萬歲藤迤邐降
庭猶恨少依稀杖國嚮來曽他年太學應親割今日
清尊暫作朋疏上壺關名是茂篇留陌上姓爲應懸
知太史占星象厠我嘉弧恐未能
詩成之明日而王翁疾甚又明日就木矣感歎
之餘復得一章
一百六年難老身半刹那間隔世塵飛去獨爲華表
鶴化來雙剩禹門鱗空教休璉歌三叟嬴得商於僅
二人海爲桑田垂沮洳峯如華頂斷嶙峋(華嶽三峯)虎溪
他日不成咲橘叟兹秋聊對論彭祖較來差尚夭黔
婁謚後未爲貧客從逝水浮雲去交許清風明月新
更道歲寒還有托老梅拳曲伴松筠
大宗伯呉興董公枉棹海濱道返命進士長君
代訪且贈長律餙奬過情愧感之情托之申
和
元老三朝鬂未蒼碧瀾天目供文章初將息念歸祗
樹雅有高名在栢梁冀北羣羣空騕褭淮南字字挾
風霜書成舊錫黃銀印夢醒猶疑白玉堂善誨門墻
多末照憐才齒頰有餘香齊紈忽展銀鈎贈越錦難
輕玉案償共道賢良惟一董可能京兆擬三王(公以余補)
(留京有三王之擬)芃芃蘭桂秋逾茂藹藹桑榆日未央丹穴
鳯毛開氣色清時狐筆借飛揚莫言興盡山隂舫衣
帶居然一水鄉
杜清甫丈九十矣而矍鑠如少年曽憶白香山
贈裴淄州云九十不衰眞地仙因倚起語夀
之
九十不衰眞地仙姓名無忝杜延年圍棋縱負人人
墅賣藥能寛處處田春煖絃歌秦女巷午晴詩畫米
家船携來鳩杖那防噎贈得羊裘不肯穿自剔殘燈
書小令旋烹新茗結清緣惟應薊子摩銅狄見爾垂
髫學數錢
再用香山居士起語夀駱廣州先生
九十不衰眞地仙五朝清晏卽人天難逢拜老中興
日憶得懸弧 孝廟年薄宦陸生無粤槖歸心賀監
有湖田鄉吟捉鼻從清濁社酒膠脣且聖賢大咲武
公箴自苦長誇榮啓樂仍偏如傳籃筍來蓮社應許
門人任一肩
夀封給事蠡湖顧翁八十
江左宗盟陸凱前中興風雅賀循聮生兒譽貴同元
歎取婦篇多似彥先省覲主恩深愛日賜租封事上
廻天俱誇小鳯銜書地(唐掖垣從官名小鳯)才是非熊入夢年
銀甕法傳中禁美綵衣春奪五時鮮彭湖斗野分雄
劍亞字城陂汎酒船間出膏車新郭里有時耕耒太
湖田浮名不愛眞天隱樂事長寛卽地仙
觀察顧公六十夀言
三朝舊徳剡方騰四姓高門代並稱人向隱君誇晩
節我於循吏表中興無書新沓交從在有子藍田價
轉増賜覲宫花分露掌傳家諫草挹風稜庭間鯉對
詩能續海近籌添事可憑興到玉峯舒蠟屐思幽金
澤傍漁燈徴車斷不驚元歎推轂虗曽忝茂弘更祝
朋尊湏盡量莫教春酒但如渑
寄題呉明卿叅政北園
使君天許卧林丘背郭園成事事幽檻外星辰依北
極坐中氷玉盡南州族雲晻藹三舂變平楚蒼茫一
鑑收乞得隣花添爛熳偶來山鳥獻鈎輈恠他妨醉
平泉石便我尋芳杜若洲機事摠忘難抱甕生涯雖
小學垂鈎邙山地貴誇編埒玄武陂寛好競舟(俱取北意)
爭以儂家五畆墅白公池舘讓風流
送呉晉陵趙常熟二太史賜環入朝
詞林矯矯並人倫抗疏那妨丞相嗔坼地黃河雙砥
柱廻天白日一金輪片言色借宸楓重萬姓聲傳諫
草新擬奪惠文冠太史却將巾幗贈何人耦耕沮溺
身堪老三逕求羊跡共淪 主聖親題罪已詔時清
湏愛致君身銀魚法錦聮翩復白虎名經次第陳豈
以豋仙誇去艗毋從遯叟問知津折餘虞仲祠前柳
採自延陵宅畔蘋兩地由來有廉讓可應徒作引裾
臣
金白嶼先生夀九十矣其文彩風流比之前九
十者杜翁駱師則尤翩翩焉不佞仍用白香
山起句例夀之得六韻
九十不衰眞地仙長干樂事况年年生當五帝舒長
日老結三山綺麗緣無意授書 天子問有時裁句
雪兒傳賜來鳩杖何妨噎停著柴車不待延稚子競
誇婪尾酒故人分得賣文錢共云蔗境從容咀莫放
滄溟便作田
閱史偶有所感
掩卷柴門數落暉古來俱羨聖之威那知天地長多
事摠爲英雄未息機雙眼云它人彘在一身嬴得帝
羓歸鮑魚不救祖龍臭螻螘翻因齊霸肥黃屋事移
輸白屋衮衣縁盡着青衣王孫子姓時時攺寒食園
陵箇箇饑塵世隙駒俄自了豎儒毫兎易成非江南
鹿豕同游處喬木連雲盡百圍
輓故贈太子少保潘恭定公時年八十有七
甲子前頭對大廷耗磨同軰盡凋零官從蜜印加三
少帝與禎符斳九齡誰並五朝論出處時因八座愴
儀刑生驕尚父猶宣髪煉得嬰兒任解形丹竈乍閒
龍虎衞赤霄疑駕鳯凰軿耆英會裏無春雪箕尾行
邊有歲星兩字易名華勝衮千秋遺草汗長青卽看
贔屭嫖姚冡况復芝蘭謝傅庭
世貞邇來夀九十翁如駱司理杜金二處士皆
由白香山起語今年爲宗履湖先生九十復
引前例夀之先生之伯子故吏部子相余碩
交也故中聮多及之
九十不衰眞地仙白公社裏冠羣賢强逾歷下書堪
受隱傍淮南法易傳渤海尚誇銷劍地蜀都猶憶夢
刀年名山自滿宗家璧北斗還高吏部編早闕梁松
牀下拜叨陪畢卓甕頭眠欲將鳩杖爲公夀緩歩當
車已綽然
三月三日屋後桃花下與兒子小酌紅酒因憶
昨歲從呉明卿諸楚人於弇園褉飮遂成一
排律
去歲三月復三日忽逢楚狂爲楚歌卽無草聖愧逸
少雅有蘭亭如永和故知故事不可再避人避地將
誰過家西一灣小曲水屋後半榻貧維摩偶然兒子
致紅友聊爲桃花飛白波盤餐第輸狗杞美鼓吹其
柰鳶筝多摯虞小儒不解事無可袚除如我何
緹帥左都督麻城劉公貽書慰存且有名香佳
扇之貺七言排律廿四句志謝
春明祖道近黃昏悵别慇勤欵欵言十載鹿門余偃
息九霄羊角爾騰騫藉令東第通侯貴誰似南衙太
尉尊直有詩書繩祖武長將肝胆答 君恩朝霞剪
賜宫袍麗冬日聆傳 聖語温兢病句誇曹左衞衣
冠禍解竇城門三台不隔江湖夢一壑翻勞霄漢論
地逺菰蘆難物色天空鴻鴈有音存扇從巴蜀能蠲
暑香自西戎解返魂稍覺枯魚貪涸轍居然病鶴怕
乘軒爲珪爲鼠同稱璞如蟻如山摠字鯤公軰長年
扶日月老夫餘息任乾坤
賀族孫都運汝康八十
椹紫衫圍腰帶黃茜朱顔奪鬂毛蒼庚桑壘置通三
紀甲子輪週又廿霜四海宦游垂欲盡五湖襟度雅
相當人誇渭水非熊卜家有緱山馭鶴方庭樹似從
峯玉徙節蓂眞共海籌長竹林醉阮年猶少對爾慚
稱大父行
昔白文公有詩贈裴淄州其起句云九十不衰
眞地仙余以此例贈九十翁者凢五人矣莆
田林方渠公以名進士官至郡守累進階正
三品今年夀九十二而其子敬夫復以雷陽
守便道綵侍母論五人者僅一宗馬湖鴈行
卽所謂裴淄州者當亦不及也喜羨之餘(敬歩)
前韻授之俾歌以稱觴
九十不衰眞地仙阿誰諸福似君全生兒自授詩三
百請祿同豋石二千舊憇棠隂青蔽畆親栽槐色翠
摩天壺公山靜堪逃酒延夀陂清好放船尚父少慚
多偃蹇啓期衰覺轉顚連林家故是寛喬木行看雙
標紀大年(閩省有百歲坊亦太守亦林也)
余與竹溪王大中丞爲郢中之别餘十二年矣
公撫關右值旱魃爲虐公竭力祛之民漸回
菜色辱遣使問存憮然有懷遂成一律時閏
六月之望也
十年郢里追陪後百二秦關保障中分陜古時惟召
伯三城今旦有張公雲霓疏自憂天切鴻鴈詩偏憫
旱工豈爲圡龍方致雨將無銅雀解鳴風卽丘東海
俱名族建業長安總舊宫無那新秋圓月色一尊西
笑向誰同
五言絶句
題金陵景送康永錫一絶
莫催桃葉艇去汎秦淮色有興展此圖一掛高齋壁
(文休承畫此景送客金陵題者十二人皆詞翰名家也今輙以贈永錫仍爲寫一詩右方)
半峯亭
不愛天上游不愛人間住愛此半峯間卧看雲來去
清暉軒
微風卷帷起靣靣延清暉無生一話後日晏不成歸
碧玉沼
一片荆山玉琢成秋月圓風波落葉盡下有蔚藍天
觀音巖
洗髻碧流潤遶龕紅葉深松風定中過不是海潮音
白龍洞
春雷地底發匹練空中飛毋勞久行雨解旱便應歸
多景巖
千巖薦奇色使我勞清瞬其若老僧何不見亦無盡
寶雲井
片片勝鬘雲墜入功徳井山僧解夏還和雲煑新茗
偃盖松
青松作偃盖相與談禪理折取松下枝與師充麈尾
鐡塔
當時鐡輪王建此七寶樹風送黒雲歸巖棲不知處
妙高峯
金山妙高臺飛到峯頭住逢師卓錫聲不敢復飛去
東齋
月出東林端不照東齋屋趺坐看西山千巖散金粟
西隱
一瓢挂一錫毋勞問姓名欲識西來意崖前栢子生
書于鳦先扇一以自嘲一以自勉
姓字眞如蠟墮君牙吻中從容一咀罷方識慕時空
其二
積草池頭夜珊瑚紅欲然只知驚寶色鐡網更何年
梁内史奉 詔爲譚司馬治墓便道歸省訪余
弇園得三絶贈之
罷輟螭頭直行封馬鬛阡君看大司馬應否象祈連
其二
白髪閭休倚紅顔且下機里中爭詫說内史錦衣歸
其三
弇園五載内重見二難過不獨金蘭合還憐玉樹多
題尊生齋贈張仲慧
古人旣已無後人猶未有欲識生者尊古人落吾口
其二
試問張仲蔚蓬蒿空滿園嚴霜一夜至方悟喬松尊
其三
羣動各相役而我獨無言生當貯萬古那得不爲尊
其四
道言有身患佛說無生樂問生何以尊爲汝解其縛
王汝止先生過訪弇園有述
麈尾豎新義字字天機流其柰溪邊石頑愚不點頭
其二
春至百卉萌日出萬象麗不應拈破時别自一天地
其三
日斜一局罷觀者謂機深偶爾見敵手由來無勝心
其四
呼尊小酌罷坐愛松風吹忽爾農歌發欣然與點時
其五
藤石從雲老苔階過雨斑游人不解看應道是眞山
其六
欲求無讖師爲我讖綺語三界無處尋久墮泥犂圡
陳翁六十于鳦先請詩夀之得一絶句
宣髪貌如童藏書比素封何湏二千石有子是元龍
題畫
商船一入淮便問淮隂社買酒新城中來醉舊城下
其二
甓社湖頭暝維梢酒一杯不知初月上疑是蚌珠來
其三
二十四橋月醉踏未成半終夜歌吹喧誰傳廣陵散
其四
喚船揚子渡來往無一刻勝作天塹時乾坤限南北
其五
茅君挾二弟去騎三白鵠良常西南垂可能借人宿
其六
下爲范公祠上爲萬笏林空瞻范公笏不暁范公心
其七
拔地一千尺割城三百畆中有萬玉山此腹知不負
其八
載酒垂虹橋鼓吹乘暝發瞥見金波流七十二殘月
其九
岳王墳畔松枝枝盡南向無那臨臯亭國書偏北上
其十
栖雲佛堂頂流水僧寮下爲戀清梵音跳珠不成寫
南昌饒生善醫余友王茂才有隱疾能起之索
二絶句一韻以贈
探嚢得秘藥投杖已沈痾試語天帝櫟論功應孰多
其二
博得羣珠贈王郎起卧痾如逢魏侯疾轉見賜車多
嘉則長卿復以五言絶句廿首博和有如樂府
者有如詠史者漫爲倚答當更許我事不許
我情也仰山師云神道則不無佛法湏還老
夫在一咲
避雨陵
昔聞六龍駕蜿蜒二陵間至今風雨後清蹕滿空山
穆天子
八駿長在驅生嫌八荒小百辟長在服生憂百年少
韓重答紫玉
主是天上人却爲人間死生不結同心空令木連理
細腰宫
楚舞雖自佳楚腰太無力君王幸一顧賤妾忘朝食
高漸離筑
縱令無目生不如有心死惜哉高氏筑仍作荆卿匕
五大夫松
偶爾被秦官何榮亦何辱萬古徂徠雲依然衞其足
鴻門玉斗
此時亞夫心分與玉俱碎却恨入關初不爲完璧計
江臯解珮
人去珮亦去珮空人自空情知不嬿婉猶道有無中
九微燈
灔灔九微燈流光鑠瑤席忽報阿環來芙蓉别成色
李夫人
倐來仍倐往亦知事非的其柰爾兄云佳人難再得
望鄉臺
少卿望鄉臺築城鄉不見頼是不見鄉見來腸寸斷
相如滌器
日醉臨卭市不題臨卭壁怯他賣酒人胸中五雲色
青塚
明妃死時身一帝兩單于不知塚頭草爲誰長不枯
爨下琴
自脫厨中爨殘軀擬報恩如何山水調翻向董侯門
白門柳
仲冬白門柳維舟露梢影日暮烏不栖天空踏枝冷
鄭櫻桃
自嘗鄭櫻桃百果不掛齒生憎冦覔兒眼中復有耳
習家池
從他金兠鍪不博白接□胡兒渡洛水奪汝習家池
玉鏡臺
老奴玉鏡臺安儂七寳鏡奴自當奴心儂自憐儂命
解語花
比妾解語花忍咲問東風卽令花解語難道得如儂
梁公賭裘
殿前集翠裘禠奴與奴着殿上武媚娘呼誰共誰博
戲贈朱生
小吏黃衣是雄譚白馬非何如學方朔割肉詼諧歸
其二
暑候平原侯跳丸方小說頃刻數千言斜陽尚林樾
訪呉豋不值承見寄三絶句賦此爲答
從此歩屧過呉均莫相避試看白板扉的應無鳯字
其二
蹈海惜珠沈歸來偶溪漲忽見明月光居然開老蚌
其三
春來花鳥意父子各爭新但啓柴門看人間大有人
石丈拱辰抱西河之戚今聞後房有旦夕就館
者寄此祝之
忠義鄉中暁充閭佳氣新抱來應有誌天上石麒麟
其二
多生父子縁一念恩情重爲是顧非熊還應入熊夢
其三
庭前一枝玉庭表五色雲莫輕襁中兒它年萬石君
其四
去却掌中珠還從蚌中覔合浦作漳流精光夜如日
入秋無事案頭偶有紙筆隨意輙書如風掃華
不倫不理故曰雜題
事在名教中理在名教外事理兩無渉於中得自在
其二
上智與狂愚俱能奪造化唯有中根人隨緣作榮謝
其三
東林咫尺地陶然四方樂却咲柴桑翁斷酒有何惡
其四
阿難縱强記何如周利槃伽陀無一句調息入泥丸
其五
快如久繫人忽遘獨角赦不作謝臨川矯首白蓮社
其六
一把茅盖頭兩盂陳脫粟笑殺頂生王到了不知足
其七
使我自識我何能遽如此我爲知己生古爲知己死
其八
阿母偶一來羅刹長伴汝何意晩對人神仙皆妄語
其九
千金蓄稚鼎萬金買良藥未必懸鶉子翻戀人間樂
其十
劍客學神仙十年不敢試除却小有天能無不平事
其十一
西有華胥國北有拘盧州那堪此中住耐可少時游
其十二
十三十八月清光濯毛髪眞境苟不虧從人指圓缺
其十三
秋聲不解愁偶叶愁人意任使將愁來無愁與相會
其十四
黃鵠毋愛飽那怕人間網不誇羽翼長但誇天地廣
其十五
大毁彌天來今生夙生事差勝買虗名尸居長抱愧
其十六
人生貴六尺借汝成不朽煉得身外身此身亦芻狗
其十七
鐡色閻摩門乃入曇謨最所以阿蘭那空生獨三昧
其十八
百幻葛孝先猶云拙用身我但皮膚盡湛然唯一眞
其十九
學士愛栽花花開咲老我何如郭四朝良常種五果
其二十
中黃戀世樂西域勞仙職快哉吕子華方臺寄幽跡
(吕公不居人間又不願造位故云)
其二十一
天門無限好却莫忘人間度了衆生後丹元才放閑
其二十二
火棗侑神梨金漿調玉醴但與許道士不與許長史
其二十三
昔有郭崇子譽讐愧讐死徳報固寛身直斯可以已
其二十四
調逹丈五身刼火焼不息一生無所爲與佛作功徳
其二十五
趙州栢樹子强半嫌人死脫得葛藤纒走入虀甕裏
其二十六
宗門伎倆盡支離作曹洞何似無心人棒喝兩不用
其二十七
逹磨三遇毒夫豈流支意大道寧有町並行不相悖
其二十八
雖云却五辛叚食猶自寛要和禪恱味不在歡喜丸
其二十九
縱無香積飯不愛重思稻天漿但入唇人生何用飽
其三十
出家夙世緣抛官丈夫事合眼四十年裁能識吾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一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五言絶句
爲胡元瑞題綠蘿館二十詠
石屏
一夜點蒼山入君讀書舍芊眠白雲色而親在其下
琴
誰言廣陵散便逐嵇生逝小作三日思歸鴻渺然至
劍
葉葉霜芙蓉半蝕土花碧乍可千歲埋不借一夫力
書笥
一字少有餘五車多不足七日暴君笥何如晒君腹
玉磬
濯濯泗濱玉冷冷時一拊門有荷蕢言汝心在千古
五嶽圖
自謁上元歸不作向平想儼然病維摩阿閦在手掌
碁
欲知九枰勝來自孤山媪但睹宣城郡不睹謝公墅
膽缾
小小一軍持時露春消息擲去色卽空挿來空卽色
笛
截彼君山竹譜作瀟湘思他年遇阿猷不得誇身貴
茶竈
蟹眼猶未發雀舌已芬敷自炊還自啜不愛文君罏
螺杯
君房鸚鵡杯堪汝醉千日那似壺公壺易入還易出
琴石
颯爾金飈過嘐然氷絃響彷彿百尺桐仍栽嶧山上
博山罏
匡牀金博山上有鷓鴣斑輕颸約香霧裊裊上雲鬟
麈尾
愛君兩手色白於手中玉第深無諍義麈尾何必秃
羽扇
不愁秋氣至棄置歸篋中當時萬里翮扶搖快秋風
芒屩
笑他阮宣子生平但蠟屐何似芒屩輕春原踏無跡
芙蓉帳
挑燈捲綃幕朶朶秋花明怳如挈仙侣踏月芙蓉城
湘竹簟
玉臂展清輝輕紋熨柔翠不道香汗流道是湘君淚
胡牀
胡郎坐胡牀却發庾公興冉冉南樓月徐徐破殘暝
石枕
枕此支機石欲挹天漿冷無柰泥丸翁時時喚令醒
十一月弇園紅梅盛開偶成
仲冬壠梅發繁英簇紅霰過意百花魁翻疑百花殿
其二
大小兩黃鸝公然喫花住頃刻布同雲迷却來時路
貽拱辰兄詩之來歲爲辛巳秋有傳舉丈夫子
者再得四絶句
念無凌風翮啖汝洗兒果莫咲儂無功一字珠一顆
其二
去家不百里幽蘭生鄭谷卽看入夢後榮庭盡芳玉
其三
抱兒謁先公了此宗祧寄嬴得七尺軀别創千秋事
其四
人言此石丈磊塊無潤色我見重再拜中孕連城璧
贈松隱上人
爲愛松隱名去覔松隱跡只在此松間覿面不相識
其二
偶歩九里松忽聞清唄響不見諷經人聲逗青松上
贈張五鹿三絶句(其門人爲請)
屠生似北海睥睨一世士自過康成門手標通徳里
(屠令製扁標其門曰賢者)
其二
授經何循循標行乃嶽嶽雖踐五鹿稱疇忍折其角
其三
若個是何湯老作受經生一當 天子問推轂桓春
卿
和肖甫司馬題暘徳大叅東園五言絶句十首
最景園
歸仗日月餘細割湖山勝未論帝釋園人間許誰立
團雲徑
白雲滃作團回風吹不散截置一鉢中與作山僧飯
蒼雪塢
團雲變晴色古木鬱蒼蒼未酬郢里倡且奏梁園觴
叢蘭館
幽館尋欲迷賴爾同心引任是當門生欲鋤還不忍
挹華軒
水木旦夕華兹軒巧相挹爲憐眉宇清不惜琴樽濕
爽然堂
披襟納雄風咽如吸清冷主人不喜醉醉亦易爲醒
專旭樓
當頭一鏡懸出沒兩輪疾爲借山色來不作尋常日
飱英館
人見黃菊開幾見黃菊落欲得詩脾清摘英和露嚼
右軍池
水是右軍池人是右軍裔白麻昨夜乾黃庭榻來未
通華徑
峭蒨青蔥間所得亦已足忽轉天地開錦繡匡山谷
題春雷出蟄圖
一夜春雷發羣蟄自相語神龍豈不勞人間要霖雨
枝上小雀
尺鷃棲一枝粒粟俄已飽却笑垂天鵬饑飛何時了
蓼根蟹
唼喋紅蓼根雙螯利於手橫行能幾何終當墮人口
余自庚辰來抱影曇靖不識城西水靣者三載
餘矣癸未八月乃送張肖甫大司馬九月送
汪伯玉少司馬十二月送陸與繩少宰甲申
三月送呉明卿大叅八月送李本寧大叅貞
吉與焉九月送歐楨伯虞部逺或泊清洋近
亦關外而明卿獨相蟬援遂抵崑之玉龍橋
泊焉見者當駭傳以爲且破木义而不知是
六君子皆生平故人張范之好而命千里嵇
吕之駕恨不能汎一葉舟褁百日糧相從於
五湖之涘何論木义也今吾已徙處深林而
所謂故人者亦且盡矣閒居無事愾歎之餘
人成一絶以紀其事
送肖甫司馬於清洋江口
其柰清洋口噓爲南北風已無官可免那不送羊公
再送伯玉至清洋口
三年洗情字一夕爲君新欲忍臨岐淚人間無此人
三送與繩至奣子
人咲嵇生嬾胡然送巨源歸鴻君自看依舊入蘇門
四送明卿夜宿玉龍橋
爲少柴桑客都令慧逺驕那知今夜月已過虎溪橋
五送本寧觀潮南浦
簫鼓下江門江潮弄午喧怕題南浦字楚客易消魂
六送楨仲於城西關
請得葳蕤鑰踟蹰未忍還亦知譙鼓急片語萬重山
用前例送家弟敬美視閩中學然至北水關而
止盖余已徙居鄉故也
祖席何妨逺依然北水門信知情至處一歩也消魂
卽事
出語膾一世不受兒軰恱總爲般若河雅無文士筏
其二
聖如薄伽梵狂如阿闍世順逆雖有殊從兒得初地
僧明智自呉明卿所來將謁海東補陀大士贈
之得二首
汝從下雉來欲作補陀叅風波了無際惟有天蔚藍
其二
不知圓通老道塲在汝耳一夜海潮音我聞亦如是
約圃雜詠
媚清軒
綠篠媚清漣清漣媚綠篠水竹兩相媚於中寄吾傲
玉鱗館
夭矯五蒼龍一夜化爲玉欲乘向瑶池嬾不代吾足
烟鬟亭
暝色團一丘炊烟四無際如入法華境靣靣青螺髻
欣托廬
竹爲衆鳥欣廬亦吾所愛不作物我觀彼此兩無碍
適我軒
於我旣已適於彼寧叅差惟當慕落際我適彼不知
送元馭閣老二十里橋同前例得一絶句
欲作男兒别將情强折磨更堪天上涙翻比世間多
弇園雜詠四十三首
清凉界
歩屧脩竹林銀橋佛廬淨灑然忽清凉是境還非境
惹香逕
花氣無不薫偏與紅籹嬈夜分乍解衣宛是收香鳥
此君軒
不可無此君種得百千箇試與較風流此君可無我
會心處
下有在藻魚上有啅花雀歷歷如鏡中時時與心約
玉蘭臺
謝庭凢幾樹羯末與封胡何似瑯琊邸亭亭玉十株
誤游磴
縱呼誤游磴勝事無不眞惟嫌入山客唤作出山人
香雪徑
李白媚楊白浪誇春雪香除却江家女誰花可得當
飽山亭
客但憇此亭飽看山色足若更入山深寧知眞靣目
萃勝橋
鏡收逺近觀轂綰往來路至此卽命觴徘徊不忍度
簮雲峰
峯勢若簮雲雲根何太低記得文登路如綿襯馬蹄
突星瀬
五夜鐘欲殘羣星墮如雨化爲瀬中石欲飛不得去
小龍湫
澄澄一弘水那得吐光怪山人七寸鉢尚有神龍在
千年菌
商山千年菌一朝化爲石莫令鮑靚過截作中時食
白雲障
茅山陶隱居自愛山雲白莫言難贈君于今已成石
黒雲堆
輪囷一片峯宛如黒雲吐猶疑膚寸合解作人間雨
潜虬洞
陰森石欲搏曲躍津難渡欲留不敢留一去一回顧
青虹梁
青虹下飮水徘徊不能去爲我作石梁遂得天台路
雌霓梁
青虬在其上雌霓甘爲下游者雖異途陰晴不相舎
契此巖
契此不彌勒此像非契此許大湏彌山收置一囊裏
忘魚磯
我非漢莊光釣磯滿蒼蘚雖有種魚經生來不開卷
環玉亭
春寒不成出小出坐此屋不知天工巧樹樹雕成玉
憫湘石
宛宛欲沈波憔悴抑其首可憐望夫心却作秋胡婦
率然洞
一夜中弇雷率然穿作峽蜿蜒詰曲中時時努鱗甲
天骨峰
天公幻天骨自然吐奇秀寧如宋人葉三年雕始就
小雲門
窈窕如不窮芊眠足餘趣豈必有雲歸自是歸雲處
漱珠澗
止水清可掬居然媚其澗吾有萬斛珠漱令夜光現
借芬閣
隔崦千葉桃清芬襲人鼻更許墻頭醪不妨便成醉
含雪閣
直對縹緲樓疊玉暎晶潔誦得少陵詩窻含西嶺雪
梵音閣
夜半海潮音松風竅天籟我亦從中證非惟觀自在
榮芝所
三弇此三夏三產三秀草吾亦有三兒寧馨似芝好
徙倚亭
壺公樓不開於此待呼鑰長房少湏臾終享塵外樂
分勝亭
亭前有兩徑俱取弇山右處處饒勝奇誰能雙舉肘
百衲峯
大似百衲僧却顧僧雛語其語了不聞低頭似相許
雲根嶂
偶然白雲至輝輝兩相向下有暗泉流呼作雲根嶂
玢碧梁
西弇石漸頑此梁獨玢碧近取脩竹蔭逺借高天色
却女津
少女怯危津徘徊不敢度急喚阿嬤來還尋舊時路
惜别門
醉客挿花歸一歩一惜别不盡眼底奇歸從細君說
碧蓮池
世尊蓮正青逺公蓮自白爾向青白間别作天水碧
文漪堂
清漪感蘋末悠然自成文得月稍綺麗含霞太繽紛
歩屧廊
百歩響屧廊歩歩有山看臨當出門去猶復凭闌干
來玉閣
浙浙萬瓦敲沈沈一壺醉窻裏玉山頺窻外玉山至
□雲窩
甲帳挂流蘇人道春雲熱梅花一紙寒□雲雲不泄
墨池
書不如右軍何煩使池墨唯用將洗心能令淨業白
題杏花書屋圖
十里杏花幄書聲琅然出要踏曲江春還從此中覔
題山水
隔崦青峭峰撲作眉間色其柰春水深褰裳不可得
贈譚道人
爲余三月住寄食賛公房却問香積飯何如太乙糧
其二
昻藏九秋鶴恱懌三春柳宛似譚景昇化書可成否
其三
聞汝返金山何不焦山住焦光雖苦生郭第能供具
其四
汝携王孫詩爲標國香集將過沅澧間秋蘭見應泣
題奕碁圖
松下兩仙人碁聲日敲戞不愁清景移愁它殺機發
文殊洞
老大妙徳軀于焉暫棲止猶勝運乖時棹入粥鍋底
辟支塔
自叅薄伽梵悔作辟支佛舍利何足言刼前一枯骨
又題清凉臺
别借金剛窟微分室利塲羞他石衞尉火宅號清凉
(金谷有清凉臺)
公瑕先生在白下兩月許别去得四絶句送之
皆實際語也
長干一萬家半是君題壁欲贈草書歌慚余非李白
其二
同是金陵客君歸我不歸江頭一延頸悔殺是朝衣
其三
爾賣梅花庄我冷芙蓉墅樂處不得歸歸卽無樂處
其四
念汝西河戚身罹隔谷悲人生缺陷地同是白頭時
追補姚元白市隱園十八詠
玉林
天墜白玉簮矗作君家林忽爾天籟發珊瑚環珮音
茶泉
先從陸羽品旋向君謨鬬蟹眼初潑時靈犀已潜透
中林堂
長林四周遭於中可避世何必學黃公商山尋地肺
思玄堂
棲君思玄室誦君思玄賦此意無可言莫爲平子誤
春雨畦
一夜春雨過千畦盡成綠不暁意所欣道是齋厨足
觀生處
但欲觀我生茫茫無可據斷盡有漏縁悠然見生處
容與臺
一琴復一觴咫尺足容與不作繁吹臺歌管日聒汝
海月樓
明月將海色闌入君家樓憑欄一矯首滿地金波流
鵞羣閣
周郎卧水閣日從墨卿御不教寫黃庭爲恐籠鵞去
鷗波
數點白不定忽浮還忽沈非關乏去志縁爾少機心
洗硯磯
右軍洗硯池池水猶未黒借問何以然爲有魚吞墨
柳浪堤
垂楊釀新柳蕩漾如春波欲學三眠穩其如波響何
秋影亭
秋樹影扶踈斜陽半亭挂似延李營丘寫得寒林畫
浮玉橋
水靣蜿蜒虹乃是堅牢玉我欲訪蓬萊黿鼉不湏屬
芙蓉館
水木兩芙蓉爲媚非一時客愛承露色我愛凌雲姿
鶴徑
藩竹别成徑小欲觀歩鶴何似養翮成高秋縱天路
萃止居
客從何方來來復不肯去爲貪主人佳盡作王猷趣
借暝菴
暝色何可愛爲辭白日囂非同倦飛鳥大小歸其巢
傷俞四盲子伯安爲其父仲蔚絶後也
汝生不成生汝死乃眞死可憐桑苧翁今作若敖鬼
其二
莫以盲兒醜亡來亦可傷徴君三尺土隨意上牛羊
題沈啓南畫忘憂草
嫣然一株花媚此庭中幽翻覺此名贅人生何所憂
沈啓南畫溪亭散木圖入元人題此不覺塵
思灑然
古木蔽炎日新蕉延逺颸大有會心處悠然當告誰
題張復畫二十絶
山坳滃白雲天外挂紅日於中得少趣翻嫌去帆疾
其二
借彼容足地寓此無窮目别岫寫逺青微波皺新綠
其三
樹樹鴨頭綠溪溪魚鱗白欲覔酒家胡雲深斷行踪
其四
千巖去不盡一瀑斷還連踟蹰不忍别且伴鹿麑眠
其五
科頭長松下垂釣清波裏借問漁者誰不語亦不起
其六
中天挿恠石半壁界飛湍欲識溪橋路前林楓葉丹
其七
白雲封不住碧樹吐奇滋相看兩無語各是會心時
其八
踈林帶逺色危石激清籟時有逺鐘聲窣堵在雲外
其九
叅差佛頭山迤邐鮫人室但許日高眠何妨氣蕭瑟
其十
犯漢峯巉巉濺流石齒齒中有一漁舟疑是玄眞子
其十一
高梧翳長空驕陽安在哉緑蕉携石色復自墻頭來
其十二
孤亭卓危岫下臨千仭溪不識琴中理蕭條空自悲
其十三
恠石露山骨喬松吸雲根于焉聊一憇可以清心魂
其十四
着蘚石逾醜欺霜樹成頽寫此無聲詩摩娑亦不俗
其十五
列岫引船頭千林羃墻角看着此中佳此中人不覺
其十六
一帶孱顔嶺蒼黃晻靄間浮雲忽中斷界出米家山
其十七
高巖如被簑紛紛挂藤薜下有青葱樹直上鬬秋色
其十八
不受奚官秣嘶鳴恨自深念君非伯樂安知千里心
其十九
蹇衞不肯前千山盡成縞唯餘數株栢不與山同老
其二十
挿天兩喬松下有兩翁語異日坐松根還能具雞黍
又題庚寅元日
今歲庚寅□眞成白虎罇君王且莫發烏鵲正爭喧
余佐留樞諸曹椽中有南充劉璋者偶諸生試
其文爛然已而竟從本格得官將歸省叩余
秋署乞一言之贈若有不釋然者余閔其意
走筆得二絶句付之時方乞休在告也
念汝得一官壯心猶若失却問漢功曹何煩暁經術
其二
汝返巴中路千山盡子規金陵啼不徹况乃日斜時
爲縁督比丘題戚不磷畫
山深斷人跡雲滃迷前路偶爾飛錫鳴知是僧歸處
題畫石榴
君自閩天來豈少陳家紫何似安石榴纍纍結佳子
談思重爲呉翁晉畫枯木白頭翁因題一絶
可憐白頭翁振羽一枯木莫訴春風饑早晩櫻桃熟
謝病間行至攝山而司馬故部劉將軍馳送出
一扇乞詩走筆得五言絶與之
呵殿都揮盡肩輿松栢風猶殘故部曲一騎夕陽中
題倪元鎮小畫
懶瓉眞懶瓉殘楮復殘墨不結丹青縁物外寫秋色
爲于生題周叔夜畫扇
初見謂倪迂稍看乃周瘦留作千古心毋輕寘懷袖
六言絶句
夢後戲成
習風消除未盡夢裏青衫一官二十六年金紫此夢
已覺猶殘
其二
一生奔走紅塵有夢暫作閒人今日身閒夢瓻不知
誰假誰眞
爲韓臣題書齋
月團小鬬茶品雲液全依酒經博山裊罷沈水白麻
搨得黃庭
漫興四首
西風吹葉攪眠家家拆洗裝綿唯有老夫不會一壺
且煖目前
其二
負曝小坐冬烘兀兀騰騰夢中耳邊忽報飯熟一笑
抛却周公
其三
殘鐘四點五點新月一櫺半櫺却笑當年此際酒去
愁來到明
其四
無名野花争發自在清溪暗流聽罷農歌□稏旋聞
山鳥鈎輈
口號十首
儒童本來菩薩大覺亦是□仙其柰兒孫合閙與說
無始根縁
其二
維摩夜來病熱千言萬言不休偶然刹那閉口坐斷
天下舌頭
其三
有子莫習抱朴無師難解叅同覔得生前一物萬古
明月清風
其四
玄奘欲從西返道遇逹磨東歸我已盡黜義相百夾
千像何爲
其五
香積鉢底分飯趙州罏頭噇茶喫了依然不會問着
只索瞞他
其六
趙州行腳亦得寒山散聖也奇五葉莫嫌零落五位
已自支離
其七
講座清凉疏鈔禪宗臨濟評唱不論伎倆有無見了
先喫十棒
其八
銅龍自鎻幽闕白虎不借西隣齋庫爛錢一索遣發
上陽道人
其九
夢後喚醒良知靜中養出端倪舉似瞿曇李老曽止
啼哭小兒
其十
易擲千金大海難抛萬卷塡胸未敢望他乾慧且求
暫落頑空
題小溪港
愚公剪分燕尾封姨熨皺縠文省可全貯初月有時
半罨春雲
得屠長卿慰辰玉悼亡六言六絶句和示辰玉
大黠不作奉倩小懘聊似安仁一枕槐根夢覺依舊
人間散人
其二
洛陽千樹花落爭怨東風作惡記取花未開時眼底
何曽寂寞
其三
莫倚青天長在(長卿句云云)四禪始免風輪不生自然不
滅無患湏解無身
其四
勿學君家夷甫駕言我軰鍾情掃却世間情事脚底
蓮花自生
其五
與覩帝釋天女始得難陀興闌至今揚湯止沸寧如
火盡湯寒
其六
牢記阿翁數語□然一咲撒開何事悲他冥路比汝
先見如來
有感
人云舉頭八座我暁失足三途開籠故憐鸚鵡倚杖
或聽鷓鴣
其二
漸踈青州從事頗倦子墨客卿心事栽松道者門風
泄柳先生
其三
孟嘉司馬方外弘景宰相山中何似破除都盡止管
山月松風
其四
出逢野人爭席歸覩山鳥銜花無妨淨行居士是否
禪那作家
弇園雜題八絶
西歸津
佛日瞻依咫尺其柰波羅乏船籍令折蘆北渡何似
隻履西還
磬玉峽
尋源渺渺無際擊石泠泠異音病夫世念灰盡未許
荷蕢知心
紫陽壁
紫陽一壁乍開千疊磊砢崔巍不是祖龍鞭就却疑
靈鷲飛來
鼇背梁
小立中弇鼇背俯看呌窱巑岏東澗藤縁西澗下盤
花接上盤
碧皺峯
一峯靣孔螬食文以碧皺嘉名從此盧家老婢醉倒
七碗先生
九龍嶺
嶺頭頂立青松往往人呼九龍但作華陽好友不煩
秦世崇封
廣心池
莫欺方池一畹對爾胸中廓然平吞雲夢八九别有
世界三千
芙蓉渚
薫風廣池佳麗白露一岸清華喚作玉兒俱得元家
難比蕭家
送楊寧叔歸山東
楊烈寧叔者東萊之昌邑人也二十一以諸
生高等應試歸失母葬畢徒歩二千里謁余
請受詩於錢生研精制科業兼通古文奇書
其純孝高志苦節獨行未易以更僕數今年
學成别余而歸省墓因就試山東予之郵繻
辭貽之資斧亦辭曰非吾徒歩意也記東萊
有毛文簡公者去生踰百年矣相業高一時
得大臣進退之義其領解之齡卽生歲也因
贈之六言二絶句且以文簡公爲属云
不辭鄭玄負笈欲從匡鼎解頥今日阿蒙呉下他年
夫子關西
其二
百年汝鄉人傑一代山斗毛公毋論鰲峯冠頂要並
麟閣標雄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二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七言絶句
題宫人調鸚圖
唐人詩云含情欲說宫中事鸚鵡前頭不敢
言誤也政當托此禽逹之
杏花枝上綠衣娘與訴宫中事不妨只恐匆匆記未
盡且教三字憶君王(詞有憶君王)
抵滁陽聞拱辰石太僕將至留贈
雙旌宛轉下滁州眞氣如聞在後頭聖代豪賢多九
列何人數馬似恬侯
其二
瑯琊山色四時妍最喜清流號釀泉前軰風流今又
見使君剛及醉翁年
次嚴太保詩後送尤介夫入都
山人不愛青山住乞得山中宰相詩若遇郗家公子
問住山湏待買山貲
贈憲美弟移居
嶽王市傍三畆宫曲曲清溪□稏風但使兒童如錦
里不湏名姓學墻東
徐長孺及郁子以制科業見訪有答
宛轉雙龍血未乾閒逢老馬歩闌殘莫誇玉勒金羈
事且說人間行路難
其二
休將深淺問蛾眉欲答蛾眉淚已垂花様三千宫女
靣何人不妬奉恩時
梅花下得劉伯眞廷尉書却寄
萬里清江萬里魚卽看魚尾定何如江南二月梅花
後剖得夷陵八月書
其二
小苑紅梅刺眼新一枝分作峽江春長安驛騎知何
限天上于今少故人
清明日偶爾有感
宛宛東風颺酒旗輕寒輕暖禁烟時千條楊柳長垂
地不暁人間有别離
其二
典衣沽酒莫辭貧野鳥山花無限情三尺一堆猶自
濕去年人是上墳人
雨後山園
潺湲一雨到天明西圃小溪春漲平任使桃花禁不
得也能波靣皺紅生
徐客部元春奉使還朝四絶句
錦里春深節暫停東風吹送上江舲不知漢省郎官
宿分得荀家第幾星
其二
還從建禮别分臺知爾應多專對才属國倘逢西極
馬可應仍爲太師來
其三
鳯毛池上獨翩翩知是虞廷老鳯傳任使罷巢阿閣
後還鳴聖瑞一千年
其四
青袍柳色競爭春夾路珠簾看眼新共道徳門無限
好徐郎天上石麒麟
爲人贈京口何醫一絶句
君家肯讓漢淳于能使人間癖疾蘇不知京口觀濤
日曽見黃龍浴水無
贈八十翁何中翰遷故 世廟侍臣也
煉來仙骨五銖輕鶴背何年上太清知是玉皇香案
吏可能還記歩虗聲
其二
武帝胡髯已上天肯留方朔世間年仙宫似起偷桃
獄且向蓮花峯際眠
在明遺我湘竹榻走筆言謝
百疊香雲綴露斑夢廻身似在湘山從君去後非無
客且掛高齋一壁間
答王叔承
世所稱布袋和尚者卽彌勒也在前刼爲求
名菩薩當來人夀八萬歲時成佛釋迦佛所
懸記也釋迦以末刼救世故難難故多慈愍
彌勒以起刼度人故易易故多饒樂今不探
其實而加以讇語得無泥犂之慮乎
不爲拈花也破顔史多天上儘寛閒隱囊一撮無勞
問中有湏彌七寶山
題文待詔玄墓四景
虎山橋畔月如銀桃花梅花相代新不湏指點増惆
悵身是當年畫裏人(予舊游處也)
其二
郁口墳前路欲迷桃花驕殺武陵溪樓頭一種看山
眼不見花殘襯馬蹄
其三
孤峯逺挿白雲間秀竹長松相對閒聽得菱歌人欲
近不知猶隔法華山
其四
古塔垂傾老樹竒霧殘雲洩轉多姿而今始悟寒林
色大是丹青未竟時(右幅乃待詔未完筆故爲拈破勿令添足也)
和韻題扇頭梅花
銅坑萬樹玉橫斜月洗烟籠領歲華棹過酒船無好
句至今猶自負梅花
徐孟章索詩爲贈走筆得三絶句
奚囊恰可詩千首拄杖時湏酒一壺醉後能輕田太
尉歸時那怕李金吾
其二
從令處士題鸚鵡(生有鸚鵡詩)所少文君典鷫鸘(生近有悼亡之)
(戚)指口大堪容捲白轉喉何必寘雌黃
其三
自言身世兩難容削髪從歸南北宗(生自言欲削髪入空門)不
見高僧名慧地還緣舊業有雕龍
徐生號雲樵而以葉子雪樵書爲介走筆戲成
一絶句
從誇范釜未生魚其柰勞薪桂不如咲殺山人山計
拙雲樵將至雪樵書
顧母張孺人六十(文康公之側室也)
曽叅補衮扶紅日尚憶携衾賦小星四十年來丞相
栢一枝留向北堂青
送張子新之蘭谿
棹過錢塘莫厭遲千峯倒翠挿漣漪居人已暁彈琴
事茂宰能歌解愠辭(君善歌故云)
其二
桐君南部盡仙官叱石爲羊也不難鳬舄一雙湏好
在金華舊省是長安(給事舊省曰金華)
陸無從茂才自揚州來乞文以贈歙人呉惟豋
得三絶句與之生高於詩與歐博士楨伯爲
廣陵社
金徽玉軫拂塵開流水高山信指裁忽訝新聲移入
散坐中人自廣陵來
其二
維揚詞客盡英髦得句爭誇白雪高一自社中枚叟
去何人八月賦觀濤(謂歐老也)
其三
乞將新序向新安一字躊躇下筆難見說龍門饒史
筆教人解作小巫看
鄖襄徐中丞以春秋臆見貽有謝
軍城秋日靜堪貪幕府無人筆自談見說麟經新傳
就千秋不數杜征南
胡元瑞讀鄙集有寄走筆四韻答之
殺青初竟未堪論博得驪珠字字勻莫信古來才一
石與君俱是斗量人
其二
文園多病日偏長贏得高齋看屋梁便是王充新論
就可能相益蔡中郎
其三
處處松隂護藥壇何人眞暁大還丹知君自有靈仙
骨叱石爲羊也不難
其四
蘭隂一水下蘭溪水隱花香水滿隄任使東流海門
去清心還向浙江西
走筆夀表兄盛氏
竹林雖好未堪求嵇阮那能到白頭七十古稀君自
愛何曽一醉不風流
其二
遇酒湏傾醉卽眠自稱臣是酒中仙仙家未必能勝
此不起貪嗔七十年
送陸楚生入陽羨采茶
由來陸羽是茶神著得茶經字字眞莫道青山無宿
業耳孫仍作採山人
其二
陽羨春芽玉萬株新焙得似虎丘無縱令王肅無情
思不與諸傖喚酪奴
懷王大叅陽徳有寄
鐘樓靣靣是横塘毎見雙旌度夕陽錯喚小桃垂柳
字那曽一樹不甘棠
其二
弇山春事日爭新轍跡從多不畏貧所恨子猷看竹
後幾曽眞遇賞心人
其三
嘗從别墅記新圖今日暘湖卽鑑湖自是君王多物
色可能長作客星無
其四
鴈蕩竒峯天下聞永嘉眞柑味絶羣啖君霜後三千
顆削脯爲龍穿白雲
仲山先生歸佳城得輓歌四絶送之
縱橫馬鬛徧空山上冢諸生暮未還玉樹祗今埋地
下銀鈎猶自在人間
其二
少日五長王散騎晩年三絶鄭台州生來不作紅塵
夢到了青山伴白頭
其三
寶界山頭玉萬枝人亡物在轉成悲相逢莫歎風流
盡留得王維畫裏詩
其四
春風一蜨自悠揚八十能過百歲長莫怪藍田饒晩
價有兒誰似北中郎
題黃定父瓜洲小閣
小閣方牀睡思濃金山忽送五更鐘披衣起坐渾無
事喚起江南千萬峯
題畫
瘦石枯松寫暮秋清溪一道帶雲流綸竿縱有無心
得莫恠游魚不上鈎
朱翁年七十號味耕而又好菊有子爲諸生故
夀之
南宫徽號下 恩綸共喜高年賜帛新更是一科堪
應詔曽爲孝弟力田人
其二
蕭蕭華髪倚垂楊也種黃花也種秧不是陶家五男
拙有兒身在泮宫墻
戲題詩扇後貽徐生
蕺山老姥亦可憐遇我塗鴉不直錢篋笥恩情翻不
薄好留懷袖向明年
長夏無事避暑山園景事所會卽成微吟得二
十絶句
小徑平橋路欲分萬條青玉一溪雲不湏更到幽奇
處便合長康寫此君
其二
剝啄從多且未譍小窻過雨篆烟凝偶然文債支梧
了却是逍遙退院僧
其三
潺湲信宿稻苖齊澗水爭趨罨畫溪處處竹梧添染
碧祗驚簾外數峯低
其四
絲竹由來非我心未論山水有清□□林宴坐幽深
處難道無弦不是琴
其五
日長隨意選漁竿小港輕舠喚不難千疊芙蓉攅碧
玉此圖留待月中看
其六
微凉淅淅上輕褣課竹調禽一小僮應是中丞霜意
薄故人雞黍日從容
其七
流水高峯盡日閒柴門風捲不成關主翁雖有無勞
問原與游人共此山
其八
爾雅樓頭日正長酒鎗茶盌博山香歌中九友容相
逐那有閒情和栢梁(余在鄖嘗有懷九友齋歌)
其九
收雨青天挂紫虹□頭晏坐小亭中閒談未了農家
事一陣前溪□稏風
其十
北風高枕便羲皇佳景無多畏景長爭似儂家祗樹
苑六時何處不清凉
其十一
花好那能一月紅緑肥還到九秋空何如淺淡峯頭
色長自悠然在眼中
其十二
撥剌銀鱗跳綠波呦呦文鹿過林阿從教饞客頻相
勸不解祗園施網羅
其十三
寶閣蓮花法像新垂楊拂水四無塵那知咫尺清泠
外便有泥連火宅人
其十四
殘杯移傍水邊亭暑氣醺人忽自醒最喜樹頭風定
後半池零雨半池星
其十五
斷盡人間書畫縁非關學道與叅禪從來到手渾無
味且仗牀頭買酒錢
其十六
墻頭紫翠兩三峯月滿觚稜風滿松睡起支頥無一
念偶然吹送五更鐘
其十七
有人相過說無生湏斷人間利與名畢竟尚殘名利
字不如支枕聽鶯聲
其十八
一閣中安兩藏書當時有諍未同居若教勘破西來
意紫氣東行也不虗
其十九
萬事全憑酒破除空勞千里故人書叅軍有頌吾能
熟僕射從尊斷不如
其二十
褦襶過從不厭頻牛腰行卷墨方新生平祗被虗名
累耐可殘年乞與人
讀王百榖吹簫賦因題畫贈星槎子然此非古
洞簫也以故稱新聲云
由來子野聽徧精譜得咸陽蕭史聲把向呉山吹一
曲何人不擬鳯凰鳴
其二
輕蕉徐出玉龍精一竅能爲三籟鳴任是子淵佳賦
就可教明主聽新聲
贈蔡汝立乞誌銘歸
三尺孤墳五尺碑中郎題字色爲絲莫愁名姓長埋
沒漸有人呼蔡克兒
蔡生以一紙得誌銘而客有高生者亦以一紙
來謁請從游且有所冀戲題一絶再贈蔡
婁水含滋楓欲鮮啼烏徧遶孝廉船從他門客劉义
橫未有昌黎諛墓錢
題半閣詩
地盡天空閣自孤浮雲一半遶簷隅不知收入青山
色小減徐家破鏡無
張牧遷淮相國與諸君會餞山園感贈四絶
袖中諫草帶霜華遷客風流莫浪嗟何必漢廷繞絳
灌古來才子傅長沙
其二
愁遣玲瓏唱别辭欲攀楊柳尚無枝習家池舘從如
舊弟少山公白接□
其三
縹緲樓頭玉萬家使君曽此汎流霞莫言鴻爪湏臾
事幽谷猶殘琪樹花
其四
弇山堂北四株棠夢雨離雲欲斷腸却道異時無剪
伐飛花曽藉使君觴
走筆贈張將軍赴嶺外
毋煩薏苡後車傳自有清風掃瘴烟壓載他年借廉
石盟心今日試貪泉
卽事
上元燈火不湏奢自有幽情領物華踏徧東城清夜
月安家園裏探梅花
長興哭子與歸途卽事有感
屈指流年醉裏論清溪如舊淚痕新也知不乏追隨
客誰是當時共濟人
其二
龍灣北岸骨堪栖漠漠愁雲片片低一種印山寒食
地白公墳畔酒成泥(新墓在龍灣之北)
其三
當年六子五沈淪一作人間舌底人暗數古來文苑
傳誰能白髪畫麒麟
其四
碧練東來是霅川銀魚紫蟹不論錢從他風景長如
畫割却浮家一叚緣
其五
太初收骨道塲山與隔新墳定幾灣六十年來無麥
飯可能相對憶人間
其六
玉龍橋下水縱橫酒眼摩娑醉語輕不道便成生死
别至今猶自恨潮聲
余所品顧家三白酒以甘敗而近得其法者皆
勝之因補三絶句而其一以貽胡家
品酒新詩亦浪傳顧家三白大非前如何奪署青帘
字把向胡生店裏懸
沙頭吕氏酒一也當第一
掃地人間色味銓自將眞趣媚丹田從教揚子中泠
品不及沙頭第一泉
0 吾弟婦之兄曰章郎酒亦清美
壓得檀槽瑟瑟珠瀉時猶有看成無誰能閒歩桃花
澗不向章郎乞一壺
清明日偶題
穠李夭桃各鬬新傷心眼底上墳人生憎介子成寒
食破損風光一日春
其二
典却寒襦挂紙錢又聞呼役向楊川三家兩舍無薪
米錯認江南也禁烟
過瞻美弟飮題
傍水誅茅三五椽網魚沽酒杏花前欲知何物堪難
弟夜半酣歌不肯眠
過從子學賢飮
小阮才餘犢鼻禈海棠花底奏清尊春光如此休教
負明日催租任打門
鄉居晏起
小樓烟雨乍霏霏支枕消教酒力微除却西隣呼酒
外判無剝啄到荆扉
走筆再送馮使君之楚
三呉重地古來聞全楚雄藩更不羣江岸送迎饒竹
馬何人不頌大馮君
其二
捲霧凌風青雀開分明一坐玉山來懸知傲殺南樓
月重見千秋庾亮才
贈張老
莫欺貧憊少生涯半畆沙田百種花咲殺東籬黃菊
後春光全不到陶家
調姚山人匡叔
羽扇藤衫竹籜冠自言親受九還丹無端却愛人間
好不怕山房丹竈寒
鳦先以書自通於屠青浦有國士之遇賦此贈
之
于生書記似鄒陽片紙能專上客牀不信比來知己
事試聞猶有令君香
朱定國解館歸明州贈之得三絶
風物清佳浣客愁不知何事憶明州輕舠泛盡東湖
色應向婁江問舊遊
其二
兩兒頭角漸嶙峋三載東風絳帳春白虎倘逢明主
問可能忘得授經人
其三
惜别飛觴各鬬乾呉江楓落未成寒惟憐十月山隂
道不共王家子敬看
題摘阮圖
絳紗微露玉尖纎搊得新聲字阿咸門外平康佳姊
妺卽今偷譜不湏嫌
贈照幻禪師一絶句
伏牛山下結精廬煉盡羣魔剩一如誰信近來能所
盡貫休詩句夢英書
金澤寺僧爲余生日誦經報以一絶
除却生辰薦親外酒船何處不沈冥卽今四大留何
事勞得山僧爲捧經
題溪山深隱畫
古木寒流一兩家柴門晝掩待歸鴉何如只向人間
住與客携壺踏落花
莊臨甫力田種竹有長者風今六十矣其婿陳
生懋謙中表姪也索詩夀之得一絶句
庭前種竹一千竿屋後收禾三百廛欲向而家漆園
祖與君重注大椿年
寄題何鴻臚仁仲甘露園
名從鐡甕城邊得人向金莖夢後歸荳蔻梢頭渾欲
醉芙蓉葉上未應晞(俱咏甘露也)
其二
海内爭傳杜甫詩何將軍第有園池金魚銀甲從他
好第五名高心自知(君伯兄爲閫帥故也)
其三
一點晨光炯欲開露華初潤蕋珠臺墻頭蛺蝶衝眉
過却道何郎傅粉來
其四
千株桃李怨春華九畹芳蘭也自嗟水部向來心性
别只拈霜管賦梅花
贈王山人良材二絶
返照輕烟暈碧紗翠禽飜罷玉橫斜絶勝黃鶴樓中
笛落盡還開六月花
其二
爾貌孤山雪裏春能抛玉骨染緇塵懸知不作毛生
手却悮江妃自寫眞
聞仲慧治制科業於尊生齋嘲之
新水高槐咽暮蟬尊生齋裏好談玄如何半夜篝燈
讀只是長楊校獵篇
暁上人自江右來謁敬美贈之詩云南海楊枝
白社蓮老僧無住總隨緣不知逢着文章伯
可有衣裳與大顚又行腳山僧不住山正逢
居士掩玄關却嫌留偈多重障大海長空自
往還盖謂余方杜門不易見倚韻立贈二絶
有社何湏種白蓮澆花挿柳但隨緣從他佛骨原無
表那許殘花乞大顚
其二
叅盡叢林踏盡山未容輕叩淨名關霜寒路滑知應
否收取三條坐具還
暁上人自云能草書轉法華千徧謁補陀落迦
者再矣告余且復往走筆反前韻止之
鯨波千疊海門還勸爾清秋且閉關但使六塵緣境
淨眼前長是補陀山
其二
草書時作素師顚一鉢何如但信緣千徧法華從自
轉還能舌本吐青蓮
家弟轉官後寄一詩扇錢叔寶有與君何日共
閒身語叔寶日作畫不休而余苦文債剌促
因戲題其後
王叟時時徴白戰錢翁日日賣青山多生未斷貪名
障博得閒身亦不閒
酬顧不疑
秋色衡門好晏眠忽聞流水兩三絃似窺呉下機雲
意有句還酬顧彦先
詹東圖進士以所刻石書見示爲成二絶贈之
題罷江東幼婦碑公車二月到京師十三經就如豋
石除却中郎更有誰
其二
不是君家詹舍人紫微房後寫絲綸男兒自有如椽
筆一掃燕然萬古新
答葉茂長解嘲
翟尉歸來客尚新柴門剝啄反嫌頻不如箕踞松風
下次第殘編對古人
其二
南牀白簡任他驕贏得餘年不早朝莫道山人無約
束雅聞彈事到甘蕉
送李時養游金陵
李生買棹長干游楸局奚囊在兩頭欲覔羊郎劇碁
地不知何處是金溝
仲春二十日後梅花始盛偶成四絶
二月行盡初日晴千枝萬枝玉縱橫常年花謝今年
發始信春遲却有情
其二
色觀空來定幾旬東園初吐屐痕新莫嫌春勒梅花
晩也勝無梅負此春
其三
西園幾樹玉橫斜雨打風摧一任他縱使春光耗磨
盡不甘三月伴桃花
其四
瘦骨崚嶒老不羣怯他春雪愛春雲自從叅得羅浮
夢消息依稀見幾分
趙仁甫孝廉來乞其父墓文留山園少時賦此
志别
幾樹孤山雨後香薄寒憔悴縞衣裳未論詩句清堪
比情性都來似趙郎(君詩清絶而貌都雅故云)
其二
弇園春晝但高眠篋底都無諛墓錢揮草爲君生别
淚一江烟雨孝廉船
清明日偶成
小塚輕風舞紙錢斜陽漠漠草芊芊非關榆柳無新
火總爲人家不禁烟
其二
歲歲年年世事非朝朝暮暮故人稀唯因白骨無窮
盡新鬼猶堪舊鬼饑
其三
楊柳梢頭颺酒旗軟輿憑着煖風吹未論天地藏身
處不起兒孫異日悲
其四
葉縣天貽白玉棺滕公石槨在長安爭如諶母祠前
樹不受人間淚眼彈
山僮言游客放歌折花者戲答之
有例何曽問主君六么三雅任斜曛主人總在茅簷
底唱遍龜兹也不聞
其二
携酒看花不碍頻唯求酒後護殘春不辭樹樹憑攀
折孤却明朝花下人
衡陽曽生萬里問奇實無奇可問也於其歸口
占贈之
落魄書生縱酒徒久抛符印著潜夫而今對汝機關
別但語胸中一字無
其二
悟得從前字字非臨岐無淚可沾衣碧天雲盡都如
洗不碍衡陽春鴈飛
七夕病中
病骨蕭然一葉秋踈簾不捲絳河幽茶瓜酒果從無
分不起人天兩地愁
其二
鄰家乞巧候天孫月轉參橫不掩門拙癖病來逾自
愛卧陪孤影度黃昏
其三
共君閒傍小溪行愛弟東莊看犢耕說與曼殊能許
未雖游族姓不求名
其四
沈郎徵事近何如旗鼓蕭翁尚有餘嗒爾相看無一
句可能消盡腹中書
和孫中丞豋馬鞍山韻
千山如笏拱朱樓平楚將雲勢欲浮見說興公新賦
就坐令王粲亦銷憂
其二
獨立縹緲之飛樓片語能令紫氣浮却是岳陽題壁
後至今天下誦先憂
贈劉少府四膺臺奬
四見旌書下郡墀道傍何限口成碑莫言清白無人
賞今日眞成有四知
其二
賛公庭舘眞如洗吟岸烏紗據槁梧劉寵雖廉爭得
似橐中猶長一青蚨
其三
尚書兩世大名垂喬木干雲蔭後枝處處遺碑應好
在知君不是狄公兒
黃仲高先軰枉訪有贈
蘭芬馝□藹衿裾一片冲懷玉不如事事擬君家叔
度祗輸年少赴公車
其二
四明才子氣如虹何事低頭王長公誤道姓名豋琬
琰此身原只在牆東
題復甫墨牡丹
百種沈香亭畔枝錦嫣紅醉午風遲那期虢國夫人
到淡掃春山八字眉
其二
半幅生綃墨乍勻天然貌出玉精神朱欄下盡葳蕤
鎻却是丹青解悮人
蘇山人自張司馬歸云辱倒屣之延而所謀未
盡果戲贈一絶
博得侯門一笑新鬂霜猶自未廻春人間不遇邢和
璞誰向天門禮弄臣
題瀟湘夜雨圖有感
扁舟十載問瀟湘曽向天東指鴈行今夜對牀春夢
穩不妨風雨過西堂
作張令書戲題後
貪聞方外有閒居筆硯垂抛樂有餘誰信别生方外
事爲僧仍作使君書
仙師處見徐郎有贈
雙瞳剪水玉爲神皈禮神壇叩宿因自是徐家原有
記此兒天上石麒麟
偶題
一間茅屋足沈淪無那虗名轉趂身記得松風陶氏
閣玉書先下掃除人
其二
十里香烟夾路岐少年爭草歩虗詞不知天上原無
用只禮身中一字師
余徳甫見貽籜冠侑以一絶句倚韻和答
竹萌含露供朝餐餘籜猶堪劉氏冠不道道人心死
盡雨來猶作化龍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七言絶句
七年前爲在明賦此十絶句今春在明遇余呉
閶復出卷索書之時余二人各挂冠久矣因
題二七言絶於後
當年楚館咏江籬忽戴宫花集鳯池何限幽芳領秋
意于今方是屬君時
其二
才談訪舊便欣然更怯長江浪拍天十絶新題挂君
壁似應翻勝子猷船
沈嘉則屠長卿相約爲古樂府雜題廿絶句
索和余以言激之謂長卿之高華嘉則之雄
渾信是當家若情事或湏讓老夫一歩兩日
内便能成此二君得無咲其語之不讐也
湘妃竹
幾點苔痕上翠筠千秋長見淚痕新從他帝子誇江
渚不是蒼梧望裏人
呉王試劍石
□爾青天一電流山頭白虎逈驚愁不辭頑質長刳
剖相國功多也属鏤
秦女捲衣
秦女呉籹玉不如捲衣猶在五更初休疑雨露無多
點關内離宫二百餘
高帝斬蛇劍
大澤雲腥碧血侵芙蓉猶在匣中吟天教武庫穿雲
去負盡殘年斬馬心(穿雲事見西京雜記漢有斬馬劍謂司馬氏也)
賈佩蘭出爲叚儒妻
愁向人間說漢宫春歌字字咽春風空憐透指金彄
美不及秦家照膽銅
探丸
月黒牀頭風雨鳴五陵西去漏三更賊曹休恠探丸
事自是人間有不平
藏鈎
花前彄戲巧爭新無柰些娘道便眞總爲怯輸渾不
展依然鈎弋趙夫人(其戲起自傚趙夫人也)
蹴鞠
油塲光軟似凝脂結社分弸各露奇子政自誇新様
好宫中原不愛彈碁(劉子政以蹴鞠勞神爲彈碁之戲進帝得青羔裘紫絲履之賜)
鞦韆
柔荑弱柳競風流蕩漾顚狂不自由却似儂家新孔
雀學飛横上樹梢頭
春日獨當壚
纎玉徐量琥珀巵杏紅衫子任風吹公然解贈金條
脫頼是傍無犢鼻兒(謂相如也)
七寶避風臺
七寶籹成百尺臺怯風閶闔不曽開縱令吹着雙飛
去還解雙含禍水來
薛夜來
空勞國色更針神雨露恩移别院新記取蒲生塘上
曲九泉差勝姓甄人
清夜游西園
夜凉清吹夾車來菡蓞秋蘭水陸開何限風光何限
月有誰能嗣建安才
愛妾換馬
燕頷風雲切大荒雕鞍新熱冷紅籹權奇到底應湏
盡其柰蛾眉也是霜
採蓮曲
玉腕交加摘露房生憎孟姥妬檀郎榜來蘭檝吹令
逺引去蓮歌咽不揚
若耶溪
歩屧尋春傍若耶雙鬟白足洗輕紗興來莫踏雲門
寺處處青帘賣酒家
北風吹裙帶
嫋嫋婷婷驕上春狂風揺蕩不由身君王莫問吹多
少可是吳郎畫裏人(明皇問太眞任吹多少吳帶當風謂道子畫也)
宫蠶
摘來桑葉餧蠶肥繅得流黃夜上機愁說上方初進
御君王别選越羅衣
燕姬墮馬
墮馬胡姬不動塵飛鞍一躍轉如神莫輕乘氏侯門
過惹得梁家髻様新
春閨怨
何曽鵲印在龍荒止許雙蛾鎻洞房秋夜縱長猶有
夢無情無思對斜陽
送李徳宣之蕭山司訓二絶
蕭山竹箭美於玉湘湖蓴菜綠勝絲任是廣文官舍
冷未應翻作季鷹思
其二
八月晴江響怒雷西陵渡口趂潮開船頭赤鯉如人
立知是龍湫帶雨來
徐大光祿奉使江西 淮邸見顧贈之再得四
絶句
擁傳初從尚食歸天香細細染宫衣欲知 明主興
居事可謂韓休疏不肥
其二
淮王上客總能文誰似風流徐少君彩筆寫將芝嶺
色錦囊收盡蠡湖雲
其三
豫章何限豫章材蔽日干雲夾道開君去試看梁棟
具阿誰非是相公栽
其四
高秋伏枕罷絃時一曲聊將贈子期若向洪都朱邸
聽有人能譜右丞詩
偶題
一縷沈烟裊碧虗五千言是讀殘書亦知終日無凢
事祗恐凢情未破除
贈孫章甫
午壇烟煖日遲遲玉洞羣眞禮法師最是黃庭湏早
熟莫教符力不相隨
其二
游戲人間事事工何人不愛葛仙翁那堪一片桃花
水鎻住蓬萊未許通
初入道史氏婦病死詩以傷之
石湖橋畔土千堆送客魂消黯自回唯有師眞曽授
記寸心猶暖未成灰
其二
初將七魄試重泉同學羣姑盡惘然不信已生忉利
界散花先到世尊前
過新第
壓簾銀蒜玉鈎斜數縷沈烟裊絳紗曽向此中投一
宿不知端的是誰家
過弇園
平泉花木四時春抛作朱崖萬里身爭似弇園三五
歩盡將春色付游人
仲冬望乍晴風橫甚而窻月破夢有成
霽月疎窻分外明狂風無柰海潮聲誰能忍冷孤峯
宿坐看沈波洗太清
極寒撥罏中灰得小火遂成
榾柮灰殘冷更新撥深微火似魚鱗雖然撥得無些
子少選能爲滿屋春
穆考功敬甫早歲乞休惟以讀書苦吟爲事今
年擬少陵秋興八首使其子光胤集右軍書
書之見寄走筆爲謝得四絶句
遲鴻臺畔擅三餘良冶爲箕也不疎欲識自相師友
意少陵秋興右軍書
其二
誰道扶風近帝都繞臺千匝盡江湖南荒豈少同游
侣踏徧春風聞鷓鴣
其三
縱橫彩筆寫雲霞其柰山人行徑賒綺語讖來無一
事偶然微雪警窻紗
其四
羊家小婢學夫人到底悲歡不属身爭似娙娥籹洗
盡自然氷玉離風塵
正月六日送舍弟河口卽事偶成
青絲忽散木蘭舟疊鼓揚舲可自由欲試離心無處
覔一灣新月乍當頭
其二
三千里外是西秦五歩東頭故里闉誰信一杯分手
後便爲函谷聽雞人
其三
過船仍戴紫陽巾鼓吹旌旗閙殺人了得去留無碍
意不論居士宰官身
其四
道人巾褁比丘衣炊黍烹葵儘解肥無石可留初起
牧有乘專待世親歸
其五
經年不踏水西門也似城居也似村拂靣東風猶未
識偶然微綠現籬根
其六
飜因愛弟有離筵羣從兒孫滿目前總是現來阿閦
國一燈還傍佛龕懸
夢後席上口占
偶然夢作朝官好醒後依然一道人却憶景陽鐘底
夢五湖佳處便垂綸
其二
春來大作縱橫夢夢裏頭頭記却無猶勝日長無外
事時從故紙問葫蘆
送里人金大從軍兼簡方記室景武
雙鞲結束氣如雲亞子城西酒半醺欲向故人歌出
塞近來王粲倦從軍
其二
薊門芳草殢雕鞍下馬胡姬酒未闌金印不關 明
主惜春來質子徧長安
送曹子念文學游閩還訪天台
曇陽觀頭夜香焚裊作輪囷三素雲若到幔亭應少
住爲余持贈武夷君
其二
武夷九曲青不足還向天台訪石梁爲是橐輕難壓
載盡收山色付奚囊
其三
氷盤不肯薦楊梅五月閩天錦作堆日啖紅香三百
顆可應单爲荔枝來
其四
虬髯鐵靣太崢嶸看爾菰蘆意氣生莫爲外家誇宅
相近來文苑已除名
郊行
滿村柔綠數枝紅也解愁儂也殢儂欲覔二端無處
着翛然自在版輿中
折簡要家馭提學同長公學士看地棠花
弇園千樹錦横斜雨妬風欺一任他唯愛君家兄弟
好就中留得地棠花
小病愆花期唯牡丹在耳次公將有豫州之行
更成一絶句
飄盡棠梨見牡丹折花行酒莫留殘洛陽春事知尤
少無那明年兩地看
元馭學士於新觀種花挑野菜前後戲呈得十
二首
白白紅紅幾樹斜清溪一曲水如霞不湏牙版標名
字看着應呼學士花
其二
一蕋鬚頭一佛圓供時長在梵王前逺公未暁西歸
意親鑿方池種白蓮(元馭手種白蓮)
其三
仲冬朔日仙蛻廻叢桂凌霜特地開莫咲凈名居士
病前身金粟老如來(元馭時有微疾故云)
其四
墻隂馬鬛秃於童眼看桃花樹樹紅春色縱歸猶未
辨與君相對試霜風
其五
舞蝶雙縈小玉團殿他春事耐他殘道人香色元無
住偶爾聞呼綠牡丹
其六
三月行盡春光微欲覔飛花無可飛高下川原諸草
樹也能將綠染人衣
其七
野菜經春百味新長鑱一柄便周身首陽薇蕨元何
限始解夷齊未盡貧
其八
一叢新竹迸龍鱗微雨仍驚玉菌新乞得維摩香積
飯午齋先供兩閒人
其九
五月五日坐東籬忽有黃花抽數枝呼杯恐失醒纍
意不飮生教醉令嗤
其十
曇陽庵東積水多僧來商畧種新荷雞頭菱角亦堪
可柰此一碧玻璃何
其十一
六月十八陽侯狂老樹草偃蛙窺牀老夫擁被卧三
夕竟有紅日翔扶桑
其十二
穰穰湛露栢間垂色勝醍醐味勝飴見說華池元自
有可煩天上借璚枝
爲僧題雲林卷
暁樹蒼蒼徑未分數聲清梵隔林聞莫欺罏底旃檀
燼也解蒸爲寶燄雲
爲章仲玉題保竹卷
龍鐘數挺不辭殘把送奚囊耐歲寒絶勝洛陽西邸
内勞人日日報平安
題畫
古樹精籃杳靄間輕帆吹過碧灣環道人雙屐何曽
繫猶自貪看畫裏山
喻蘭溪邦相爲四絶句貽我頗致青蝇之感且
以名酒二瓿見餉其落句云萬事從教醉裏
銷次第和答
勞君五嶽起雙眉老病無能學羼提祗是憐他善星
軰惡風吹送下泥犂
其二
金華洞洞有仙官叱石爲羊也不難總爲漢家羅網
急雙鳬莫遣問長安
其三
潘郎可是懶栽花一賦能當萬樹霞却笑爾時勾漏
令不從身内覔丹砂
其四
蘭溪新酒碧於泉一斗眞堪價十千我醉聲聞渾不
要使君公暇好逃禪
送潘大憲副視關中學政
雍容冠斾入燕京經術江東舊著名不似公家潘散
騎僅將行色賦西征
其二
三輔青衿拜下風就中三禮更推公似聞伯仲金華
省曽奏先朝白虎通
偶閱楞嚴作
十年難弟未知音七處徴心可見心何似捲堂聊散
去任他魚鳥各飛沈
其二
蓮花採去覔淤泥覿靣張拳轉更迷了得本來無染
意眼前何境不菩提
其三
毋勞九品憶蓮臺也莫棲棲代世哀一念不生眞體
淨圓通大士應聲來
其四
莫把塵心惹世塵阿私十格尚沈淪那知梵釋諸天
位原是靈山九地人
夀魏鴻臚七袠
詩酒絃歌寄此生風流重見顧家瑛(君居爲阿瑛遺址)不湏
屈指量貧富七十年中擅太平
其二
庭前木蘭何太奇千朶萬朶白迷離爭似中堂雙玉
樹對飜華蕚吐孫枝(君庭玉蘭之盛甲呉中)
其三
牙緋艾綠擁朋尊可愛君家好弟昆猶有雍容詩禮
在令人長憶魏陽元(君之伯父也)
其四
賓筵弁側半隗俄猶戴烏紗檢白波不爲一官能戀
戀少年辛苦讀書多
周三儁郎時誦道書辭其舅學士公游南太學
得絶句二首
十里珠簾出暁籹長干春色待周郎從他誤曲毋勞
顧留得齋心奉紫皇
其二
袖裏南華與舅論翻從玉潤愛氷神晩菘早韭山中
味愼莫誇他肉食人
戲爲櫻桃題二絶句
葡萄賜紫那同貴金橘堆黃剩是酸何似琢圓千靺
鞨深紅透出水精盤
其二
含桃一薦栢梁新偷入新詩郭舍人咲殺上林村令
句李梅爭似囓妃脣
送張蘭谿公除補選
迢迢单舫上天京单父當年政已成五月南薫無限
意彈琴莫道不成聲
其二
曽傳八咏在東陽可借雙鳬下未央溪邊小兒騎竹
馬洞口仙人呼石羊
襄國王飛教千里歲一慰存野人無以仰酬惟
祝麟趾之慶而已敬成四絶情見乎辭
老龍隄畔彩雲開千乘旌旗射獵來蔽日鵬雛渾不
管掌中貪捧一珠廻
其二
渚宫春雪一豋壇宋玉文成最耐看十二巫峯盡磐
石莫容雲雨夢中殘
其三
六月金盤安石榴榴房忽綻玉□流欲知太母嘗新
意親遣高王問魏收
其四
老病蒙莊五畆隂年年孤負楚王金雖然曵尾泥塗
樂未少銜珠一片心
陳道復寫牡丹徵仲題句以徐熈擬之戲歩於
█後
誰將野逸擬徐熈一種妖紅暈玉肌應是陳閎被宣
召沈香亭畔寫楊妃
答沈嘉則
風流翻入歩虗詞南國人稱沈亞之不信緱山辛苦
意只言笙鶴便相隨
其二
才從苦海脫沈淪兩鬢蕭踈已似銀君是謫仙寧不
解玉京那有半殘人
同州王先生賜紱依曇陽菴脩西方業以俟師
眞盻蠁少子某迎之不可於其歸也代先生
送之
阿翁非爲逺公留爲覔金箆淨土游十萬八千猶未
是可應西向憶同州
其二
莫因離别淚闌干老子氷心徹底寒會得西歸眞意
後不妨兒女話團圞
同州二先軰以書迎其父令公歸不得作二絶
慰之
雪山行道不辭辛車匿空歸羅睺嗔以此深心奉塵
刹古來方是報恩人
其二
朝聞丹訣暮西還不踏江南處處山但使郎君如尹
喜可容眞氣誤函關
題楓谷卷爲杭州喻邦相
春至能青秋更丹山深不共荻花寒武林官道知多
少總與行人醉靣看(香山有楓葉荻花秋瑟瑟之句)
其二
庭葵嚮陽知故赤谷楓背日亦成丹總令心事各有
寄誰解霜風領歲寒(少陵有背日丹楓萬木凋之句)
贈錢效拙六袠夀言二絶句
錢翁長余星一週十年先着鹿皮裘如逢海上添籌
客爲我聊呼第二籌(君居海上而好著隱士巾服)
其二
魯連乍覔東海住安期復從海東來飮君夀酒君試
問爲是仙才說客才(君有縱橫才而二仙皆嘗作說客故云)
贈黃鵠
道子麄豪故有神精微仍數李公麟何當掃盡鉛華
態貌得乾坤萬古眞
其二
誓墓歸來老病身無心去逐世間塵與君轟飮君猶
恨不寫人間第一人
寄贈呉大倕倩
十載呉郎已大名青山依舊楚諸生似聞老蚌蹉跎
意欲遣雙珠入帝城
寄贈呉二臯倩
酒態傀俄兄不如弄船釣得武昌魚青藜忽破高齋
色醒後吾伊讀父書
和張肖甫司馬題王陽徳使君陽湖别墅十咏
知樂軒
鯨口初分玉澗餘金鱗點點躍青渠欲知魚樂無如
子曽向澄江夢作魚(君嘗令靖江故以令事戲之)
清凉界
從他赤日也清凉室利南來是道塲不似石家金谷
地熱心偏向綠珠忙(五臺有清凉界金谷亦有清凉臺)
紆青閣
小閣踈簾靣靣開不知何處送青來佛螺欲傍斜陽
歛那有珠絲繫得廻
紅雨蹊
天花爭墜不黏身下作東林紅錦裀却恨酒醒眠起
後悄然無計一留春
浮碧臺
千尋碧皺倚空濛湖眼山眉態不窮錯訝樓臺縁蜃
氣中天湧出化人宫
金粟嶺
紛紛金粟萬如來移自西方七寶臺笑殺中秋靈隱
夜總令收得不堪栽
穿雲峽
有時峽坼流雲逗有時雲薄峯尖透主人躡屐傴僂
歸剪得氤緼滿雙袖
超然臺
暘湖千頃白雲流百尺隗俄在上頭欲語超然無可
道不牽塵世一絲愁
筠阿館
萬條青玉逼雲寒餘籜猶堪剪作冠張廌莫跨居處
好王家亦自有琅玕
暑香亭
才歌白苧水生凉脉脉柔風送暗香記取鄭公三伏
日碧筒徐吸紫霞漿
偶題
抛却功名事上眞名根猶自惹凢塵恠來人鳥宫中
客多是羲皇向上人
其二
平生不擬作裴休見有遺書好撥愁撥得一行黃蘖
字何湏更訪赤松游
蔡文學曼倩求書其贈大父九十四翁及父孝
廉詩因題一絶於後
九十四翁歸道鄉孝廉花蕚日相望(時舘於吾弟所)看君三
世催身老不是誇君大父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四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七言絶句
昨秋有傳殿卿左史游道山者得一絶見慰不
勝快心走筆奉賀
春來飛夢玉京山乞得交梨一顆還徧叩金臺無長
史祗應猶自在人間
有蓮洲比丘者托康生寄一偈云法身有口能
噇飯大地無塵翳眼睛此事遙知已相悉願
垂一語印愚情率爾奉答
噇飯莫貪香積飯無塵翻惹六根塵通身是口通身
眼口眼應湏賺世人
又代僧答
噇飯何妨香積飯無塵一任世間塵通身是口通身
眼口眼何曽賺世人
書付印公轉寄不知到否三月偶舉似驌兒
拈曰已是印了也又曰以後再莫舉似别人
問余二詩若何曰後一偈此僧尚留目在前
一偈瞎却此僧在已而曰雖然如此是教典
中話余出兩歩霍然云法身有口能噇飯有
口不噇飯要口怎麽大地無塵翳眼睛誰翳
汝然已無用矣
題李使君扇頭小畫
幾重雲樹幾重山小小茅簷三兩間但許使君齎酒
至不妨南陌荷鋤還
袁繩之太常起家赴南少司空走筆爲贈
漢家清議重南宫卧雪能憐袁邵公總爲太常高第
久璽書連旦拜司空
其二
單車軋軋度丹陽十載清名揚太常任是令公家宴
好也應中夜減紅籹
其三
顚倒衣裳白髪侵篋中腰帶半無金當時諫草垂磨
滅猶是區區請劍心
其四
依然藍筍叩精蘭剝啄聲停稚子歡懶病科頭當六
月不因知己便彈冠
呉生得神符治余少子士駿瘧應手卽愈走筆
贈之
眼見兒曹病骨蘇將言無鬼未全無少陵總有花卿
句不及呉郎一字符
偶成
楚英晩節希轉輪漢獄株連千萬人清淨慈悲兩安
在西來誰爲治貪嗔
其二
讀書萬卷葛勾漏飮酒千鍾郭景純狂夫借此聊自
暖第恐天宫無二人
其三
疇尊武媚作越古疇字阿嬤爲總持不怕舌尖難過
鼻只謀衣鉢且寛眉
其四
古來持律讓宣公何事貪它天食供身後擬歸慈氏
院眼前不見西來宗
其五
于闐比漢一小縣縱令護法能幾何懊恨談禪裴相
國不將黄蘖換青娥
其六
海山方丈不肯住要住第三兠率天只恐放教居外
院小蠻樊素共年年
其七
白雲先生高侍中自誇呼吸與天通斗大揚州貢賦
絶祗緣眞誥有曹公
其八
西崑豔體楊學士醉裏禪那誇更深金靣棋盤都拍
碎却因丁冦便驚心
其九
蓮經女子轉山谷五祖戒師作東坡一升一降事未
已更四百年將柰何
其十
少年謗法晩護法 抨魯公少温公僧雛兩耳掩欲
盡未必西天耳盡聾
其十一
縱橫說法張無垢猶自低頭妙喜公讀盡傳燈果師
業覺他心地未全空
其十二
長春占斷維摩刹靈噩平増徳士巾歸覩玉皇稱帝
釋始知元是一家人
樓道人一衲一竪一瓢遨遊海嶽而所携詩卷
多名士如王格太僕呉國倫叅政張位侍讀
同王穉豋太學張鳯翼先軰昆弟之作皆在焉
仍虗首簡以乞余題戲呈二絶歸之
道人雅自毛仙伯元白韓劉詩卷多解道蕋珠宫裏
住盡應翻作歩虗歌
其二
囊裏牛腰詩卷麄它年鶴背重還無何如負局先生
好只挾眞形五嶽圖
百榖别余禮補陀出此扇索題走筆戲之
南海南頭有落迦觀音寶座擁雲霞王郎内典應湏
看此是支那小白花
伯玉肖甫見過後卽作書遣候明卿而殊苦一
介之難因成二絶并寄明卿
門外初停嵇吕車殷勤仍囑武昌魚從來一點相知
念不爲蒲輪便破除
其二
丹楓九月大江寒欲結雙魚千萬難何似只憑秋枕
夢泠然一夜度齊安
寄黄州鄒使君廸光兼簡周弘禴選部
黄州黄菊徧地黄太守飡英齒頬香若少醇醪助秋
興袛應懸榻待周郎
其二
蒼頭信去頻丁嘱赤鼻磯頭賦在無聞説使君開碣
石不妨千載配雙珠
黄州周二選部居憂作此寄之君故以星變言
事忤貴人見謫
七月十五憶黃州中有豪賢重姓周任使綸巾爲布
帽也能雄辨壓曹劉
其二
占星疏草勝君房匡鼎揶揄石顯忙今日中天蒙氣
尽可能無意向明光
洞庭陸生醫而能詩以三律見投聊成二絶答
之
甪頭深處不知年忽破霜風入郡廛買藥收書知已
了祗應還趂太湖船
其二
壞色方袍墊角巾老夫身是佛家身勞君苦贈千秋
句那有虗名可借人
謝雲仙老人皆用古語起
我所思兮在桂林感君屢致瑶華音縱令一語不相
薦終是悠悠千古心
其二
湘中老人讀黄老手擷金光玉芝草他年謁帝何所
徴一點蒼梧紫烟小
題雙雀梅花扇
東厨殘食競饑鴉西舍飽蜂喧晚衙豈是中庭無滯
穗皎然雙雀坐梅花
寒夜懷元馭
無病無愁擁一氊怯寒猶自不成眠誰憐雞骨支牀
者布帽衝風訪墓田
陸少宰與繩北上迂道見訪山中贈别
柴門寂寂掩蒼苔小雨輕風香篆囘鳥雀慣將籃筍
狎無人知道宰官來
其二
女牛驚見一星高煖眼初廻仲蔚蒿中散縱然饒懶
癖可應容易絶山濤
其三
東風不作薜蘿春物色勞君到隱淪聖代夔龍方接
席可能容得棄瓢人
其四
濁酒離亭望眼孤明朝春色傍艖符燕中啼鳥知無
數莫遣空林聞鷓鴣(次日立春)
戲贈于鳦先
七月十五夜何其正值扁舟訪我時留卿且試盂蘭
供來歲依稀叢桂枝
庭有小方池延袤不盈丈種白蓮花且植五垂
柳環之
雪白蓮花出水開陶家仙令好徘徊縱令無酒攅眉
去且爲薫風五柳來
意上人一梓甓婆羅門棄家入道通習三乘援
蘇學士贈鄉僧文老例乞余一言走筆應之
看君竿木向隨身知是三乘老斵輪仗作忠師無縫
塔湏彌一半萬由旬
其二
當日蜀僧過蜀客于今呉客詠呉僧如何尚有鄉心
在兩兩長松挂葛藤
看李張二子奕
疎簾落日小楸枰美作山人坐隱名一片殺機相對
發不如青海去談兵
十二絶句送敬美弟閩中學政
一傲除書兩挂冠歸雲欲出洞門寒凝空易作千原
雨承日還高五色翰
其二
莫言時雨未平匀西灑秦天東入閩惟是錢塘一水
地至今猶有望霓人(中推浙學不赴)
其三
七閩文物有容輝吹律鄒生事已非欲向春風問消
息一時翹首問烏衣
其四
千疊名山千疊青五更風鐸五更星莫言池草今無
夢也要隨君到幔亭
其五
幔亭溪畔宻藏雲曲曲清流皺縠文火棗嚮來湏已
啖前身可是武夷君
其六
倚幰看雲度武夷霜皮古栢隱叢祠諸生定有椒漿
供爲讀羊公墮淚碑(先君遺愛祠)
其七
千林霞碎荔枝風火齊堆盤萬顆同盧橘楊梅知不
論可能收得狀元紅
其八
萬安橋畔水曽波紫蠣紅瑶處處多採得明珠堪把
翫莫教魚目咲蹉跎
其九
絳帷斜捲木蘭舟夾岸蠻音入棹謳使者解書丁有
尾不妨行部下汀州
其十
澹圃西連恬憺宫香煤欲冷樹號風從他猿鶴相驚
怨自是氷心出處同
其十一
破寒三盞甕頭春臨到分離亦愴神我厭長生君用
世可能終作耦耕人
其十二
右丞雖則戀清幽五短元應讓蜀州記取玉礬書内
句莫容堂印挂心頭
送肖甫司馬於清洋江口
清尊紅燭暫爲歡臨到分携醉醒難縱有氷壺心一
片伴君終是怯長安
再送伯玉至清洋口
君携胡建我曹丘各擁雙株玉樹秋兩地客星分不
得清洋中半是鴻溝(君舟有胡元瑞及淹嘉二仲我舟有曹子念及瞻敬二美)
三送與繩至奣子
兩岸朱衣送宰官中流衲子話團圞自憐不了能仁
字歸卧杉龕蘿月寒
四送明卿夜宿玉龍橋
玉龍橋下水縱橫疊鼓廻颿斷續聲城頭一片崑山
月多少人疑子晉笙(時月卿携歌吹弄之)
五送本寧觀潮南浦
平原十日未從容流水千重意萬重欲對鄉人誇共
載仙舟自有郭林宗(時貞吉在本寧舟中)
六送楨伯於城西關
毋輕畵省老馮郎帶銙生花艾綬黄記取他年一奇
事嶺南還策漢賢良(馮唐九十復以賢良召)
用前例送家弟敬美視閩中學然至北水關而
止盖余已徙居鄉故也
眼枯無淚意茫然謝傅憑何遣暮年若使彈成白翎
雀便應生斷琵琶絃
鄉進士鄒道甫以嚴君之命借聽於余余實無
得也不忍逆其意以二絶酬之
子雲有字何湏問摩詰無言轉更難請看法堂方丈
地叢叢忍草蔓欄干
又
髻裏明珠當自知無端貧里叩貧兒北邙山下千堆
土葬盡神仙不解悲
黎丘大王以手書及詩畫種種見投寄謝并贈
得六絶句
由來龍種盡權奇七歩陳王已喚遲今日西園多應
教可能偏少仲宣詩
其二
脩竹梁園興有餘墨華長染馬卿裾恠來徧被千金
賜習得家王鳯尾書
其三
讓帝虬髯三葉孫汝陽眉宇尚天人宫花不落砑光
帽羯鼓能催萬樹春
其四
芙蓉疊疊冠霓旌千乘賢王春豫情道是麻姑山色
好便呼麟脯寄方平
其五
鵞溪百尺繭絲寛手寫淇園萬玉寒移贈王生懸四
璧誰能觸目不琅玕
其六
慚愧何郎通隱名長齋禮佛誦無生縱然博得諸王
餉不乞嵇家舊酒鎗
贈醫者馬道人
誰似燕中馬自然藥囊簔笠但隨肩生憎董奉多牽
繫不愛人間賣杏錢
送元馭閣老二十里橋同前例得一絶句
一葉輕舠破綠蘋驚看蓬底兩綸巾道人却有分携
淚丞相何無祗候人
弇園雜詠 梵生橋
隱隱紅橋拂地開徐徐蟾魄染青苔諸天幻出金銀
相色界天王盡下來
小祗林
佛日初開大地隂虗疑長者買祗林翛然一片浮雲
過欲問黄金何處尋
藏金閣
會得叅同兩漸和莊生昨夜訪維摩若教更會眞空
意萬卷函經一字多
小罨畫溪
輕篙剌水澹忘歸狼籍殘紅處處飛猶讓當年霅中
棹兩山空翠撲人衣
罄折溝
灣環清泚似金溝宛轉洄沿客自留兩岸芙蓉相對
發卽令無酒不悲秋
金粟嶺
罷繙經卷旋呼杯爲愛天香桂子開醉後飛花滿巾
幘眞成金粟卧如來
省穫亭
新□甕底嘈嘈鳴西隣稻壠黄雲平老夫眼飽腹亦
飽田家酒家虗得名
縹緲樓
獨立縹緲之飛樓又看浮雲天際頭洞庭西峯九千
尺尺鷃不礙逍遙游
大觀臺
日腳低垂霧半籠虞山一抹有無中劃然長嘯天風
起掃盡浮雲現碧空
超然臺
巉巖百尺頫澄潭天水相和共蔚藍小坐自然塵外
境日斜無意下西弇
潜虬洞傍水竇
小小空明逺似無泠然一水自縈紆潜虬相喚不肯
出爲惜胡髯徑寸珠
綰竒臺
小臺猶綰雙弇奇試問臺奇臺不知游人到此意忽
忽半學楊朱悲路岐
月波橋
兩弇中斷有橋過水束微風也自波最好姮娥輝玉
臂莫容游擢攪青螺
古廉石
戍削風稜無媚姿主人瞻拜具冠衣乍可鬱林將壓
載那容漢女作支機
壺公樓
壺公飮酒酒初乾誰道壺中天地寛幻出樓臺成五
色飛來日月是雙丸
玉玲瓏一名繚虹
壓盡千峯聳碧空佳名誰並玉玲瓏梵音閣下眠三
日要看繚天吐白虹
青玉筍卽錦川峯□□□並蜀錦也
百尺排空玉筍青山人端□□□靈誰分望帝陵前
錦自是當年役五丁
散花峽
長年鼓棹穿岝崿恰值春闌藤花落一花墜幘酒一
杯懊惱東風不作惡
蟹螯峯
畢郎左手偶一失遺螯千秋化爲石當空怕遣酒星
知攝向微垣佐瓊液
流杯石
雲根障底暗泉流蓮花瓣中蓮葉舟直疑分出君山
酒奪得頭杯不肯休
飛練峽
游女拏舟向峽邊驚呼白練界蒼烟生來未識天台
瀑濕着紅衫不解憐
娱暉灘
灘頭垂楊好繫船楊枝戲水桃花顚枕流漱石從它
誤白眼卧看滄浪天
嘉樹亭
嘉樹週遭一水亭不妨呼酒共沈冥當頭赤日不敢
下拂靣好風吹自醒
留魚澗
夭桃落英長自留游魚一入便堪愁梁宫亦有千迷
道閩嶺聞歌九曲流
歛霏亭
倦鳥初栖猶未還一生貪看夕陽山縱令收盡人間
色幾點峯尖紫翠間
小浮玉島
一拳殘石水中央醉艇縱橫也不妨喚作呉興一浮
玉從教人咲夜郎王
先月亭
呼尊欲緩暮天愁忽有金波瀲灔浮摠爲西亭最先
得清光一抹露山頭
天鏡潭
纎鱗不起靜無風倒寫青天入鏡中兩岸青山帶樓
閣何人不道水晶宫
鳯條館
一片春雲綠正饒枝枝盡作鳯皇條他年儻得成焦
尾不待琴心已就挑
寄屠長卿
神虎門頭一挂冠鏡湖東去海天寛人間有客都無
耳自是相如勝井丹
其二
莫以憐才少相君提封盡跨五湖雲請看六字鐫官
詔便是仙都十賚文
離薋園雜詠
鷃適軒
大鵬九萬苦不足尺鷃槍榆恒有餘除却逍遙眞際
在便應方朔羨侏儒
碧浪室
百挺琅玕直復斜午薰揺入小窻紗偶然將作清漪
看碧浪湖頭一釣艖
晞髪亭
九月微霜未授衣桑榆向暖髪堪晞不知紫翠峯頭
歛愁見栖鴉閃閃歸
壺隱亭小山
數拳培塿小亭前澗壑峯巒亦宛然不似壺公暫時
幻主人留結著書緣
詠無住觀中物
白鸚鵡
仙音隱隱似雲和雪色衣裳推素娥生長白蓮花瓣
内那能不遣誦彌陀
雙鶴
青田别種是胎仙午夜清音徹九天我誦黃庭換凢
骨他時一點破蒼烟
馴鴿
日長行散歩庭臯挿羽佳人媚寂寥五色别成鋪地
錦千鈴忽起半天嬌(挿羽佳人半天嬌皆鴿名見清異錄)
朱魚
猩紅數點媚清泠煖藻香萍度此生莫向江湖貪廣
濶近來魚網大縱橫
無錫陳生自樊山王邸來將梓其詩乞序姑與
飯而以二絶句止之
詞客淮南氣若雲莫疑山叟怯相聞自然雞黍田家
有只是無名可借君
其二
平臺新賦許誰賢惟有相如賜獨偏若要上林天子
問吮毫應更十餘年
題畫夀大叅暘谷先生七十
永嘉城外小緱山明月長容笙鶴閒總爲暘湖泉石
好未教王子厭人間(地有王子巖)
其二
千重緑嶂百重流仙籍垂豋朝籍收長見歲星甌越
部不勞 明主訪羊裘
送林光宇文學同高呉二茂才還閩四絶句
韓子文章日月光當時閩海一歐陽不論觀察如常
衮分得三珠夜已光
其二
呉江霜冷落楓丹閩嶠繁花正耐看識字兒曽師友
意春風桃李不成寒
其三
經術從推絳帳師還驚博學與宏詞諸林樹樹閩天
色猶有温陵桂一枝
其四
高子波瀾自老成呉郎神彩獨縱橫他年並出延津
劍遙見星文動洛城
贈方士頼生
還是江東頼布衣芒鞵竹杖欵荆扉于今叅得茅家
訣不向青山問所歸
王陽徳大叅自詫地理師而極口爲江右劉生
游揚以爲能得景純三昧墓田丙舎一一聽
其更定劉子來謁乃有謂其非眞者戲成小
絶贈之
王叟青烏誇祕傳逢君却耗買山錢老夫儘有容身
地且傍春風住幾年
其二
青鞋博得杖頭裝笑逐胡姬喚酒嘗任使桃花開落
盡總然還是舊劉郎
贈莆陽林致逺
曽携銀管侍瑶除懶向王門曳敝裾遺恨先朝諸殿
榜如何不遣仲將書
題文太史畫别介徴戸部
淡靄徐分逺近山孤舟相對白鷗閒他年倘訪弇州
叟只在漁歌欵乃間
術士孔生種種變幻狡獪見而贈以四絶句
白波沈陸嬾豋臺一醉逢君咲口開莫恠書生偏善
幻何人不是幻中來
其二
鬬旗纔罷復藏鈎曼衍魚龍眩未休却恨茂陵龍去
逺不教生拜樂通侯
其三
一念才萌意已通祗緣先墮識情中老夫心在阿惟
越咲爾逡廵化業蟲
其四
少年塲裏索相過不往如呼俗物何一任摩娑雙眼
看山神伎倆苦無多
余生爲其父徳甫丈乞志墓其别也得四絶句
送之中間且悲且喜或規或嘲往往情見乎
辭
七尺穹碑三尺墳五君垂盡到余君却憐身後誰知
己此意凄凉不可聞
其二
阿翁不問生人產有子徒能讀父書不爲薛田荒欲
盡可令彈鋏歎無魚
其三
一接余郎月旦評翛然四坐欲風生請看朱邸王孫
貴杜口毘邪學淨名(謂用晦也)
其四
雙眼寧輸郭景純青鞋踏徧爲嚴親前山儘有牛眠
地只要余郎自賣身
梁希鴻廣陵人工古文辭貧不能詣呉門今有
所因渡江見訪得二絶贈之
梁生日賦廣陵潮一水呉門天様遙二十四橋都踏
徧可曾還見伯通橋
其二
揚州白塩雪滿船揚州白苧白於綿莫將流水輕彈
盡此調那容估客憐
趙凢夫游太學太學師爲趙丈汝師其父少叅
公凢夫之王父僉憲公同年也
少年文彩宋王孫二水三山繞帝閽携得通家名剌
在不妨長揖叩龍門
其二
橋門霜色凛崢嶸朴教猶存聖世名何事書生紛負
笈幾人千載遇陽城
過西隣許子看菊時曹子家傍焉
籬邊五色傲霜花白酒黃雞不用賒乘興卽來酣卽
去許家的的勝陶家
其二
千錢不枉買西隣濁酒墻頭無限春曹伯許男容入
會老夫叨長號王人
其三
今年菊種家家少獨自君籬細葉多差勝江州王剌
史不湏携酒也相過
其四
醉眼摩娑不肯還任他譙鼓也如間才穿丁卯橋頭
過便是吾家郭裏山
題慧山泉
一勺清泠下九咽分明仙掌露珠圓空勞陸羽輕題
品天下誰當第一泉
上人自峨眉來云欲渉海禮補陀北禮五臺走
筆二絶贈之
曽棲巴蜀峨眉頂逺見西天鷲嶺無昨夜普賢乘白
象向余先解髻中珠
其二
峨眉十載住不足南禮潮音北五臺巴刧半生何處
是眼前誰箇不如來
佘宗漢令君謝全椒事歸作汗漫游者二十載
曩歲以四律寄我方在齋居不能爲和今年
復携七絶句見贈一談而别輙依數報之
五柳柴桑比更青新詩字字敵山靈知君不愛郎官
宿愛向江湖喚客星
其二
美人曽寄紅珊瑚相見仍投明月珠十五秦城償不
得老夫無計且胡盧
其三
七子中原雅唱酬向余何事晩方求但教尋得河源
路天柱崑崙在上頭
其四
天許青山換布衣却防詩社畏金緋屠郎鼓吻徐郎
笑滿載五湖明月歸
其五
愧君虗號謫仙人一點仙源覔未眞可爲出山呼小
草山中久自有風塵
其六
十八娘紅生荔枝蠔房舌嫩比西施更教何處誇三
絶爲有佘郎七字詩
其七
一炬叢祠逐楚瞳令君獨有狄家風從他憤惋難爲
報與說咸陽三月紅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五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詩部
七言絶句
王山人承父赴顧益卿中丞之約道經錫山詣
陳穉登言别陳爲叙出塞之艱涕泗不已承
父愀然返棹作四絶句記之余属和焉
一曲陽關淚黯然出門旋作剡溪船似憐思婦流黃
淚難向遼陽夢裏傳
其二
白狼河北捷書聞獵火千山上属雲幕府鐃歌知自
草祗無王粲和從軍
其三
李廣封侯數不奇欲翻遼海洗臙脂班生未上青油
幕誰勒燕然第二碑
其四
縱然雙足畏紅塵那便菰蘆老此身見説毉無閭頂
色待君新句鬭嶙峋
爲俞子贈醫朱夀甫
肘後青囊也自奇一膏肓起一刀圭豎儒那有隋珠
報祗乞王郎七字詩
朱大夫見貽古鼎辭之而侑以一絶句
博山青裊篆烟孤未論酬君值有無從向匡廬躡雲
氣肯從人世覔香爐
戲題斳尚祠
不知前後表何因袁盎名僧斳尚神翻恨佛門開讖
悔到來京洛有讒臣
白乳泉
沸泉迎日似明璣穿破雲根乳自肥何似世尊將作
供不教新犢雪山饑
品外泉
張陸眞成足跡踈譜中泉味未應如園林百果登科
盡荔子纔將首寄居
中貴人致牡丹一株頗麗雨中對之悵然停飮
因寄仲氏敬美
金陵汝醉牡丹下余亦故園呼一尊今年花發原無
異我向金陵汝故園
其二
緑跗紅蕚兩鄉同峭冷狂霖一慨中留得洛陽培土
法明年並蒂賞東風
其三
亦知春事易闌殘思到鴒原淚不乾却恨蒼頭供卯
酒誰家白屋有晨餐
捨身臺
般若何曽有此因如來偶醒戀身人黃金臺上高千
尺天下誰人不捨身
獻花巖
自從偷破信師緘百卉雖繁鳥不銜無柰兒孫誹祖
失至今猶號獻花巖
懶融洞
雪裏垂垂長白蓮不言不起更悠然汝家初祖曾何
道翻結神天有漏縁
宗人光禄華松鴻臚王繼山邀余於王貢士園
看牡丹後復同光禄看芍藥戲成一絶
坐深那論主和賓總是烏衣巷裏人差勝紅丹與白
藥一般花蒂兩番春(牡丹爲芍藥所接而前後花故云)
金陵人家門多種樹樹頭巢烏噪不止甚厭之
戲爲一絶
呉門舊曲厭烏栖又聽長干烏夜啼丈人屋頭有何
好不如清暁汝南雞
戊子初中夏金陵祈晴祈雨者各一而大宗伯
姜公主之應因呈公一絶
禾田宜雨麥宜晴前後青泥叩玉清姜氏重瞻灌壇
令秣陵初遇束長生
大宗伯姜公倡諸公祈雨澍應偶成一絶奉覽
蒙賜疊四章不揣鄙陋輙依韻補上忘其續
貂恐蹈蛇足不知羣公能遂翕如成此勝事
否
欲將祈雨續祈晴日日雲璈禮上清自是天公在方
寸占風莫問管先生
其二
擬攀眞宰叩隂晴祗仗清卿徹底清一望秣陵黃土
色不知新緑爲誰生
其三
村村抱耒怨天晴無柰鍾山氣轉清可爲乖龍眠欲
醒千江鱗甲片時生
余自三月朔抵留任于今百三十日矣中間所
見所聞有可憂可閔可悲可恨者信筆便成
二十絶句至於適意之作十不能一亦見區
區一叚心緒况味耳
仲春初旬辭故林鮮腆盧胡直至今一片眞心終自
見不從兒軰覔知音
其二
啼饑哭死徧長干唯有烏鳶意覺寛山色江聲空自
好不如聾瞽任春殘
其三
殘年故國已無秋頗解民憂與國憂今日憂來渾不
減更添慚愧到心頭
其四
老去心情百不宜未甘清影坐成移雖然書卷衰無
味差勝敲碁捲白時
其五
散衙微緩日初西稚子能勤進肉糜西去街頭三五
歩不知烟火幾家齊
其六
學道頻年懶未成偶將身世付流萍縱教自勘應難
答出愛微官處愛名
其七
侯門猶自鬭豪華一宴中人産一家馬食鶉衣它日
事銀罌翠釜片時誇
其八
紅女機裁供奉稀外家無復恃恩私江東父老聊湏
活此是尭湯水旱時
其九
麒麟蹙起帶圍頳琬琰連旌二相名莫恠 君王重
調爕近來暘雨較分明
其十
長夏轅門解甲時輕衫十萬羽林兒不知一半耕農
死飽飯城頭日日嬉
其十一
總爲天王徳意眞傾家多作賑饑人兩都多少黃金
穴不救區區白屋貧
其十二
殘妻病弟三貧息剌促家音柰我何六十三年牙齒
落此生垂盡亦從它
其十三
五湖小冦如饑禽一疏輕搖朝野心但使使君能信
賞何愁豎子不成擒
其十四
五侯池館只如常千騎傳呵也不妨恬澹摠來才二
字可教容易便相忘
其十五
書來病弟已加餐離緒千頭且暫寛便是 天恩賜
休沐可能同覔少年歡
其十六
少年才氣頗縱横來問衰翁與借名他日名成君自
悔祗將牙頰送餘生
其十七
數拳頑石點庭臯蔓草踈花遶四遭似與槍榆減歸
念弇中終自有逍遙
其十八
超回直欲與丘齊才到功名識便迷秪爲崔巍大成
殿宰公東坐冉公西
其十九
六朝諸帝摠沈淪古壠寒蕪社鬼隣何事彼都諸士
女刲羊爭賽蔣侯神
其二十
雞鳴山頭祀功臣蟬冕雖蔫天澤新頴公舌枯宋公
餒縱有微勞何處論
嘲周公瑕館鈔庫街
秦淮南岸小行窩八十微慳七十多與說周郎寛誤
曲任他商女亂嘲歌
游莫愁湖徐氏莊
青山如黛水如油垂柳千條拂地柔不湏眞見盧家
婦才聽湖名解莫愁
其二
坐中呉語覺清便三白新□縮項鯿把向石湖相較
看祗應輸却木蘭船
其三
斷橋頽壁隱蒼烟僵石枯藤夕照邊將比莫愁應不
似徐娘雖老尚堪憐
其四
一葫蘆酒一沙鷗喚作盧姬與勸酬陌上少年知自
悔青樓抛盡錦纒頭
哭敬美弟二十四首
一口空齦兩鬂星可能知己不凋零那堪此夜山陽
笛吹到原頭病鶺鴒
其二
偷得餘生能幾時不湏腸斷爲分離唯愁業識難慿
據枉向泉臺無會期
其三
一訃驚傳漸已眞但來相慰各沾巾誰能洗却關情
話祗道乾坤無此人
其四
當時奉諱十年强何夕何曽不對牀但落人間成聚
散更堪天地兩茫茫
其五
久將情字付莊周有淚何曽汗漫流今日淚來禁不
得始知眞痛在心頭
其六
端坐能抛火宅身共言前路不迷津惟憐忍位無無
着那可翛然送世親
其七
澹圃烟波似輞川薋園花木小平泉而今總是銷魂
地斷送餘生蠟屐縁
其八
新詩十卷寫初成滴淚和丹字字評喚作家鳮應不
分風神多自濟南生
其九
初從六季倣先秦晩節成風妙斵輪若使餘年天假
後老夫甘作衞夫人
其十
容易金門四挂冠不言田里起家難前頭正是雲霄
路收拾雄心付盖棺
其十一
尚憶當年廢蓼莪悽然弔影兩湘纍那知白日廻光
處已傍崦嵫柰爾何
其十二
子猷當日痛人琴剛是乾坤死别心若使彈成山水
調更應腸斷爲知音
其十三
尚書阡栢紫雲屯新奉 君王表墓門莫較生前供
養日九泉先得侍晨昏
其十四
談玄未竟又談禪似淨身心未了緣何事又添名理
障病中猶著望崖編
其十五
晨朝煑粥啖饑貧夕向寒林施鬼神豈是好生非帝
意不教留却善緣人
其十六
支分身後析秋毫爾自從容見似勞慚愧老夫臨去
日一杯黃土聽兒曹
其十七
晨晡一哭淚全枯淚到枯時氣稍蘇無柰陡然衝念
發數聲天際鴈行孤
其十八
一病經年百感侵到頭方騐道根深銀臺化佛空勞
至不解無生忍處尋
其十九
長將勇退抑飛騰火色鳶肩未可憑别有數行家國
淚宋文皇帝語王弘
其二十
欲將何物擬傳眞遺墨縱横妙絶倫不展如何便忘
却展來一字一傷神
其二十一
當時得御李龍門愛爾長呼小陸雲今日人間留不
得可應相替一修文
其二十二
閩海諸生雅並奇山摧斗折爲君悲那知匹練呉門
馬髪白顔公在此時
其二十三
遺書一字不關情相度湏宏士氣平縱美兹言誰爲
逹阿兄無意問燕京
其二十四
四十金緋已歎遲腰章一紀未全移莫言卿少年仍
老得老于今也不悲
上人將謁補陀過金陵謁詩爲别
百日都無一日閒暫閒如在補陀山難將靣目從師
勘且向潮音洞裏還
其二
寶地蓮花不動尊如何移足向紅塵請公但問金陵
客若個能抛火宅身
贈閩人姚應誥林諧林故司冦汝雨公子也
姚生擁鼻無閩語林子裁篇有父風恠得延津饒紫
氣贈余雙劍有雌雄
李宗伯以四絶句慰余請告賦此奉酬且伸後
約
清狂賀監雪盈顱再乞 君王舊鏡湖最愛青蓮李
供奉掌中投贈四驪珠
其二
一書馳奏請林臯旅病經時骨自髙十月霜濃流潦
降憐君空賦廣陵濤
其三
肯向朝賢歎積薪從他籍底日沈淪若教容易居薪
上已作君厨爨下塵
其四
金陵市酒黒於油公肯來尋從事否莫道老夫歸思
惡比他陶令尚風流(公有玄亭還擬載郫筒語故及之)
贈詹常卿與其弟仲發兩茂才
詹家玉樹兩分行文酒丹青事事强却有一言應莫
咲不知誰得使君狂
其二
水到休陽分外清喬髦二子早知名爭先出匣龍淵
色容易交他樂令評
送潘溧陽徵復應 朝便道省覲御史大夫公
尚書尺一問潘郎可是河陽讓溧陽河陽種花千萬
樹溧陽祗暁課農桑
其二
河隄使者酒如泉仙令婆娑舞膝前但使雙鳬似雙
舄不愁元日誤朝天
其三
殷勤致問張京兆親引郎星上 帝都懷縣潘郎應
更好不知 明主賜金無
少宗伯李公引疾請告援前例訊之得四絶句
朝霞片片錦官城負弩諸侯待長卿見說君王愛詞
賦不教消渇怨金莖
其二
恒時杯底黒頭公擬探梅花未許同可是長干春酒
薄教人無頼憶郫筒
其三
空遡長江望故山知君終自不成還金陵正好文星
爛玉壘那無紫氣殷
其四
青春容物冠留都難向 明時乞鑑湖白髪江東醉
司馬可能無念到蓴鱸
辱宗伯李公賜和六章詞麗意深不揣續貂四
絶仰塵清覽
天禄高從漢省開著書誰似子雲才自言清淨元無
染第少陶家歸去來
其二
六朝風調本無倫結綺臨春俗殺人帶得烟霞兩三
字看君新句已如神
其三
衫紫圍金髪正玄如何稱病倦朝 天君家玉局翁
應笑藏史埋名二百年
其四
漏洩春風六和章白門花柳盡施籹王弘自有江州
榼莫向陽家典鷫鸘
永嘉方子謙能詩奕品在第二過武昌呉明卿
特作長歌贈之旣而薄游金陵無所遇將謁
東諸侯於其行也得四絶句續明卿後
可爲金陵住少時綠楊搖曵蔭銅池城南别墅家家
有祗是無人會賭碁
其二
武昌元自長騷壇那有楸枰似建安未作圍碁大中
正已容高品過方干
其三
一枰碁了一篇詩謁徧諸侯橐尚垂宣城若遇羊玄
保爲乞當年賭郡資
其四
顔鮑墓荒程李死人間祗合剰方郎(謂楊州方也)君行乞
得孤山譜來向交游詫二方
西宫御溝
清泚彎環白玉溝叢叢綠草襯澄流自從天北金輪
逺不染深宫粉黛愁
璋上人自新都還鷲峯汪司馬伯玉尊之爲大
摠持而以文及詩侑之余亦得四絶句
新都司馬病維摩說法雖多法不多若使見時無一
字曼殊何處起風波
其二
師子林中大摠持何人不伏四威儀爭如軟草鋪裀
卧過盡諸天兩不知
其三
說法歸來卧鷲峯鉢中收得一盲龍似聞魔事呉門
盛休遣波旬定裏逢
其四
綺語塲中誤立身一生塗抹費精神于今較得些兒
子便覺無名可借人
戲贈高坐寺僧
高坐道人談十地醉鄉司馬聴三車但教胡餅傳生
菜何必諸天晝雨花(僧作餅爲諸寺甲)
送樂天和尚叅五臺和尚謂我忘言久矣兹欲
叅五臺而路警嚴甚借子一詩以禦關吏呼
可乎笑而許之
五臺拔地五千丈猶起浮屠挿漢孤我有一尊無縫
塔煩師將寄老文殊
其二
弇山居士詩名久一字堪師作傳繻其柰西方渺然
路自家猶少護身符
談思重寫梅花贈李茂承爲題一絶句
談郎寫梅今絶倫貌得羅浮月下神玉笛江城吹不
落一枝留伴謫仙人
沈孺休乞送曹生詩得之卽别索一絶句爲贈
沈瘦能强它客肥風流三絶見應稀雙珠博得酬知
己了却塵緣無是非
黃白仲以二十絶句見投答之得六首
憐君藻思若懸河何自清時挂網羅西去汀洲鸚鵡
綠古來名士患才多
其二
明海稽山兩道民轉從詞筆弄精神老夫自是前車
轍不二門中好立身
其三
共愛通侯下士名沈深甲舘隱傾城氷心自是俱無
染偶爲相如字長卿
其四
如聞抖擻學無生日飽僧厨不糝羹習氣恐然消未
得夢中猶記五侯鯖
其五
鏡湖如黛染山螺莫似黃庭換白鵝三疊琴心留自
賞從他門外有風波
其六
博得才名恨尚遲名高他日自應知五更家寶抛人
去揩眼倉皇向墨池
周山人稚尊游豫章時已十餘年矣今日忽訪
我金陵容鬂非昔而風範不衰復出呉興徐
生一札徐别亦十年屢有言其無常者似一
日得兩故人喜成二絶以贈稚尊時己丑之
夏四月也
憐君雙鬂已蒼浪意氣能如客豫章惟是長干顧新
曲有人知是舊周郎
其二
十載南州徐孺子幾回梁月夢魂新因君忽得雙魚
信一日眞逢兩故人
汪山人沂者故伯玉司馬宗人也年七十九矣
而詩不衰貌又不衰其游又不衰將之趙魏
間依穆考功而老焉乞余詩爲贈得二絶句
三輔游成鬢已銀蹇驢猶自踏紅塵明年試斬淇園
竹西入咸關把釣綸
其二
司馬盟壇衆所宗爲愁年少不相容穆生學得王家
醴三尺糟丘擬葬儂
題畫梅寄呉江趙令君季兆君廣平人也宋廣
平嘗賦之故云
空庭一樹影横斜玉瘦香寒領歲華解道廣平心似
鐡古來先已賦梅花
自瓜洲追大司馬呉丈不及有懷
風流華省接鵷班一作冥鴻不易攀前路數峯青似
染分明秀出是箕山
其二
依稀紅斾影前途欲近仍遙問却無一片交情與鄉
思先隨明月到姑蘇
追大司馬呉丈及之俄而告别有感
喜及前茅笑語新終成離别轉傷神莫疑肝膽非男
子祗爲人間少此人
其二
亦知相别在相逢無那殷勤意萬重若過延津暁離
合古來雙劍是雙龍
贈僧叅方一絶
落迦南浸勝蓬萊西有峨眉北五臺寄語圓通三大
士可能端爲一僧來
大宗伯徐公携阿倩見餞婁江命賦之得二絶
紅綃中单白玉膚問着恐是徐卿雛不湏劉尹評身
價但道方回勝也無
其二
窄衫微捲按歌頻人道春卿桃李春若使青蓮聴一
曲悔將潭水比汪倫
其三
飛白傳糺坐不空乍廻秋水剪雙瞳若教携得金陵
去樂府應添明下童
呉江趙令君特訪我呉閶走筆得二絶句贈之
閶門祖道如干舫誰似君侯一片情此去呉江楓落
候好題紅葉到留京
其二
姑蘇七邑摠騷然唯有呉江耐熟眠不向西疇較收
穫神明茂宰是豐年
送張先軰公覲四絶句
少年文價重公車大貝南金總不如見說安昌後堂
坐可曽傳得戴崇書(君爲張大司成所賞識時與談經術故云)
其二
武昌前度别呉郎又見張郎出武昌談笑才情宛相
似不煩抵掌悟莊王(君姿調絶似明卿)
其三
風調呉儂敵楚狂嶺南詩酒更披猖未論今夕烏衣
巷天上三星并姓張(姑蘇張子獻翼嶺東張子萱俱在席)
其四
臨岐握手莫欷歔白酒黃雞樂有餘若使徒斟建業
水可能贏得武昌魚
送鄭茂才梁辭梅錦衣賓舘還閩
貴主籹臺半蘚紋金吾新第藹如雲幕中名士從他
數誰似青氊鄭廣文
其二
楓亭驛前荔子丹萬安橋下蠣房寛從教山水金陵
好摠是難禁苜蓿盤
題趙幹烟靄秋渉圖
澹靄徐分逺近山一溪新漲碧灣環行人不道褰裳
苦却似清沂出浴還
贈陳簿
楚臣銜憤出昭關五嶽猶然方寸間說與傍人誰解
惜不如欹枕看鐘山
其二
由來避世有墻東祗合丹陽作寓公新社摠知無約
束酒罏詩卷任春風
余以秋月履任有閩人孫司獄者廉慈著狴犴
間不久遷廣東幕僚憔悴不自得瀕行搏顙
乞言憫之爲賦二絶句
微官逺道不湏論過里先高駟馬門非關獄吏生來
貴爲是于家有子孫
其二
青衫羸馬 帝城西祖道無人落日低猶有若盧方
畆地頳衣能作數行啼
送呉翁晉游永嘉
三春看盡秣陵花乘興扁舟下永嘉製得錦囊塵不
染滿中都貯赤城霞
謝宜興令惠新茶
宜興紫笋(陽羡茶名)未成槍團作氷芽一寸方白絹斜封
親揀送可知猶帶令君香
其二
中泠新水潑氷絲(宋第一茶名)瀉向宣州雪白甆念爾欲
澆詩思苦千山綠竹暁衙時
送王季中北上謁選
莫言相識冶城遲才到胸中便吐奇却語父時東海
客只今王椽不爲痴
其二
仍携何遜上皇州處處江山有倡酬自是宦成詩亦
就永嘉今代出風流
其三
當君白下趨朝日是我青山獨往時若向尊庭問猿
鶴已應慚較十年遲
昔年歸卧江左新安汪惟一惠我五湖長印不
出者再稔歲矣庚寅春永嘉林逸民仍刻以
惠我不五日許放歸一絶志喜卽題扇贈之
一竿當日釣菰蘆蓑底名銜長五湖却被鴟夷生奪
去勞君仍與舊魚符
又答竺西子
春風病眼日摩娑衣底牟尼在濁波自是老夫明不
得君今明得待如何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五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六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送郡太守廣平呉公入覲序
徃呉公入覲時 天子方坐 明堂大計群吏而
公首以賢能應格爲 賜宴賜褭蹄織文之絲中外
聳動以呉公當驟遷而公還治郡自若盖 天子
方采宰臣言守令用久任法毋得輙議攺於是呉公
之還治吾呉復三年矣比復當入覲而中外之積薦
公至三十餘疏計以爲 天子所以宴享賢能吏
者不問當知爲公其所優進九卿方岳之官以震動
海内者不問亦當知爲公卽宰臣欲久任公亦不能
舎公而他擢吾民欲久有公亦不能奪公扵 國門
之内而固留之也其士大夫之賢公者則謂吾識不
及古以所睹記二司隷十三行省之郡長吏有能差
肩呉公者乎父老之賢公者則謂吾識不及旁郡以
所睹記二百年之吾郡長吏有能差肩呉公者乎
天子非用三公九卿之位不足以酬公公不去爲三
公九卿不足以塞吾呉人之願而呉公固逡廵不居
間一過不佞則自摧謝以無德扵呉人而苟免簡書
是幸不佞嘗讀漢史知其時號稱治平而收二千石
之效莫過扵文宣而文帝時獨河南守呉公治平稱
天下第一入拜廷尉爲漢循吏首吾不知今呉公之
視昔呉公何若然屈指而計今之難於昔固不啻倍
屣也夫漢之所爲守者一而已今復置二監司三四
撫臺六七御史以据其上瓜分守之精神以應之而
日不足以此寜無難也漢法三章耳卽鄼侯之所增
者十餘條而已今走一州七邑之訟而受成諸三四
督撫六七御史二監司之所委讞窮甲乙之令而不
能徧以此寜無難也漢田歲賦三十而一又時時賜
蠲諸闋梁山澤之禁多推以予民而今歲賦呉至十
之五矣少府之金帛羽毛齒革日夜取足扵呉若寄
以此寜無難也漢守得便宜行事今治吏罪自鬼薪
以上卽取監司裁而吏之爲奸私者百倍扵昔以此
寜無難也然爲公上者倚公以自安而不復問爲公
吏者戴三尺而立顧能人保其業而不中法爲公之
民者以得及公治賦樂輸而恐後盈庭之讞得公片
言搏顙懽服解去以故跡公之門而不覩有貴踊入
公之庭而不覩有勁胥登公之堂而不覩有舒吏叩
公之案而不覩有遺牘以此又胡言難也廷尉扵漢
爲九卿去丞君之鼎一階耳其所以待前呉公亦良
至而未聞有所稱塞 天子即以是官待今呉公
亦能遂忞忞若黃丞相之功名而已耶余竊徴今呉
公寛厚博大若喬嶽之重河海之宏而不振不洩毋
論扵難易逺隃前呉公即異日之聲施扵朝宁者當
不淺淺也扵是郡司理赫君念無以解公裝徴余之
言以爲贈
贈中丞永豐宋公遷南大廷尉序
當宋公之來撫吾南畿也其所治江防則西南千里
而遥海防則東千里而近海警以不時至而江冦狎
發 天子之督責相望大司馬厲色而待赤嚢之
至宋公之所部郡十毋論其它而吾郡賦獨當天下
半有所請蠲則爲大司徒大司空所持十上而五報
罷天下之吏治獨南畿重而又最繁太宰用考功法
計吏惟兩臺使之是慿而所任耳目最不易宋公坐
堂皇按九郡圖一覽而悉得其凡扵是下諸道條上
利便備兵觀察王君副帥都督黃君以籌海報備兵
觀察馮君以籌江報公度其重者爲條上而其它一
切用便宜從事盖未幾而江之大盗得悉覆傾其窟
巢 天子旣已嘉重公而又逾歲倭來犯公發兵
逆擊破之斬首馘生殆盡扵是乎有副臺之擢褭蹄
文繡之賜而是時歳屢告歉徴求蝟下扵是督儲大
叅楊君至而與王君合以國計民瘼報公大則爲上
疏請命次則移書政府顜求寛恤細則亦以便宜調
劑之百姓盖歳受公之貺而歳不知者公旣負神眀
聲諸吏自黄綬而下咸惴惴重足立廼務以含弘掩
覆其短而露其長扵是人人知自奮其文吏以不貪
爲寳爲縣官愛養小民而武吏以不惜死爲寳以身
任折衝禦侮之寄江以南庻幾就理而會世貞以不
任南京大理卿議所以代者乃亟用公世貞方里居
而王君偕諸君謂世貞之習公也過而曰吾軰能一
日而舎公公有德扵邦人甚大其可無一言之贈世
貞旣已謝不敏則相與歎公之習呉也公葢嘗爲呉
賢令云其覯閭閈便苦眞若燭照而數計其講說
國家大筭建瓴而下注之所措置理解節輳以此爲
所繇習者不佞盖始然之旣而曰否否以公賢令者
知公者也以公繇令習者非知公者也夫公道出王
文成而才近之在易乹元用九乃見天則又曰不習
无不利地道光也良知瑩然天則自見夫何假扵習
也夫藩籬剖則無我無我則物不隔物不隔而吾民
不與公一體哉其精爽血脉有不相流通者哉即舉
而措之天下奚難也大理式敬由獄六官之一職也
公故丞饒之何所藉余言即余有言余且以不能受
代矣焉能爲公重矣
又
徃時中丞開府金陵已遷治呉郡呉郡瀕海其去寜
徽太逺江上之警非浹旬不逹而又最當孔道以其
身受役扵南北之貴游即金陵號稱要便然不勝諸
逹官大人之居閒以爲苦而華陽公至乃始遷治句
容其地扵諸属城無所不近若臂之運指而獨山居
非孔道無造請酒食之煩得專其精神扵號令聲教
公雖不時至呉郡然以嘗爲呉令故扵呉之賦訟風
俗無所不悉歳一飭兵待海汛則爲駐節太倉久之
愛其土風之淳時時進其士大夫與飲稍談說道理
政事士大夫亦欣然相顧語謂得見幸華陽公而公
遷爲南京大理卿且受代諸君以余不佞之素習公
也俾致一言之贈余無能爲役獨記舉進士時與公
以意氣相豪許抵掌慷慨談說天下事不倦又時時
爲詩歌扵酒間奏之一夕公攝襟歛容而誦斗山之
木章其節奏指點天眞出扵□噓之際蓋不待亂而
汗涔淫浹余臆怳若有觸而醒者自是公爲御史則
爲名御史出治兵視學扵臬則爲名臬天下之賢士
大夫日望公之登用而其忌者不勝公之直以爲有
妨其骫骳而不欲安公扵朝雖數起數屈然竟不肯
小貶其道以求伸而會今 天子即大位眀哲作
輔乃始寤寐一世之英俊而公婁遷至今官然公扵
下不求合其一時之好以干下稱其扵上亦不求合
其一念之是以希上許而孜孜焉務求吾之所合扵
道者行之以故其所設施始不必盡理衆口而久之
翕然若子產之見誦所建白亦不必盡報可而久之
則若趙營平之畫筴 人主與大臣無異色諸君子
謂吾呉拜公之賜者三年矣乎不知公之政成而所
以賜吾呉者固永永無替也當公慷慨談說時人以
爲有孟氏之辨其眀學術審取予杜絶佞幸人以爲
有孟氏之氣象而余所信者公之學盖自一命以至
今大位無徃而非夜氣之用也余與公偃蹇不甚異
後公而撫鄖先公而拜大理之命鄖簡省易治數倍
公而且以不能去矣諸君子即不鄙余言而再薦之
公能不厭之乎公即不見厭而世以余言爲足重公
者乎昔人有食澗毛沼沚而美者擬以羞王公夫余
亦猶是矣
送侍御郭公按呉滿代還朝序
今天下名能爲 國家持綱紀佐 人主聰眀者宜
莫如御史而御史出行部有視學清戎茶塩之類以
十數其提衡文武大吏抑兼并鋤梗拂信寃滯護養
小民宜莫如廵按廵按御史所部郡國可二十餘而
最繁雄名不易治者又莫如吾呉中不佞自髫齔至
扵今垂五十年所歷事廵按御史可四十餘其寛嚴
雖人人殊要亦多奉公麗情法而其大指麗法勝者
不無使人有稱述然徃徃遺憾扵情其麗情勝者不
無使人有去思然徃徃遺憾扵法情與法不相蔽而
寛與嚴之名出今夫展咤而霆廻瞩而電席捲而颶
棓擊而霜見以御史爲 天子張神氣也煦而和
風漸而甘霖乳而保姆温而挾纊見以御史爲
天子滋元氣也不用之則不得言御史偏用而不兩
劑之則不得言賢御史名兩劑之而不各當其可亦
不得言賢御史蓋自吾髫齔而至于今得御史四十
餘能兩劑而又能各當可者則毋如兩郭公其前郭
公之去吾呉中居官數躓數起凡十餘政以至大司
馬而吾呉人之稱郭御史若新最後爲今郭公公不
輕有所出入其三尺恒凛然而用意必依扵忠厚即
有所彈治上不欲輕棄人之才而下不欲輕盡人之
情蓋四雄郡一望州十七巗邑之大吏其賢者争自
濯祓惟公之是效而不肖者若神眀之在上不敢不
強就繩墨以祈無汚公筆至公所論建不務責一切
目前小辦使便益與 國體相爲用有味乎言之也
談者猶謂前郭公之舉御史職甚易蓋其時民不覩
兵燹困徭賦富家子鮮衣怒馬以恣其好而已上不
爲苛文蝟責尺一不數下聽其自課考功法而已又
無所親信耳目以伺撓之較若畫一而已今公所程
職十難扵前郭公而効倍之公不爲猶賢乎哉公已
滿且代而吾州之大夫士無所私德公然心以公爲
賢而命不佞紀其說以贈公行矣猶有殿最之簡書
在昔管敬仲之所稱郭公者以其能善善惡惡然善
而不能舉惡而不能用以爲惜知公之必無是也前
郭公名宗臯嘉靖之己丑進士萊人公則隆慶戊辰
進士魏人
送大司冦餘姚趙公入賀 萬壽兼考績序
先是趙公以少司空正留臺遂爲大司冦合兩政者
三載扵今矣而會丁丑八月爲
皇帝萬壽節大宗伯太宰推公以捧賀行公亦遂得
自上三載之績留都之公卿大夫士中慕愛公而偉
羡其事相與爲文及歌詩以餞之而呉人王世貞嘗
獲事公燕中其自鄖入備棘寺又當從公後以言罷
歸里弗克與而族人都運汝康者亦以故二千石受
知公又其子太學生仲極從事公扵司冦部乃屬世
貞效一言之贈都運之受知公也公盖用御史清戎
滇僰云是時權相縱其子爲孽公不忍宗社之阽危
上書力争之 詔使逮捕萬里而遥而公毅然不色
索霆霓暴震扵頃刻而公不色懾風雨收日月吐放
公扵大鹵之埜而公不色懌第歛精韜光以俟偶然
之發脩性養氣以貞偶然之遇而已會隆慶初
天子收召直臣公首應命婁進九列歷臺省以至今
官諸一時名爲直臣者天下延頸而趣之以爲景星
祥麐而顧其中亦不能無沾沾意公故一切忘之毫
髪不以滯留即不僅安直臣名而求太上所謂者其
高至扵究無始通無外公一切絀之而約其實扵倫
物之内是故狥跡者不敢疑公于虛超跡者不敢卑
公扵實天下盖兩重公而公兩劑之矣公之領留臺
領大司冦務扵持大體不責一切苛辨賢者興不賢
者格黠者莊之若神眀而弱者就之若冬日即
天子重體貌大臣不以最問公公又何疑扵最也公
行矣 天子方下有司議大婚禮隂陽訢合蒸爲
太和而公以六卿之正率先方伯連帥進師保道義
身體之訓不賢扵金鑑什百哉江漢之詩王命召虎
用錫爾祉釐爾圭瓉秬鬯一卣告扵文人錫山川土
田毋亦嘉虎之冣足以膺上賞哉而虎拜稽首
天子萬年蓋先拜賜而後稱祝也今公先以萬年之
觴進矣 天子爲敬舉之而後下太宰按故事錫
祉扵公其視召虎有後先典則一也 天子遂竟
留公而公亦遂實爲師保其所究扵道義身體之訓
者不亦深哉眀眀天子令聞不已將于公乎是望矣
送州幕成君遷烏蒙郡幕序
嘉靖中余以比部郎决江北獄識御史海陽成公扵
淮隂其人眀信廉厚君子也尋余以副臬治青州兵
之三歳而公亦用其官治臨清公至而余報罷久矣
旋以家難道相值握手汎瀾而别凡十年所余再起
而公致其政歸且捐館舎久矣余自再納鄖陽節還
里中而識成公之子某扵州幕恠其貌恂恂若不揚
然而好動者慙率矣與之語墨墨若不出口然而好
詡者慙夸矣卒而試之寜遲而不失度繁以試之立
辦而能自韜意者其猶有故家宿儒之遺模歟將持
循好脩之風有所受而未竟吐也一日酒間語及家
世始知其父爲海陽公相與泫然慰勞良苦而成君
之奉職無害吏民信而念之一旦報有代者盖銓曹
之與考功牾妄傳君有它君方以入計最聞銓曹意
不欲移代者而勢又不能安君乃稍遷烏蒙郡幕夫
烏蒙越在西南萬里外所謂竇旬牂牁之域其王雖
漸夷而守然徃徃取覊縻奉行文書而已有一倅兩
幕大槩不能至其地寄祿扵省以希沿牒攝事之一
役藉令銓曹爲不知君耶則何以遷業知君耶又何
以烏蒙爲也君試吏未久所俸入不足以償宿進而
大司馬方嚴郵道之禁無咫尺繻以爲行資陸則援
劔閣凌卭坂猿跂鳥息水則牽百丈穿三峽而上即
成君號徤幕安能徒且鏹負也雖然吾聞之朝歌長
虞□云事不避難臣之職也烏蒙誠險逺成君誠貧
不任装然幸天下一家靡有剽抄蚤暮之警君苐逹
蜀必有所處君者異日稱循吏西南夷中無負名家
子吾知其爲成君也耶
送大叅楊公遷廣西觀察使序
萬曆丁丑秋八月尚書吏部言嶺右按察使缺請以
呉督儲叅政徃 詔曰可扵是叅政爲姚江完愚楊
公而郡守李君及其僚念公甚不忍舎而又不能留
公乃損書幣而属余山中以導行之序請即余不文
忝從父老後食公之大賜而又嘗與其伯氏偕制科
爲燕中游不敢辭則謂今天下財賦首吾呉畫江而
擅膏腴凡四郡二十州邑之賦當天下半縣官之所
需自六宫以至百執事六軍靡不仰給而以一叅政
總之則甚重其賦自大司農常計外少府水衡將作
之所筦山衡澤虞關梁塩筴諸課以巨萬計移牒旁
午取給扵一叅政而其職又得兼治獄訟綱紀文武
大吏羯羠之俗所以理之大氐與賦埒則又甚難然
其始未有置置之自嘉靖中大宗伯翁公孺叅始尋
報罷久之乃復議置蓋後先不能五人而余所辱與
者翁公與今河南按察使舒公汝德併楊公而三耳
其皦然著扵人耳目以爲良而余所心慕服者亦唯
此三公而已翁公精心彊力夙夜自課責以興利剔
弊爲務舒公體氣高亮風稜肅然吏畏而民自懐之
二公之用不同要之皆國器也楊公之繼舒公孰不
以爲未易見長而公亦雅不欲以長見顧其貞心大
度使賢士大夫有所亮以思効而沈密靚愼不肖者
茫然而不知所窺時方核名實見當以爲鷙擊公雖
不廢激揚務思所以爲長者時方重嬴積見當以爲
蝟取公雖不廢催科務思所以重 國本即蔀屋莽
鄙或不能一一悉公而君子竊得其調劑之苦心矣
吾聞之王使君陽德言公前守撫治行第一第不肯
骫髀事上官以苟覬顏色前後慰薦莫之及然卒不
能勝夫逺邇中外之望而 天子爲之特賜 褒
擢以至今官使貌公而近之固温然若可悅而悅之
少不以道即拂然不受雖號爲至貴倨若臺使者不
能以一語輕加公夫余所得之公以厚而得之王使
君以介若此公所新蒞爲按察斤斤持風紀彈壓百
吏而又何疑扵徃哉且公以天下之所惎重且難若
吾呉者而理之若游刃而况一嶺右又其職止按察
而已哉徃者翁公去吾呉非久 天子以呉吏民
之習之爲建中丞節來開府按察使法不久任而呉
吏民之習公無異扵翁公詩云是以有衮衣兮毋以
我公歸兮以爲嶺右人語則可夫呉不能一日忘公
公其能遂忘衮衣吾呉哉是故敬從李公軰浮公以
太白而祝之曰行矣請得偕諸父老約日而候公扵
呉江之滸矣
賀坡陀王司訓膺奬序
坡陀先生爲諸生不及資以材上春官旣廷試而
天子奇之擢爲第一先生素好樂律精得夫元聲元
氣之本乃進樂九章演爲圖說以上 詔報聞蓋燕
中士大夫無不慕說先生者而先生僅得太倉州之
訓導先生來爲訓導益讀書砥礪行誼暇則延見諸
弟子講說經術善相長過相規以爲恒諸弟子人人
悅服也而來爲中丞御史者故嘗扵燕中慕說先生
又益習聞其教事益大喜毎當代輙下書旌先生盖
三年而五被旌矣其旌語非一然不曰浙名士則曰
呉賢師云所以稱名士者先生居浙西爲諸生考校
輙優等然臺使者不以文而以行旌先生諸生之有
旌則自先生始也其稱賢師豈不以先生能讀書砥
礪行誼暇則延見諸弟子講說經術善相長過相規
人人悅服乎哉若不佞則以先生之所論樂□知之
蓋唐虞之際舜以百揆寄禹以群職分九□□二牧
而教胄子之責所謂直而温寛而栗剛而□□簡而
無敖獨諄諄焉以命典樂之夔夫子語學□□謂興
扵詩立扵禮者必待樂而後成今國子祭酒太學師
也扵古爲大司成又曰成均夫亦其遺意哉先生之
所被旌爲賢師者人人能知之先生之所以爲賢師
者獨不佞以樂窺之人人未必知也先生其識余言
異日入而直四門六館與聞國子祭酒之政毋待言
矣即屈爲縣邑令長記有之聲音之道與政通子之
武城聞弦歌而莞爾者固在也先生其不稱賢令長
哉扵是先生之門人某某等次不佞言以爲賀
贈州牧仰松張公導水平賦序
始公令常熟而治理流聞吾州州父老相率而謂其
士大夫曰是安得一借公爲吾州守哉其士大夫曰
固也公行以高第入瑣闥矣扵格不當守守且屈公
而亡何公果進比部郎攺給事中垂爲其長而會以
伉直故出佐某邑已復進應山令仍用高第拜吾州
守距其爲常熟幾十載而父老乃驕其士大夫曰謂
張公不當守耶而吾州何幸以得公然竊意公自遷
客濶畧民事而公至所幹理益精扵治邑時其大指
乃在挫豪右施舞文創諸惡少年然毋使蠹吾治與
害吾貧寡頒赤而已度小攺則寛之亦不爲一切苛
索株連以故亡大小強弱畏者不廢愛而愛者不敢
忘畏中外數百千萬人之命操縱扵公掌握而公之
精神心志流通貫徹扵蔀屋荒鄙而亡所閡属大司
農督逋之檄旁午扵臺使者下郡邑度以爲得罪敲
榜囊拲之下中人無完產而下人無完膚至有庾扵
獄雉扵家者公故徐徐時虛其贏以寛上心而扵下
則示之實限較區肥瘠爲次第故讙呶之聲蝟起傍
邑獨吾州晏然而其輸額顧反溢公以間行城之東
門睥睨間而望曰大河湯湯安得不入震方而故迂
之使西而争金虎道以進又亟退也盍復故水關使
東西交會扵學宫以滋吾士氣乎則又曰水環城而
自隍媺若壁也奈何里輙堰之以爲諸弁帥橐俾壅
而不宣其氣遂通之公又念向者爲民請一日命不
憚以身塞然業苟給目前而已而不爲之平其賦若
何乃議簡賦長前守有所行區即其催辦戸以歳長
賦見謂其名美而數畞之家愳不勝筴有棄而逃耳
公謂產均以年年埒以產悉除去其貧窶者不浹日
而賦長定懽呼載道即應長者亦心服且謂何如及
我公而役庻幾其保持我也公之爲惠最先扵小民
而爲禮篤扵士大夫以逮博士弟子靡不心慕愛公
公受三臺旌則相率而請慶其懸弧旦則相率而請
祝公笑曰不榖豈待旌而重耶且夫爲守相者奈何
以一生辰勤民也力謝不可衆度無以報公則相率
詣世貞言公治狀未易更僕數然其最近而大者曰
導水曰平賦大較如前所云意以世貞最習公而不
爲讇言庻幾其有當乎世貞竊聞公前爲給事而工
科則三疏言漕河大計遷戸科則又言海運及東南
根本至忤貴臣而不少挫夫公之所謂導水平賦者
在天下今屈而僅爲德一方抑何廣狹不類也然公
嚮者能言之而不必無扞格即無扞格而不必奉行
者之皆若公公雖屈爲守其去民近矣爲德雖一方
其德扵人深矣吾聞之汲長孺當守淮陽至泣辭以
病力不能任郡事願爲中郎出入禁闥補過拾遺而
人主不之許以徒得君重卧而治之假令張公若長
孺能不薄吾州而拂意扵去故所居官耶乃公無薄
吾州而精心勤恤之豈不賢扵長孺倍屣也雖然長
孺後先凡十年以故雖卧而治之而號爲政清今公
資望崇積甚旦夕遷矣其悉吐其奇以終惠吾父老
及士大夫世貞尚當操觚管而俟
贈魏崑岡先生授官光禄序
吾始讀周禮而竊有疑也以周公之明聖而著爲萬
世之典六官之所推首而佐王治邦國者其属士五
十有六而膳夫庖人内外饔烹酒正漿人微而至扵
獸漁鼈腊籩醢醯鹽之類合内外男女之職居其十
之七八其所謂治者安在而扵所謂大冢宰安與也
苐不詧夫天下之至重而惎要莫過扵君之身而其
次則王后世子其粗可以養榮衞而精微之極至扵
育德而和性俱不能外故麥羊菽雞稷牛麻犬黍彘
之異食而疏逹高粗圜閎廉深閎閹之異器食羹醬
飲之異齋酸苦辛鹹滑甘之異調徃徃與王氣合而
所謂夜鳴而庮之牛冷毛而毳羶之羊赤股而躁臊
之犬皫色而沙鳴之鳥盲眡而交睫腥之豕黒脊而
般臂蝼之馬諸有妨扵膳饔者精致辨焉蓋至扵□
御僕從罔非正人而其重可例推也以故雖晉德衰
而平公不徹樂扵大臣之計而一宰夫得以大白而
浮之庖丁之所辨扵理解斤斧者其治理何晳也
國家扵大官尚食之令進其階三品列扵九卿而美
其名爲光禄又四分其署之属而以士人領之此其
重寜下扵成周比年命大冢宰遴諸上舎之升秀次
第授官而吾崑山之預者十有三人然其十二皆外
僚而獨吾叔丈崑岡先生得爲光祿四署之佐葢吾
少則侍故光祿典簿東溪翁游先生爲翁最少子讀
書眀道理恂恂退譲長者崐之人方以父子列近侍
奉 人主御食爲一時榮而不知其所係至重而惎
要也先生之伯父故恭簡公講業東南爲世師表嘗
授先生經扵童子時聞所著有周禮沿革者雖未全
而天官一書固鐡檛三折矣吾雖未獲盡見之竊意
□□宰夫之職重且要當亦無以大異先生幸以需
□□即受當益精其說而俟之異日 天子坐明
□□亨以養聖賢先生抱遺書而進必有合也故因
□從子大恪請而授簡以序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七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送大中丞荆門王公入内臺序
今 國家所賴以綱紀縉紳綂均中外者其重則無
如尚書吏部而御史臺實與之頏頡而相表裏其最
重而號令宇内則無如京師而留京爲之陪佐大江
又爲之襟帶之以故督江防者次重凡中外之所重
而後先属之一人者扵治世其人則必賢其人賢則
扵官扵地無所不益重僕不佞求之扵一時之賢者
而未有合也近獨見吾荆門公公始以邑令高第入
吏部扵諸曹靡所不歴踐而其最後長文選考功公
之爲曹長属時事有所鼎革而公獨精心扵賢不肖
或直而遂或婉而劑務逹其志而後已當是時翕然
以公一曹長能使其部重而其遷爲容臺尋以銀臺
理兵部黃頗號爲閒局而公所持論鑿鑿破世窽中
間嘗一使雲中上谷與其大帥摹畫邊備雖老將爲
之頫首而公自是受知 人主簡佐留臺督江防事
江上下數千里其西藪鄱陽而東藪大海盗發以不
時而臺所蒞逺又時時與撫臣按臣錯即一令下而
莫知所適從公至則首覈文武吏之恬嬉者其它一
切用柱後法治之吏士捧尺檄而嚴霜凛然若在背
所謂數千里之逺臂運指應而不敢頃刻違盗遂鮮
起稍起亦隨就捕而公又開朗坦洞不設城府奬進
賢豪士與之均肺腑以故其畏之者雖盛夏之霜而
親附之者則冱冬之日葢公至而江防遂大重扵它
臺矣公今所佐御史臺其重與尚書吏部頏頡者也
即拜日而汾陽之聲伎京兆之騶從能不有所裁損
哉第說者謂 天子冲聖茂學問三公精白寅亮
以師百僚宫府一體逺邇率職即臺亦不過按故事
奉行文書而已何所用風采爲是不然凡使臺不見
風采者最治世也使臺不得見風采者末世也使臺
得時見風采者中世也以尭舜之際四凶旣以除比
屋可封而咎繇尚不廢爲士然不聞其所舉按何條
而其可見者與禹稷諸大臣都俞吁咈扵一堂之上
而已末世固亡論至中世而馬威卿薛贛君宋廣平
李易之之徒始以剛稜伉爽名鳴呼亦豈得已哉公
行矣自今而後願公爲咎繇願公以九德之昌言進
而共化理天下俾神氣融而爲元氣不亦偉歟籍令
公重臺扵公常事耳無所庸贅矣扵是公之属大叅
王君憲副馮君善之而請爲公贈
送大郡伯雲溪劉君署崑山得代序
當唐宋之季中外縉紳大夫或坐公私譴而有所左
降爲州郡之倅若長史司馬者徃徃以遷客視之而
其人亦徃徃自廢放毋問其職業而托適扵游覽觴
詠之間高者虛無其官以爲毋足溷我卑者厭薄其
官而不勝其憯悽牢騷之念以庻幾一日之量移即
才如元白而皆有所不免觀其倡和諸篇什來徃尺
牘與廳壁一記大要得之矣至我 明而始不然然
即其名能不虛無厭薄其官而爲大臣器者亦不過
喜吏事強力程課亡害而已疇有能以身抗上官爲
民請一旦之命如陽道州者耶用經術率先諸生彬
彬嚮教化如文蜀郡者耶乃至我雲溪劉君而又不
然君之爲諸生試扵鄉及上公車所肄程式文重天
下然僅扵取一第其成進士拜大行奉使不辱命隠
然當臺閣選然僅遷一比部郎郎而讞决江南以明
愼稱其報命不愆期誤以爲愆期而擿之君又不自
明其寃得判吾郡判吾郡而垂三載不遷君又不自
明其淹凡連署大邑若無錫若常熟者再而所至一
切就理最後署吾崑山未幾而臺有長賦吏胥逮君
力争之臺曰夫較吏胥之賦殿而加笞責者有司職
也不足以辱臺即吏就係誰爲督胥賦胥就係誰爲
督小屋賦者請一切小寛之而不肖倅請身任責臺
雖意不懌有所誚戒然自是竟寛逮矣而君扵平賦
訟之間則進諸博士弟子而課試之以至里社小學
之秀亦附試焉所褒予次第必當時時談說經術與
制科之業不倦也會有新令至君且得代還佐郡事
而諸博士弟子感恩德而願受經者若而人而不佞
從孫志伊亦以里社小學與焉謂不佞竊效一言之
頌不佞不足以知君庻幾文蜀郡陽道州之風哉
天子方用考功法第諸道督學之臣且以吏治責二
千石公異時皆其選也所謂大臣器固饒爲之矣彼
以游覽觴咏稱遷客若元白者雖不旋踵而顯融操
内外制烏足擬君哉烏足擬君哉
送大叅永嘉暘谷王公攺任叙
始永嘉公之爲吾呉兵備使者也其御將則毋抑其
體以冀伸其才其御察盗卒則務精其選而厚募格
以冀得其死力其治吏則能鉤鉅參伍以見弊而時
有所縱舎以兾其攺其待单赤則無所不勤卹公在
事二歳餘而島冦入犯公勒餘皇載組練蹙之沙而
大破之 天子進公爲叅政仍故職扵是以叅政
才可寄劇諸非使者任而爲漕政爲水利悉以畀之
自公以功名起則不能無忌人因縁欲困公以事而
公所治理益精然公扵職益舉則益不勝忌而會歳
行盡漕舟數百千艘悉涸扵潤州道中諸當事者目
相睨筴之毋所出公第令堰舟前後諸支河口悉堰
而分部吏人晝夜□河水以益之不一月舟悉出京
口無留者一時鼓舞稱頌謂爲神而言路以稽故法
論坐鐫秩臺謂公實不稽故復所鐫公又筴漕計幸
悉逹且將有河患而太倉儲粟可支數歳陳粟皆紅
腐衞士不欲得粟價驟減從容爲撫臣計以歳半收
直而小寛之扵兵民俱便撫臣計雅已定得公言矍
然具以請言路復謂收直易轉餉難坐公避難論撫
臣復上言公實不畏難俱報聞而是時盗賊沈命法
益嚴前有刼者獲其人而非已報上矣當死而眞刼
出公爲具實前撫臣以聞而臺不之察論前刼死言
路復謂公初誤入之復坐鐫秩前撫臣白公誣甚峻
不報 國家雖用沈命法治盗而其格凡監司坐刼
起部中以輕重論即刼起而如期獲者勿論且附功
狀始海冦數人要殺塩塲官公移所司嚴緝不踰旬
得冦而呉閶道中刼傷一郎次日即盡獲之扵格當
附功而言路前後皆抑絀弗論而止論罪其前疏報
仍鐫秩而後疏則調簡之命下矣公方謝一切事杜
門取進止而余唁之且笑謂公使者所轄四郡一州
十七邑之地皆負江海以與島沙隣而中爲南北孔
道五民之猾藪之而又日示以可欲即使百使者堠
而率熊羆之士蚤夜而寄干陬亦不能保不盗也公
笑曰吾不能保不盗能保盗敗且夫不必百使者即
一使者而居要害之地專精其職而不掣其肘何盗
之足憂夫以一使者而綰十臺四郡一州十七邑之
職扵其間上責授事而下責受事分歳力而道途者
九之其謁叅七之拊循二之而已分日力而案牘者
九之其上臺六之下郡邑三之而已即竭吾足而不
能無責扵道途也竭吾目而不能無責扵案牘也吾
憊矣且歸卧暘嶴矣葢命夕下而公朝出舎扵舟其
喜色溢大宅也而吾州衿紳之大夫有觴而泣扵滸
者鄉之父老不及衣履而慟扵郊者介胄之士慟扵
百里之外者而其頴若觀察使季君行太僕卿徐君
右諭德王君軰則謂不佞有以叙之不佞所見者跡
耳夫惡能悉公第竊謂 天子與公卿輔弼之臣
非不悉公功狀也又非不悉公竭力而 國計民瘼
之是厪然不能屈二三言者之論而竟至移公者其
意緩以收公之用而迫欲全之也諸臺使之悉公也
甚扵内然而不能犯一二言者之論而留公者亦此
意也諸襟紳介胄吏士父老之悉公也甚扵諸臺使
然而不能以死請者亦欲善公之去而冀公之來也
公其專精神輔飲食毋遽忘我吏民 天子一日
思公治效與公卿大夫熟計而俾公開府呉即二三
言者且幡然而謂呉非王公不可何况其它哉公它
善政多至不可指數有祠而記之者兹不叙
掌教金華胡君膺奬序
胡君故以文學應歳辟然其爲吏部選人輙高等兩
補大郡倅而偶用干陬之警當調吏部惜之得掌吾
太倉教事太倉旣天下雄州其諸弟子彬彬秇文又
爲東南冠胡君之始至也温色而進之毋問束脩贄
爲閑習禮容考校經義文成則又使之言志以觀其
低昻之嚮而財成之諸生葢翕然稱服矣而胡君顧
以倦游奏紀諸臺使乞歸諸臺使咸慰留之而最後
鹺御史滿則下書亟稱胡君學行規條種種可嘉其
令有司以禮幣示褒扵是州大夫會稽張君始新吾
州之學舎顏其後堂之楣曰振德而它博士從諸弟
子束帶褒衣來詣余謂振德之楣甫掲而胡君之奬
適至故君道尊而業明凡鼓舞勞來所以振德者非
欲施之胡君欲胡君體而施之諸弟子也吾聞宋之
初始設郡學宫以肄博士弟子而安定先生瑗自呉
興移授吾蘇其所行規條爲一時式而諸弟子去而
爲名卿大夫者比比胡君豈其苖裔耶何其教之似
安定先生也今天下人才逺隃扵慶曆皇佑間而
天子數下明詔更新約束吾州之豪傑又有不待文
王而興者胡君振德之績報即館閣監司且虛席待
而奚一臺奬之足賀也博士諸弟子曰固也請以語
胡君與君交勉焉
送按察使脩吾馮公之湖廣右轄序
當萬曆之甲戌而盗驟起江上剽蕪湖庫都下爲震
動一時節鎮監司皆有所徙置而脩吾公自晉臬入
賀 萬壽執政者才之俾以故秩填太平監督五郡
公至則設方畧購募盗先後授首所創設軍令旌旗
壁壘一新材官劔客惴惴受約束恐後談者以李臨
淮之治朔方兵不是過也亡何而徽之属城用争賦
閧公徐出片檄解之皆慴伏莫敢枝梧事遂定一切
治理流傳近逺而吾郡與比壌綰轂江口其重倍扵
太平而盗藪則蓰之財賦訟獄則又蓰之諸議者咸
以爲必移馮公而後理而公合前後秩踰七歳乃特
超公爲提刑按察使俾寄禄楚而監督吾呉四郡會
代公者以守邊堠不至公兼督故所部自如當是時
天下之寄重飭兵者莫吾馮公若其秩峻而望隆者
亦莫吾馮公若吏民拭目滌念以待公公至之明日
悉罷去無名供及一切不急之役爬搔兵弊殆盡大
率將無匿卒卒無匿食至春汛公出一語而環海數
百里翕然而聽命儲胥若增堞而餘皇若増翼者其
文吏廉平無害公則優假之俾各盡其材用属歳侵
而公所居部爲吾太倉尤甚公所以緩頰臺使百方
冀得一請命沾升斗惠雖格不盡行民之愛戴公固
冬日也居無何而公擢右布政使遂真爲湖廣縉紳
衿裾之士相率而詣不佞謂馮公之始來也凡再易
鎮而猶爲治兵使者以重呉也其峻而秩按察使爲
呉重馮公也重呉則曷不少留馮公以惠呉爲呉重
馮公則曷不以中丞節畀馮公而使之衮衣南土也
且夫楚雖號大藩猶閒地也右使雖稱貴重扵它官
猶閒秩也似非所以重馮公也不佞謂馮公之來也
以望而其遷而去也以資望重則不能無狥望資深
則不能無狥資今廟廊之所擬要鎮者若干其當是
任者若干而馮公之指首屈焉子知馮公之以右使
去也安知其不遂以中丞節來乎哉又安知不以中
丞節開府楚乎哉扵公行第浮大白而請曰公行矣
武昌不佞所舊游地也踞黃鶴頫鸚鵡而蜀漢之二
江合焉汪洋浩瀚浮天無畔則公之廣心大度與謀
也大别之山玉峙凝然欱雲蒸霞則公之重器宏畧
與謀也如公之遂開府楚楚人福也不然而有意扵
故呉哉不佞當從諸弟子竹馬江之滸矣
送州牧仰松張公遷淮左史序
張公之守吾州也葢自諫垣謫而歴丞令以遷云公
之遷雖自通山令而其前爲令高第則常熟常熟之
距吾州不百里以故州之吏民習聞公之風猷約束
争以其誠輸公公甫下車而扵閭左土田之腴瘠燥
濕若其夙所踐歴者也賈人子之乾没與吏端之首
鼠曙之乎若皎鏡也吾呉賦最重故事守坐堂皇敲
榜竟日夕至有斃杖下者而公第取一二大豪警之
曰與而約以某期完不者吾立籍汝其大豪惴恐如
約以次第及中小豪而姑緩单民之以畞甽計者故
公之抶不過十而賦額登踰扵舊諸訟人至庭中不
數語立剖人人自謂若神明其衷者苐略施之檟楚
或付三老持去不責贖而至中豪以上重足庭下背
若負霜雪矣即公有它出或謝病計所積案當十日
而以一日决之不爽其治理一切流傳它州邑徃徃
藉公爲重而公以間召故所知或輕轝過之輙命酒
曰可以大斗勞我矣酒酣耳熱談說天下事若指掌
雖不佞亦謂公一旦握諸邊虎符可以飛尺一而畫
胡甌脫之地而乃傳有遷公爲淮左相者國相雖秩
高扵守而事寄則稍輕聞者咸恠之意公在諫垣扼
腕而論朝事若不能無牴牾哉夫賈生之傅長沙則
綘灌爲之然漢法諸侯王相秩中二千石傅亦二千
石重扵守而賈生獨以一卑濕逺外故侘傺無聊至
扵吊屈賦鵩瀕死而後已何其狹也乃張公殊不自
恨曰吾得長有王門幸甚即綘灌誠難我我奈何重
自侘傺以供彼之快夫以吾家子高之賞罰分明見
惡輙取與夫越法縱舎有足大者賴諸公之力時時
有之然子高用高第守山陽人主使之隂伺昌邑狀
其所報陳不免有訐察語而不佞當顯信親睦之朝
擁銅墨曵長裾而爲 賢王輔我不能若子高袴褶
從吏車數百兩而守王宫窮窘蹤跡然至飽飯眠鼾
有不須臾適哉不佞乃前浮白公曰吾始而得公材
今乃得公器也夫太阿之劔出匣而風霜距發剚蛟
龍剸犀象及其入而佩君子之躬折旋周旋雍容如
也吾故知公之爲器大也淮之初封有王榮者爲右
相 仁廟召而爲左給事公今以左給事徃爲左相
夫世事若循環然逺不見子高近不見周恂如哉諸
大夫曰善其叙以爲公别
贈别汪惟一序
新安汪惟一生毁家而業古文辭嘗以師禮禮故人
徐左使子與已北走濟上禮李觀察于鱗如子與已
又東走呉禮余如于鱗余固謝不敢當而是時惟一
所推賢者汪司馬伯玉所慕說者余弟臬副敬美及
呉大叅國倫已又久之而子與卒官江西惟一自家
奔哭于江西弗及則又奔哭長興之廬歎曰何以報
夫子地下走謁余叩頭以子與婦之命請曰願得子
一言以文麗牲之石余謝不敏謂惟一嚮者吾入霅
哭子與業許之矣待其家以狀來夫豈唯余言將七
尺之贔負與書力任之則又謂惟一如斯而已乎曰
不佞歸而以墓中之石請吾司馬如斯而已乎曰不
佞之俟司馬有成諾也治舟而之江右謁臬副以傳
請溯江而上至楚謁大叅以誄請及不佞之未辱螻
螘而有以復夫子也葢惟一之留余里者且兩月而
子與之初稱子者自以子去而其子來稱嗣孫者少
孱畏其大母妬又無所謀狀久不繼問惟一内煎迫
舌爲燋卷謀復走長興趣其家狀且行矣一時諸友
生義其爲賦詩以贈余聞夫楊子雲卒而葬安陵坂
上所厚善獨沛郡桓君山弟子獨鉅鹿侯芭君山爲
歛諸公賻起祠塋芭負土作墳而已亦未有以文之
自楊太尉景謁者袁三老王封丘輩之殁諸門生故
吏乃稍能扵所謂麗牲之石爲辭以紀而碑隂則皆
識其門故名氏以昭示永永且以愧夫翟公之所謂
交情者至崔子玉之傳張河間蔡伯喈之傳橋太尉
陳文範郭有道則爲之後者或其徒又能以天下之
文文天下士其文與其人兩相待而成不朽亦難矣
哉千餘年而得惟一也然子雲之厚善獨桓君山其
門弟子獨侯芭計其所受益扵子雲者不啻深而所
報僅若此子與厚善滿天下其束贄而稱門弟子當
亦不下數十百人而今乃僅一惟一何也顧其所受
益不過詩酒談笑之緒非有太玄法言之受而惟一
者得墓碑不已而又欲并得夫志銘傳誄以慰其師
地下所稱報又何如也王封丘之門人有杖而斬三
年者其徒或以爲過惟一寜爲三年跡而已乎惟一
行矣諸友生業賦詩以義之故毋乃曰市義哉則非
余所望也
賀大宫保大司空印川公治河功成序
潘公之卧呉興三載所而 天子思公治河功俾
以故節撫江右久之入爲少司冦未上河復奏决
詔超公爲御史大夫領左司空以軍興法治河得便
宜從事諸河隄使者自青墨而下至黃綬皆聽約束
公乃大集群吏而詢之曰今者與若治疇亟也夫漕
河之有南北也淮實鬲之其北自徐而南抵淮則皆
受黃河之水黃河溢而旁决則淮以北皆魚而河之
故道細而不能漕淮河得黃河而浸益巨其尾閭洩
扵海而旁入維揚之漕河其半受淮之水尾閭壅而
不時洩則旁入者怒而潰淮以南皆魚而河之故道
與决田共而不能漕今者與若治疇亟也或對曰北
河决而河涸不能漕也姑棄之其决可漕也則加導
焉淮挾黃河而下莫捍也將爲支河以殺之乎尾閭
壅矣其泥百里誰能毳而畚鍤也將别爲道乎公歎
曰不然棄故河一棄不復也因决而漕易淤也開支
河河不兩行也别道海鑿空不易也吾其先疏尾閭
乎則又以毳而畚鍤難之公乃操輕舠循海口周覽
而歎曰吾得之矣夫河多潰而不入海者海以淤相
逆也河性猛而不能决淤而入海者以多潰而力分
也欲疏淤則莫若使河順流而力專欲河力專則莫
若高堅其隄垾欲防河之善潰則莫若扵隄垾之外
爲遥隄以郭之使潰河有所遏而歸扵一議者塞公
乃偕督漕少司徒江公具以其說上請 天子覽
而是之與今相國張公謀下其疏大司空大司空熟
計利便上報可公繇是大庀郡國材力盡淮南北而
里分之謂郎中佘君汝率若属維是淮北桃源古城
之南隄及遥隄増築之决口塞之當爲壩若閘者治
之謂叅政龔君汝率若属維是徐邳之役視如佘謂
叅政游君汝率若属維是靈睢象山徐州之役視如
龔謂臬副張君汝率若属維是桃源之北岸至徐州
南岸役視如游謂臬僉朱君汝率若属維是睢寜之
南岸役視如張又謂郎中張君汝率若属維是淮南
高家堰而北出閘沿淮之隄増治之决口塞之當爲
壩若閘者築之謂主事陳君汝率若属維是清江浦
之役視如張復謂前臬副張君汝率若属維是淮安
之新城北舊隄柳浦灣高家嶺之役視如陳謂臬僉
史君汝率若属維是寳應之役視如張謂楊守虞君
汝率若属導高廟至儀眞淺謂淮守宋君汝率若属
治汝郡之閘若壩旣僝工公乃偕江公徃來拊循之
諸君亦自勉與吏士分功版築間不浹歳而告成事
大約省費計初額減十之五役夫數十萬無饑寒死
者河率由故道迫扵隄而不得潰則專力以之海海
若埽而闢者河得海則不移怒淮以南諸州邑之浸
盡出而爲南畞 天子嘉河之復也與歳漕之登
額也特進公大司空加太子少保予一子官賜白金
二鎰而殺文幣四各有副江公遷如公故官而佘君
游君軰亦以序受顯擢諸吏卒褒賞過望扵是二三
君子相與稱公之石畫而荷公休以不佞素習公走
幣數千里徵言以爲賀公後先凡三治河河功輙就
而其再治而再報罷也不佞寔以前叅政馮君軰請
而贈之言今者何能辭不佞葢三復公疏而歎曰純
臣哉潘公也公之最後命加重矣 天子委河政
公舉大司農水衡賦而聽之即公胡不捐數百萬金
錢以因决而爲新河張大其功伐樹八赤碑而命之
曰此潘公河也即又胡不捐數百萬金錢以别鑿尾
閭之口而張大其功伐樹八赤碑而命之曰此潘公
通海道也顧厪厪焉即故河而惟左右隄之是飭卒
之河海之壅闢而漕不病乃其告成事不過曰借水
攻沙以水治水而已推公意寧不獲以其身當上賞
不欲使國被實費而河郤實利扵戲豈不亦皦然純
臣哉不佞嘗讀河渠溝洫諸書終始西京二百年所
治河不過能避河害而已自用守畨係言而山東之
餉罷未有能引之爲利者夫以孝武之暴悍必罰而
汲黯鄭當時塞瓠子之决輙壞而罸不報其後使者
王延世塞館陶金隄之决功至微尠耳賜至秩中二
千石爵關内侯黃金百斤甫二歳而河復决大將軍
鳳言之而不以讁延世及再塞而復拜黃金之賜如
昔彼其蠲罸崇賞視軍興令獨天淵殊者豈有私故
哉以河變無形而功不易也今公所告成事不唯去
河害而長有河利且 天子坐明堂享六服威無
所不加而肺腑喉咽之地得潘公爲之植公縱不自
名功所褒賜毋論延世輩又何下陶唐之扵姒氏哉
不佞竊謂公之功一世功也其言借水攻沙以水治
水則百世功也聖人復起不易矣諸君試以賀潘公
且質之
送州學正胡小愚先生之淮藩教授序
胡先生之自鄴倅而司吾州學也甫一月而臺使之
旌至諸博士弟子相率而詣余乞言以贈余是時未
能悉先生而姑以先安定之所以教呉興者期之又
三月而諸御史之奬婁至無間牘諸博士弟子之頌
無間口第其大要不能過二端謂先生工脩學官廢
頒布束約櫛比網密則追列其郡政而意其足以當
百里寄謂先生粲然文用邦君大夫所藉手章劄序
記之類日益月新則推緣其經術而意其足以當六
館選居久之先生竟擢淮王教授諸博士弟子愕相
顧曰諸御史欺余哉其所以旌先生何也而去爲王
國官夫豈一郡邑不足以當牛刀而蕞爾曵裾髖髀
之是擬即斤斧曷施哉夫出先生緒藻餙三呉之黌
宫尚有所不足而僅以一宗戚揖譲之大之不能發
廣川之對次之不能授臨卭之簡而使先生嘿嘿以
老何也或曰不然夫御史信先生者也銓曹者信御
史旌者也今乃不信御史旌夫天下名爲治平而好
緣餙名爲急人材而緩其要以故不能盡先生然豈
亦以先生更宦久中有所不快故捨而佚之耶先生
第徃矣吾嘗習空同氏書其父吏隠公名士也而教
授王門十三年時時晦酒歌曰人欲爲貪吏吏殃及
子孫人欲爲廉吏吏窮餓不得行我今旣不爲貪吏
又何可稱廉吏王門之下可以全身避世是故居卑
者挫榮者也夷俗者淸質者也夫此優孟之所述而
東方生之所托寄者也葢未幾而空同氏出竟用吏
隠公聞天下今先生不食酒時以文自娛而諸子之
業空同氏言者四矣其何能終晦先生先生第徃哉
吾又聞淮之諸侯王雅好士而以攝宗正條不輕爲
奇衺之嚮縱未能發對授簡踰臨卭而望廣川其待
先生寧至作左呉輩觀哉先生謝曰可以徃可以毋
徃吾道然也藉如子之所期先安定彼豈假穹爵崇
位稱哉毋問吾徃問吾道可也遂長揖而别
送按察使頥齋徐公遷陜西右方伯序
當嘉靖中不佞以一乘車游齊魯而是時公什褐而
守泰安泰安齊魯大都會公斤剖理解其刃若新發
扵硎而光攝扵十歩之外葢泰安治聲籍籍冠東諸
侯遂晉丞吾呉郡而不佞已解事里居得以縱觀公
之爲丞丞所任雖少簡扵守而吾郡繁當泰安十倍
公所操舎不盡如其舊而斤剖理解其光攝扵百歩
之外諸属郡而爲一州七邑之吏民争言丞而不復
言守至相謂曰丞奈何不遂守乎亡何公遂眞爲守
庭之所受讞兩造大小毋下數百千人不崇朝而空
之賦訟牘案滙爲吏弊庫藏出納稽爲盗藪叢若山
積滌若氷渙葢公所措置在咫尺而照及扵幽陬蔀
屋之下其筴在俄頃而惠成扵數十百年之逺即亡
論吾呉其環呉而爲郡者三諸吏民争言呉太守而
不復言監司至相謂曰 天子胡惜一璽書不令
公遂有四郡乎而公拜山東按察副使徙鎭彭城吏
民乃相顧歎曰公資高矣吾四郡不能復有公矣然
公竟用他故忤臺得報調自是數躓數起者十五年
即吏民未嘗一日不心在公而公以大叅行治邊吏
民相顧歎曰公資益高矣奈吾儕望者何而公一旦
以觀察使仍行吾四郡兵事呉之吏士以及父老紅
女踵相躡而出逆邇者郭逺者境之外至褰車帷而
視之曰果吾父耶是毛且二矣而顏甚壯相率加額
讙呼乃去當公之甫下車而呉大水所至成巨浸濡
首之民強者持白棓而睥睨積藏曰吾曹旦夕鬼唯
力之是視而暇計其它公第以一帋諭之曰縣官行
賑若且有厲禁攘奪至斗粟以上立死民讀之曰公
不欺我即死何以見公遂一夕解散而呉閶大盗故
宿南北奸猾探赤白丸者十夕而九公至而俱帖然
其請賑卹蠲省發之雖郡邑上之雖兩臺而公一人
實幹持之每得報聞省可輙喜動顔色以示人葢公
慈仁發扵衷而動扵表若此不佞最後解鎭得復謁
見公公剖藩籬去城府而出其所謂青天白日者徐
而察之則若含光承影之爲刃其芒盡歛而幾希乎
不可覩矣公眞變化逹人也哉第吏民之奉公僅一
載而公遽遷爲陜西之右轄以去扵是復錯愕相顧
曰 天子幸惠我公而又奪之何也且陜與呉孰
重則又自相解曰尚猶有開府在夫嚮者吾儕望公
之爲兵使者幾十五年而竟得之今者公位益尊資
益積望益重是寜不可以歳月得也扵是橫海濮將
軍晨朝諸大校而問曰公去若若安所怙乎哉諸大
校曰固也前公而使者色借我我曹才者得少伸而
不才者因而有所逞其繼濕束我我曹之不才者戢
而才者至今不得吐公衷之而後我曹始有怙也公
今去我奈何則又曰尚猶有開府在濮將軍乃請扵
余求所以贈公者余姑以吏民意荅之而爲賦衮衣
之篇曰維兹竹馬于江之滸將衮衣來毋或狃汝若
陜伯固周召二公之所分理也公不暖席遷矣吾可
毋贅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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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八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送大中丞小溪孫公進臺秩撫蜀序
孫公之撫吾呉也不三載而政成 天子嘉之俾
以中二千石秩移撫蜀前是公以吏部郎握銓銓稱
明則水鏡矣佐廷尉廷尉稱平若矩絜矣中以不工
事言路遘齮而叅歴藩臬稱名藩臬矣其超而撫吾
呉葢旌之也公之至属大水遺地半甌脫比屋流徙
公時時飭郡邑拊循之稍寛催科之蝟法而歲額亦
不廢久之公乃上章請悉蠲其舊使民得精意新賦
報可扵是三呉所蠲亡慮數十百萬石懽然雷動而
是時有妖僧起京口其所搆結逺邇牙孽幾若漢之
所謂三十六方者公不假聲色而剪刈之第取其首
惡正法而已人或謂公鈎累其黨與則鹵夥鹵夥則
功大而賞可重公歎曰夫此之謂夥而何以鈎累爲
葢公疏上而諸公舉手相賀扵廊廟間而格扵公之
疏而不得大差次其功賞然益歎公爲純臣所以倚
注益切公爲政務持大體其馭吏若嚴不可犯而坦
然推腹扵賢者體貌士大夫藹然周詳若可狎而不
能以毫髪非義奸庾廪與校卒共之亡所靳而至扵
法則不爲一切縱舎至卹灾扞患與閭閻請命有味
乎言之也以故饑饉婁作而赤子枵其腹以待哺而
亡敢有怨聲脫巾之變起錢塘與吾呉一衣帶水而
校卒俛首扵交戟之下亡敢有驕色萑苻之傍地枹
鼓朽扵亭障而不聞擊赤白之丸腐扵惡少年之寢
而不獲探島宼之餘皇逆折扵鯨波之外而不能爲
我尺寸損公之有功德扵吾呉甚鉅 天子固能
知公重公且右公秩然胡不以惠蜀之心終惠呉而
遽奪之也夫蜀固重地也在唐則徃徃自中書出而
爲節度使或又入而爲中書宋之初有執政出制置
者制置入執政者紹興而後有佩相印徃者歸佩相
印者其說葢有之唐則長安爲帝都而蜀則右輔宋
之初甫革孟氏社其季則與江左掎角而圖復中原
蜀故不得不重也然天下猶稱揚一益二而握揚節
者多兼領度支望實故勝之今吾呉之視揚不啻倍
屣而中丞所領儲餉當天下十之八扵國計尤重夫
蜀安得擬也今乃以蜀重呉而奪吾孫公何也或曰
天子非重蜀而輕呉以均勞佚也謂公久勞呉餉事
欲小佚之也或曰不然 天子非謂蜀佚謂近例
開府非邊徼不得以故節進新秩公資望深且重矣
其勞扵呉甚矣故假蜀節而右公之秩非以重歸蜀
以佚歸公也蜀幸自得公耳或又曰不然謂蜀幸得
公者固也然蜀不得久有公即無論高僕射言西川
宰相廻翔之地且唐宋事遠不可稽近不見胡端敏
世寧與張士佩先生乎是皆不久而入佐銓部公又
自銓部首曹出者也 天子始將藉公大拜地耳
扵是呉之属守丞倅朱君某輩若而人感公宇下庇
持是說而質余余竊謂呉人之感思孫公切故所知
僅一孫公 天子視天下才皆其才天下地皆其
地夫安得爲區區呉蜀計輕重又安得爲一呉留孫
公第孫公且大拜不遠矣公大拜則請無忘呉爲呉
擇賢守令爲呉請大司農毋格沮 上恩澤民歳歳
得賜租呉又何嘗終失孫公哉朱君曰善俾書以壯
公行
賀太守斗山朱公考績奏留序
萬曆十年壬午冬呉郡太守朱公考三歳之績業治
行而臺使者交挽之將以最聞上而郡丞陳侯孫侯
倅王侯輩豔美其事以属不佞世貞俾效一言之賀
不佞猶憶庚辰春 天子大計吏而吾呉以闕守
報 詔太宰熟計諸岳牧可任者久之始得朱公而
公業自名御史出守兖兖爲東藩最大郡所隷州邑
二十九議者猶以不能當公才爲恨徙而治呉吾呉
隷州邑僅七延袤不能數百里而司農將作財賦寔
割 國家上腴之半百工技巧織作械器日夜灌輸
京師不絕 三宫百官六軍兆姓之所仰哺即亡論
它事守治賦且不暇給而公至則静觀下詢而得其
要日五鼓坐堂 皇朝諸吏部署上下公移就緒已
乃延見儒生耆老問疾苦便益出謁臺省大僚畢事
造請郵傳使客徃返數十里即風雨亡間退而復治
事句校庾藏出納兩造盈庭以次就讞必得其情實
咸扣顙謝謂府君不枉我公度守事與晷俱盡乃從
容入與諸寮具飲食爲懽不然即坐堂皇乙夜至丙
弗告谻也自公之爲精勤而椽功曹不得爲稽故吏
惴惴亡所容口伍伯植立如木偶人有長技而弗克
施雉門之外徃徃草生食肆亡所規利或相率徙去
一切治理流聞而會國有 大婚禮皇子生 兩宫
上徽號冠服帷幔綺繡供張百倍扵昔中貴人旁午
道路咸以責公公爲調劑輕重緩急務使毋羅扵簡
書而民不擾呉比歳又大水公任其袵席曰吾在不
憂流徙也鄰省有悍卒警勢且剥膚公任其儲胥曰
吾在誰敢弄兵也臺使大臣倉卒計無所復之則徃
徃從公受畫至行之傍郡著爲甲令葢公之守呉郡
垂三載而所上課最百倍扵他郡所先後積臺使尉
薦剡牘復十扵它守以邇者考功法格之它省幸而
得公則爲臬使者以提衡百城吏綱紀吾郡幸而不
失公則増秩賜金還治以久惠元元夫公故當入覲
天子臨軒以待而大司農狥有司請獨留公則公之
増秩賜金還治固其所也不佞嘗攷之古自三代而
後吏治莫盛扵漢而漢莫盛扵神雀五鳳間以人主
委重良二千石之說有以風之然其時太守之位尊
比扵三公九卿而亡爲扞格之者其去人主一間耳
即人主而下爲太守爲令長其去民不過三耳以故
上下之勢臂運指使而易爲逹今据太守之上者曰
監司監司不數人不止据監司之上者曰臺臺不數
入不止人主之勢與太守隔若霄壌即欲兩逹故未
易也且也漢之大郡慓悍難治亡如潁川以視吾呉
郡所不敢望其名守可數者則亡如趙韓然廣漢之
銳精能取辦一時而卒以告訐漓其俗延壽能使俗
回矣而身被奢僭名以擬吾朱公固不侔也公葢能
爲之而能不爲者也藉令縣官以一切便宜悉委公
而毋爲之牽制其程績報計豈下黃次公哉少遲之
是必中二千石而九卿高第御史拜相亡難者寜但
次公即近時若金華徐公天水胡公及廣平呉公或
即超秩三品或以三品留治皆吾呉故事也所願扵
朱公者異日功名毋損扵治郡時耳葢公昔守東眀
令不佞辱周旋以東眀爲公家桐鄉今者復辱公宇
下稱治民其德公知公固不在一時薦紳後故不辭
諸郡侯之請而叙之
送呉令湄陽傅君入覲序
上即位之元二間 詔太宰御史大夫差次入覲吏
計方岳以下拔其尤卓異者躬宴之别殿侑以白金
綵幣一時寵豔光大其事争自奮砥礪以希非常之
典而自是有司稍稍怠扵奉行葢又十年而爲癸未
復當述職 陛下方以 兩宫皇子大慶加霈海内
數申飭吏治其扵宴錫旌異之典將必有赫然加其
舊者而吾呉之吏民以傅君其選也今天下之稱繁
雄郡者毋若吾呉郡而其稱繁雄邑者亦莫若呉邑
呉固東南大郡會也亡論財賦之所出與百技淫巧
之所凑集駔儈譸張之所倚窟比年以來其民谻扵
田而諸負山者旱負湖者水靡有寛歳吏又佐之虐
使義寗操挺而桑孔握筭其民不勝誅則姑爲冥頑
以應之而黠者乘其隟得肆其口吏與民交相厲而
成俗即吏又不堪讟或思以柔道平之則民又狎而
生易心歳課輙不登逮讞不就攝滿歳而亡可上計
者乃傅君則不然君之初至而其下猶以北人竊少
之君已得其隠與弊所由孽毎一顧問卽素老猾舞
文者情見膽破君雖和顔色而導之盡靡不惴惴負
霜雪盈庭之訟不待兩造備而片語立中窽咸傾吐
折服以去然君仁心爲質多所縱舎毎謂吾邑無髖
髀何所藉斤斧爲其扵歳賦受役徃徃先拊循而敲
朴後之民亡不感悅思效以故課額婁登顧隃扵它
工催科者今年大水吳獨不爲災均田之事起諸郡
國不勝于□之役而呉獨不告擾君又以其間延禮
耉逸登文士與談說經術土風傍及辭萟葢優優彬
彬焉諸父老子弟竊指目君以晨夕鼓嚴則傅君儼
然在訟獄賦役傳教聽約束靡不誇得意其兩臺監
司守倅一視事則傅君又在凡所建白靡不爲破顔
皇華之使接浙扵郵傳則傅君又在縉紳有所造請
則傅君又在以至湖山文酒之社禪伯衲子之宫前
令所不及問者則傅君又在君豈其神人耶何以能
分身立應若此也予謂君愷悌君子民之父母則庻
幾卓宻縣魯中牟哉乃其才識斷割朱桐鄉王洛陽
之倫與德合而出之而曹父老子弟所見何浮淺也
今兹君入必奏課最最必第一人 陛下必脩元二
之典以宴錫方岳諸侯君必首與首與而秩未深當
再屈治吳吳抑何多幸也予生不識君顧老且倦筆
硯然爲歌詩以贈者再矣今復因朱太學葵臣之請
而叙諸君之詩將無贅乎哉夫生不識君能以耳爲
目今且以心爲面卽老且倦筆硯爲傅君一破例可
也
送趙汝師太史還 朝序
故相江陵公之有父喪也 詔奪之仍視事或曰非
上指也以非 上指故衆更惴惴履相躡莫敢頌言
其非而九卿言官至有具疏請留者時趙太史汝師
江陵所造士也歎而曰此曹子卽有胸無心噤弗發
可耳而更變白爲黒如國是何旣而曰吾安忍遽負
公小俟之兾公之尚能以歸請也旣而日朝江陵喪
所察之無歸色乃又歎曰吾不忍公乃遂忍負天下
且夫李南陽相而拔羅彛正扵公車爲第一人南陽
之有父喪而奪也彛正攻之彊辨之晳當是時彛正
計以幸而聽則南陽與天下之父子俱無恙不幸不
聽則天下之父子尚不與南陽俱亡葢百二十年而
中外大僚匪金革無有奪者則彛正力也今夫江陵
公師尹也天下以所借以口實者也藉不聽江陵公
歸易耳而奈何使天下之父子復之百二十年而更
失之我寜負公不敢負天下扵是與所善呉太史各
上章論其事忤 旨賜杖闕下削籍爲編氓趙先生
旣拜杖歸數過余余問之不荅第曰事徃矣有没齒
耳何以市所舉成我名時爲江陵脩郄者猶數伺先
生間先生夷然安之唯杜門讀書爲古文辭書無所
不窺而古文詞益高上者薄七雄跡先秦而昌羊乎
西京之圃下亦能躪昌黎河東然未慊扵志數就余
揚扢余不肖名久涊人齒舌間先生獨汰而拔之葢
嘗信無涯之知妄欲寄其身爲世後物先生不以爲
誕襲方外之跡雖猶強儒衣冠而墨其行先生不以
爲詭則衡門之版月得先生跡一焉先生不以爲數
也邇者江陵捐館其它事盡覺露 上乃采臺諫言
至爲出御筆引誤聽奸邪小人之罪罪己而悉召用
趙先生等扵是天下暁然知響者留江陵與所以杖
先生謫先生皆果非上指而先生意忽忽不欲出余
乃言曰毋以爲也 主上不憚引誤以伸先生高誼
而先生敖焉應之則不恭且夫所以擿江陵者爲不
子耳先生不行彼且以爲有父子而無君臣趙先生
曰善請治行余復進曰先生所眀者禮也非得已也
愼無以有之先生亦知夫羅彛正乎其食貧難進之
操具耳者趣其高及退而歸隠于金牛之山乃欲以
國軌飭其宗身殁而名不免何者彼猶有之也趙先
生曰善請無以一端滿余乃復進曰雖然先生亦無
遂無之余不敢遠有證即嘉靖末而天下之攻分宜
相者猶之乎蓍蔡也及其起百死服大僚比比少有
盡竟其所學者也且夫江陵之始入鑾坡其侃侃持
正議亦先生流伍也忽不知其至此者何也貴而遂
無之也趙先生曰善請毋舎而蕩其岐余乃又進曰
名者忌之幟也氣者争之蘖也好惡者窺之竇也先
生固無之加戒焉可也忍者藏機之淵也寛者集事
之府也緩者受筴之的也誠知先生所饒加勉焉可
也趙先生曰善請一切受教余退而語客曰夫趙先
生者四問而四響應不窮是必大拜拜且不徒矣
贈周廣文先生膺奬序
明法諸臺察得舉剌所属其資與望實稱者舉次則
奬奬固舉之漸也然上之人徃徃精扵守令以上而
畧扵其下下之人計以無所之則僅有循謹苟禄而
已其黠者又徃徃畧扵治下而精扵奉其上乃若師
儒之職上不爲苛法責之然亦不爲異等待之或以
年或以格或以要人有所推轂苟取而應此二端而
已而居是職者亦不能有所振拔以當其選葢余自
舞象而游扵校宫以至晩居里閈四十餘年而師道
日趣下中間諸博士祿薄且不繼不足以養廉則徃
徃問之諸生諸生貧不能具束脩則相率而避匿不
肯見檟楚未及施而謗讟則已滋起紳襟之交葢齗
齗如也久矣舉奬之不行扵校宫也夫胡寜不行行
而不中窽猶之乎弗行也今者乃得一周先生先生
鄉邑人也爲人温温金玉長者而中實介晳眘取予
其讀書精經術而不示博属文得作者旨而不示工
以此數困塲屋然後進多師宗之日者臺使合諸博
士試而登之京兆獨褎然翹楚顧不自崖異毋論徒
手吾未嘗無誨焉以是諸弟子歸心先生故事諸弟
子補試臺者以愽士偕則就諸弟子榖先生弗就諸
弟子榖而諸弟子有病不良騎者先生騎而舎肩輿
輿之又陸鐘山嘗以束帛贄既暴疾死先生歸其幣
而侑之兼金以爲輀車資諸弟子益歸心先生毎入
而考德問業爲講說亹亹間以一巵酒一盂肉佐倦
毋不陶陶然自謂從春風中游葢入橋門而昔所謂
齗齗者見其欣欣也曰盍歸乎來哉而今而後庻有
師也未幾而臺使者之奬再至矣格吾知其能弗論
不知採之年乎採之推轂者乎將如後所云採之文
乎採之諸弟子欣欣者乎昔子夏居西河而西河之
弟子以見尊重扵國君漢興儒林叔孫通胡常匡衡
翟方進歐陽歙戴聖鄭玄之徒所教授弟子滿郡國
間譽成而上逮有朝脫臯比而暮侍黼扆者先生今
奬未巳且舉舉且大用矣雖然不佞竊有進焉夫學
不厭教不倦天下以不厭不倦而歸之智仁未有能
探其所以學與教者彼所奬先生皆膚屑也先生能
探其所以學與教而彼能採之然後成其所爲奬卽
以是大用可也葢先生之高第弟子██與余善欲
得一言爲賀余竊快先生之獲奬與它廣文異故不
辭而授簡焉
賀御史大夫兼左司馬崌崍張公平難峻遷序
徃浙師之暴伉而辱其師也 天子乃命銅梁張
公督撫云張公業已爲右司馬自樞廷出外使宜稍
優之不當復稱右乃張公仍右而特許便宜從事便
宜從事則其重有連數閫之貴臣所不能得之扵
上者而張公獨得之公扵是亟乘傳徃甫至境而市
人亡賴子習扵師暴伉之利而帥之輭度無奈我何
則相與嘯聚竿旗挺刃爲不義公聞而亟驅之榜約
以法不聽則单車喻以利害則姑陽聽而其虔劉益
急焚剽自甲夜逹扵旦時悍卒已前發有事海汛而
餘一軍猶在公乃宻致其豪傑赦之俾賈勇以掩諸
亡賴凡數合而悉破擒其首惡五十餘人誅之餘一
切縱舎郡中外皆帖服而悍卒猶人人自疑禍及公
雅大度豁然若弗問也者而第具所誅市民狀以聞
天子大悅賜公飛魚服一襲白金一鎰飛魚最貴服
八座大臣所不敢望者而獨以賜公亡何島夷來犯
公勵樓船將軍逆擊敗之賜金如前文綺三而公前
撫上谷所脩邊大司馬列上功獨最進秩錄一子入
胄監又以滿三載最錄一子如例始公下車時頗已
詗得悍卒倡而懼其驟或因而生變則姑秘之餉賜
加等至扵抶後期懲不恪亦約畧如平時居數月公
度其大衆謐而肅感服無異心一旦掩捕七營之黠
營各一人又捕其魁二人立梟之轅門而赦其一營
之前効功者且撫其餘衆曰爲此曹子幾陷若等扵
族族耳猶爲不義鬼若等今高枕矣衆股栗不能荅
已而大悟且泣且拜摶顙指天曰畢身不敢負公葢
郡中外再呼酒相慶也已而十一郡之吏士父老呼
酒相慶也已環浙而郡邑之吏士父老呼酒相慶也
是時 天子以公久勞于軍進左司馬還公部而
公奏適至益大悅超拜御史大夫左司馬如故世貞
不佞辱與公胏腑者三十年而久公之出治浙則數
使使相聞不佞旣急公而家隣浙有唇齒之憂以故
數詢問得其事獨詳葢夜恬然而枕晨躍然而筆之
篇以爲張司馬平浙二亂志扃之笥而失之後知爲
浙之士人所梓集以備太史公之副至是公之属都
運牧守而下若干人以 天子之所寵靈公與公
之所以報 天子其遇合爲甚難公不動聲色而
坐掃腹心之疾措全浙扵袵席其功爲甚鉅非不佞
不能悉公與當公意盛夏走使五百里布弊授簡起
不佞扵疾而強之言不佞即有言焉能果當公意也
夫公之材與碩畫雖更僕未易數然其大要在博大
恢廓推腹不疑而其惻怛懇至仁心爲質又有以感
動鼓舞之夫是以其下之悍者讋其氣而甘爲死黠
者剖其私而樂爲用殺不爲殘舎不爲弛至扵深謀
勇斷用速能審用緩能宻如不佞志曩所稱者毋論
當公意與否庻或一二悉公廼不佞扵是竊有感焉
昔在唐季大曆之孱綘州行營剚刃都綂腹以求帥
而河東響應焉人主起郭汾陽扵閒廢授之符印足
矣而遽爵以眞王及汾陽之鎭果結僇其首禍者而
河東亦獲伸三尺法當是時唐勢幾振而不聞扵汾
陽有所褒賞且以程魚之譛而遽奪之河北之驕宄
自是輕縣官而易置節帥若嬰兒之在股掌故幸而
法行則爲溫造曹翔而傷人主恩其他爲河北則皆
王廷湊朱克融而傷人主法 眀之嘉靖殆一二駸
駸焉今者 天子熟知公才而寄之斧鉞顧隂重
其權而貌若輕之以爲萬乘之尊不欲與一夫較勝
負者及公一伸法則一加賞再伸法則再加擢而它
橫海之馘級睥睨之創増有奏必録惟恐其不足償
天子之急公重公如此海内乃始知 國威之必伸
與用賢之勿貳其善將將豈不夐越大曆萬鉅哉在
易師九二繇曰在師中吉王三錫命孔子係之曰懷
萬邦也江漢之詩王扵召公曰釐爾圭瓉秬鬯一卣
告于文人錫山土田及虎拜稽首而曰 天子萬
年夫以人臣師中之吉即歸德于王之三錫及王之
三錫推其心即以爲懷萬邦致其頌即以爲享萬年
而人臣不與焉不佞以是頌張公而歸之 天子
庻乎其有當否扵是都運某牧守某乃復曰子言之
善第張公扵浙所奏請寛卹大小條以數十計所計
處海隘綏靖士卒仁政復以數十計春生之澤大沛
扵秋殺之後浙自今食公德世世焉而子不之及何
居不佞謝曰吾蠡而測公僅能得其測者且也昔以
野人志公事泄之公猶負慚色而使我徼諸君好頌
公寧復能有加哉請姑以是爲公賀
送兵備使者及泉李公遷浙江叅政序
李公之自吾呉而旬宣越也則以州大夫邑侯請而
效言矣大帥張君儼然而造曰毋若子之工言何不
榖固有請也日不榖之從長鬛者以操餘皇扵沆漭
而不知所嚮也公實指南我不榖之從于□者以備
儲胥時惴惴焉公實版築我士飽而嬉不虞扵祁寒
公實衣食我譬之室廬公司苫覆我則偃寢惟是東
海之波不敢嚮不榖牙而鼓者三歳矣夫豈亦不榖
之能逆杆其侮以毋干簡書將毫髪皆拜公之賜公
今恝焉舎我而大布惠扵越我則何敢留公抑聞之
里語孺子失乳寧不號苦跛者失杖寧不呼相干幸
一惠之言以少抒不榖思予乃曰善哉子請毋忘李
公之德而以徼我我則非人能爲子報抑子所稱公
爲之飪而子坐饗子逸扵表公勞扵裏夫是以愯然
而不忍冺冺余實竊公之庇扵宇下而辱幸公唯是
公之嚬笑獲與聞也巷歌舂謡獲與和也其覆露吾
子厥亦有自請爲子數徃者郡邑之貳若長日操切
武吏以爲功能武吏戚施蒲伏莫敢舒氣且猶不得
善解制臣熟之固然而不勝矯枉則武吏睅焉而恣
心成驕謗讟蝟起卒與俱敗李公實衷之俾文吏持
體不持勢武吏畏法不畏謗培者感輸摧者省惕有
之乎張君曰有之竟李公武吏亡扞罔者不榖所以
安爲之長也予復曰民不天歳大爲虐惟是濱海之
人相席流殍者不可指數矣公勤辭以請扵 上大
司農爲减歳賦發賑粟念以不時至則先粥粥之其
弱者且死猶曰李公不負我強者睥睨戈戟而復棄
之曰奈何不忍旦夕之餒以爲公憂是故歳婁虐而
赤白丸不一探也有之乎張君曰有之不榖偃然而
不虞萑苻者則公惠也余又曰大姦起京口僣國之
章以蠱髍公潜運王畧而平之猶誓衆毋株累毋浮
獄以希上恩而輕齊民之命有之乎張君曰有之微
公不榖方戴鍪枕干而僕僕扵江之壖也且不覩必
濟顧謂張君何以竟報公張君乃曰不腆宗器以逮
寳玉齒革公實弁髦之其敢出諸口惟是吾子之一
言以爲公行余謝不敏乃從張君偕饗公甫洽余賦
鴻鴈之次章公曰流徙將有歸矣以吾子之安宅某
也與有慶焉雖然其敢任德張君賦羔裘公曰毋吾
故代者亦李公其猷實長我子姑壹志而聽之李公
爲張君賦板之三章張君竦然起再拜曰不榖服公
誨以苟有今日敢忘卽謀扵後人公復觴余賦崧高
之亂而曰我實慚甲伯而幸徼子子言抑何孔碩肆
好也余復謝不敏公旣辭乃命車驅而入越
又
前是李公之守吳興也甫踰歳而吾吳之薦紳先生
以至里父老驚相聚而詫曰吳守移吳興李公我得
天矣其事聞之州邑大夫長曰審爾吾曹亦得天矣
已而弗果曰誤耶妄耶將李公薄吳耶又二載則又
驚相聚而詫曰吾吳治兵使者爲李公矣嚮非公薄
之抑縣官重李公資不當屈之守也又弗果而久之
李公真爲治兵使者扵是復相聚曰果得天矣諸州
邑大夫長曰真得天矣李公之爲治兵使者甫三載
則又驚相聚而詫曰臺請之上李公以叅知政事秩
治兵如故矣問何繇曰有故事在然而臺未及請也
而李公乃以叅知政事治浙之上游三郡扵是一州
七邑之大夫長相與儼然而造王子謂我曹不獲長
奉李公爲恨即子之鄉縉紳父老亦以不獲長奉李
公爲恨因相與論公徃者所以婁驚狀王子乃曰李
公治呉興而呉興故號多大豪徃徃與貴遊相交關
黠吏訟師持良弱之命以爲恒公用趙廣漢張子高
之法破散之而顯旌其良者而扶弱者以故治理流
聞四壌吾吳熟而迫欲得之然至中豪以上猶不能
不自疑而稱不便者千或一二焉公至而盡得其狀
以吳民雖巧而不爲悍薄而易折節大豪志武斷而
未能徹貴游矜名好脩即卑者選愞而顧首尾喟然
曰兹豈用重地耶扵是一切以寛大鎭静居之時執
政者悍而好操切公獨不操切取簿書期會爲殿最
公獨不汲汲期會盗偶發所部司隷賊曹下捕格甚
峻公曰吾必不假他盗以自解寧遲之得真盗乃已
反宼起江澨公盡筴悉捕獲之戒勿使株累曰使藉
手反者以取功名吾弗忍也公日晏坐堂皇毋所藉
耳目即私之亡敢以耳目進者然至蔀屋之下與數
百里之外稍涉姦伏必悉之公雖已悉之第發擿一
二以示神明而已而不使竟曰不悉之彼固敖然而
易爲惡竟之則彼無所容足矣且使庖丁之割剥皆
衆理解豈不大願而願輕試其斤斧哉夫是以稱我
得天諸州邑大夫長曰固也吾曹以職事受約束畢
公進之便坐而禮之如客也有小善則誘掖之其未
逹而諄諄提命之如子弟也退未嘗不沾沾喜以拜
公益又未嘗不戄然而警以卒負公無面可見公丞
倅而下則嘗若一李公在几上第公録小善護小失
而不求備又未嘗不欣然而樂爲公用也日者歳數
潦不登李公言之臺以蠲卹請其辭甚苦吾曹私竊
以如非執政指何及報聞得一二升斗之賜李公又
爲調停其緩急而先其甚者民不大殍死即死耳而
不忍逰雈葦我曹用是下毋虞扵叵測而上毋虞扵
簡書以苟有今日故曰我曹亦得天雖然我曹之不
獲長奉李公與吾子輩之不獲長奉公一也奈何使
彼三郡得之王子曰天下一家耳吳興去郡不四百
里而近李公守吳興時安知彼三郡之不驚而聚詫
以公飭兵其地耶我曹幸得公者三載餘矣又安知
彼三郡之不時驚而聚詫以預逆公叅知其地耶吾
吳視吳興易三郡民朴而簡扵簿牘視吾吳差又易
公材大固無所謂難易也人失之人得之將以公爲
造物者我曹亦何所營營諸大夫曰子言之善願以
此贈公俾公毋忘我曹我曹日夕奉公之大誨以毋
顚墮則長若不離公王子乃次其言而觴李公曰公
行矣今而後有驚相聚而詫者曰李公當復東衮衣
吾土斯言詎不終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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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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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送行序
送大中丞理菴蹇公撫三輔序
始吾吳之有治兵使者闕也而是時巴郡蹇公業以
臬副視齊魯學政轉而旬宣矣則爲之崇其秩曰觀
察使以蒞之凢後先之以觀察使蒞者僅三人而蹇
公之望獨隆資亦獨積於是中外顯然暁 上意謂
吾吳爲腹心地百辟六師之所寄命蹇公之自旬宣
而轉不爲左其秩觀察使不爲右欲吾吳下之久有
公且爲仗鉞張本也然僅一歲餘而超拜御史中丞
握三輔節以行於是爲公之士民者惘然相顧而曰
始破格而以公來者爲有意耶無意耶今又奪公而
北者何也豈吳昔者腹心地今乃不腹心地耶解之
者曰不然而吳人也知吳之爲天下重不知三輔之
爲天下重尤甚知上之急公於南不知 上之急公
於北尤甚何者公所蒞外屏十一陵而内衞神京神
京故公唾息相聞地也 上方籍公高拱而治其東
北二垂歩武之跡皆與虜共今者雖稱慕 天子
威德五單于解辮奉琛其狡焉未嘗一日而忘豺狼
之欲非公何以塡撫之南卒之成軍者與北戍相錯
而處皆仰給大農大農之資不能亡差次其志好亦
羯羠不均非公何以整齊之千雉而外中貴人戚里
之廬產日益如繡居間之刺踵相接於道非公何以
調遏之幽薊故多瀉鹵地其膏腴者悉歸之中貴人
戚里而民不能割其什一調發獨先而又最繁非公
何以袵席之此其視吾吳孰重而其欲得公孰急也
且而之所知公者一歲餘耳而不盡知公一歲中事
公自弱冠治劇邑敡歷中外有神明聲以故其始下
車卽威望風采預有以奪其姦駔貪侮之膽而生賢
者色渙汗一布肅然若李臨淮之入朔方軍也千里
之内文吏洗手奉職武士被霜於盛夏然其心志未
嘗不得通於公公馭而拊循之則又若郭汾陽之再
治河中也公有所白諸臺未嘗不忻忻受誨然其大
要必經久利便之筴不爲一切新奇可喜公雖行有
能奉公之教守而勿失公固長在吳也且夫公之所
代者爲廣平王公王公今進而悉督諸鎭矣王公之
所代者爲銅梁張公公今入正大司馬矣人主進賢
如不及公之賢寧復有過者卽三輔一節亦不能久
借公而况吾吳哉於是諸士民皆服而公之属若周
守若朱令如干人聞而歎曰吾曹之不忍釋蹇公寧
獨後彼士民雖然兹語盡矣毋能留公矣請書以上
蹇公公幸毋忘我曹間一展視之則若某某之侍側
我曹夙夜凛然戴公而履事所負公者有如日蹇公
曰善請交朂之
送常博士先生試南宫序
始常君之文奇而見挫公車也然猶得乙榜之第一
人來署吾州學事常君旣工於文章通暁經術而又
家秀州去吾鄉一水而近便習其士風至則以月朔
望之次日考課諸生爲指摘疵垢引以周行束脩之
贄不入私室貧不能治業者爲捐俸以給膏油之費
又不給則家帑繼之矣戒諸生毋得輙入州大吏庭
他所苦踐更馬復或調發而非分者或寃不獲白者
則不憚娓娓以伸于州大吏州大吏唯君言是信以
故諸生之行日益脩而氣日益壯常君爲人長身秀
眉目善音吐慷慨論天下事不休上官行部見君翹
然目属之矣已試其業工也已又剌得其教諸生狀
則亡不心器君薦剡婁上且有超拜而會君以例復
得偕計吏對公車諸生之儁素受知於常君者若而
人相率詣余請曰是行也吾師必上第當棄我曹庶
幾得先生之一言以志不忘夫余之善常君寧獨在
諸生後微諸生請余固將有言也漢法郡國以賢良
文學應制 天子親策之天下翕然聳動然其大
較多博士掌故如董仲舒軰嘗教授弟子數百人明
諸功令不恒古而獨州邑博士得射策最古學而仕
仕而學而又仕西河叟之所稱若循環然其於漢法
不一二可概見耶以常君之學諸生固知之其善教
亦知之雖然卽諸生之所知僅一斑耳其材大固未
易盡也宋之慶曆治平最號爲雍洽天下之言善教
者南則胡翼之北則孫明復至受知宸扆拜顯擢而
其究不過一講筵之良而已無它材限之也常君之
經術不知於二君子何如其便晳國家大筴嫺吏治
則大有徑庭哉縣官之得常君又奚啻得二君子於
是業已報諸生而爲祖於婁水之上以觴属常君曰
君之先有諱衮者自宰相出觀察七閩能教其人爲
文章閩旣已知學而顯者僅一歐陽詹而昌黎氏艶
稱之今君所教地不能閩百之一而士濟濟爲歐陽
生者何限異日相業成衮固有所不敢望也吾雖老
尚能執筆以從昌黎氏之後
送督撫大中丞古林王公遷南少司馬序
王公之始下車也前中丞郭公方以事坐調去而吏
民謳思之不忘人或謂王公望甚重資甚高將大更
約束以自顯見乎哉公曰不然吾且爲平陽侯夫平
陽侯非不能爲鄼侯蓋得蓋公無擾之誨欲以安三
吳吏民志耳其在鄼侯猶參也而久之侍御鄧君銜
直指節來鄧君精意楊扢所創革利弊不少人復謂
王公位尊而寄重宜有以出其上公曰不然吾且爲
鄭罕虎夫罕虎非不能爲子產欲以觀子產之材而
寄之其在子產猶虎也於戲平陽之爲代與子皮之
爲長粥粥乎若鮮技者然拱手而成漢鄭之治而天
下至於今頌二公之徳不衰廼王公實不爾公故不
欲以所長見耳其旦暮拮据唯民隱之是卹與吏弊
之是剔公車令不恒得公疏間得一疏則必深長爲
吾吳人計者也尺一亦不恒下郡邑間下尺一則亦
深長爲吾吳人計者也歲且侵公度其有侵狀則先
期而請貸旣得貸而與歲應人以問公公咲曰侵而
後請晩矣吏有微謫公必爲隱覆之往往得終譽至
於姦墨之暴著者亦不能迯公辟曰吾卽欲寛汝三
尺不汝寛也以故爲公属者凛乎若神明之昭臨畏
而不能爲怨苞苴之來望公之四履而退却則吏亦
不敢羅賄於車門之外公於鞭朴不婁施則吏不敢
脩乳虎之躭躭於赤子公無算器之餉以干郵傳則
吏亦不敢繼之以飱璧居間之語絶於公耳而私書
絶於目則吏亦不敢屈三尺而狥人意然則王公者
固成郭中丞而用鄧直指者也公在事且三載無幾
微速化意露之於政府久而得南兵部侍郎夫陪京
固 天子根本地然不過公所撫九郡之一兵部
握 天子管鑰固重於他曹然侍郎特其佐耳以
階則中丞左而侍郎右以務則中丞繁而侍郎簡以
私便則故職勞而今遷逸 天子於公豈有他不
過執資劵持望衡以相擬公亦豈有所取舍第精白
一心以安不可逃之分而已而爲公吏者若弟子之
逺其師爲公民者若乳哺之離於怙恃相率而詣其
長觀察王君某牛君某顧君某副帥盧君某謀所以
留公不得四君子謂若曹誤矣吾豈不欲留王公如
天子成命何則曰若曹感王公切顧不能以一言頌
公其往而質之工言者遂偎及不佞不佞非工言者
也姑以嚮所聞報之且謂公所佐尚書爲真定傅公
余頗嘗習其人世所稱明逹長者如前公而有所張
設則公居其畫一如平陽其偕治兵事謀自公則公
爲子產謀自傅公則公爲子皮又何難哉四君子以
爲何如公浙之山隂人不佞有介弟懋師事之又同
舉嘉靖己未進士以故習微有素云
贈郡别駕愼齋王侯解篆還郡理序
萬曆冬嘉平月州大夫入覲以篆請於臺臺檄郡别
駕王侯領之别駕事如故王侯馳至州州司業已供
帳儲□矣王侯悉罷之曰吾自有秩祿不而州食也
身與其從史四人坐一公署日出所携數鐶買熟食
食至飽乃從容抵治所爲一啜茗而已度事畢卽還
公署復理别駕所受公移訊牒其叅承送迎不廢造
請賢士大夫延見諸生父老與談治理委曲甚悉也
故事州大夫亡它領然以五鼓御堂皇至夜分猶剌
促矣吏尚以侯初至欲嘗之故雜不急牘以進侯立
麾去訟者見而有所行者第令致敵偕來兩造具矣
不數語得情以輕重受讁不恒立文案當上賦爲限
俾次第納稍抶其逋黠者猶爲好語諭之此自汝額
苟可以塞我限者寧忍困汝也且使胥役一下鄉汝
能無額外費乎於是爭勉自轉輸若流水矣蓋侯至
之初自吏胥而下環睨待使令不見呼則稍稍失意
引却其後遂絶不敢望諸吏亡繇爲姦私侯亦時寛
之不賜罰間得罰伏而尻益高然猶曰死無所恨侯
教我耳侯問民所苦何先則對以我曹賦業上上矣
兵有餉丁有訾未已而復爲徭戸以待不時需毎一
議脩齋舫則費直金自二百以至再倍一議脩公署
則費直金自百以至再倍而鄉民椎爲吏所徂困駔
工又從侮之中人之產如滌矣侯謀之直指使請畆
益賦錢之十使募役應之而一切罷徭戸民懽聲若
雷旣而侯復問其次則歲運上供米燕中其費不訾
當之者家輙破百計居間以免部使者憫之頗益賦
佐償自是稍稍集而見謂其集之易則復議奪其直
計唯有鳥獸散耳侯爲議復故上之郡郡上之臺報
可而他役稍亞者亦且以次得直念可以無破家次
第請受役毋後期矣王侯之視吾篆僅五月而州大
夫歸侯遂委去已而嘉定闕令臺考校侯所治獨稱
遂更署嘉定篆且以便宜摠海防吾州之人薦紳衿
裾聚於學宫曰侯禮我而又能盡我吾之進言十四
而侯聽之十六屠賈號於市曰是不以尺帛稱肉累
我者農謀於野曰吾賦出吾家而不自覺苦属者體
幸有完膚而今且柰何卽庻人在官者亦相薆語曰
侯窘我我不得饒衣食然使我毋虞於爰書其大較
毋如受役者計受役毋如運上供者曰侯以五月篆
而還我百歲之利卽子孫何敢忘也相率走而叩不
佞弇中再拜以請願得一言爲王侯贈不佞故嘗讀
史至漢宣帝所謂與我共理天下者其良二千石乎
則爲之廢卷三歎以爲人主所指嚮若此地節五鳯
之間宜其循吏繩繩接踵也然所謂循吏者毋過潁
川渤海亦嘗以丞尉佐郡何獨寥寥鮮述豈盡壓於
守不獲騁其材用耶必至守而後顯見者何也今
天子精心吏治拔勤能刑虣墨不啻宣帝而未有卓
然能應之者然王侯以一别駕署事不半載而能得
民之意懇惻若是且也不唯無傳舍其官而所興革
皆百歲之利其爲潁川渤海又何難哉王侯故嘗用
金吾右秩更京兆五部之二戚里土豪皆歛手而聽
事今者兩臺以侯卹民之狀上 上且曰是夫也能
鷙擊而育小鮮者也唯吾所用之矣
送州太守宜賓周侯轉佐撫郡序
自古親民之官莫重於守令守固稱貴於令然夕垣
臺諫之選不及守爲上下者責之詳而待之薄以故
令居其易而守居其難天下之州與邑無劇於江左
而江左州獨太倉有監司之奉郡國受計者麕至不
任酬兩部軍帥百餘人部卒與民雜處而民俗又嚚
而好非其上以故江左諸令尚不至甚難而太倉守
獨居其難之最自余束髪以來所覩習先後且二十
餘守而鮮以遷去者宜賓周侯之來爲守也去諸生
僅踰年耳所諳者經術所談者藝文所與游者齊魯
寛裾博帶之儒一旦捨而據黠吏猾民之上羣起而
各以其智巧環嚮之侯故藴精歛明於簿書期會之
際一切待之以忠信而持之以廉平當是時歲婁不
豋積逋如山逋者不時納而主計者不小貸人謂侯
姑爲慘怛不容已之辭以收物情侯曰不然我爲徳
而賈怨於上非忠也仁言而市跡之非實也以故不
能盡得催科聲而識者以爲人臣之道固當爾御史
行部則郡大吏多從行故事諸供億人人御史也侯
雖造請不廢然所餽不過算器食至有恚而郤弗御
者部人初拜相逺邇賀客麕集侯不忍損官帑以爲
己徳應之而已相心重侯惜侯然不能盡得相懽而
識者以爲士君子之操固當爾兩造具於庭侯平心
以聽之使各極其意而後决勝者曰我故當勝也負
者亦曰我故當負也則又曰負而不以法外加我猶
無負也蓋四年所而侯未嘗以一喜佐賞以一怒佐
罰堂皇之内無巨測之情中戸以上無不安之枕其
聲日益隆隆起薦剡婁上已而侯僅遷佐撫州僉謂
侯爲良吏若是以此報侯似小不稱夫府之體雖尊
於州然佐不若守之專而撫又不若太倉之雄也則
疑侯有不豫色然侯曰否吾甚安之吾日與尤毁俱
而不自覺也而今而後上有守下有令以一身優游
其間獲弛檐焉且夫佐撫者非吾而誰可夫執銓者
知周侯之爲守賢而御之以常調非周侯咎也以周
侯之爲守而不自伐賢其居常調若固有此周侯之
所以爲周侯也且夫古之能重二千石選良牧者無
如漢宣帝當是時趙廣漢張子高其威稜風采振動
京輦受 天子知龔渤海一孱叟耳七十而尚滯
散僚顧渤海之效章章且久而班氏之傳循吏不在
彼而在此何也不寧唯是朱子元之勇鷙精悍所至
著聲豈若何君公之不爲赫赫然至去後而見思則
僅一何君公而子元之翰音賈禍故不免也周侯行
矣去後之思吾當與州之士大夫父老共之更一轉
而收渤海效其在侯自勉哉
贈休寧丁令君元甫奏績序
休寧故爲徽最巖邑其人多冨饒行賈徧天下於三
吳尤盛以故今令丁元甫之賢數入吾耳夏之孟汪
司馬伯玉昆弟偕故徽司理龍元善過余則交口而
誦元甫之政聲而亡何元甫奏三載績臺使者按令
甲當爲請陟明之典而邑諸生黃正蒙銜徳甚於它
士民以呉子玉之習不佞也介而乞一言之賀且條
元甫善狀若干其畧曰以天之靈不棄敝邑而惠我
侯侯之初至也故事有賦長之羨金數千悉還其人
不以私槖臺詗巨豪豪更文姦移避爲中夤緣吏人
舞贓萬計侯宻發之悉麗於辟此二端者臺是而行
之它邑著爲潔法侯於是悉除故約繁細蕩掃積蠧
與民更始禁胥吏毋得下鄉獄訟稅役靡不子來官
所取供必市同賈苛呰自絶兩造盈庭片語而决各
極意去鈞金束矢每汙肺石宴取成禮幣取將恭大
庖不盈列肆不驚侯視事之朞歲而大吏革心小吏
洗手氓安耒女安紅商旅安廛歲婁告豐屬有小旱
精心祈之應叩立澍市遘暴災隨拜而滅民樂其生
熈熈怡怡侯曰可以逮死者矣戒毋得衣薪瘞火悉
復而土侯曰可以教矣賦長之羨歸而不盡者得金
九百盡置學田收其入以供膏餔暇日身自行諸生
課誨諄篤咸自奮勵蓋一薦而得儁者八前是未有
也侯之惠吾邑不知視卓宻縣魯中牟若何其去朱
桐鄉當無幾夫能使侯聞於 天子者兩臺察也
能使侯聞於天下後世者吾子也以侯世而失吾子
不可以吾子世而失侯亦不可不佞蓋听然而咲曰
而侯者元甫也耶伯玉諸賢固稱之抑不佞嘗與楚
棘獲窺人文之盛而元甫露一斑以爲文士雄耳不
謂乃能如是吾聞之元甫之先人有橫草之功積閥
至軍帥而元甫父失之元甫力復之以授伯氏伯氏
遂用武顯而元甫以文自奮其在公車凢十歲所所
交游盡天下豪傑又時時僂行民間民之情偽與土
俗之羯□無所不習一旦試爲令其便若承蜩掇之
而已夫文士無用以語不佞軰則可而何以難元甫
爲日者 天子赫然思古循吏之效躬以考功法
大計守令上考有金帛宴賞之褒旌而下考輙斥甚
者至勤緹騎鋃鐺付廷尉謫謫乃戍邊次猶論鬼薪
耳今覩元甫治狀班班審如黃生言尚書尺一有不
下元甫徴者吾不復論事雖然所以望元甫詎一令
最而已耶序以授黃生貽元甫元甫其更思之元甫
楚之武昌人舉萬曆癸未進士
送督撫少司馬温一齋公入領左司徒序
一齋公之自廷尉出督全浙師也 天子實念其
師人跳梁曩者小創取羈縻而已恐不能弭隱憂必
籍威望大臣一塡拊之而廷尉資已重乃晉公右司
馬兼御史中丞以行公乘車至浙凢二載浙大治於
是復召公爲右司徒僅旬日復移左旣得代戒行侍
御固安傅君以廵按京兆李君以治鹺於公有共事
之雅移書世貞俾效一言以重行李世貞不及事公
而再辱公訊問若以爲可與語者公之西北履則余
家壤也蓋得公治行最詳公之始至浙也其兵猶挾
衆而驕衣食縣官金錢以十萬餘計倭警歲漸寛然
毎至當守汛加予人六鐶稍減亦三鐶公曰居有廪
矣行有餉矣而此無名之溢予謂何罷弗予而第令
以時給本額衆喜其時而忘其省也已而有議遂減
兵者公曰吾不可居其名也居其名驟見之則疑且
怨先爲易營榜曰忠義以愧其舊而感發之時時校
閱汰其老弱者抶其黠不用命者有缺不卽補補則
選海戍之壯而虞於餒者食稍稍減而兵不悟其耗
咸大服公乃益延浙父老問所疾苦爲之奏減上供
織造蠲宿逋請攺折罷一切小稅禁譏關者毋得與
黔首爭利東南之困益蘇乃復爲之益築江海塘隄
以捍陽侯之難其鹵浸不得闌入而侵我田禾又爲
之立義塚絶火葬以厚死者又爲之禁溺女禁陸博
游手又爲之闡歌 聖諭解孝經圖八行頒之學
宫里社毋論學士大夫卽市兒田更咸彬彬嚮禮讓
矣蓋余之所聞而二君之所述類如此公今入佐領
司徒司徒天下賦藪也浙東西之民財力已盡頼公
而蘇之然僅如醫者之治疾治其標而已疾雖去所
以爲長生久視深根固蒂之道未易究也浙西北而
爲吾呉呉 帝畿也其風土如浙而賦加重其困更
加重自淮以往燕趙齊魯秦晉之民形盡鵠矣地且
半甌脫矣 天子哀憫元元數加賑賜蠲而恐一
旦大農少府之泉谷不繼公之寮長宋公日夜探其
本而求匪頒好用之式未盡亮也公之在青瑣時抵
掌論天下事若指掌寧失柄臣之意而不顧今兹於
事則益練矣其言益有味矣公三原人也三原之先
臣有太師王端毅公者其爲庶寮不能如公之直言
其撫滇與吾呉以威惠稱度亦不能隃勝公之治浙
而數上書廷諍至光輔二主皂囊之所傳寫海内至
今凛凛有生色焉公與宋公得無意乎哉二君子以
世貞不腆之辭觴公公必返觴而曰不穀之獲免戾
於浙也寔二君子成之吾安敢掩二君子而自爲名
且二君子在浙猶不榖在也二君子必復薦觴而曰
公幸毋忘浙其在朝猶在浙也姑以王生爲筌蹄
又
少司馬温公之自浙而入佐司徒也侍御史傅君李
君以贈言属不佞矣甫脫稿而兩部使之在浙者司
農部爲浦君考工部爲馬君馬君余甥也復以書來
言藉此而祖我温公於北關之滸余謝不敏不可則
念兩部使之所稱公者不能加於兩侍御而余欲有
效於公者亦旣竭矣無已則請畧公之美而以天下
之大計告其幸賜財擇焉屈指 國家隆慶以往歲
亡所不中虜自北單于之解辮而諸部落相逐而通
互市也秋防之省兵可以數萬計兵不出可以無行
餉而今度所省者幾何所出者幾何校之與夙昔畧
相當此所不可解者一也虜互市上馬十二金中馬
十金卽所入無上馬而我以中下幣當之實亦不能
十金然虜馬雖踵至而邊馬亦不加益以賦卒輙稱
困幣亦告乏此所不可解者二也東南之財力困矣
公肆履之地所素悉也上時時加 恩澤予宿逋勿
追然而民日益困公私無蓋藏之實此所不可解者
三也往時 天子采故給事言於邊外内引水爲
稻田將悉田三輔開百世之利未幾忽報罷利耶否
耶此所不可解者四也公秦人也秦故稱陸海又曰
天府渭水鄭渠利頼百祀今卽無論窮邊絶檄而鄠
杜之傍價牟百金者苦旱且數歲多轉徙矣此所不
可解者五也萬曆之初漕臣建早運之法以爲甲令
歲入米四百萬無後時者太倉稱陳陳相因矣然畿
甸一無歲而價遂騰此所不可解者六也以不佞揆
之邊卒之餉三分其一以供債帥之槖又三分其一
以私王庭之覿虜以積饑之乘來而我以不繼之芻
待將不卹士士不卹馬蠲逋之恩徧於黠胥頑氓而
不待衆賦外之額繁而無緩急稻田之利以喜事者
而輕用之又以厲己者而輕尼之秦中有其地而無
其資有其人而無其政所以積困也漕粟溢而價或
踴貴以不時糶也猶未也今諸侯王之祿日減而指
日衆宗正之條日益嚴而上與下日俱困其故何說
也毋亦難繼之澤求廣而轉隘歟避居薄之名而更
失所謂厚者歟親者有所不悉而踈者有所避歟而
猶未也上則嚴慈闈之奉下則廣椒風之教雖不覩
所濫予而司農之宣進歲時有之執而不得請小則
報罷大且譴呵此則格心者之任也非公與其長之
責也雖然公蒞財賦之地一切治理流聞而 上始
特召公其在瑣垣卽慷慨指畫海内大筴聲實在搢
紳間久矣今之人孰不傾耳而唯公之嘉猷是詢語
云知無不爲知無不言其在今日哉不佞老矣頼公
等而爲太平之民以保兹丘壑則大有望焉
送蘭石張先生遷廣通司諭序
滇故楚西南支地也當尼父之轍至楚而遺風被於
陳良北學於中國而其徒叛之楚之經術稍以不振
而最後楚將軍莊蹻畧定滇地自王繇漢以來羌笮
昆明之道或閉或不閉於魋結侏離之俗或仍或攺
當是時吾三呉之被季札言游之化彬彬如矣滇之
經術不敢望楚何乃論呉蓋二千年而我 高皇
帝遣傳將軍沐將軍以三十萬衆蕩平之篳路剪棘
以爲州邑山越馬人悉充編戸乃至興黌宫奏禮樂
阡陌閭巷之子被紳衿而誦法孔氏自詭學士大夫
然欲以擬吾呉則尚霄壤也又二百年而滇之人文
且益振矣今其褒然者則鶴慶張君其人也君以經
明行脩久次而膺貢入京師謁選得吾太倉太倉於
呉爲望州士子相率而怪彼己氏者而坐臯比握麈
豎義耶將不憂阿游折角旣而見君温如其容禮恭
而氣紓言簡而意盡乃恍然自失曰語所謂九州之
外六經之表固自有人哉不腆雕蟲一技耳吾何所
用之君以視其竂則皆兄也視諸生則皆弟子也規
條以身推腹以心蓋春風拂而時雨施也人人游於
太和矣然君旣以家逺不能將而所從一子自燕來
又不能歸授室屬歲侵祿不時給而又不忍於束脩
之贄突無恒黔事稍稍聞上吾州之執政者太子少
傅王公元馭憫而白之銓曹君得轉廣通教諭廣通
亦滇屬邑也去鶴慶五百里而近符且下於是君樂
得其家之近而戚於去其寮及諸生其寮及諸生亦
樂君之得其所而戚於其去也相率而乞余之一言
以爲君贈余乃舉白而屬君曰古未有滇人來爲吾
呉地師者有之自張君始吾呉質不勝文君以其質
而光吾呉使呉之士愧其文而劑君之質今君以呉
之文歸治滇矣滇文不勝質今且愧其質而劑君之
文遲之自今而往有褒然薦於公車者必廣通諸生
也耶而呉諸生中率素砥行以忠信惇篤稱者亦必
張君之及門深於其教者也寮之長常先生曰善請
識而書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十九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送行序
送友人殷無美之夷陵守序
夷陵古重地以其西綰蜀下流之口而東据楚之上
游也故崇之曰硤州而置邑仍夷陵之故名至明始
進邑爲州不復别置令而吾友人殷無美以進士由
吏部選人得之人或謂無美爲諸生治經術兼工古
文詞名奕奕者二十餘年而始應鄉薦則於經術益
精古文詞益麗而名亦益重又十餘年而始成進士
當館閣之儲材亡不推讓無美雖無美亦自謂亡難
我者而竟弗與乃至一尚書郎僅甲科常調而又竟
弗獲使之執手版折腰於監司守倅之庭無臺瑣之
後資足以張皇吾勢而折其貴吾不知水鑑之謂何
彼固不能識無美無美當有不豫色者乃無美不謂
然也其人間以語余余不謂然旣而舉以告無美曰
吾固知子之不小夷陵而薄州大夫吾姑語子以夷
陵故事當宋之時歐陽永叔其始亦所謂治經術工
古文詞士加灼灼者也繇公車第一人取甲第授留
守推官遷直史館者垂數年矣以一言之小迕而出
爲外官其地亦夷陵然秩僅令耳紆綠衫奉槐簡而
受署於子所居之州大夫今子治卽硤州其下且三
令且甫釋褐而有五品之祿位與牙緋之章彩子以
爲視永叔何如也永叔宜若有不豫色者然且名其
邑之堂與州江津之亭皆曰至喜而皆爲之記其堂
之所謂至喜蓋以水道自汴東門踰淮窮大江者五
千六百里而後抵夷陵故爲吏者多不欲來旣至而
知風俗朴野少盗爭而令食有稻與魚又有橘柚茶
筍四時之味江山美秀而邑居繕完亡不可喜者亭
之所謂至喜則以岷江之水合蜀衆水出三峽傾折
回直捍怒鬬激束之爲湍觸之爲旋順流之舟頃刻
數百里不及顧視一失毫釐與崖石遇則麋潰漂沒
不見蹤跡而夷陵爲州當峽口江出峽始平流故舟
人至者必瀝酒再拜相賀更生以爲行旅喜嗟乎永
叔能以令自寛者也非能盡令理者也能知物情者
也非能盡物情者也夫以貧書生罷鉛槧之業一旦
而驟領民社寄鄉俗之羯羠與胥吏之譸張我且寢
食之弗遑而何暇所謂喜蜀舟之得峽口而喜也必
將有楚舟之得峽口而憂也今夫驅車者折旋於狹
逕而騁躓於康莊又安知所謂喜也吾故曰永叔非
能盡令理與物情者也雖然當永叔之在夷陵属令
事簡偶取舊牘閱之見其剖擊之舛鷙疋夫之寃不
白而舞文决網者比比爲之戄然自是益精心吏道
不敢快意天下事而所蒞若尹開封叅政府婁典大
郡皆有寛平聲至於晩節對客必詳政術而畧文章
然則無美之於永叔不必窮其所謂至喜而於戄然
者加之意乎勉之夷陵之人必且曰歐陽子其更生
而福吾地耶余亦曰殷無美今之歐陽子也
送章司訓先生之臨胊令序
記余在嘉靖中以按察使者飭治青州兵當是時青
人數不率叛書亟聞蓋十年而三勤王師而它萑苻
之警與俠少亡命探丸殺人椎埋剽攻者不可計數
其號爲稍馴者卽山鑄山卽海煑海以自給足又馴
而習耒耜之業者歲所收獲皆入私廪不知公家爲
何曹余乃選健吏分部驍卒破離其黨與窮其窟而
剪之諸勇私怯公之闘横利忿忮之狥嚚訟舞文之
習一切受懲稍稍稱治屈指已三十年而青人尚有
能言之者顧余居平自恨階稍重不能得一邑而治
之爲之畫地課耕平賦息力以規十世之利爲之化
誨誘導詩書其俗以收一變之效而僅僅用柱後惠
文彈壓之雖其所就理者廣而其所爲徳不能深且
久也余自解鄖襄之節歸頗時時爲人語之而今年
春青陽章君用吾州訓導超拜臨朐令以行臨胊青
望邑也去郡五十里而近其山多出中下今其民人
雖不能無錐冶之競而視都會稍樸而畏法以故差
易理余嘗按部再過之令亦時時詣府請約束大槩
訟諜省可視它邑十之三賦雖稍稍不及期然亦不
至錮之私室且聞邇者有天幸婁得賢令爲之拊循
而整齊之當益易矣章君以公車之儁屈司吾州訓
故事自公車出者不當司訓司訓則當有寮長而君
夷然不恨也出入鴈序唯謹暇則延見諸弟子與談
經術於贄輕重毋所厝意爲之長與爲之弟子者甚
安之居三歲餘未嘗飾行以干觀風者之薦而薦自
及未嘗一通政府露其屈抑貧困爲可憐狀而除目
亦自下於是其寮率其弟子而乞余一言之贈且謂
余故青使者能悉青事余雖居恒自念欲官一令自
効然余能悉青使者事不能悉令事也於古青使者
而得一人曰曹相國叅延老子之徒蓋公而師事之
以清淨毋擾獄市而青大治及其入相漢亦不過守
蕭鄼侯之畫一者而已章君之夷坦任率寵辱不驚
於資近相國矣雖主要主詳之用殊其貴於清淨毋
擾一也章君勉乎行哉爲我按求前數賢令之成事
而以曹相國先後之意行之必有起而歌頌君者當
知余言之不謬也
送太史王胤昌先生還朝序
信陽王胤昌先生之奉母太夫人憂也服除者久矣
而顧時時稱病不造朝走一介來弇中訊余余漫問
之曰而主北首乎曰未北也出槖而得其文記所蓄
奇石五則皆悍王幸相之遺物官所不籍而强有力
所不之顧者寶而事之若天球赤刀之重及告返余
乃遺先生書微以應世之無碍於大道風之顧於辭
拙度不能幾枚叔發不敢望先生之有起色久之先
生復以一介來曰不佞以吾子之命强且起矣雖然
必藉子之一言而後成行余適有它事復漫應之而
曰必子之成行而後敢効一言自是絶不相聞而吾
鄉士大夫自燕京歸者問見主先生否曰否也白虎
觀中咫尺地放而至銅駝東西陌不能得王先生跡
予咲曰先生欺余哉又數月而先生又復以一介來
曰行眞有日矣雖然必藉子之一言而後敢發出其
槖得所爲後奇石記者其石益以奇而文益以麗然
其寶事之益以甚予乃喟然曰先生好石哉請爲先
生言石今夫凝然而鎭重者突然而聳立者嶷然而
角距稜峭者皆其徳也挹之而潤叩之而音者其材
也或翔或舞或搏或飮或夷俟或傲睨鮮腆者其貌
也第所以得當先生者此耳先生之所以愛而敬之
者亦不過此耳信陽豫州部也豫州之石不有崧高
二室轘轅熊耳之勝乎哉其崷萃鬱律高者萬餘仞
盤結延袤小者亦不下數百里中之磈礧峭蒨變幻
千態亡論足以供先生之耳目者不可指計其積氣
之所滋潤外發而爲喬木内鍾而爲五金下穿而爲
流泉上蒸而爲雲雨所以利益千萬世寧淺鮮也不
佞學佛人也於溈仰體用之機亦畧得之先生而有
意於出耶敢以崧高二室轘轅熊耳之說進不然而
歸抱此數奇石以老世人且謂不佞以石禪導先生
於乎不佞寧石禪哉
送飭兵觀察使對滄王公遷浙江右布政使序
自吾呉在故京之左輔而厥賦又當天下半其三垂
踞海與島夷共一旦之命而飭兵獨一按察使者使
者之勢日益重而格日益以高往者西蜀蹇公用眞
使來任之未幾擢御史中丞撫順天以去代之者東
齊王公亦以眞使來未幾推中丞撫鄖不果已復推
撫山西復不果而竟得浙江之右伯蹇公爲人磊落
伉爽果敏便事有倉卒之用而王公尤周詳篤愼逺
慮深識靡所不中肯綮始公之來而蹇公以中丞去
法不得候代属虗位者近三月公無所因承事取獨
斷若草創然諸文武吏故攝公之材望與敡歷軍事
然跋履之地多在西北乘秋始侯因高爲險而東南
則茫茫一大海無所不戍邏車騎之用驟攺而餘皇
馳射之技悉易而浮泅尚意公之未盡睹也公故明
法比暁章程大約吾呉地公移訊牒視燕晉省可倍
□□且十之其變幻出沒不復可更僕數公於地形
□要緩兵卒之强弱戍餉之給乏一按圖而得之不
待四履之所䟦涉而收其筋絡節輳於股掌之内片
檄下而斾旌帆檣組練戟矜爲之氣振而色飛自大
帥以□□□莫不傾輸其肝膽毋敢矯飾而希目前
之寛借郡邑寮佐大小將數十百人公若人置一使
於几案以檢制其非念而稍賢而有才者則爭自鼓
舞篤策冀公之見知公置腹而撫之且誨之黠吏因
緣舞文爲姦雖一字之下上公必抉摘其伏使之縮
舌摇手卽盛夏若負霜雪而供事蓋嘗遘吾州之大
夫韓子謂不榖幸得以職事旦夕謁公再謁必拜公
之益也日者獄司之不戒盗逸者十人公時自行部
歸不動聲色畫筴懸購吏士用命不浹日而獲其九
不榖用是以得逭大戾稍間取公初至之教而讀之
不覺悚然沾汗也公固預精言之矣它邑大夫亦間
謂余有吏筦藏而闌出財物者幸蚤露已取公初至
之教而讀之不覺□然沾汗也公又精言之矣凢公
之條教約束若蓍蔡然遵之則理拂之則敗我曹何
可旦夕舍公也蓋日夕加額願公之握節而來以覆
露我以吾子之於公有素也其爲我效輿人之頌而
期公以來記世貞承乏青社時實爲公今官公方少
年薦公車數接眄睞貞雖奉公之誨以無煩簡書然
踈節濶目師意自好其愧公今日多矣最後自楚憲
亟入太僕又不得一踐紫微之堂以察泉谷出入之
數故卒鹵莽於撫綏用弗稱去公今稍遷浙藩浙藩
天下賦藪也又益公以所未足矣自是而肯惠綏我
吳則豈唯諸君子之幸亦世貞與父老之幸哉
又
對滄公之以浙右使行也世貞則從州邑長令後爲
不腆之辭贈之矣一旦副大帥盧公偕叅將馬侯游
擊將軍張侯跼門而請曰夫儒吏以搢紳贄而武吏
以介胄薦今者憲使公之行也賓筵固秩秩矣徴其
冠則且脫惠文而進賢矣而不榖二三子尚敢執介
胃之故而辱我公唯執事素幸於公其不辭雅言之
凟余謝不敏則謂三君子吾所以稱公具州邑長令
序中令兹無能爲續敢問大宰之遷公於浙也爲重
之耶將不爾也以秩則右使右而觀察使左以地則
呉急而越緩以寄則飭兵使者難而藩貳易夫不待
銖較而衡度之知其不爲重也且吾見夫公之出也
旌旄蔽前冠珮從後多力而駢脅者持矛操闒戟翼
輿而趨井檄所下環海戍者幾二千里水陸之舟楫
車騎肩脅惕息莫敢誰何吏民耳目以百萬計殫候
公之顰咲爲欣戚而今者三商而起間一坐堂皇睨
其長之鼻孔而不得咈息及其趣幕府受約束計無
所復之唯唯而已所稍自媮佚者挾輕騶御筍輿而
彷徉於湖山之社此與昔之請祠而寄祿之人何異
然則三君子者毋亦窺公之所以得兹遷謂用事者
以便宜均勞佚也耶是不然夫移公於浙者重浙也
其以公移者重公也呉浙上游也地形相錯如繡卽
呉之有風聲張錯固朝舉而夕馳之浙矣今盡呉之
地無不攝公之威而銜其徳有如一旦錢唐之悍校
驕卒有公在孰敢逞其憯脫巾而噭呼也耶不寧唯
是往者島夷作而吾地之撫臣時更易而往往議其
代者借材於逺地是故緩急不得其力今公之望實
著矣其蒞呉而開府之啓事勞山公者再矣有如一
旦中丞入揆地或 天子有所更易舍公其誰公
固可朝拜命而前茅逹於楓江之滸矣吾固曰重浙
也亦重公也三君子拜曰信如子之言不榖將飾餘
皇淬組練以俟矣余亦曰豈唯諸君子余亦從父老
操玄黃之篚以俟矣於是賦黍苖之四章贈公而别
賀太宰袁公加宫保致仕序
南京大宗伯袁公抑之以奏三載績入朝 詔仍故
職而無何南太宰闕公遂爲南太宰甫拜 命卽上
書言臣老不任事謹以骸骨請而謬薦及不佞世貞
以尚可備驅使時不佞方在告里居也 天子以
公清望素著勉留之而俾不佞起家待署公歸當履
太宰任復上言臣不幸有狗馬疾憊不良拜起卽春
秋奉 高皇帝寢陵歲時祝釐不能無顛踣胡顔
以對司儀者 上幸哀憐之賜一壑而老 天
子下其事太宰太宰楊公叙公之徳在 國家若蓍
蔡不可一日無而憫公之情非得已也知止易退公
之道固然要必不忍以 君父之托而爲身及名
計具其事以聞 天子以公清望允孚特加太子
少保俾致仕曰望者稱之也猶在外也曰孚則信之
矣在内矣不佞頗習掌故家言東宫三少雖與尚書
偕二品而非六年滿者弗輙加其以致仕優禮加則
嘉靖之初以上遡弘正時有之今 上之世獨葛
端肅公一人而已然歷四尚書而拜御史大夫垂奏
六載績乞休而後得之若分司留京者故自公始也
夫覈名實愼爵賞雖至一嚬一笑亦不輕以示人則
毋過今 上者公何以得此也公爲給事滿歲卽
上書極論選部郎與柄相之倖客翰林檢討因糺及
尚書 世宗爲之逮選郎逐檢討而亡何公遂出
僉閩臬矣自是浮沈外寮者且十餘年竟不召然所
謂柄相者絶不能以毫末加公而公亦不以浮沈故
小有所挫尋入拜太僕進奉常步武八座而不肯以
其身充二相餌遂乞骸歸其最後相益驕公之卧東
山踰十五年積薦剡至數十公旣了不知有薦者而
驕相亦了不知有公會其敗而公始起家南少司空
超爲御史大夫復超爲大宗伯天下之望公若威鳯
祥麟而莫知其用公之用若廣藪喬嶽蒸爲靈澤寫
爲神瀵而莫測其倪邇逺之薦紳與都會之逢掖穆
然若清颷之被躬爽爾而蘇謖爾而歛殆若以公爲
蘋末而未盡悉也夫服箱馴皂之士一旦而以其頴
試於縣官爲之程勞而爵祿之非不尊且厚也力谻
而不任則曰吾所以報之盡矣聽其歸亦足矣不稱
而白簡先之丹書後之曰吾非而薄也而自致之也
公之歸豈以是望 天子重 天子亦豈以一
歸故重公又豈以一宫保爲足公重夫亦各自致其
分而已使天下而有純一不貳之臣又有優賢將恬
之典於公非有所重於 君德 國體乃重也公
旣得請過不佞而語曰子名爲知己不可無一言夫
天子之加恩不足公重而不佞之一言乃公重哉公
業已辭祿且歲儉不能具饘粥不佞雖貧差猶有一
月釀千里炙童冠稱之呼舴艋而相從於石湖之滸
咏歌熈怡卽 上之所以重公與公之能重
上者皆悉掃而付之忘言不亦快乎公莞爾曰有是
哉我能爾若恐不能爾也姑志於筆
送大司馬舂陵王公入朝序
萬曆之丁亥秋詔拜總督薊遼眞保御史大夫曲周
王公爲大司馬公固辭 天子若曰獯鬻氏革乃
獸心毋干我王畧金湯屹然使予一人靡厪於北顧
則唯卿之力予一人尚虞其三垂卿其作我心腑運
臂指使以成統平毋更辭公拜手稽首對揚 天
子之休命旣俶裝而御史中丞蹇公時以廵撫有事
於薊貽書世貞謂不佞奉公下風方籍公之教以免
於咎而公棄我雖然使不佞之私戴公也毋寧使百
辟之合而戴公也唯吾子之習公而善不佞其毋靳
一言以爲公行李重蹇公之言曰公之始治薊也蓋
有南軍萬人云其軍甚精而熟於故戚將軍教則又
甚整然散處睥睨間多設禆校護之而不爲置帥護
者日以益而不才者日以竽濫所侵牟不可貲算卒
亡不垂槖者然庶幾得少縱窳惰以兩相市卒之兩
相蔽公曰毋庸也余不佞合筴請於上悉汰禆校之
不才者仍節縮它費計減直四萬餘金益募卒二千
二百人且令諸軍分属諸帥以時約束之卒便於亡
所侵牟而安於約束北軍亦相顧自奮勵薊若益而
雄者公又念脩邊無已時役繁而力谻且不支諸寛
客兵役十分之二主兵則姑愆其期不以春而以秋
已又念卒餉不得本色則資之糴糴日貴而食日益
匱請稍與之本色已又請通餽道免扣留諸所以袵
席吏卒者纎悉詳至前後俱得報可然公不純任愛
大帥以下有貌果象恭以巧藏貪以豫匿怯者袂其
情而論謫之不少貸將自是選矣而是時汰校之下
遷者忮而要其黨孽偏將軍之請減餉以爲罪軍幾
變公不爲動第論捕執其魁斬之梟示於邊士惴惴
奉命矣諸属夷挾大虜以哃喝我歲益驕諸將幸及
身之無事謀所以媚之公私之幣亦益増公爲晝一
之法程夷夷慴伏不敢爲恫喝蓋終公之任無一騎
闌入邊者諸將乃相謂我曹子豈願割肥而飽賊今
頼公得自保又使我無憂於烽燧公仁人哉故不純
任威蹇公之言云爾世貞第語蹇公此公之所得王
公於薊而王公敉寧之猷施於西若眞保者撻伐之
勛著於東若遼左者固未之及也公旣以一班而舉
王公余又欲以一班而爲王公贈毋乃非當乎哉雖
然天下者亦一方之積也且王公自弱冠著朝籍敡
歷中外所至有名大臣風兵事特其重者耳夫以絳
侯勃之定燕代而入爲太尉裴晉公之謐淮蔡而召
領中書韓魏公之威西夏而還佐元樞以至拜相厥
後絳侯浴日之隆勛與黃河泰山相帶礪裴韓二公
以其身係天下安危者各二十餘年三鉅公將相之
業昭昭如是然高帝之識之與元和慶曆之間人主
之所眷倚與中外之所注望者固不在揆地而在定
燕代謐淮蔡威西夏之日也公何以異是雖然世貞
竊有千慮之一以薦公夫憂在内者不在外憂在上
者不在下搢紳大夫在公下者信公之廉而服其正
固不能有所加矣自公而上肘掖之間貂璫之重私
其所比以要公公能無狥之乎不狥則囁嚅而議其
後如前事可鑒也狥則失所以爲公矣八紘之外解
辮委賮以奉正朔固當鞭箠而乳哺之然災異游仍
民困已極小則萑苻大則潢池公何以待焉吾聞之
峻己所以逆窺覦也絶暱所以杜交關也推誠所以
孚異類也潜機所以擿幽伏也下賢所以廣忠益也
立節所以待非常也夫公社稷臣也與國家同戚休
使世貞以蹇公之請而終之諛不亦失所以爲世貞
者哉
贈督撫大中丞樂吾佘公之南京大理寺卿序
樂吾公之以大中丞督撫三呉也故自浙藩伯遷云
天下諸軍鎭獨三呉重而諸撫臣亦唯三呉重蓋
高皇帝之所定鼎曰南京陵寢百司六軍在焉而姑
蘇雲間晉陵其財賦獨幾當天下半而其地又以三
垂枕江海與島舶海冦爭利便其輯遏又甚艱故往
往以它中丞徙鎭不則卿尹之敡歴有聲實者而公
甫正浙藩之未幾卽以遴選拜特寄三呉吏民方拭
目而望公之風采然公下車之三月餘而諸郡國胥
次以水災告三呉地形若繡高故不能勝庳然尚有
未魚鱉者而公業上書爲民請蠲賑辭已甚哀書初
至北闕下大司農猶持之獨二相國以桑梓之故而
公與議合亡何霖淫不止其高原亦盡如掃公書再
上益切臺使者繼之它使者復繼之它諫臣亦爭繼
之於是九重之聽廻而二相國得悉其心思歲徴大
槩蠲者十之三而其未蠲者亦從緩矣而獨所謂賑
者謀發之官則削貿之官帑帑如洗公乃督率守令
以便宜勸貸庾有粟使爲粥食餓者帑有鏹官量益
之使從它方糴平價而糶卽所活不能全大要得十
之三四亦足以舒而公性素節儉至是益以身先之
朝晡進肉菜不過二簋郵使過郡無張宴無用幣無
治贐無遣津護人過者亦不敢以望公故閭閻之私
蓄雖竭而官不大侵其民困食而不困力公雖孜孜
格民隱然務爲長慮深顧以貽數歲利而呉中喜事
新進見謂名美而不睹其實輕有所陳說公一切爲
條析不盡狥之曰使吾當其名誰任我實卽以内意
譸張撼揺公弗顧也當是時属公之四履者吏自二
千石以下至百石士自薦紳大夫以至青衿民自白
叟以至紅女黃童毋不恃公爲命而郵書自北來則
公進爲廷尉卿治留都矣三呉之人狂走相顧謂我
曹稍幸有生色圖所以善後而未能公柰何舍我去
也日者震澤之濆有十餘里虔劉我居人雖攝公之
威徳匿跡遁廵然未就縛也 天子赫然篤公曰
亟用鉞第遷命與師中之命相躡而下豈太宰與大
司馬不相關攝耶廷尉固天下平較之頼廷尉生視
頼撫臣生者萬不一當也公胡以有此遷也曰大司
馬定筴者也太宰程資者也宜其不相關攝也雖然
帝舜之時蠻夷猾夏冦賊姦宄則臯陶爲士士卽廷
尉也方伯連率其勢足以威蠻夷而弭冦賊乃不可
以寄臯陶而俾爲士者謂法平而亂自靖也楊雄識
其意矣故廷尉之箴曰昔在蚩尤爰作淫刑延于苖
民夏氏不寧然則廷尉之寧民也深於方伯連率之
寧民也審矣兵使者李君求所以借公不得謂不佞
故在公宇下當習公而又以職事從公後俾叙以佐
行李
送司農路大夫██守鞏昌序
嘉靖中甲令諸八坐之任子得除五都督府幕僚稍
遷僚之長於格當爲郡守而兩京之幕僚少而八坐
之任子衆以故不四三年輙得守吏以資簿持之弗
盡應也資旣弗盡應又不獲於幕中先材故守而必
之於五嶺之西南貴州夜郎牂牁之境爲郡者守亦
往往自免去是以名伸任子而實抑之最後稍稍爲
調劑之法遴其俊賢散轉郎署以觀其能徐而識之
往往得望郡比於中州於是任子之選重而遷益緩
然不爲任子格跬武監司而懸目卿佐當其選者亦
重自愛而勇見才廼吾於路大夫竊徴焉大夫故大
司馬公愛子也今 上甲戌之秋余入領太僕而
大夫繇都督幕來爲丞是時年甚壯長身白晳美眉
目與之處温恭而中理與之談通明而不詖余固已
心器之然無何出塡鄖中而大夫丞太僕自如久之
始遷南司農部三轉以至今官而余以不能事言路
還里中需次偃蹇 朝命者亦至三而始强起至留
都盖十又四年而復與大夫接則大夫益壯於昔而
余一皤然翁矣司農部中亡不稱大夫才而廉者藉
藉滿金陵亡何除目下大夫進爲守而得鞏昌守固
常調獨鞏昌爲關中最望郡領州三縣十二西傾朱
圉鳥鼠之山襟帶前後嘉陵天水江湖之滙以資灌
漑清渭濁漳分流而西注太守晨朝坐堂皇三州十
二縣黃墨之綬趨走而聽命于庭噫嘻亦雄矣第吾
聞之今天下遘百六之會而關中災爲最關中之災
秦隴尤最大夫郎司農部所以爲袵席乳哺計者籌
之孰矣今幸一當生舉三州十二縣而置股掌間于
澤枯而肉骨何難焉大夫之先有温舒者當漢地節
初博陸侯襲武帝之故以威稜攝齊宇内而温舒獨
疏請尚徳緩刑其辭甚媺孝宣感之而其後潁川渤
海之徒進而成循吏功温舒亦至臨淮太守治有異
跡而子及孫皆能用父祖之教至牧守大官大司馬
公故雲間守也今距守時七十餘年而雲間人頌之
若新非温舒所敢望也大夫稱所以後大司馬公者
又豈下温舒子若孫哉余雖老猶能覩璽書西下旌
鞏昌矣於是諸任子稱大夫通家列曹署者若而人
咸請而志之以爲大夫行李重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一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送行序
賀州大夫對廷韓侯四膺旌薦序
余故不能自愛其文辭歸田以來逾一紀所于邦君
大夫或行而循搢紳之請以有序去而狥父老之思
以有記然不盡骫骳屈曲以爲饘粥之業謀至於夀
而賀薦而賀奬而賀卽寧使請言者失色杜口以去
而不敢應蓋風俗之薄久矣邦君大夫方在事而我
以讇辭施之彼且疑我以爲將欲有所用彼卽不疑
我而萬一彼後有所負則我且負我日者州大夫韓
侯之被薦也凢四矣而余方以宦羈金陵羔鴈靡所
布以充廷實别駕葉子李子書來曰子可無一言以
爲大夫頌乎余听然頫而思已躍然而起曰我不敢
以例例大夫若大夫則吾州所創有之神君也我何
敢以例例大夫始大夫之當選吾州也相國太原公
元馭書謂余州真得守矣余始謁大夫於治見其禮
恭而貌温神定而氣舒與之語十叩而十應若鄒成
侯之對淳于者出而語人太原公不欺我旣大夫晨
朝三老里賦長胥役已延見博士弟子人人慰諭得
其懽已徐察其所獻納者采而用之有所約束條教
必中綮其於土風民瘼若先三月而以微服來者也
又若家置大夫而爲之師帥者也蓋不待浹日而懽
聲騰於郊遂之外矣又三月而余以事至鄉屬有逸
囚城門閉鄉之田更市駔相率荷耰竿而奮曰當爲
大夫跡囚婦女携饁餉其夫若父而勉曰毋憂飢勉
跡囚以報大夫於是吏士盡銳追討盡獲之當輸賦
爭先而上庾曰不可以勞大夫蓋大夫之忠誠懇惻
有以感之而不弛不濫其民得先之利而咸恐後及
歲大水大夫操輕舠或乘小駟日夜行災地亟上兩
臺白事以吾州上災報於是吾州之災小輕於崑山
呉江而 恩貸不因之以殺大夫毎至較賦曰吾寧
失官不忍失此凋攰心然大夫之所豋賦亦不後諸
邑也故事守考校諸生以報成而已大夫必精閱而
拔其尤躬爲課秇文談經術漿炙勞問相繼又爲之
别其最而稱賞之於是士爭自奮勵有聲實矣今之
薦大夫者名能知大夫有余所覩聞之懇切詳至者
乎曰知矣而未盡也然則爲大夫上者之知大夫尚
未如爲大夫下者之盡大夫也今天下重司理重令
而輕守守實重於司理及令而以見輕故多不克自
振余邇者有所建白頗精言之不知主爵者之能見
信與否雖然覲事迫矣 天子方加意守令有璽
書宴賚之典以旌其卓異者舍大夫何以哉爲我告
大夫夫子無它訓曰無倦而已更以告葉李二子曰
有神君在上益自勵氷蘖以共成吾州之治大夫能
悉若毋曰我從事獨賢是謂交相朂者也交相成者
也夫例安能尼我
贈喻太守邦相先生入覲序
喻太守邦相者松之賢二千石也與世貞善其恒言
曰太守奉 天子命來治郡爲赤子計耳不爲虎
而冠者計也太守甫至郡卽屬有洚水之厄餓莩枕
藉丘壑乃爲文勸誘諸積鏹粟家毋論貴勢俾量出
厥藏以賑於是大小響應得粟二萬餘石鏹半之以
分授三邑散施所全活可數萬計而貴勢中有不便
者恣爲流言以中太守太守微聞而笑曰吾嚮者固
言之不爲此曹計也雖然彼豈以余爲重棄郡耶悉
遣妻子歸侍太公於里而獨身卧齋閣移文乞骸骨
然太守之車門若洗訟庭無留獄胥吏灌手而抱案
牘待署靡敢以私進者士民歡呼載道其頌聲日益
聞而貴勢之謗漸屈於是臺使者易其疑而爲信薦
剡騰上矣太守夷然不屑曰吾豈其王尊耶將無卽
墨我耶乍賢乍愚忽毁忽譽誰爲之耶乃者吾故我
世貞頗與聞其事始而爲太守惜亦且爲白也旣而
爲太守快亦且爲祝也所以祝之者曹生子念請也
子念之急太守也甚於世貞而世貞之急太守也甚
於太守屬者太守且入覲受計矣而張將軍某來謀
序張君者松之良大帥也亦與世貞善其恒言曰寧
噉菽毋噉士肉寧不爲帥不爲債世貞高其人與遊
久矣一日以書來謂生幸托與喻使君同時又幸托
使君之宇下而今者官又幸同地得一周旋而又俱
幸游公之門敢以子念之例請夫余卽欲辭張君安
能辭太守雖然所以述太守者盡於子念祝矣無已
第以語太守積資重當超爲大藩之監司以飭治兵
事則思所以禦圉干城治學政則思所以振徳豋賢
不然而 天子方加意元元以太守雲間之政賜
金増秩曰吾股肱郡生爲我再治之太守其猶故太
守耶將攺念而稍慰藉貴勢耶吾固知太守之必不
爲彼也相國太原公好察吏治而急用賢其於太守
之被謗若凂解謗若滌而亟才張將軍嘗拂拭而用
之如以燕間見謂我請曰定何如二子之不辱門下
士者則不佞與生色矣
送大鴻臚繼山王公遷太僕卿致仕序
繼山公之守南大鴻臚也盖無歲不請骸骨而至萬
曆之己丑春請益力 天子嘉其行高其志爲之
下吏部擬進太僕卿俾致其事以行嗟乎此典之不
講也久矣自人主之必欲盡人臣之力而爲之臣者
必欲盡人主之恩故不至於摧憊委頓則不已人臣
懷盡恩之一念而又不能自愼其行則譏訤殆辱乘
之於是人主之恩遂中變而爲薄若夫君臣之際能
兩居厚以終者其道在人臣而其遘在人主吾以耳
目之所睹記盖十載之中而得三人其它故千百不
能一也前是吾同年沈公澂伯以南右通政乞終養
母 上爲遷光祿卿久之同年袁公抑之以南太
宰引疾乞休 上特加太子少保俱聽致仕今併
繼山公而三矣然是三公者皆揚子以南錢塘以北
所謂呉人也呉人秀羸多能深於文而短於質稍異
於北方之士大夫以故雖難進易退而無以爲名亦
毋繇見高於人口若三公則天下之所稱重徳長者
沈公爲按察僉事卽移疾歸卧西湖之上四壁蕭然
於官府無所造請監司守令間携酒訪之欣然不辭
明日卒不報謝及强起所居官中事咸舉而不欲以
治辦名袁公宦游之日長青瑣論諫指切權要不爲
沮自奉常歸卧者十餘年天下以公之出處爲世道
之升降起長臺綱正邦禮建業之漓風幾爲之一變
二公皆不家於官垂槖蕭然幾無以爲歸若繼山公
則自其先大夫仲山翁已負恬退之目未艾而歸享
有上夀公養志備物以身爲□旣成進士而不奏第
者六年旣奏第復以州牧卓異入爲天官郎棄而歸
養者又數年年垂耳順蒸蒸孝謹少工詩擅丹青已
謝絶之盖不欲以其長掩先人名中歲失偶不復娶
竟日儼然端坐左凖右繩歸於自然最後强起廻翔
於留京之散署諸少年鵲起據其上公不以幾微見
顔色公館岌岌且欲傾蠨蛸翳戸凝塵滿席湛如也
其嗣二公而三盖有不偶然者公且行不佞貞間語
太宰楊公大宗伯姜公昔人有云虞公散髪海隅而
東都之送殊不藹藹此豈亦有所避耶於是二公合
同省諸卿士祖道於西門之外姜公爲祭酒而不佞
貞與汎爵焉乃颺言曰昔者疏傅歸有人主之賜金
以贐賀監歸有人主之賜詩以餞流豔史冊以爲朝
家盛事今者公之行雖無金與詩然特進上大夫之
秩歸老於家如萬石君則又二賢之所不能得者自
今願公疆精神進匕箸不言躬行之化使比壤之後
進士人皆有所矜式漸變而至於道何難哉夫疏傅
之不私其賜置酒與父老共之逹矣而不聞蘭陵之
俗美於其舊若賀監之托跡黃冠以放浪終者又何
足爲公道也今夫寶界漆湖固公家几案間物也今
而後能使其山若益而高水若濬而長者非繼山公
之風也耶公欣然命爵而不佞貞次其語
賀大中丞志齋周公平鉅冦奏捷序
大中丞撫呉之履周遭數千里而遙吾郡東薄海而
安慶西接九江相距亦且千里詢問非旬日不逹中
丞周公之開府也寔在吾呉郡甫下車卽集兩監司
四郡守二十一州邑之長吏日夜謀所以蘇吾民者
於賦稅征役之伏弊靡所不搜剔閭井单赤之隱痌
靡所不顯見爲平亭而上之朝歲省以數萬計呉民
相賀更生而安慶之屬邑曰太湖者巨盗劉汝國起
其間汝國故阮家黠奴亡命與其曹盧汝星軰流刼
蘄黃諸鄉落而歸帑於陳漢山時時出剽掠冨民家
金幣服器實其帑而間發藏粟之羨以予貧者僄猾
無頼之徒頗趣之有衆垂二百而兵使者之卒輕而
驟逼其巢遇伏敗散失一指揮一千戸賊乃四出抄
畧焚驛舍放徒囚其事至聞 朝廷公始得兵使者
奏記卽抽青村南衞金山之長矛勁弓墨陽合賻之
刅以從而京口圌山之銳亦與焉然不使過千曰兵
貴精不以多也盖舟及於窒皇劍及於寢門之外車
及於姑胥之市不浹旬而馳至其所會賊復走安慶
傍地行剽至暮不歸我兵偵知之入焚燒其巢賊乃
移據柴家山蘄黃之兵徼之不利其將傷賊又突攻
我黃家軍有所破殺公至始更約束信誅賞擇利趨
便一意而進毋得相推諉於是果勢壯往者鼓力而
爭先縮朒自完者畏法而不敢後盖一戰而破其選
鋒於黃宫聲營再戰而徼其走南陽者大敗之獲其
魁黨男女輜重三戰而盡殱厥醜汝國等以次就擒
蒐獼薙剪無復漏網公乃拊循其吏民從容飮至而
返飛捷以報大司馬公旣返吾郡之二監司若叅政
許君應逵按察副使李君淶暨副將軍馬君繼武率
其偏將軍張榜以下貽書謂不佞貞宜有言以昭明
公之俊功示永永不佞有事於南司馬部竊與聞公
之機宜進止乃敢復之三君謂公家先周公固神聖
也東山之役以天下之全力三年而始平殷孽至於
破斧缺斨而其勞費亦已極矣今公朝聞警而夕發
提一旅之卒不十日而巨盗悉平發者若不知有行
枚之勞居者不知有蛜威蠨蛸之恨萑苻弄兵之狙
一掃而洗之它伏莽之戎脅息而不敢動比之先公
其敵之堅瑕巨細固不可同日論至或緩或速神武
之用要自有異世而一揆者雖然公之盪平大盗雖
微見其用而所以弭盗之本則在於益推下車之精
思興除剔搔以長保吾更生之民而已能平盗不若
能使民之無盗公其朂諸昔詩人之頌周公曰周公
東征四國是王又曰不剛不柔布政優優之言也敢
預以爲公頌若乃疇庸班次増秩賜金而著之旂常
鼎釜則大司馬之所事守也非不佞所敢與也三君
曰善遂錄以上于公
大司馬小江呉公予告還里序
大司馬呉公叅賛機務之明年上書言留務六事
天子故重公下樞臣覆議采納施行而公所深憂逺
思隱然欲以其重壯 國基而銷反側之伏萌者
有所未盡公時感微恙不佞貞獲從公後佐攝部事
出必候問加揖公揖不佞而語曰吾必歸矣不佞驚
謂公公所弁髦者爵位耳 天子甚明聖以肺腑
寄公柰何亦弁髦之且公神清而氣完卽偶有霜露
之戒何恙不已而遽乞歸公咲曰吾自知之公不知
也疏業上矣余亦不敢復問會疏上而 天子下
書褒公才望之重與委信之篤不聽歸是時公恙尚
未損復上書言臣不幸狗馬之病轉深卽一旦先朝
露生死皆 上恩無所恨第以煢然若巫尫擁衾
呻吟而以虗名据百僚六軍之上卽卒然有不虞非
死所贖又發書三政府一太宰其辭甚哀廟廊憐之
委曲請於 天子俾公暫還里且令撫按臣俟痊
日卽奏聞起用盖公發疏之五日而恙漸損無何大
損以至平不佞貞竊覩公之有起色也大喜謂公可
出視事矣 天子必强留公公愀然曰嚮者公不
知吾病今乃不知吾心吾病非眞損也俟歸而後眞
損無何俞 旨之信至公謂不佞貞吾生矣嚮者
日高舂而起至下舂噉粥不能盡一器今者日食可
五器嚮者暮擾擾不成寢以至署今者寢而甘吾生
矣顧舍人趣治裝客有語不佞貞者曰呉公殆非病
公所謂知止知足老氏之訓而疏廣受父子奉之以
保天年而風示後世者耶公聞之曰吾起孤生承乏
至八坐不爲卑食祿三十有四年又以嶺南功月俸
一品不爲薄三丈夫子皆以吾功入胄學當拜京朝
官不爲单去懸車之期僅一歲不爲少有代祿之田
足以耕不爲貧吾於止足之分非不知凢所以栖遲
濡忍而不敢去者爲 上恩未報耳然吾實病病
而不去將曠吾職將遂敗軍國大計敗軍國大計將
轉吾報而爲負也吾是以去且吾以病請而歸命於
上者誠也 上幸悉吾病賜之生而獲休沐於故
里者亦誠也吾於止足之分非不知知有誠而已呉
公又言曰吾在嶺南山海之冦蜂聚蟻雜銛矛毒鏃
以抗 王命吾仗 上威力非不能窮獮而薙剪
之然不欲傷天地之仁以快吾意爲之蕩其兇穢而
安全其淑若當是時廟廊之顧方在南吾所規措朝
上而夕報可故吾去嶺而嶺尚可以餘三世之利今
者謬稱重於嶺帥然邇所陳請欲以壯 國基而銷
反側之伏萌者未有讐也代吾者不知何公寧能偃
然而已耶不佞貞曰呉公言誠者當諸公言止足者
亦當公今强精神善比筯有如 天子知之而授
公以心膂股肱之任 璽書下閩中連江里公能稱
病不拜乎以止足之智則可吾故知公之不敢終離
誠也書以叙公行
送崇明令浦南李侯特召入 朝序
上旣以大計考天下郡邑守令多所裁斥而居久之
乃稍遴其卓異者司理邑令得六十餘人下尚書尺
一徴之使備臺垣法從之選三呉最號爲循吏藪而
屈指應徴者僅得三人而崇明令南昌李侯其一也
崇明故隸呉郡與一州六邑比肩而稱巖重然其地
越在海外畆瘠而賦薄民貧而俗獷其稍稍能自給
者積困於長吏之朘漁中產而下計有棄而它徙耳
侯一切徠之以子惠而馭之以正平不察淵魚不事
鈎距其民之就蘇也若稿壤之得天澤其就馴也若
饑麕之歸腴秣忽然而不自覺其相入且相安也屬
邑之舊城囓於海侯慨然欲移之長沙長沙差廣平
而去悍潮逺去游擊之營邇可以歷久而便援乃相
度其地勢財力請之臺察監司官任其十之六而以
四委侯侯爲之節縮它費因民恱而先之不周歲而
告成事於是臺察諸公皆賢侯又廉得其它治狀甚
悉亟薦於 朝前後凢十餘上 天子之所南顧
而興循吏之思銓地之所仰承徳意而自附上臣之
義者盖未嘗一念而不在侯與二三君子也然則侯
之所以特被徴者非幸也侯亦思所以報 上與
銓地之知乎哉侯旣以卓異徴必且爲臺諫爲臺諫
無所不當言於 君徳朝政士風吏治亦無所不可
言然其所蒿目而剥膚者則莫切於三呉之民瘼今
自丁亥大水魚鱉之棄餘爲餓莩者十四不已而爲
疫鬼者又十三其存者今又付之旱魃矣計獨侯所
治不甚虞水旱而歲賦又不入漕綱又得侯以爲之
乳哺差足活自侯所治四履以外固不能一二比也
侯能無意及之乎閭井愁號怨讟之聲九閽萬里無
由能逹之其能逹者獨臺諫耳臺諫爲呉人見以爲
桑梓私而不之信非呉人逺而不之悉其能悉之而
不以私疑者獨侯與二三君子也侯能果無意乎世
貞盖嘗記侯之新城最能悉侯方休沐還里而吾州
之韓大夫偕諸邑之長以與侯有竂宷之誼故令之
叙其行要之世貞之所急者不在侯之得臺諫而在
三呉之民瘼也
嘉定熊侯考績序
嘉定去吾州四十里而近其土風物產亦相類然壤
寛而畆不甚治以往者之無歲徭賦日繁而貪殘長
吏婁魚肉之其人逃徙接踵至墟落無人煙當是時
嘉禾朱侯汝虞來爲令首請於臺上書易賦米而爲
銀錢無轉輸之耗費吏胥不得乘而侵牟又爲節縮
它用以寛之諸逃徙漸復矣會朱侯以最得遷去而
蜀熊侯子縝繼之侯至未幾而屬大水邑雖名爲高
阜而窪凹相錯如繡水至不得出而所謂花者又積
敗於風雨明年旱又明年大旱旱至赤地千里熊侯
所以撫摩而軫卹之者不啻赤子之在乳也其民亦
依依不忍舍也曰吾父母孔邇卽死不離徙也大司
農較國課之贏縮以爲殿最猶下書責宿逋公歎曰
死亡之不暇而知宿逋乎請之司府至請之臺語語
淚俱謂令唯有解綬歸而已屬臺司諸公之急民也
甚於令爲特許之緩故其民得先治其私而後及公
以勉强朝夕屬邑之故漕河□其傍畆無所從桔橰
禾益稿侯欲疏之而都水使者嚄唶其費侯咄咄無
所出盖聲未絶而畚鍤如雲集矣不浹月而告成事
嗟乎侯之民其兩相愛也兩相孚也如此乎殷矣余
以去侯治近故益習之侯之始至也余聞其民曰安
得如朱侯還定我家室乎旣久之曰似復得一朱侯
矣今者以奏績遷過里其民來言曰朱侯殆不如也
何以明其然也曰朱侯當貪殘之後爲徳易侯當循
吏之後爲徳難朱侯徠我於旣徙也易侯蘇我於垂
死也難余頷之尋余過郡與臺集臺使者蹙額曰一
州守二邑令且皆滿而又皆賢柰大司農以舊課難
之乎謂侯與吾州韓侯崑山吕侯也余咲曰舊額而
難賢守令哉以不佞劑之則江南之守令艱於它方
十百矣以今之守令艱於昔又十百矣以此居其繁
而彼居其簡也以今居其變而昔居其恒也然則今
之滿考當於昔可六載考也其當於它方可九載考
也已而臺果首許熊侯考而吾州韓侯以諸邑侯之
指來請言諸邑侯皆侯同年又皆賢也余嘗戲謂天
之芻狗呉民極矣乃猶能容諸賢之恤之而不妬使
去乎余間嘗一過熊侯至邑門肅如也若無人豋其
堂寂如也若無事亦嘗爲具召我數簋而已若不知
有重客者此其鉅才清標寧獨一惠政而已乎敘惠
政志所急也
州大夫對廷韓公考績序
人主以天下之命寄二千石以下最大爲郡次爲州
又次乃邑州居郡邑之間於郡有不隸於邑有臨有
不臨官五品秩比二千石崇矣然而其入不過郎曹
而所蒞之奉不得通理以故人之視之狎於邑余嘗
佐大司馬上書言請得昻其選必甲科而其課績得
以三載之最併入於郎署其課高第者或徑得超爲
二千石銓部叅用余說以請而前是吾州之大夫韓
公寔以甲科高第來公始拜 天子命咸謂太倉
不易治也是賦煩而役重吏狡而民桀小不得意謗
讟緣焉公曰毋畏也傳不云乎心誠求之不中不逺
公甫下車延見庠序諸生三老吏民問吏弊疾苦不
數語而晳所以慰勞諄篤中綮出相顧加額曰公眞
神君也吾州自此完矣故吾州之責賦急而無序其
上下出吏手胥晝夜下鄉井姦黠之民匿其賦而以
什一予胥又分其半以予吏輒匿之不聴笞而所笞
乃上賦者然胥下鄉至數四姦黠之賦不在官而盡
於吏胥手矣公爲畫一之式以來之胥不輕下笞不
輕施其民咸大恱服而姦黠者亦樂其賦之不爲吏
胥有也第以天之不弔明年大水明年旱又明年大
旱公履行墟落間悉得其狀涕泣爲臺言請寛一切
賦稅凢三歲三上疏而再得請於大司農減三之一
時各邑皆作糜以啖餓者公行之獨得法而又躬自
慰勞之吾州之莩差少兩造具於庭此衷彼辟不待
竟輙辨辟者抶至十而已不盡傅爰書也間得其情
付三老聽息以故獄鮮輕繫曹鮮滯案肆鮮宿儲羣
吏洗手奉法四境之内藹然若赤子之奉嚴父慈母
精神心意流通浹洽而無間間與縉紳先生還往必
以禮其待博士弟子俱亹亹有恩歲時試之得其秀
頴者與課經秇討論政事咸充然若有得也公爲政
甫三載而諸臺之薦剡積十餘上至是乃始奏其績
臺當復爲之稱最而以吏民旦夕之命强留之不成
行銓部亦必爲之按故事以請公之二尊人當封如
官秩而階有 璽書之錫矣余尚以爲此俱不足以
報公卽不能若黃潁川王膠東之増秩賜金獨不可
少留公而以郡綬佩之俾悉福吾一州七邑之赤子
乎不然而用高第入清曹黼黻廊廟之上抗議禮樂
之大此國家之利也非吾州有也屬崑山令吕侯走
使入金陵索余言以賀公而嘉定令熊侯已前滿公
前索余言賀之吕侯亦更前滿矣二侯之與公皆遷
固范曄所首紀也余嘗謂人吾郡之守令名雖美於
他州邑其艱苦十倍之固當以三載爲六載今者比
歲大水旱单赤藉以無流徙桴鼓不恒作所謂三載
者不當六載論耶惜余方在逺地未能以此言進之
主爵者而姑以贈公
贈渭陽吕侯考績序
當萬曆己丑之秋吾崑山吕侯與吾州韓大夫嘉定
熊侯相繼當考三載績而吕侯最先熊侯之考則韓
大夫爲之請余言以贈韓大夫之考則吕侯又爲之
請余言以贈而吕侯顧闕焉計必屬熊侯必以嘉定
之貴而有文若大宗伯徐公軰乞其文以贈侯而邑
之士民猶有不釋然者謂侯之政在吾崑崑之士民
柀侯之澤爲最深博而王先生亦吾邑人也其忍不
以桑梓之故而惠一言於是太學許生椿齡椿芳緣
士民意走金陵具以請噫微許生余故當有贈也侯
以進士高第來治吾崑第其去書生僅五月餘耳人
故少之且意其北人未必能悉東南事而羣以姦黠
變幻之吏胥蠭睨蝟集以蠱侯侯從容待之不動聲
色而盡得其狀抉其盗庫之宿蠧而寘之理羣小膽
爲奪第於单赤之情狀與閭閻之便苦無所隔閡於
堂皇之上下一切皆發舒所接見士大夫必以禮報
謁必以信若居間請托酌情而應之卒不以三尺狥
也盖爲侯之民與稱士大夫者不忍欺而侯故若神
君湛然自如也今東南之地初年大水明年旱又明
年大旱其大水則魚鱉其宫大旱則赤地千里侯之
民非死而徙耳尚猶以依侯爲念不忍舍而侯肫肫
然爲之請蠲於上貸賑於下卽不敢謂其民之無死
徙而生存於侯者不啻多也侯與民終始水旱者三
閱歲而皆有以生存之然則侯之考三歲績其不更
艱且巨哉余嘗與周中丞李直指言造物者之意始
而與民以大水旣而與之旱旣又與之大旱若不欲
使周餘之民有孑遺者尚能留此三賢爲之守若令
又有呉縣呉江常熟與相錯而治豈天地生物之仁
不以肅殺俱盡耶二公□然而笑曰有是哉余姑據
以復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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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二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壽歸徳倅姜翁八十序
王世貞曰吾聞之元命苞苴孤北有一大星爲老人
星治平則見爲保章氏說者曰星今見女牛分以故
江左多壽考云自司馬晉都江左而文士鉅族往往
躋顯貴者然其人亦往往不敢望下壽大抵以爲土
輕水柔薄體而侈用之故及余束髪而事吾鄉之老
乃至有百歲者九十則時見八十七十則恒見而不
以爲異豈所謂保章氏之說果歟否耶然吾竊於八
十七十有恒見而不恒見者則吾歸徳倅弋泉姜翁
是也夫壽故不可繩凖例也今夫鄉之人蝇利罟欲
動與憲觸而獲牖下者此非以徳選也其爲造化盗
者也耳目不能别聲辨色幸而置其身飽暖名不出
閭左外而壽者此其爲造化愚者也朝而虞夕餔秋
而虞寒纊而恒不給而壽者此其爲造化役者也鰥
者獨者瞽者聾者跛者天閹者而壽此其爲造化畸
者也凢吾所恒見此耳卽無論八十雖百歲又奚取
焉而獨姜翁自其爲諸生試臺使者稍以文學進卽
舉徳行者偕之恒相甲盖宗族稱孝弟鄉黨稱忠信
以至薦應天欵國子謁吏部選生平無絲忽寄衺之
累於人口 國家重循吏則姜翁兩爲嵊衡山令一
爲歸德倅所至吏民追思而謳謡之 國家重明師
則姜翁始司麗水訓再司撫州訓皆能以身爲棫樸
國家重薦賢則姜翁之於晉於楚皆衡文柄而得士
如王方伯道行者可指數 國家重士節則姜翁爲
倅時方以政最聞而一旦致其事歸兩臺爲之移檄
吾州以旌之姜翁歸而杜門讀書卽州大夫自公上
歲朔一再見外絶不以私請而門生故人時時屈于
旄而伸委巷姜翁固如忘也今姜翁八十矣而神明
之用不少衰徤履却杖别聲辨色甘匕箸便談論有
子爲諸生其子復有孫稱曽矣夫姜翁之壽也而以
德選固也其壽也而又以福偕此其爲造化私者也
所謂不恒見者也夫世貞姜翁門人也自世貞爲是
言而諸爲姜翁門人者咸欲得以爲翁壽吾又聞之
元命苞前所謂老人星者見 則天子壽毎於秋
分至南郊以候之今 天子之號曰萬曆萬曆者
萬壽永永無際也而其辰曰仲秋吾弟敬美以進賀
行業從諸公卿大夫後效金鑑視矣姜翁之懸弧則
孟秋之十日也詩不云乎酌以大斗以祈黄耉不佞
敢奉大斗而從諸門人之末而壽姜翁敬以二秋之
分伺諸郊以竊窺我 明君臣朝野之盛
夀侍御白岳何翁七十序
嘉靖之歲在重光單閼先大人獲雋於應天而是時
同舉者何翁先大人之少長於翁一歲得通名籍稱
季昆而其後先大人由御史累官爲其臺長久之而
何翁以六館高第亦拜御史司南牀紏察出按江防
故事御史以嫌不得治其省人而獨江防無害何翁
之按江防盖繡衣而晝者鄉人之豔羨之而當是時
某兄弟罷其官煢然奉先諱不敢脩世講於嚴鼓交
戟之内而翁所行部亦僅抵呉城而止第一時士民
傳說何翁秉憲脩紀文武大小吏賢者若師保之有
倣托而不肖者則疾讐影響之不暇何翁旣用伉爽
便治體明章程當遷而有所不恱於用事者至斥外
復以最婁擢長郎曹一旦謝其官歸何翁之去御史
垂二十年之其適於恬澹寂寞之鄉而壯不必耗小
其用於泉石農圃樵漁之業而巧不必施其機日以
杜而意日以寛齒日以宿而體日以壯人固若忘翁
之老者而翁年已七十矣其里中戚程君某之昆季
嘗與某不佞還往謂辱翁通家子宜有文以壽不佞
屈指翁甫去御史而 人主於鼎鉉有所置革一時
言路大闢諸吏斤斤奉三尺中外洗心慮而聽治公
不獲及其時竟所吐與所措注於天下卽天下亦不
能盡公之用以爲遺恨然而公之所欲吐與所欲措
注者其賢士大夫俱以漸而代爲之盖至於萬曆而
人主日益聖揆弼之臣日益喆舉一世薰蒸於太和
至順所以滋翁於難老之地者何限而公之所以凝
承之者又何限也在易乾之九二僅在田之龍耳而
天下文明漸之上九一漸陸之鴻耳而羽可用儀然
則龍何必御霄而鴻何必麗空哉何翁盍亦思所以
文明羽儀斯世者不佞將益有所稱述以佐觴歲歲
是爲序
壽觀察寧齋季尊師七十序
世貞年十六而受易觀察使寧齋公公是時甫三十
有四游太學負重聲而其爲人恂恂長者卽之和風
拂而甘雨沐也至取予好惡則又嶷然山立矣先司
馬心器之間謂世貞曰夫此公者寧獨而經師哉居
二載公舉應天試世貞幸獲從公後其明年公成進
士出守濱州其又三年世貞復幸成進士爲尚書刑
部郎而公入爲郎同舍久之分讞諸大辟至鬼薪白
粲以下公得楚世貞得燕尋以竣事後先出爲臬守
世貞得青州以罷公得袁州遂爲其省臬副叅知至
今官天下稱良二千石必首屈指公而偶以籍幸相
貲意不欲株累無辜與使者指異見剌歸公之歸世
貞獲侍公杖屨者三歲所而復起治大名兵中間以
艱歸復侍公三歲而出出而叨撫襄鄧以不任納節
今始獲眞侍公矣而公又年七十中間三十六年學
而仕宦而歸其實奉公以周旋者不能四之一而公
之所以教益不佞者亦豈屑屑焉雕蟲之末技而後
謂之師其幸而侍公之杖屨則公之食息語動皆師
也卽不獲侍公杖屨而公之風猷政術其所傳聞亦
師也公之初治濱惠利踰子產濱人至今誦之其治
袁官事若家夷幸相於諸搢紳而弗能怨讞楚楚寃
之獲信者幾百人臬江右江□之綱紀振然而未嘗
一聞公之有德色也使者之株累無辜將以苛辦見
才微公力持之江右幾蝟起矣使者以是遷公以是
罷然而未嘗一聞公之有恨色也公杜門日讀書累
數千萬言而對客粥粥若無聞於公府絶不以居閒
進而造請報謝不廢其旣隃耆鄉大夫人人推尊之
而退然若輩行卽長吏有所疑於政以叩公立决然
而不使人知公之爲重德長者固自天性其學力亦
有以稱之也公長於世貞十有八歲而齒編貝而顔
渥丹五官之用儼若少壯而世貞髪且種種齒半墮
矣夫松柏之凌霜與蒲柳之畏秋誰不知之然嘗竊
聞公生平與張夫人相莊無他媵至六十而悉謝絶
一室蕭然絶不喜飲酒晨起噉白飯少葅菜佐之午
肉不過數臠此其爲嗇精神謹茹納葆眞養榮以盡
天人之分當如何也世貞雖視公無所不師而躁志
悍氣未能盡融釋以歩趨公之後然所得於公者亦
不少矣於是八月之廿又七日爲公懸弧旦而學之
博士弟子儼然而見造曰唯吾子之嘗受易於公也
昔孟長卿受田王孫易而别用隂陽災變書後舉孝
廉爲丞相掾上以其攺師法旣不用丁恭之弟子鍾
興者授上經且侯而固讓曰臣師少府恭也請得侯
恭而後及臣古人之重師報師若此今子名能不倍
師說卽不至作孟長卿而亦一嘗用事不能有所推
薦以附於鍾興之義公七十獨無一言以爲公重乎
世貞敬謝曰此吾心也夫公寧藉不佞一言重不佞
一言亦烏能重公姑志其所得於公者耳遂次以授
之而大斗繼焉
又
仰松公治吾州之明年惠鮮黔黎細大咸若間謂州
綱紀曰得無替於老老之政耶乃以秋七月爲别駕
姜翁八袠壽諸禮文咸秩居無何而以今八月爲觀
察使寧齋季翁七袠壽間者過世貞而属之曰季翁
齒差少於姜翁顧其名位德業穹然茂隆也卽筐篚
之實不足以爲翁禮日升川盈之頌不足以爲翁祝
以吾子之習翁也而又嫻于辭敢祈子之一言而重
乎世貞旣謝不敏則謂仰松公今一時能重季翁者
莫公若其能受公重者莫季翁若而能竊知季翁者
則莫世貞若天下類以季翁昔之用喜而後之不用
惜不知夫用之不爲用而不用之爲用也季翁起甲
第兩典州郡一叅省則號良二千石爲比部郎則號
平亭無害爲按察使副則號强執法孰不以用爲季
翁喜而不知當重足脅息之世斤斤守其職名能賢
於瘝曠者耳而於經邦之大畧司直之峻猷則時有
所抑鬱而不得吐及其持平議用輕典一旦忤忮臣
指中单辭罷歸俱見以爲不竟用而公之至自江西
也十五年於今矣不爲闔門養重而靡私門不爲絶
跡公府而鮮僻跡從口之所發而皆味言衡身之所
應而皆矩行其忠信篤厚之至使儇薄者愳然而消
其素耿介明晳之識使賢者有所依以樹立而不肖
者有所辟而自逺盖隣吾州而邑者亡慮數十百萬
家其搢紳士大夫旣雅慕好季翁之爲人而市魁里
胥以至田畯野父亦能舉翁姓名以相讃述其於軌
物範俗所禆益非淺尠也周之時老老之禮爲之酒
正共酒槁人共食羅氏共鳩外饔共割烹樂師共歌
舞之事自 天子之都降而郡國其尊於學者皆
然夫豈唯欲盡其安之之分亦以軌物範俗大有攸
頼耳是故非孔彰之嘉言無斁之令儀不與也其法
至漢而小變然人主尚脩袒割問道之敬於三老五
更而郡國守相倣其意而行之陳仲弓以一太丘長
老頴川而干旌溢巷羔鴈成群鄭康成以一布衣不
應大司農召而孔北海爲之表其鄉曰鄭公胡至於
今獨寥寥也然則季翁其眞有當於古之老耶仰松
公其猶行古之道耶在易漸之上九曰鴻漸於陸其
羽可用爲儀吉季翁以之毛詩云黄耉鮐背以馮以
翼仰松公盖深於兹語者矣遂次之爲季翁壽
金吾王君六十序
余中表兄陸汝陳氏好游大人以自益其於故太史
曹先生交往尤數太史金壇人也乃汝陳則時時爲
余言金壇之土風方物其邑居賢士大夫甚詳而於
金吾王君所推許尤至謂君雖起貲郎頗能讀書識
道理不輕爲然諾於治家畫筴心開明顧好爲長者
不倍德其兄弟齒相及所以推事之禮極篤業析箸
矣而以財通無間撫其姊復撫其子與己之子等汝
陳稱王君不容口然謂君用貲高其鄉人忌之婁起
大獄相窘當其近三十時濱殆矣而君夷然自如亡
何事竟白繇太學爲吏部選人以有今官迨納祿里
居又三十年矣而獄中之又濱殆矣而君復夷然自
如亡何事復白當其濱殆時賢者以爲風之薄而憂
其不遂振其復白時賢者以爲天之定而喜其不遂
萎盖至六十而君冠裳儼如室宇田畆益闢蘭玉充
於庭圖書列於庋雖其忌者亦無所容側目而爲之
憂喜者相率而成詩歌旣頌而後祝之汝陳乃稱王
君甚欲得余一言以爲重而未之敢也夫余以汝陳
識王君而又善太史先生又與君之弟鴻臚公爲同
年其何能辭竊怪夫王君甫六十而遘阨者再其所
遘而不足者皆人之變而其所享而稱福者僅亦人
之常耳何足以爲王君壽獨不聞夫無懷葛天之民
乎盖畢其身無譏讒挨枕之事與所謂困心衡慮者
降至於姚姒之代而猶云帝力何有於我此其人卽
百年寧知所謂壽與壽之樂及其世革而征誅人易
而札癘而後羨夫壽者與壽者之私自幸也又不見
夫終南太乙之遁者乎木實草衣豕游蠖蟄耳目塞
而無所交形容若槁木此其人卽百年亦寧知所謂
壽與壽而冨之樂及其之乎通邑大都之中苦與甘
之相禪枯與華之對形而後羨夫壽而冨者與壽而
冨者之私自幸也假令王君遘不阨則所享者爲無
味阨不再則所以保享者尚未精君今精於保矣自
此而百年其味於太古幽谷者深矣汝陳試以語之
有不霍然而悟者幾希
王母陸太孺人七袠序
太孺人之事吾伯父藩幕公也盖有龔夫人云龔夫
人奇嚴其御諸媵若束濕而太孺人獨以卑詳隱約
當之龔夫人獨不能以其嚴加太孺人太孺人不以
無嚴故怠龔夫人禮後雖稍就他舍自便其歲時伏
臘起居甚恭已而甚相勞愛也太孺人有一子曰世
望爲吾弟自夫人與藩幕公後先捐館舍而太孺人
始稱母自世望補州庠晉保御氏之佐以行誼文雅
重諸搢紳間而太孺人始有聞於吾宗今年太孺人
壽七十其九月十三日爲設帨之旦而諸稱世望中
外親及游好者數百人皆具牛酒上壽世望一無所
納顧獨謂諸君憐而壽我母寧獨無一言之祝以爲
閨闥重乎時世貞解鄖陽節遷留省便道歸里最其
所欲得言者乃傴而前賀顧謂世望曰子能以升斗
之祿養太孺人乎謝曰不能也則又曰子能率孫子
前擁太孺人膝爲歡乎益踧踖謝曰不能也夫此二
端者人之所易也而子難之然子不爲官而能以□
御之服共侍不爲祿而能以甘旨滫瀡脆美之味共
奉又所謂具牛酒數百人者多貴游豪賢之士世不
能其一嚬笑而悉萃於子之堂夫此數端者人之所
難也而子易之則太孺人之養於子也志也子之所
爲壽於太孺人也亦志也子誠以志而壽太孺人則
願子毋勤於名而務於實施不責報志不取快蔽不
新成使其居若畏壘之里而葆其眞若嬰兒之至和
以昌滋其後太孺人方齋心佛廬以希無生之妙暇
則含飴弄孫舉家庭而納之逍遙熈怡之境不亦快
哉吾不知所以壽太孺人者知壽子而已夫壽子乃
所以壽太孺人也世望拜且謝曰敬佩兄之規以復
吾母
壽許母張太孺人六十序
余故從里中一識許公旦而嘗承乏浙省東受臺約
過蕭山而公旦適爲令所至臺館飭田野治諸吏民
謳歌蕭山令賢以爲便爽果斷一切辦治不下王洛
陽渙而恒依於長者則有古魯中牟恭風公旦頎秀
玉立進退談說詳雅諸監司大夫靡不目属之見以
爲公輔器而一旦用郵傳故與悍客抗客故無頼子
中公旦以飛語罷官人或爲令不平者曰令雅負循
吏聲旦夕有臺瑣之拜而今胡遽罷也且用事者柰
何錮士於少年公旦謝不敏曰有之吾覩夫囁嚅者
自少年而白首未有遇也今吾幸遇而脫章縫制百
里之命卽不能齷齪忍噫於喉咽間而彼尚不能以
墨汚我我又何恨遂单車去邑歸當是時公旦之父
子行君先逝獨母張太孺人在而公旦自念令無它
恨第何以解於太孺人太孺人迎而謂公旦吾去令
母歸而爲諸生母亦何損也吾聞夫令最善狀徴而
爲臺瑣如若所期者萬一皂囊入西掖門三日不下
卽我何以進匕箸令鼻息自如異日若奉 聖主
威德有四方之事詩所謂胡轉予於卹有母之尸饔
我又奚頼焉今若歸而長有我也我又得以長有若
也盖母子相煦洙於五畆之宫熟水菽而進之其樂
熈怡如也去公旦之辭令今又六年而太孺人六十
矣諸與公旦友者某某輩若干人來乞余言以爲夀
余竊觀夫昔之人有廬江之檄捧之而色喜者孝子
哉君子以爲猶養外也緜上之歌有依子而隱耕者
賢母哉君子以爲猶怨也今公但能養太孺人志太
孺人能養於志無幾微不平見於色而 聖天子
方恭己而成太和大順之化卽賢人君子於朝野奚
擇焉公旦歛未竟之才以共奉太夫人優未報之澤
以貽子孫所爲壽者固未涯也亦何俟余言而重聊
次以授之
孫母繆太孺人壽序
孫君之去自呉興也當得調它郡而以繆太孺人老
不忍違膝下云盖侍養之四閱歲而太孺人八十矣
諸壽太孺人者若而人諸所以壽太孺人者若而物
而孫君未有以快也顧謂其友陸伯子安得王先生
之一言爲母重乎而是時余方開鄖制閫道阻莫能
致其又明年余罷南廷尉還里伯子始以孫君之意
來肅請孫君所以迫得余言者謂余能悉孫君悉孫
君而後能悉太孺人也余雖椎不文所以不復辭者
亦自負爲能悉孫君悉孫君而太孺人安於余言也
余之守浙西部也所專治則呉興而孫君爲其郡司
理凢余所讞獄欲稍輕奠者以属孫君靡不如意卽
余所欲重而情少不蔽者或情淺而阻它吏案者咸
委曲調劑以導余於平而孫君復用幹濟數領它邑
事君未至迎君惟恐後旣得代挽君惟恐失之兩署
則爭願得以爲主余素識君以文高重於鄉其齒筆
月旦人人傳說之而不能無遜其鋒頴今爲吏而廉
能固當胡以能長者乃爾得非用太孺人之誨以加
損匕箸爲懲勸也卽夫漢之號賢明母毋若雋氏嚴
氏其二子俱以刻精持法稱而二母俱以寛誨之不
疑奉而終顯延年拂而見法後世謂幸而雋母之言
行不幸而嚴母之言驗太孺人以黙成孫君德孫君
以黙體太孺人志夫豈特賢於嚴其隃勝雋母子固
倍屣也抑吾聞夫太孺人之稱未亡人也盖二十五
云太孺人矢志白日以勤苦振家政撫孫君成立於
明格當旌而竟莫之舉也豈有司者不能脩故事耶
抑太孺人過自抑不欲以逝者成生名也耶夫太孺
人之未獲旌與孫君之不徙官固與於司世道之責
然爲母者節而恬於晦爲子者孝而恬於退其所托
同也夫以介山之母子雖號稱相携以隱然不能無
露懟其視太孺人虞山之里充然太和者當何如哉
予故不辭伯子之請而叙贈之
壽王母皇甫太孺人六十序
歲萬曆之丁丑而皇甫孺人者六十矣孺人歸王氏
而稱婦者四十載而遙稱母而家事治者二十載而
遙有丈夫子二俱爲時聞人盖孺人於法得稱太云
而少子無逸游州庠謀於友陸楚生介而謁王氏之
老世貞曰願得長者之一言以爲親壽惟不佞亦聞
之語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夫近朱而之赤之易也
則知夫近墨而不染於黑者之不易也當孺人生郡
都會諸父豋甲第者四人諸姑姊豔而爭爲容以脂
澤倩冶相高奇服麗笄相侈勝而孺人獨恂恂其間
質素自檢及其歸於王氏而王氏尤號稱鼎盛夫以
孺人之貴司直公爲之父而兖州公爲之舅而太學
君爲之夫承雲之第甍鱗次於白蕩中過者目攝口
噤而不敢訾其勢甚足以豪而孺人之恂恂猶故也
盖不欲以父之貴聞於舅又不欲以舅之貴聞於鄉
而會太學君属疾疾且久多躁怒孺人婉曲調解之
使太學君忘爲疾也者家之臧若獲忘其爲太學君
疾也者及孺人之爲政而後可知也嚴籬落易疇畆
蚤作夜起勞勤抶惰程入爲出盖二十年而孺人嗃
嗃之聲不聞外然業已饒積矣爲二子之諸婦晜弟
指以數百計顧其爲長者不侵牟閭左褒然二子耳
縱不得一命以爲孺人榮乃其就者家而家儒而儒
於鄉人有進媺而無退讟夫孰非用儒人之教耶而
所以榮孺人者亦何限耶吾故舉而叙之以風夫王
氏之爲婦爲母者若乃頌壽祈福以從華封人之後
則諸賢事也非爲王氏老者事也
壽清卿雨亭陳公六十序
當雨亭公之六十也而邑諸生欲得一言以爲壽乃
其從弟某先焉盖某之父重慶公雖視公爲諸父而
以道義相規切文業相倡酬若師友唯不佞得後先
其間竊托爲知公何敢辭公爲諸生有聲東南旣成
進士令永豐與王文成公之徒善相與講明良知之
學甚晳而其所居官深得夫綏和匡翼之妙不專治
刀筆以故名聲卓然有宻中牟風迨其用高第徴拜
瑣垣慷慨論天下事卽以多諱之朝不可犯之大臣
而公侃侃自若所論建亦有俞而有咈其咈至於廷
杖罷官而不爲動公之初入諫垣也握白筆操皂嚢
而矢曰身吾君有也非吾有也及罷而喜可知也曰
身乃今而始吾親有也亦吾有也入而裋一褐精菽
水之養出而裋一褐放浪山水間融融如也隆慶之
初 天子下詔收召直言公自徒歩還故官以至
左右諫脩所謂白筆皂嚢者而矢曰身復吾君有也
非吾有也然公所操持益切中興之治取禆於公者
良多而已不勝其直容臺之副雖名爲超拜而隂杜
公之口柄臣之脩郄者得以考功法而擬公後且坐
謫矣公前已請休沐歸里則又脩其舊所裋褐而喜
曰身乃今而復吾親有也亦復吾有也入而精菽水
之養出而放浪山水間而又融融如也尋所謂脩郄
者旣已敗而天下之搢紳大夫士日望公之出而公
則漸倦於人間事毋論公六十而封翁亦已八十有
四矣卽天下以不盡究公用爲公惜然吾聞之世之
獲致其倫分於君臣父子之際者抑何艱鮮也公出
則以其身爲君有而稱忠入則以其身爲親有而稱
孝凢世之所以推公抑公而成公之進退者其用意
雖人人殊要之皆以倫分致公者也公可以壽矣程
叔子云凢人老而不及親者其誕日不當爲酒食宴
樂之事善哉叔子之規乎然執是以衡天下則鮮有
能當其壽者而 獨於公見之虞山之陽尚湖之濱
有考鐘皷兼綵繡千金壽而萬年酬者去公而寧有
二耶某其爲我浮公大白而語之曰公身眞而有矣
公之子某且代公爲君有矣
光禄丞呉惟豋先生六袠序
稱余友於海内者二人爲故觀察使李于鱗今司馬
汪伯玉而呉先生惟豋皆與之善二君子皆并介少
可然雅稱呉先生後先爲文贈之而伯玉至引其仲
子繼福入豐干社以先生有九丈夫子而皆文彩其
貴爲 天子從臣者二人太學生者三人名其堂
曰九苞而先生之堂在休寧南山中有臺曰清嘯亭
曰倚雲宇曰觀蓮齋曰露葵又有鶴林鹿柴醉鄉芝
巘之属暇則游息吟哦其間甚適也先生業已六十
念與二君子善於天下士幾盡而不得余一言爲恨
其叔子繼茂又與歐博士禎伯陸茂才無從輩相砥
切爲詩號廣陵社無從謂余之善之也贄文以壽先
生余竊睹傳志所稱閬風員嶠列仙之属在雲氣間
以爲必無其人卽有之意其游於至恬委和之鄉而
入於無思無爲之境依希乎長在而不滅者跡之終
不可得也乃不出人間世而有先生先生世爲徽鼎
族通經補博士弟子稍困於試去而游京師以筆札
事世廟拜官禁近遷令大官會當尚食不樂曰吾安
能效孔侍中榮一唾壺耶去而歸所謂南山者先生
旣内足於財九丈夫子爭竭力而門戸之是捍諸婦
脩其瀡滫漿酒之役以故不問家而家治其精神游
於恬和之鄉而思爲入於無有之境吾不知閬風員
嶠作何狀庶幾於先生得之哉且夫余所聞之化國
之日舒以長今 天子仁聖垂拱而受成喆輔四
夷嚮風兵革不用卽遐陬窮谷疇叟匹婦咸自樂乎
有生之味而擬其日之舒而倍長者而况於先生之
日何日也徽地四塞其間名嶽大溪良禾美箭無所
不包綰卽不以通一鹿車路而徒周望其雲氣之恠
幻而謂之閬風員嶠無所不可籍令不以狎見先生
而驟卽之曙其貌諷其詩詧其所居處共養與子姓
之盛媺而謂之列仙之人亦何所不可聞伯玉已爲
文壽先生其於文最高而於先生最習無從試以吾
言質之何如
贈大叅張儆庵公壽七十三進階通議大夫序
儆庵公之始致雲南大叅事歸盖階大中大夫云居
久之而 上推二宫徽號恩得通議大夫而是時
公之子藻積戰功至大帥奉璽書總吾大江以南兵
事其麾下諸樓船材官將軍管懋光等來謁不佞祈
一言之壽不佞謂管將軍吾甚賢總帥君而信將軍
言微而請吾固欲壽張公昔者先王之世兵民之用
不分其卿大夫雖不無世胄然往往以德代承而其
委賮而奉王室者大則共坐論作行之職出則宣其
猷力以經營四方故其詩曰方叔元老克壯其猷又
曰文武吉甫萬邦爲憲所謂腹心干城者盖一之也
隨陸無武絳灌無文則其勢不得不漸岐至於明而
益遂涇渭矣彼夫魏黔成英之積閥其紈袴無論它
未有名將之子一時公車著名簮筆者然而亦未聞
三事九列之後裔收勛於帶礪者也此曷故夫亦以
介胄汗馬之餘狃其快而鹵莽筆札文士沾沾自喜
者利用弱而不屑言兵事也乃張公家閥當拜萬戸
秩三品舍而去之而事詩書四十猶不第然不少挫
以成公車名其爲戸部郎則職雲中上谷晉陽諸餉
當天下最危劇爲二千石則踞嶺右十郡之要害以
日與臺使監司論質爲旬宣則在西南萬里外收夜
郎滇僰之衆袵席而乳哺之然所至輙成其循能吏
名不爲苟效一旦以筋力不任請 天子高其誼
縱之歸及歸而理家秉脩伏臈祀造請酬應不廢而
又賈其勁爲文酒泉石之適於筋力抑又何任也識
者謂公始欲以其餘之不盡者授總帥君吾聞之總
帥君之當來江南也干旄在門劍履在楹汎酒崇肴
跪而請受教公若曰而來前夫秦晉之大夫其賢而
得老者毋如蹇叔范武子其有子爲良將帥亦莫如
蹇叔之子與武子之子爕蹇叔之子與殽師叔哭而
送之曰余收爾骨焉然其筴敗在勞師竭逺而已所
謂剛而無禮爲敗本者叔何以不預訓之不爾何不
使早避之武子之將老也引如怒遄沮之詩以戒爕
俾從容二三子唯敬無何而有鞌之勝師旋爕也後
入武子曰毋爲吾望爾也乎對曰師有功國人喜以
逆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帥受名也故不敢武子
曰吾知免矣夫以武子之光輔五君爲盟主其得老
而授爕將必有制國衡世之術而大較不過逡廵不
自伐以居功名而已吾老矣吾不敢望范武子竊望
而之爲爕也總帥君拜受教以别盖不佞竊從諸將
軍得君廉仁謀斷它善狀不可指數然其大指在樽
節退讓與爕之不自伐者一端而能安於諱武脩虩
之際則體公教爲深公亦可以安於老矣管將軍復
前曰不榖固知公之欲壽張公也夫以范武子之德
後百年而趙孟屈建交頌之若新柰何當公世而失
之於是公年七十三矣余乃言曰夫七十者恒福耳
不足爲公壽卽通議之拜一階半級不足爲公壽卽
更進之而總帥君開制府肘通侯印不足爲公壽抑
范武子者得老之大夫也而號爲武爕良將帥也而
號爲文其父子之文武交相用也交相成也交相顯
也公家庶幾近之將世世毋替焉以是壽可乎哉管
將軍曰善請識以往
□□□□□□□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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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壽大司成稚川王先生七十序
世貞束髪而爲進士業而稚川先生實造之自是得
通門人籍數以燕見談說道術經濟次乃泛濫子史
百家以逮雕蟲之技毋所不辨曙先生故產江右然
長七尺餘貌偉麗甚口而是時二相君皆江右人俱
器先生爭欲得之以重而先生中立無所偏嚮時時
持正論進當其相爲軋而獨亡疑於先生及其後有
所負勝先生獨又自如業以先生且大用矣而恒逡
廵引避去其同舍諸公旣用文事顯貴栢梁驟取卿
相先生回翔散署間泊如也不佞之友楊仲芳坐論
紏相君當見法念非先生無能救者而難發言先生
慨然曰吾不識仲芳何狀卽不諱爲 朝廷累累且
及相君走而見相君之子爭之不應卽入直所見相
君益爭之力相君爲色動而會中它飛語不果先生
雖秘弗洩然其語已稍稍聞薦紳中咸爲先生危之
而相君有所移恚於不佞乃稍寛先生先生用資望
崇積乃以太常領南成均事最後相君罷言者乃謂
先生有所不利於仲芳而苛擿之使去位矣卽回搏
飯參殺人尚得以名與跡而擬之乃謂先生不利仲
芳哉不佞世貞旣雪其家寃强起就吏而言者追論
之以救仲芳爲倡狂議夫以狂議責不佞卽先生者
不佞所與聞仲芳事者也不當以先生不利仲芳以
先生不利仲芳爲不可卽不當責不佞以狂議也夫
言官者公是非之衡凖也而若此者何也業以先生
過抗直俯視一世且時時引古誼責其人以緘黙而
欲甘心焉卽可奚至併其事而顚倒之先生雖畧置
辨一二已卽掩關讀書著述明古聖賢之道絶口不
復及往事而中外持衡大臣及海内之士大夫其名
能器先生者謂先生慷慨負經世才可以當折衝握
算之寄而實不能盡其黯曶鮮識者或尚以爲不利
仲芳人毁譽時相半而先生愈益嘿嘿不爲辨卽臺
使監司有尉薦者一切力辭之盖先生之用竟不顯
而今年七十矣道益明行益脩所著述益冨雖不能
無宣髪而貌渥丹毋異少壯先生旣掩關不時出出
則道路擁觀以非仙則神而諸儒生挾冊而問道者
先生從容誨示之無不虗往而實歸至里俗之所慕
嚮一惟先生而先生亦恬然大和之境而忘世之不
我用也吾聞之葛勾漏云周孔之道本與偓佺安期
同體而異用周孔以道濟天下故捐其身偓佺安期
以道濟身故捐天下捐身者其用大捐天下者其用
久先生乃不復夣周孔哉其於偓佺安期之所謂久
將庶幾也勾漏字稚川與先生别號同不佞故敢以
其說進若所云仲芳事嘵嘵焉以先生之不平鳴先
生如弗聞也已
壽秦母殷太夫人八十序
當萬曆之戊寅正月而方伯秦君子成以母殷太夫
人之壽言請也前是甲戌之正月而秦君已六十不
佞業贈之言以近擬公之從祖端敏公謂君入而奉
太夫人萬年之觴出而宴賀客以端敏公其年固夙
夜在公矣力不任而始得請以歸歸而有遺憂於國
人間之樂外集而中爲之閈君於端敏何讓哉則又
遠而擬之白文公以文公少而賦新井之詩及分洛
之日僅聚其婦與其孤甥姪居君今上奉太夫人下
撫諸弟其爲子者非子而猶子者不待徴於族而指
以百數矣卽毋論端敏公於白公何讓哉秦君不以
余言非當而觴之今又四歲而太夫人始稱八袠矣
問其貌則輔猶有丹色鬢黧不盡白也問其起居則
夜猶篝燈執一巻視細也問其服則瑱□禪纚之餙
也問秦君所戲綵則剌鶴而文犀大僚之極也問所
戲狀則加握丹而鬒猶之乎嬰兒也問太夫人之少
子與孫則若琅玕列而芝蘭芬也其孫曽之稚者差
已壯而襁者歲有益也則胡可以毋觴也夫太夫人
之先自布政公至教諭公世世稱貴族及其歸於秦
秦以端敏公故貴也事通叅公以子推封至大僚太
夫人品亦如之又貴也晚而方伯君位通顯太夫人
則益貴也然不以一毫貴色加於人盖十七而歸秦
朝夕奉膳舅都事公夔夔齋慄矣都事公有寡妹以
節稱收而養之俾太夫人婦焉太夫人不以非婦故
殺婦禮度其未易當意也則委曲而求以意當之五
十年一日矣通叅公内剛而外方凢所賴於太夫人
劑者非一或束濕以御下則務爲持平其間或怒市
而色室則務爲寛大其指雖以方伯君與其二晜弟
之德業未嘗不肅於通叅公之範而成於太夫人之
和也夫太夫人之所享於方伯君者方伯君爲之太
夫人之所以享於方伯君者固太夫人自爲之則又
胡可以毋觴也乃方伯君中怦然以不長有祿養少
歉夫太夫人之養於祿者二十年方伯君歷中外稱
名卿大夫者十一政而始就家食躬致其素封之資
以備無方之養不可謂之非祿也且不聞之所謂祿
者雋母之匕箸而潘母之板輿乎哉彼其朝楚而暮
齊跋履脩阻雖差勝於靡盬之不遑而大者憂叵測
小者虞官譏卽一飰有餘惴焉安用祿也孰與夫太
夫人之飮於堂而恬於寢耶夫祿者不必志志者不
必非祿以此壽太夫人又胡可以毋觴也方伯君曰
善敬因王生言以觴太夫人
潘次公呉媪偕壽九十序
潘次公者歙人也而賢有婦呉媪亦賢次公生六歲
而失母所以事後母共謹其母憐而子之已勝冠則
從其諸父賈游蜀諸父少之第令受書計居數歲亡
所益會其父亦至蜀次公乃前隂說曰蜀地陿薄不
足以騁且夫數蟻而趣一腥所獲幾何請得分槖裝
爲逺遊其父壯次公之爲人乃予半槖恣所往次公
於是縱游呉越荆楚間俯拾仰取它貰貸不急責息
而以時收其贏所摹畫輙效訾用益饒間一歸省其
父會父病而兄伯有公車辟次公乃謝賈精身醫藥
間出應門戸斬斬矣而呉媪勤一切佐治生又能明
出納饗祀漿酒酏毳之事次公有二子壯察其能任
游乃歎曰婦孺者吾役也而柰何以吾見役且形神
吾自有之終不能爲婦孺奪顧謂二子趣裝往乃公
休矣次公乃徐遨行宗姻間察其甚困者俾輕重受
卹歸而計入更日有所増置業稍稍傾邑矣徽俗旣
訾相高而又賢次公且老之郡鄉飮推擇賓位次公
曰不肖乃以齒抗太守庭乎能亡愧諸父老哉益堅
辭不行有司爲歸其爼於是潘翁年九十矣而呉媪
以前一歲亦九十諸里於潘者艶其事爭布幣酌斗
男子祝於庭婦子祝於室而其名好文者族若桓姻
若洪鳯至徴言於不佞以爲之頌不佞竊聞其說大
都有三其一謂次公雖匿跡賈然有士行與呉媪俱
好行德而天報之其二謂谼中人鮮僻好衺嗜陶朱
公用老氏之術以忍垢嗇予甘澹服約卒之聽子孫
之息巨萬而身亦仙去次公庶幾近之其三稍推本
其自以爲呉媪生 孝廟當 御極而次公後
之則建元聖德之所沛發爲太和之會以篤次公夫
婦而不佞衷之則謂次公之夫婦善而壽也其壽而
善也盖兩相值而不必兩相期也忍垢嗇予甘澹服
約可壽也不可必也生而 孝廟也老而隆萬也
則亦幸矣然而非以爲篤也吾不能悉次公第次公
夫婦九十矣 天子方孝養兩宫數詔有司脩仁
政行且賜高年冠服及粟帛膠肉則潘氏之一門而
兩不亦盛哉二生持此以頌可也
又
自不佞與伯玉後先解省臺而東南乞言之士不走
呉則走谼中以相重潘翁之年暨其婦呉姥偕九十
誠異矣有伯玉之一言足以將牢醴侈廬壁而爲之
戚属者又欲薦不佞言以儷伯玉毋乃非當乎而况
又欲薦不佞之嗣言以自儷乎哉夫食肉不食馬肝
未爲不知味而必使其属厭之且也潘翁之行與其
夫婦所爲壽幾盡於伯玉而余之言亦佹盡矣夫安
能囈囈娓娓以讇辭繼也然而諸君子之所以不能
已於潘翁而又不容已於不佞言者則嘗竊聞之盖
夫子之稱大德曰必得其壽矣然必先之以得名豈
所謂壽者所以永其身而名者所以永其壽也耶壽
之所以爲永有限而名之所爲永無窮諸君子毋亦
欲永潘翁夫婦之壽乎而不憚亟亟焉蘄責名於余
言而余嚄不敢許也箕子洪範之五福盖首壽而攸
好德嫓之而名不與焉有名者不必有德德不立而
名且泯矣然則德者又所以永其名者也人冨而仁
義附焉以世之所稱潘翁夫婦好行其德卽不能出
里閈外要之老氏之所謂三寶曰慈曰儉曰不敢爲
天下先者以稱翁家内外史亦庶幾矣然則德安所
籍名而名安所籍言哉無已則有一言以效余勉如
潘翁之夫婦旣以心畫趣時其雍容之得愈於纎嗇
過當旣成而身享其饒當生半矣行且聽子孫而息
之抑孟獻子有云畜馬乘不察於雞豚公儀休之母
以子貴而能拔園葵去織婦其所爲德雖小要之皆
善居冨者也衞武公九十五而與其卿大夫士相交
儆於國翁與呉姥九十而交相儆於家可乎其最戚
者子之壻曰呉鏊序而授之俾母但以名相重焉
李母張太夫人壽序
太守漁陽李公之蒞吾呉也甫一載所而郡事大治
属城之大夫相與奉公之德教而布之而獨吾州張
大夫爲之長李公盖有母張太夫人云大夫一日布
幣而過余請曰某之辱從李公薦剡也又辱游公於
郎署間則太夫人諸母矣今者之辱事也則太夫人
大母行矣惟是太夫人且七十而以春孟爲設帨之
辰諸属邑之大夫毋敢以觴豆筐篚請也卽某不敢
以觴豆筐篚請而嘗辱從公之薦又辱從公游郎署
間寧無一日之私而執事者忍恝然而靡一言以徼
寵於公乎余謝不敏則謂古之爲人臣者業以倍親
而致其身於君然幸而值夫倫常之合則出而稱人
臣入而稱人子而靡有憾春秋之世大夫苦於行役
而闕共養之職感歎而形之詩曰王事靡盬不遑將
母夫非獨其子然也至於夙夜無寐尚慎旃哉而母
之思殆甚於子矣又其甚也以諸侯之貴而母弗獲
偕河廣之可杭托寄一何迫切也今以李公之賢當
昌明宏熈之運甫什褐而太夫人已膺命服矣及其
出爲二千石而奉板輿以行諸孫之若蘭玉者八以
左右之呉又爲天下首郡其山川之明秀風物之雋
媺有非它郡國所敢望者公出而授政於堂皇以旣
臣職入而擁笏垂魚奉百歲之觴以信子道其樂爲
何如哉吾聞之古之名良二千石而母得亦名爲良
者毋如雋不疑與公家景讓雋君之讞獄勞其母之
潜聽而視其當否以損益匕箸景讓之杖虞候人心
洶洶勞其母之抶責而後定夫母之得著其良則子
所以爲良者未盡也今合郡之士民謳謠載道以歸
李公良而若不知有太夫人者母亦太夫人之義方
不在今而公所以承志不在跡也耶如岡如陵世以
爲善頌祝其大指因欲其上之久有吾民然實欲吾
民之久有其上以爲袵席地耳今爲吾郡民計袵席
以久而祝李公孰若以久而祝太夫人俾安我公於
治哉大夫曰善乃次其言授簡以上李公
壽封武部大夫新安陳公七十序
當陳君晉卿之以經術名諸生中而余未之識也旣
余起廢天雄而晉卿爲開守接之而其温恭闓易使
人爽然而自入已稍與之談則又無所不解已又司
其爲守狀則又便晳郡政其吏民畏而愛之若春雨
膏而秋霜實也竊謂晉卿甫離諸生而老於天下事
乃爾意者其有得於家學耶旣歸而後接其尊人新
安公者其狀若眇少乃周還晉卿也其顔差老乃秀
眉睩晉卿也其語差悃愊乃便便中欵晉卿也夫然
後而知晉卿之賢之所自也而余尋待罪鄖鎮會晉
卿以視學政按部過臺所相與縱談塵外事久之乃
及姑布子卿術而謂鄉前輩有郁老者嘗善之晉卿
作而言曰固也夫郁老之爲相也是嘗過其故人飯
而值吾某之父在而郁老驚起謂曰吾閱里中人多
矣亡踰公者是且爲郎而卿大夫父謝曰業明經不
售而久棄之何調我爲某趨庭而過之是時猶未勝
冠也郁老睨而謂吾父曰夫已氏者而何人得非若
子乎曰然郁老乃起賀曰勿疑矣夫然後而知公之
貴之所自也余咲謂晉卿始者不佞竊知吾子賢知
其自新安公賢也夫郁老之知新安公貴知其自吾
子貴也郁老得其外而余得其内然所以爲相成者
一也盖又三歲所而余還里則新安公之拜大夫爵
者且六載而壽亦且七十矣諸與公善而賢之者若
而人諸以晉卿貴而公貴者若而人其布幣奉爵衿
紳溢於堂車馬騶從溢於里而余宗人比部君輩乃
謂余之習之也請得一言以爲壽卽余言又何所加
於相成者哉今夫木之寧然而喬者橋也其隤然而
俯者梓也盖相待者也水發於崑崙之阯濫觴耳滙
而爲大河潤九州而膏萬有乃稍稍有稱河源者夫
匪河何以稱源也雖然匪源何以河也此所謂兩相
成者也夫郁老之始以公貴而知其子予始以公之
賢而知公自今而後願以晉卿貴而益成公之賢俾
公毋虞於室家而日爲德於閭左右謳謠而頌祝者
相繼亦願以公壽而益成晉卿之貴俾晉卿毋虞於
温定而專精神一思慮以棫樸多士楨幹王國則予
言亦豈後郁老而驗哉比部君曰善遂舉以爲公壽
奉贈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王公暨
元配呉淑人榮封序
萬曆之六年五月 天子尊上 兩宫徽號下
制京朝官得推榮所自而太子詹事兼翰林院侍讀
學士王公元馭之父愛荆公前以元馭封右春坊右
諭德矣至是復進封如元馭官而厥配呉宜人亦進
爲淑人織文之誥頒自尚方 天語諄諄所以褒
嘉公者非一於是鄉之搢紳衿裾相率而豔公之遇
以示余余不佞第少嘗習掌故家言以青宫之輔師
保賓客皆爲名美而已其元僚則無如詹事而學士
最號爲清切罄咳與帝聰通自 孝武以前卽入
秘監握史筆三十年而不得一官毋論其能兼之也
卽兼之者其視卿佐不百人一二也卽百有一二兼
之者齒故當非壯親亦益老而其官又以迫卿相故
非日輙遷去未有能貤封及其親者也卽以其官官
其父足矣未有能生貴其母視父者也其更兼之者
自 明興而尚未有一也今愛荆公當其子爲諭德
時諭德亦往往不待最而遷未有及親者而 天
子初上 兩宫徽號乃首以及公公亦稱諭德矣
是時公與呉宜人未六十也旣甫踰六十而復以再
上徽號公遂稱詹事而呉宜人稱淑人矣凢 天
子之所隆崇於 兩宫者再而公夫婦亦再得之
然元馭猶以不獲親致觴稱賀侈大 天子之寵
靈爲歉上書乞歸省 天子以親信臣離左右難
之温旨不許旣遷爲少宗伯復乞歸省復不許而會
公之仲子家馭自客部乞南得司封大夫以便道歸
諸織文之誥孔翠金花之服章與呉淑人之所謂冠
帔珈□者咸選而奉之毋論公所受官卽公所隆享
以程古人亦百不能一也公時語客吾兒成進士甫
十六年而父子内外偎被金紫九重之賁下施於九
京未有所以報稱之而輙上章露其私非計且吾質
明而起冠櫛讀書理人事斗米秤肉不爲廢囓决何
虞旦夕也不佞爲公毋論當官者不爲私卽公亦何
嘗不爲公哉公仁心爲質禮行遜出宗族大小幾數
千指未嘗不濡公之澤而守其約姻黨閭右人百其
靣未嘗不信公之心而食其惠不爲操州邑大夫權
而所微指黙相往往得公而稱良吏師不欲豫里閈
事而凢質成請解者往往頼公之調御而不至敗今
吾呉於天下稱多賢士大夫而獨太倉有布素風于
旄之使夷猶於吾里而不忍去爪牙繫搏之吏疾驅
過之而不旁問者皆以公也元馭之所爲政在洽神
人和上下精啓沃提衡萬世是非之柄固大家馭之
所爲政於陪京以考功令飭吏治亦不爲小矣語云
是亦爲政奚其爲爲政公貴而仁義附焉豈亦素封
擁虗器者哉乃從諸搢紳衿裾之請而序以贈公
壽中憲大夫徤齋馮太公八十序
不佞貞往者里居時吾郡司理盖有泰和龍身之云
而余得稱爲治民龍君之徙丞太平則于臬副馮公
稱属吏而馮公以功行超臬長來治兵吾郡不佞貞
則又得稱公治民而公所兼署太平自若龍君盖尚
猶稱属吏而會公之太公封憲副徤齋公者年八十
龍君念無可以當公意移書謂不佞貞能無一辭以
爲太公壽龍君業爲言馮公之守池也上最獲封太
公如其官被緋橫金髪雖黧而有壯容於是馮公稍
遷晉臬復移治太平謀所以迎太公養者太公意不
欲曰吾方陶然從里社飮甚快安能日偶坐一鈴閣
使若冠而夔夔食我且我不出游是以官樊我也我
出游而以我潰官又不可馮公計之亡所出移文兩
臺乞休兩臺堅持之公乃盡遣其婦子與孫以共太
公之養其婦代公職内而子代公職外然太公恒以
爲無所事之躬蚤起後宿飭臧獲别勤惰井井家政
而以其暇召客飮談咲諧謔時卜夜至丙諸少年咸
自以爲不如也太公時時謂人吾二子長者治兵呉
郡而少者佐成均教胄子今復叅冬官務矣假令二
子俱欲侍吾養吾安能分吾身而兩之俾一養呉一
養燕中卽吾齷齪爲兒女子態吾安能日役吾念一
之呉一之燕中哉今幸藉吾子祿以無虞口腹精意
而誨諸孫庶幾異日爲二子張本亦願吾二子毋内
顧純心以報 天子夫吾子非吾有 天子有
也報 天子卽所以報吾老人也龍君之爲言█
爾僕雖欲效一言安得致太公而從諸士大夫吏民
之後而觴之雖然太公素徤視履精神不衰間一策
杖而來吾郡聽吾原野之歌大馮君所謂聰明賢知
惠吏民者已又察其政行條教而嘉之勞苦其治狀
爲進匕箸舉觴勺從容東歸更十年而若張黼太尉
之父□省馮公於三公府司徒司空進牛酒上壽出
而問小馮君之政有歌兄弟繼踵相因循政如魯衞
德化均者其觴勺加舉而匕箸益進豈不爲尤大袂
哉龍君試以余辭進之太公且幡然起色矣
又
不聞之詩乎曰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夫以言乎高厚
也曰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夫以言乎盛長而不可
涯也其亦工於頌矣而未已也又重之曰如南山之
壽不騫不崩說者謂其高厚而悠且久也其亦詳於
頌矣而余猶以爲未已也他詩又有之曰天降時雨
山川出雲山之高厚而悠且久也川之盛長而不可
涯也抑亦其體也盖至於出雲而降時雨而山川之
用宏矣其所謂用者與體故相爲資者也余生束髪
而游京國所覩記鉅公長者非一人其雲行雨施之
澤往往膏被九有而未有能探其自者若脩吾公之
令於池覩其雲雨一邑也其佐於某守於某覩其雲
雨一郡也其分臬於晉治兵於宣歙覩其雲雨一道
也今者舉全呉腹心之地而宇庇之呉之吏民不勝
大旱之望於油然沛然之下卽一食息疇不願公之
强精神廣志慮以長福我呉哉間者知馮公之有太
公卽一食息疇不願太公之愼興居進匕箸衎衎簡
簡以長有我馮公於呉哉吾聞太公家慈谿其山則
大隱句餘九峯五磊拔地造天徑庭碕硊其水則大
海爲之巨浸支流之所入滙而爲姜杜花嶼普濟永
明渟而爲湍隱永昌金蛤太公之宏深博大實似之
其日夜之所通氣膚寸之合崇朝而霈人以雲雨之
施稱馮公而實太公造始之也今者太公愼興居進
匕箸衎衎簡簡以長有我馮公於呉夫豈惟造始之
太公盖成之矣夫人見出雲之山川感而後頌之則
所謂不騫不崩以莫不増者固其宜哉馮公之澤鮮
所不潤而其最受潤者曰許生某念無以報公而欲
得一言以爲太公之八十頌余不能盡識浙東之山
川因雲雨而窺山川之體况乎其若有覿也故不辭
其請而次余語授之
按察僉事封中憲大夫重慶蹇公七十偕配王
恭人壽序
嘉靖中余守尚書刑部郎而是時郎司馬者爲重慶
蹇公當是時楊忠愍公繼盛論劾倖相父子諸不法
而其最大者以十五歲豎冐嶺外功下司馬而郎周
公證之彊先後爲倖相所中以大小見法倖相謂公
之與二公同署又周公鄉人也疑其預之出僉闗西
臬已謂公實預之則復文以考功令謫貳蒲州遂進
守清源所至有神明聲久之復得廣東臬而是時劇
冦曽一本餘皇截大海官軍環睨莫敢發而僅欲襲
其别部脅從千人以爲功公當監其軍歎曰諸君奉
天子命誅冦一本不誅脅從衆也請以它委坐是失
軍帥指見齮復調得僉滇臬事公前後三徙不離僉
臬顧徙地益逺居歲餘入賀 萬壽便道過其里
徘徊桑梓間歎曰吾老矣安能與少年競蕺蕺薪下
積也投劾都御史爲公請老公實壯未老也盖薦紳
先生籍籍爲公稱不平以是不佞貞亦竊有聞焉而
恨未能一識公比歲前公之子中丞汝上甫以觀察
使來飭呉郡兵世貞業在宇下乘間質公事中丞矍
然曰微吾子之質固也請言之家大人三徙而不離
僉臬未嘗見其有幾微色曰拙宦何害未老而以老
去未嘗見其有幾微色曰嘉遯何害所佐及蒞皆雄
州而廬産不小益也曰貧何害不然何以辭於汝王
父夫王父者故所授郡守子經不以窶而有所濡染
者也居復謂不佞吾無以貽若以不貪嶺海千人俘
貽若耳吾坐是不得金紫雖然金紫固而物也盖不
佞歷官餘十政未嘗不禀家大人之教而行不佞之
獲有今日家大人賜也已語稍及深則又謂世尚有
知吾家大人者第不知吾母母曰王恭人家世貲傾
郡其歸家大人也盡徙其千金之槖而出之以佐旦
夕甘旨又佐諸姑叔婚嫁費槖如洗矣而佐家大人
之施不休還吾里而室者亡慮百千數雅不聞啼饑
號寒聲以歸孝弟子惠之稱于家大人乃多王恭人
力也則又謂世貞天幸不食報吾父母以不佞嘗奏
績而家大人有金紫錫維吾母亦與錫焉今者壽差
次七十不佞卽又幸不以罪去而以量移道蜀不敢
希長吏奉弩庶幾椎牛酒布武堂下爲百歲觴而先
生可無一言之惠未幾中丞被特簡進今位撫治三
輔 璽書迫趣之官毋得稽故乃亟謂世貞業不能
度卭崍之坂而西矣所請於先生之一言者尚可郵
而致也世貞謝不敏乃颺言曰重慶故巴子國蜀之
諸郡國巴最爲雄蕃其水自涪岷嘉陵而合成巴字
最深而秀其山有崑嶁踰越卧龍來鳯最厚而高山
水之高厚深秀鍾而爲男子則有瓌琦魁特者出其
爲女子有嬺順明慈者出而應之且夫山水之高厚
深秀而人應之於壽固當余間者復與中丞語及其
郡之前喆蹇忠定公義蹇故鮮他姓以蕞爾一城而
乃有二蹇喬木閥閱相望忠定公之生以癸卯而今
中丞以壬寅相去垂三紀其成進士相隔僅一科忠
定公之寛博愼重與中丞之爽亮端直有足相當者
第我公之爲中丞父與王恭人之爲母仁於國良於
家非忠定公之父母所敢望也然忠定公之爲大冢
宰凢三十有四載而其父母皆生受封如其秩崇朗
顯融與巴之山水相悠久吾聞之活千人者後必封
則公之所滋樹於前蹇奚讓哉中丞第思所以進於
忠定公者而已於是世貞之鄉先生聞而曰美哉典
而覈其稱所以祝公與公夫人者請錄之寄中丞俾
爲壽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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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四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夀敘
夀節齊魏太公序
魏太公者大名之南樂人也有三子長君允貞次君
允中季君允孚皆磊落天下名士而自隆慶之戊辰
余起家大名治兵使者鄒守裒次君文見余異之挾
與俱之黃寺堡數以詩相賡和而長君尤淵朗然不
肯自標異僅從諸生旅謁而已當是時季君尚幼而
余偶行部南樂過太公太公方謝鞏昌事歸其門竇
而籧篨傴僂入一室壁立亡胡牀可坐客久之薦茗
茗不能熟而亦無茗色與之語恂恂如不能言者已
徐伸其理簡而雋其貌則望而徵爲鉅人君子竊怪
太公之爲倅滿九載當遷而翛然致其事歸前後所
蒞靑州及鞏昌皆名郡卽不大潤屋何至不能具一
茗意其人必淸苦絶俗有胡威羊續之風而徐詢之
鄉人人果稱太公爲循吏齊秦間有聲吾不能盡徵
其廉覩歸時夫婦共一犢車槖不過三四而皆埀也
余去大名之五年入領太僕季君已先成進士與會
燕邸問太公健飯無恙長君伯仲猶滯諸生每試必
甲乙而又二年得京畿薦録次君遂爲第一人而長
君亦在高等明年長君成進士又三年次君復成進
士高第太公之健飯毋恙如故而季君則以濟南司
理婁被旌異徵格于年入爲尚書刑部郞未幾次君
授太常愽士預聞人主禮樂之事而長君復以荆州
司理旌異如季君徵拜侍御史數上書言事最後言
切直忤大臣如賈生得謫歸里侍太公時季君以刑
□□請急而次君持節封諸王關中便道前後亦皆
歸里侍太公鼎足而養太公時年已七十而加七矣
然尚健飯毋恙如故郡邑守令皆因三郞君具牛酒
前爲壽太公多謝不見里中舍兒亦以斗酒彘肩前
夀太公始再見之其後亦謝不見而日舉三郞君觴
甚懽也酒酣謂若曹豈以一進士能榮我我埀白豈
復借若尚書郞章紱榮爲若曹上受 天子知而
能不負之下不負我所以教若曹者乃榮耳居無何
季君以滿告北上而大臣亦心愧長君如賈生雖少
而通逹國體超拜南考功郞獨君猶依依膝前然亦
且迫期不得不北盖長君之赴南考功不旬日而走
使叩余山中乞言紀一時之盛因馳以慰太公余謂
謂迺公固已言之矣何所復俟余贅雖然余聞之養
志之說昉自孟氏顧子輿之賢於其子元僅一飮一
食之微而已豈謂點也理春服與六七童冠浴沂詠
歸而其志僅一飲一食耶必也吾孔子所云立身行
道揚名後世以顯父母而後謂之孝何者以其爲父
母志也今天下所豔稱有子三人皆能取高第得美
官及親在而稱孝者獨關西王氏與太公而已逺吾
所不遐論邇不有宋之陳大夫洪忠宣乎二君皆猶
在卿列而各三子陳之爲堯佐堯咨皆進士第一而
堯叟亦及第洪之爲适爲遇爲邁者皆入制科三等
厥後堯叟适拜相堯佐遇領元樞堯咨杖節鉞邁冠
侍從國史有傳而第攷其實則六子者皆中庸人耳
太公之視忠宣或少遜而持軌廉禔躬靖要亦有以
肩次之若長君次君之爲文章爲氣節而季君之爲
政術不啻六子埒也雖然氣節一端士也文章小技
於道未尊而政術亦其粗者進而太上所謂乎攄而
業經世之業也發而言垂世之言也審尔毋論陳大
夫卽忠宣亦何可望我太公哉夫壽太公不以頌太
公而歸長君兄弟者何太公之所爲壽不在太公而
在長君兄弟也太公别號節齋其懸弧之辰爲仲冬
二十日而文成於明年之正月十日
奉壽廣州司理容山駱翁尊師九十序
世貞十五而先司馬公延山隂駱翁主賓塾俾受愽
士家言翁不甚帖帖於訓故而操心匠解理刃恢乎
有餘地焉賞激咏言之下有不假丹鉛而爲鼓舞者
卽世貞亦不自知其所以進而翁猶少之時時取左
氏司馬昌黎河東遺書以開愽其識趣而又一日翁
爲人賦寶刀篇得漠字韻顧謂世貞試押一語世貞
應聲云少年醉舞洛陽街將軍血戰黃沙漠翁起而
揖且嘆曰子必以大雅名世哉吾且拜下風而是時
世貞亦不知翁所以許而明年翁不偶於春官部謁
選得廣之司理又二年而世貞幸録有司偕計吏以
北則耳翁籍籍廉吏聲冠五嶺而太宰大計吏乃以
一蜚語斥翁又四歲所而世貞守尚書刑部郞與同
舍郞沈丈談而及翁問翁歸槖裝幾何得無以去官
邑邑否沈丈曰人謂五嶺饒地卽駱翁不然三載而
不能具陸大夫槖之半而又推其半以予小弱弟其
室廬田甽亡益也然日課其兒子諸孫軰讀書暇則
挾一孺奚絲其鈎於若耶之渚得魚以佐濁醪旣酣
而歌考槃之章已熈熈自得也世貞乃成一詩以壽
翁自是數相聞而又二十年起廢浙西部翁渡江東
訪世貞於錢塘稍一及省中利便已世貞有事山隂
報訪翁尋請告襄先公事翁又來訪世貞墓所是時
行且開八袠而面渥丹宣髪鯢齒飮啗不少衰盖一
歲中凡三見翁而世貞以不能謝世網婁起婁躓車
馬之跡幾天下半始倦而獲息盖亦且老而翁則已
九十矣有丈夫子三而皆材其長者至有官職然皆
不能待以背告而翁愈矍鑠飮啗尚不衰鄉搢紳先
生侈其事合樂以饗之而具詩文前爲壽世貞竊考
之古有道長世則毋若漢唐而漢之言經術者則毋
若伏生九十餘而爲文帝時使太常掌故晁錯往濟
南受尚書唐之言文學者則毋若翁之鄉人賀季貞
八十六而爲明皇時秘監告老天子率公卿大臣
餞於靑門而寵以詩仍割鑑湖之半以賜侈伏生者
班固氏載之儒林侈季真者宋祁氏志之隱逸葢至
於今猶班班焉然伏生爲秦愽士中更山東諸侯之
變其不從坑於驪山殉死於陳下者幾一綫耳季真
少卽宦游晚始乞身所謂兒童不相識問客何處來
則桑梓之日亡幾鑑湖一曲不能不虛天子之賜固
也孰與夫翁蚤而蜚譽縱横靑衿間中歲起家郡大
吏歸而祭酒一鄉歷 孝武世穆以及 今上朝目
不親兵燹厲札稽山敬水之傍朝而日夕而月茂林
修竹一觴一咏者九十年而無爲約束稽故之者况
去而今翁之日故未涯也其視二君子吾不知其名
位何如其所得當不啻勝且倍蓰也已世貞老自廢
不能如晁大夫一問書於門下然尚能繪圖爲文與
詩而屬蒼頭走之翁所翁試讀之以視十五歲語得
小進否
光禄署丞少荆王先生五十壽序
始贈詹事王翁别號曰友荆其冢子封詹事公曰愛
荆而先生亦自稱少荆愛荆公有二子曰宗伯元馭
學憲家馭少荆先生爲愛荆公異母弟顧少於元馭
而長於家馭各一歲友荆公少之俾夷於元馭兄弟
以就塾師治愽士家言而自度材不能勝元馭兄弟
則弗竟治也補太學上舍復有聲太學已當就吏部
選人輒投牒歸而元馭官太史長南北成均靑宫鑾
坡以至貳春官貴用事矣人或謂先生一之北 必
當得所欲先生竟弗之北也久之以病不任請得光
禄大官署丞署丞爲 天子從官於法得與監司
而下講均禮而諸監司以元馭兄弟故靡不欲交懽
先生先生益自匿有所報謁於守倅間恂恂爲共讓
寒暄之外傍不及私事出入裋褐馮小蒼頭不知其
爲官人也當是時愛荆公尚無恙先生移事友荆公
者事之不敢以弟禮薦也愛荆弟而接之子而撫之
融融怡怡若一身也家居大橋里最爲闤闠入門數
武蕭然無市囂客至輒飲飲酣輒别不爲固留不爲
餙讓有質庫三四聽其出入不甚責息時時有所施
舍當戚友之緩急然匿而不受其名大較以儉常裕
以寛得損合而言之僅爾平平故先生之産其視初
受如故也識者以愛荆公如高山大川雲雨欱施其
巨足覆矣先生如清溪茂林逶迤自然其靜足承矣
元馭用廉讓直道稱天下家馭亦差次焉吾以爲先
生於鄉里間毋贏取隂有以成二君子之廉毋上人
隂有以成二君子之讓毋餙情隂有以成二君子之
直試問二君子於天下無弗知者然不能一知先生
先生今五十矣飲食衎衎容色鮮腴始者難舉子今
有諸生詔爵美而文又連舉二雄若蘭萌玉葩天之
知先生而且厚之故無量哉余雖竊仕進名而里居
之日多得托交於愛荆公而於先生過從尤數徃徃
以酒德見長者晚而就元馭習掩關不復能就先生
飮人或謂先生家有真人乃不甚慕好之爲異余謂
陶靖節攅眉白蓮社而遠公欲得之迫以其去佛理
近故范蜀公不佞佛而眉山大蘇氏獨稱之爲學佛
作家今過先生之居若畏壘而接先生若無懷葛天
之民其於道不亦黙際脗契哉又何必黃冠緇衣旦
暮焚誦而謂之慕好也客張子聞之曰善持以壽先
生
壽左司馬南明汪公六十序
當嘉靖末而今少保左都督戚公元敬爲閩大帥今
左司馬汪公伯玉以御史中丞節監撫之兩人相得
懽甚左提右挈以成蕩平之績而余方困家難齷齪
里居俄而汪公避流言卧谼中而戚公移填薊門當
北上方舟而過我酤酪擊鮮爲三日布衣飲飲次相
與縱談皇王帝霸之略隂陽消息之妙探墳索窮六
藝下至齊諧虞初之所不載者靡不抵掌而盡之旣
别去而余私於余弟敬美曰余豈其夢耶是二夫者
抑皆非人也而神也耶夫以汪公握七寸管而揮霍
於文苑之塲固甚雄然寧能無蕭世誠韜而其治閩
師也起痍傷而鼓其氣以與獝狂之虜競覆其全師
於鯨没之澨戚公之材武百戰百勝以有此貂蟬即
能免絳侯椎而悅禮樂敦詩書居然將壇之雅古所
稱質有文武者吾目中殆無三焉及余亦强起備朝
列而汪公再召入賛中樞埀大拜而以親老請告歸
養者十餘年而戚公積戰守勛累加至三孤徙填南
海余亦以病不任後汪公而老於東海之上今年汪
公壽六袠戚公走部將褁糧水陸行四千里而乞余
一言以爲汪公壽其辭大略謂汪公用二親故屈其
經綸之業以共養朝夕後先融怡竟其天年公又得
用其間精心吐茹無兵革簿牘之事爲之汩没其神
葢充然王矣卽不佞光雖憑藉 天子之寵靈從
三孤後然漸老而益移屯非窮邊卽瘴嶺自顧髪種
種於犬馬之謂何寧能無汪公羡哉夫余處東海戚
公處南海惟是風馬牛不相及也而不憚走其人以
祈余一言爲汪公壽卽微戚公余敢靳於汪公雖然
以余所稱於汪公者則不獨獲究於人倫之懿與康
濟其身已也夫汪公以千古之業收之於所謂七寸
之管整齊而廓大之上本羲姒下則姬孔傍獵於列
國先秦之塲而俯踞二京海内之人苟燥髪而不廢
觚翰則必走汪公之廬以取質若方者之就矩圎者
之就規而汪公又不憚叩兩端而竭吾教夫北地古
而踈濟南古而棘毘陵晉江暢而今自汪公始折衷
焉一代之人文遂跨千載而上皎然若日中天卽微
戚公辭吾寧以此而易戚公彼哉爲戚公之紹者曰
若是乎子言之媺也雖然子殆陟太華者阻于靑柯
坪以爲華之勝盡是矣昔夫子六十而耳順方且東
西其轍以思効于齊楚若周召之夾輔其猶在平格
之歲乎夫彼豈不足於立言者彼誠不忍於天下也
子盡子之勝而下走乃亦欲盡下走之勝則將奚祝
予無以應曰請爲兩觴觴焉以俟汪公之舉
壽宗耆大中大夫少葵子八十敘
萬曆之十三年乙酉吾宗之英曰大中大夫致仕河
東都轉運鹽使少葵子壽八十而以秋九月爲懸弧
之期前是少葵子之從子詹事府録事定鼎以祝言
請吾王故有東西族至是皆悉集馬鞍山之陽塘北
第東族齒卑而行尊諸少葵子之大父行者皆東族
曰不佞少司冦世貞保御氏世望等若而人負屏南
嚮立稱諸父者則合東西族曰公乘一敬一綸大有
鄉進士士騏若而人西嚮立少葵子東嚮立稍下稱
弟而從者尚書刑部郞周紹諸生無逸等若而人皆
東嚮立諸稱少葵之子姓若孫者録事定鼎鄉進士
亮臣及太學某某等若而人前後北嚮立典客賛客
集且坐祝史請致觴曰敢以元正例少者先舉録事
傴而前曰以仲父光州之扼於宦與吾父儀部之扼
於年也則疇與覆露我天篤我叔父以名德顕位重
於鄉使吾曹亡有公私追集之擾與俯仰累叔父謀
口而言擇武而履後矩前規從容進止使吾曹肅焉
而避其肆衣不累綺肉不再簋夕無傍媵晝無孿子
使吾曹恧焉而節其侈天屬之尊雖在童齔恒恂恂
然其它小大均禮無諐使吾曹慡焉而檢其肆若乃
詩書之業粗有所紹以亡墮於紈袴則皆叔父賜也
少葵子不敢當以質於不佞目之曰信舉若觴則舉
録事等觴刑部郞乃進曰某雖晩不能習吾兄之政
第聞之長者言兄始筮爲長垣令善其官以不能曲
事上人取譽得調而令某邑則益善其官始入南儀
部未幾而出守廣西之林州已調雲南之澂江皆在
荒徼萬里外最後始擢移大省逭利權而又阨白簡
矣兄之再爲令再爲守一領鹽筴數屈而竟伸則以
善其官故其若伸而竟屈者則不能屈事上人之效
也度兄之所爲德於郡邑遠者埀五十年近亦三紀
餘而至於今猶有口之而若新者兄之所得志於永
年非幸也胡可以廢觴也少葵子不敢當以質於不
佞不佞復目之曰信舉若觴則舉尚書郞等觴公乘
趣而右稍折而下颺言曰少葵子亦知天之所以厚
若乎哉少葵子三十而成進士成進士者五十載而
有今日品第三號稱上大夫行帶金紫而吾儕意若
未滿謂是五十載者服官四之退處六之而不知少
葵子之所謂退處也上以奉封儀部公下以鴈行光
州而撫光禄諸弟與群從按察軰融融怡怡與之相
終始子孫保之鄉里儀之歷耄耋而五官之神明益
暢葢外極夫倫常之盛際而内無怫鬱之累心天之
所以厚若何如也少葵子益踧踖不敢當而不佞復
目之曰信舉若觴則舉公乘等觴不佞乃謂少葵子
而來前揚觶而屬之曰不佞少於少葵子二十周而
謬以屬忝祭酒謂宜習王氏事王之先自漢大夫子
陽駿發於瑯琊而雲仍於江右櫛比閥閱車載蟬冕
者數百年而今旦復庶幾焉獨至於篤老稱世瑞者
屈指一何寥寥也爲少葵子數之計獨有太保睢陵
元公八十五開府儀同三司文貞公八十九大中大
夫司諫公八十七前國史檢閱知崑山州學正公八
十六今併少葵子而五人耳然則貴富易也顯聞易
也至篤老而稱世瑞者非真宰所注積與厚德之所
凝承故不易也少葵子旣飮乃反觶不佞曰是酒也
願與公共之於是盡觴與坐者皆觴長者乃歌曰皇
之仁溥無垠飲子之醇偕子以長春少者起而和曰
皇之澤霈無極沃公之液從公于壽域錄事謂祝史
曰書之以歸公俾永永其示
壽錢母計太夫人九十敘
當計太夫人年十八而歸封侍郞公也侍郞公前已
有子今大司冦時年十三云太夫人之事封公毖而
飭矣不以齒卑故廢爲母不以先後故廢子大司冦
大司冦亦不以小長故廢母太夫人閨第之際葢雍
雍如也大司冦業成而舉進士爲吏部司勳郞則太
夫人稱安人已進考功郞中則太夫人稱宜人已進
太常卿則稱淑人進侍郞則又稱淑人葢俱偕侍郞
公而最後大司冦以績上於是獨稱太夫人後先拜
勅者一拜誥者五皆有辭辭皆有令媺而太夫人亦
自有子某二孫後大司冦者曰某由胄子應鄉薦少
曰某爲太學生其季亦爲諸生彬彬以文行世其家
葢至萬曆之甲申則太夫人壽九十而大司冦亦八
十而加五矣太夫人六珈瑱揥服七命之服而坐於
上大司冦擁笏垂魚服七命之服而拜於下其華髪
而酡顔則均也杖朝杖國之鳩玉植於左右而却不
御則均也匪坐與拜疇從而辨其母子也諸孫之與
孫齒者進而觴太夫人退則觴大司冦曰爲此春酒
以介眉壽朋酒斯饗曰殺羔羊郡邑守令里卿大夫
士銀靑銅墨繽紛歩趨於堂之下酒正供酒槁人共
食羅氏共鳩外饔共割烹樂師共歌儛葢秩如矣樂
作豆陳而猶次且相讓曰且不敢與大司冦講賓主
何論太夫人雖然吾聞之古有千金壽而萬年酬者
是不可以已也故進而觴太夫人退而觴大司冦大
司冦不敢當而酹之庭曰虎拜稽首 天子萬年
於是薦紳衿裾之士能操觚者皆爲寓歌頌謳記賛
說之類以侈之而屬余叙其事余竊謂諸稱觴而壽
者太夫人耳而大司冦乃稱 天子萬年者何歸
德於上也其歸德於 上者何凢太夫人與大司冦
之壽皆 上錫之也其稱 上錫之者何太夫人之
婦於封公者五十載而遙母大司冦七十三載而遙
自安人極而夫人凢六錫命矣諸賢卽有稱述詎能
如制辭所謂儉能逹禮敬嚴宗鬯貴而不驕羹著珩
璜者乎亦復能如成子令名佐夫康壽者乎有能如
慈和靜正明章淑愼鮑妻范母之風者乎太夫人之
德閫德也而上知之而又錫之且也 髙祖掃胡腥
闢元始 列聖復以至德滋培之元精太和磅礴於
宇內無兵燹癘札蜮蠱之累太夫人與大司冦得以
凝承於一家而各保其天年則孰非 上錫也君子
以是知大司冦之歸德於 上也夫 天子萬年
無疆太夫人與大司冦亦無疆余且得而與諸君子
樂觀其盛哉太學某聞而屬于墨以上太夫人
壽大叅暘谷王翁七十序
暘谷王翁以中二千石秩行臬事治吳四郡兵而余
業解鄖中節歸卧弇園王翁毎過之輒徙倚而嘆曰
不榖長於君九歲矣而猶剌促簿書不休指園之泉
石謂此君將色誹我無何以不能事言路當量移遂
拂衣還永嘉翁之得量移朝議勉以爲言路體而甚
賢翁尋從服中起叅南越大省而竟服除翁不肯出
人謂翁無竢屈足太宰府誠一露起色且響應翁嘆
曰毋溷我嚮者有成言於弇之泉石矣於是大飭治
暘湖之圃山水暎帶天造吞吾弇者八九而不芥蒂
甘果卉木何啻蓰倍次第屬余記之且賦之而會余
以病不應南少司冦召若有當翁意者余以六十避
客泖湖而翁貽我一長歌侑之黃甘三百曰一甘當
君一歲祝也余念無以報翁歲尋除爲萬曆之丙戌
翁壽七十矣去吾吳且八年而吳之軍將士人其思
翁如一日相率而詣余曰何以祝我翁已而士人之
文而最受知者曹子子念來曰何以祝我翁已而翁
之猶子陳將軍曰何以祝我翁余謂陳將軍所以祝
翁者欲長藉翁也曹子所以祝翁者以狥知也吳之
軍將士人所以祝翁者猶覬翁之師帥我也余不佞
與有二焉雖然以翁我籍則翁且塊焉而不居其德
以狥翁知則翁之知黜而無所用覬翁之師帥我翁
方散髪暘湖之嶴徵車却而不進者久矣而我何以
祝爲無已則姑卽翁之鄉其精英所篤爲名山大澤
足以當翁者而祝之曰郡之東不有稱華葢者乎是
帝之所宫第十八者也其洞曰容成真人之所繇真
也輔之者不有稱積榖者乎其洞曰丹霞真人之所
乘蹻也南不有稱吹臺者乎翁家子晉之所遊憇者
也其更南不有稱大羅者乎則上擬帝都矣其又南
不有稱大若者乎則列福地矣轉而西不有稱金丹
者乎是仙餌矣北不有稱石門石室者乎是仙栖矣
永寧之江逶迤澄渟白龍所化遷也西湖之腴環洲
玲瓏謝監所紀詠也浣紗之潭雖旱不涸五行所注
滙也諸所以稱名山大澤者開闢以來未之有攺也
詩不云乎如岡如陵如川之盈以是擬翁將庶幾哉
曹子從傍曰先生得翁之似矣而猶未旣也語云智
者樂水仁者樂山又曰智者樂仁者壽王翁仁智人
也跬武卿相脫然而弃之逹生娛性惟意之師可不
謂樂耶其仕再長望邑一爲雄郡晉帥大鎮所注措
皆十世利也不食報而毋幾微見顔色仁者澤也亦
仁者心也今夫翁踞暘湖之嶴仰而得乎山之靜頫
而得夫水之動雲蒸雨潤成功不居葢無所不肖似
焉而又何疑壽哉余因以曹子語語陳將軍曰爲我
報王翁洞庭苞不逮永嘉逺又以非時不稱祝吾文
佹且九百言以一言當一歲王翁不亦隃勝籛鑑氏
哉陳將軍大悅奉而去
頥庵張封公八十壽序
自古人臣之在國有年至者則人主爲之賜杖異籩
其極至於袒割問道而宴樂懽會所謂千金壽而萬
年酬則多出于其子弟戚執蕐封人之祝偶一見之
不聞其有頌賛敘記也毋論六季後先卽昌黎河東
廬陵眉山其文章徧天下不聞以壽言也余始學爲
文章守此說葢操觚管者垂二十年而不敢稱及壽
後稍稍悔之以爲仁人孝子非籍此無以顯揚其親
而暢親之志且夫他文之可以爲親慰者則何必專
壽言而亦何必自三代始然盡絶之乎於是間一二
應之葢又埀三十年而余且倦筆墨矣乙酉之冬余
以六十感情事非常逃之泖上一切謝客至春禁少
解客潘景升自歙走千里而叩門景升故嘗從汪伯
玉司馬游已又從余游其大父府倅翁八十時又嘗
乞余言以壽者也余意其有所報欲避之景升拜曰
固也不佞竊窺先生愫不敢以尺縷凂先生坐定復
起拜請曰不佞不敢以言報先生壽也乃不自量欲
得先生之一言以壽繕部郞張君之父封公余愕不
暁所自則復拜且請曰不佞恒於天下所賢自先生
與汪先生外母如張君而張君之覆露我甚於二先
生然張君於文獨慕稱二先生封公者行年且八十
矣所謂顯揚其身而暢其志者必二先生言今幸而
得之汪先生敢冒昧以請於是出汪先生言而讀之
其大指稱封公少慕范少伯司馬子長之事嘗泝江
流入蜀浮荆湘下金陵陸走雍豫二州覽其山川土
風人物之盛捐槖借交千里誦聲歸而折節悉讀墳
典丘索諸書有丈夫子三授詩三百而謂曰非吾夫
子志哉於是繕部君最長則最先以詩顯甫歌鹿鳴
而封公七十則有司以冠帶進公爲一御之旣成進
士拜行人使於四方不辱君命矣行人最公亦稱行
人旋進今官榷杭之衡虞材木商旅德之謳謡載道
者四逹其最且上公不旦夕益封哉夫汪先生之言
云尔質之景升曰信余乃笑謝曰夫壽張公者一汪
先生足矣余可無贅也雖然始以汪先生而知有景
升今復以汪先生之言而知有張公父子子言繕部
慕稱及余故不可知然而余寔知繕部繕部今相國
太原公高弟也太原公里居時繕部嘗再過之輒與
余道其氣誼學術慷慨世務津津不已也夫以予知
繕部吾子又言繕部故知我如汪先生卽不敢誇夜
光之璧其非無因而至彼明矣爲我語繕部今玆以
使事還新喻數百里内守令牛酒日至奉觴觴封公
竟可趣入 朝毋昵昵作態也賡爲謝封公彊精神
勤匕箸遲之十年 天子脩袒割問道之禮舍公
奚適哉公名某學者尊之曰頥庵先生
鄉進士曹茂來先生七十序
吾戚執曹先生茂來爲諸生僅踰年年二十一而舉
鄉試高等其文傳士林以爲可芥拾靑紫而數困南
宫又病時時奪之會其父憲副公方挂朝籍遠宦萬
里以家秉累先生先生不廢家而其治經術益精憲
副公不甚帑於官先生以其小息因時而宻爲之筴
遂至累萬金迨憲副之見背時先生有四弱弟悉推
其名廬産庫藏分授之而身食其所私蓄而已然有
天幸益豐饒先生有子繩武復繼舉鄉薦乃嘆曰吾
冀得一第爲二親解頥耳今安冀且吾漸老矣焉能
與兒軰競僕僕公車間割吾真以愽吾虛耶遂罷去
不復應試葢十餘年而今七十矣先生素淸羸噉粥
不能盡一器酒不貳酌肉取知味而已無美衣鮮傔
之餙好治園圃疏池沼種竹木甫成而厭之復徙去
凢數治數徙所居不能過三歲而最後築室於虎丘
之嶴樂之其居爲最久從者蒼頭兩三人素屏帋帷
竹榻棐几間呼其所善唐叟奏簫管先生倚歌而和
之小暢卽已毋復留連於客罕所延納遇一二知己
匡坐玄言間卧應之凝塵滿席湛如也性好爲詩詩
多冲澹清遠然以自娛性而已旣成則篋之或弃之
不以示人人亦無能以詩稱者其於出納計算析秋
毫而用義割之所施予雖百金弗恡然不欲以市義
稱殆如詩也葢先生七十而友人潘君陸君軰過余
曰曹先生近有道者哉夫三代而後士之尚氣誼脩
廉隅者毋若東京之漢然徃徃過自谿刻苦節爲貞
脩之巖穴業業孜孜老而用之則爲楊震陳蕃以所
是而弃其身不用則爲嚴光周黨以所是而藏其身
夫所弃者身也名不悉弃也所藏者身也名不悉藏
也然則其於道爲近之將無遠也先生少而就制科
不汲汲於出晚而謝去不悶悶於處承家而廓不顯
幹譽割弟以腴不彰讓跡儉不廢施施不責報適不
違性亦不使溢詩以自娛不以文隱度世之知先生
者不能出里閈然使先生有一二知己能不目之爲
近道哉吾子里閈中人又先生戚也其可無一言之
贈以任知先生余謝曰子言之美矣至矣何所復藉
余余故嘗覩先生所業老子莊列其於鉛槧之際徃
徃挹其精咀其實宜先生之内重而外輕也卽不必
服餌金石熊經鳥伸而隱然有松喬在雖然以先生
之近道若此內重而外輕若此吾與子言皆贅疣也
何以贈先生繩武聞而曰是不可失也次而爲壽曹
先生序
蕭封公先生七十壽序
不佞故游武昌嘗以間渡江叩漢陽與諸大夫登晴
川之閣而憇焉其烟波灝溔黏天無畔則蜀江前枕
漢江北帶兩水異源而合流其雄傑秀麗之氣鍾而
爲人將必有浴日膏世之軰出焉而至仰眺大别鳳
栖諸山矗立雲表屹然巍然沃厚而豐隆則當之者
將爲長者鉅公仁壽而端凝永永不騫以顯融于世
旣而考之文學掌故家言則自開闢以迄於今埀數
千萬年而未有稱者此何說也葢又七年而得國史
脩撰蕭以占先生先生之試禮部遂大魁天下而其
射策金馬門復見擢第二人及第先生有弟曰以孚
亦以進士高第拜戶部郞二先生之名一日而震於
人耳咸以二江之勝歸之而不佞獨曰始基之矣然
而未也於是以占先生進而以醇德媺行燁然流聲
於簪筆殿陛間葢不欲賈其餘以專一世名而以孚
則非特用政行顯其經術秇文進而與其兄嫓葢自
乙酉之秋出主關西試而關西之俊髦盡出其門矣
明年以占分試南宫而南宫之俊髦十三出其門矣
不佞乃曰玆上臣之道乎哉循此而不已其與二江
並著稱無難也葢又久之而始得先生之父曰某某
公其人所謂長者鉅公仁壽而端凝人也小出而爲
德於某州歸而爲德於里或遠或近或大或小皆足
以鼓雲雨而滋草木大别鳳栖之勝非公其孰當之
公以丁亥歲與其配戴安人俱拜命秩如以孚而以
占先生奉 天子詔持節封諸王便道歸省明年
戊子公壽七十先生出宫錦衣衣公大官桐酒注之
百歲之觴而爲公壽畏壘之里守相之干旄與搢紳
之冠葢魚貫鱗次而進璧帛實於堂羔鴈實於庭□
快然樂矣先生乃猶有未盡慊者以不得華封人之
祝以佐釂而其門人吳司理唐君某崑令吕君某儼
然造不佞之門而請曰以占先生吾師也敢徼惠下
執事之一言以嗣封人而爲先生之父祝夫不佞故
不能懸悉公父子然大較嘗以大别鳳栖諸山擬公
而以二江擬二先生今玆之祝也亦願公之長若玆
山與二先生之長若玆江而已靜而與山同德其體
也愈久而愈茂動而與江同波其用也寖逺而寖宏
夫公之久而茂也乃所以爲二先生之遠而宏地也
唐君吕君曰執事誠善頌善祝吾聞之先生使事畢
必且奉公而造朝天唐有楊平章嗣復者知貢舉後
而其父尚書於陵入都嗣復以其門人迎而鯉庭之
桃李新隂其詩著自楊汝士者膾炙人口迄於今不
衰有如公入朝以占帥南宫之所舉士以孚帥關西
之所舉士各若而人左右翼而侍公其視嗣復當何
如詞林之儁如林寧無立言勝汝士者執事亦寧能
黙然而已耶不佞頷之曰胥後命請姑以此先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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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五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壽序
許母張太孺人七十序
當萬曆之丙子余自鄖解節歸里而爲許母張太孺
人六十奉帨之辰許令者故蕭山令公旦也余爲文
壽之大要謂公旦不以失令戚而以得長有太孺人
喜太孺人不喜得公旦之禄養而喜以得公旦之志
養讀者雖謬稱說其文辭微謂不佞姑用是爲太孺
人母子慰耳迨於今十載所太孺人爲七十貌不加
老而公旦之室廬無所增然日益以葺南畒無所拓
然日益以易文日益以成而行日益以立其奉太孺
人也簋豆雖無所餙而滫瀡之腴日益以擇太孺人
之匕箸亦日益以徤而後余之文始信鄉大夫三老
汝康諸君謂余能無一言之嗣以薦太孺人觴余謝
不敏則曰嚮者業盡之且夫壽言非古也壽而及內
德非當也夫一之爲甚而我何以再焉計無以拒諸
君請敢謂公旦自古能輕去其令於彊仕之歲依隱
爲樂名高於天下者毋如陶徵士元亮然行年二六
慈妣見背鎭軍之幕復罹繼戚竟不能於歸去來辭
一敘菽水之樂他毋論靡盬之不遑卽所敡歷中外
必奉以從若漢之雋不疑唐之李景讓母得稱慈子
得稱循然何至論讞而貽垂白憂輟食誚讓浙西之
政變且釀矣太夫人坐堂皇呼杖而後軍情始定夫
以仕宦之不已其究至於如此爲之母者又安能高
枕而食其養也乃余竊計太孺人日高舂而起所遘
非公旦率子婦奉饔醴談說徃事卽諸孫曾以次見
大者課書小者含飴太孺人何嘗一昔不熈熈陶陶
哉元亮有五兒而皆不好帋筆爲公旦子者進於是
矣然則太孺人之畸於人而嬴於天也公旦之抑於
朝而伸於家也其致一也不蘄貴則不虞賤不侈冨
則不憂貧此太夫人與公旦之所共知者之樂乃所
以爲仁者之壽也哉余居距公旦一舍而遙公旦無
纖毫之累以干月旦而入余耳是故不終拒諸君之
請而授簡焉
王母陸太孺人八十序
世貞之自鄖歸而陸太夫人七十矣太夫人者吾從
季太醫吏目瞻美母也乞余一言以爲壽巵侑余以
媍德不外著不敢過有所稱述第謂瞻美太夫人之
甘若養者志也若誠以志而養太夫人則願若毋勤
於名而務於實施不責報意不取快蔽不新成使其
居若畏壘之里而葆其真若嬰兒之至和以昌滋其
後太孺人方齋心佛廬以希無生之妙暇則含飴弄
孫舉家庭而納之逍遙熈怡之境不亦快哉瞻美奉
余言以薦太夫人巵退而佩之紳葢十年所而太夫
人且八十貌固不返少然不加老已箸雖不益亦不
至甚損耳目之識雖漸懈然神明志慮不衰瞻美之
廬産無所拓然益飭治爲子至白首然共養益備具
鄉者吾所稱含飴弄孫乃試言之耳非必實有也旣
而瞻美之媵舉一子甫踰晬矣白晳秀眉目美倩姢
好軒渠笑悅以投太夫人懷無所不如意太夫人卽
不欲示懌色惡可得哉且自十年所余皆在里中日
能得太夫人與瞻美狀則吾瞻美之伯仲叔俱前逝
而瞻美爲之撫嫠恤孤乳哺其弱者而整齊其强者
卽無異己子矣妹歸晉而貧於我乎居於我乎衣食
諸母族之单與媍族之衰不啻若已单衰之也數及
宗戚則五服以外論次交好則一面之識無不割腴
以哺分纊而温朿帛之賀不顓顯者絮酒之奠匪爲
生者始世貞之歸里覩贍美譽毁半耳旣而不勝譽
矣今者乃絶無毁矣語曰富好行其德又曰人富而
仁義附焉瞻美之去富遠而仁義近者則何也其仁
義縁性生者也非自勢有也是故因瞻美之諸從昆
弟子姓乞一觴以壽太夫人而侑之言太夫人有瞻
美真無疆哉或曰子之壽壽太夫人也胡以稱瞻美
也夫瞻美之自力爲仁義也乃所以有子也其有子
也乃所以怡太夫人而益之壽也太夫人老而聽瞻
美息之故無述焉若七十以前太夫人之懿行雅操
纚纚余彤管矣
壽李母張太恭人七十序
今觀察使李公惟貞之飭兵吾州也州人王宗伯元
馭以持正忤大相請急歸而與余善頗治養生家言
言路乘是以中宗伯併及余而兩家之弟家馭敬美
先後謝關洛之學政歸卽余與宗伯幸不遂麗三尺
而言路猶齗齗未已一時臺察監司守令多自避匿
去而余與宗伯竊亦私便其遠我而獨李公益相暱
毎入謁必治蔬糗濁醪噱語不聽出而時過我四人
者人迭爲具歡飲至不辨賓主宗伯間謂李公得無
爲公累乎公袒其左而曰我不能爲吕氏右袒已而
曰是言也吾受之吾母張太恭人李公嘗寒夜飮至
分懽甚忽悚然曰與母期而過之是必候我候我必
且責數我明日謂余膝幾尰責數我以一人懽而不
念百十人寒使我無面自容當是時太恭人業六十
餘矣某繼姑余亦七十餘太恭人奉之恭謹甚諸御
下肅而寛治家政謐而理李公乃從容稱太恭人之
奉吾大母恭謹非一日也其嚴誨吾亦非一日始王
父逹州公挾大母之官則先中憲公以太學奉蒸家
居矣以内秉授太恭人已而中憲公殁逹州公又殁
太恭人念僅其姑在葢未嘗食息而怠吾大母吾大
母亦未嘗食息而不甘太恭人之共奉也吾兄弟三
人長者未朿髮而少者甫髫皆穎能讀書太恭人愛
之甚然不以愛故而廢用威之教吾少好與隣兒角
力太恭人怒朴之或曰孤兒何忍過濕朿之太恭人
謝曰使兒有父者吾居慈矣不肖乃悟而折節益治
經術以至成進士授中書舍人它舍人皆貴介公子
酒食相徵逐太恭人意不懌曰而父豈亦卿士耶進
而學慎而與毋輕其官旣擢御史當出淸楚戎太恭
人復曰而部大相鄉也有以自樹毋輕其身果以不
能得大相意出守吳興太恭人從則日夜戒吾曰平
而賦詳而讞毋輕其民旣而遷鎭若郡太恭人誨復
如之不肖之離孺子於今三十年成進士者半之而
幸獲免於 天子之簡書無玷我中憲公則皆太
恭人賜也葢李公之政成而部之人頌公者必歸教
於太恭人祝太恭人者必歸賢於公而久之公遷叅
浙省事分部金華其又三年金華之政成公拜楚臬
長而太恭人亦且七十矣公以書來乞一言之壽以
爲太恭人觴且曰金華之署淺吾决罰至十以上太
恭人必知之詰所由具析中窽乃色喜不則愀然曰
得毋殘民以逞耶以而之工於吏毋若養叔之射百
中而以一不中敗之不肖未嘗不屏息若負芒刺也
頼天之靈得恒侍太恭人不肖可以終免矣世貞乃
言曰吾讀史王孫賈雋不疑崔玄暐李景儉諸公傳
以爲能樹大臣之節與才而不朽其名皆母之賢成
之而所謂諸母者不必盡顯其孝于其嫜亦不必盡
著其節於其夫乃若東海周靑之爲婦魯陶梁高之
爲寡陵母苞母之爲母所遘會有不忍言者且夫太
恭人之始亦艱矣以一煢然嫠而上奉厥姑亦嫠也
而又稱繼又以一煢然嫠而支持向衰之門戶又以
一煢然嫠而撫三孺子其長者賢而逝於太恭人手
也乃太恭人精志而御之婦而婦嫠而嫠母而母咸
秩秩就理及見仲子之貴而身膺冠珮之錫顓鼎釜
之饗天所以報太恭人亦不薄哉李公又爲言太恭
人之爲張也其伯祖曰方伯公吉與高王父教授公
皆及事胡居仁先生爲理學大儒太恭人得於内外
家之懿範居多雖然語所稱淸白守節一德不懈者
乃其自性生矣姑志余言以復公而屬之曰是必伺
太恭人懌而後薦不然必且曰未亡人之所不忍聞
也敬不舉君之觴子且柰何
顧母單太夫人八十序
維揚顧益卿之以臬副飭兵漁陽也 天子材之
超爲御史中丞撫遼左而益卿逡廵固辭不許益卿
之遼左會東虜土蠻諸部十餘萬騎入冦葢卿出竒
計與大帥寧逺伯合逆擊之於鎮邊堡繞出虜西北
大敗之斬首捕生以千計法當封而益卿悉推功寧
遠伯 詔特擢三品復固辭不許益卿自是數有功
數辭賞而是時益卿之友世貞卧弇中微聞其事然
不能詳而益卿貽一編書見示則前後所辭疏草具
在乃至所以儲胥遼左者見圖說凢十餘條其請賑
卹前後二疏爲遼人請命良懇 天子念遼爲
國左臂憫其卒戍之阽危而又材益卿爲之朝奏上
而夕報可也大司馬大司農之恊議三相國之平章
與益卿相爲肺腑士益粟馬益芻諸障吏田畯均得
續食以廻萬死之命堞若増而高隍若浚而深者
天子以金湯視益卿而益卿居邑邑念母單太夫人
業八十不能爲板輿之奉於絶徼之外欲上書歸省
不忍負 天子恩欲留則恐一旦有遺憾以問於
世貞世貞曰太夫人固無恙哉毋論太夫人之精疆
善匕箸當無恙毋論爲太夫人之子婦而代益卿子
者時太夫人之寒暑饑飽而共奉之當無恙毋論太
夫人之諸孫枝若玉而中有郄林之桂以娛太夫人
心當無恙吾直以天道論太夫人夫益卿之活遼左
數十萬人命也天必以益卿仁爲太夫人壽也益卿
之辭榮錫若凂者彼其中冲然未滿也天必以益卿
讓爲太夫人壽也 天子方日夜以遼左之固借
益卿以數十萬人之命借益卿太夫人安則益卿安
益卿安則遼左安遼左安則 天子之志安天必
以太夫人壽爲益卿地也夫太夫人之與益卿兩相
成如此益卿之所以慰太夫人又如此語所稱雖有
離憂其志樂者太夫人之謂哉寧復有纖芥之憾以
爲益卿虞前是益卿爲郞長安中與故光州守陳貞
甫故侍御胡原荆故吏部郞戚世秀布衣王承甫爲
刎頸交升堂拜母各出酒食爲懽而今者獨益卿與
承父在諸母獨太夫人在於是承甫自爲文以壽太
夫人而光州之子爾耕來乞余嗣言焉余甥曹子念
益卿晩合友也爲從臾甚力嗟乎微子念吾固當有
言陳生偕諸君稱觴太夫人前願强飯自愛益卿爲
國柱石更十載而後上書陳情以壽九十老母庶
幾臣子之道備哉
壽王母何太孺人六十序
郡諸生王伯栩者今相國季父行也而與余善余三
子皆從之游相切劘爲文字交所以責備行誼有古
人風伯栩少孤有母何太孺人今年六十矣吾三子
偕其友曹生陸生軰凢十餘曹來請曰伯栩材而數
奇不能徼一命之榮以爲太孺人重又愧槖裝盡不
能擊鮮釀醇以謝客而娛太孺人惟是夫子之一言
伯栩持以饗太孺人如五鼎也以衣被太夫人若翟
紱也夫子其惠然許之乎一日伯栩過余余語及之
伯栩矍然避席曰不肖以蕞爾書生而徼夫子之惠
重太孺人所不敢太孺人煢然念以其不幸而拜夫
子之惠所不忍雖然當先君子之見背時不肖兄弟
甫離稚謂太孺人貧而虞饘粥之不繼也不願受儒
願得受數金以資什一息太孺人恚而啐曰唉孺子
誤甚卽未亡人弃若賈何以見逝者地下若弃而賈
亦何以見逝者地下强之就外傅躬機杼資其嬴以
饌先生酒食諸先生毋不稱不肖母賢雖菜羹鮭炙
甘之隃芻豢矣夜則自課不肖兄弟書書黙識首尾
語以志數或漫過輒覺呵詈繼之不肖竊自疑太孺
人目不知書何以精察乃爾旣而不肖之弟夭獨不
肖在竊私謂太孺人必加憐我寛我稍自媮佚則復
耳太孺人呵詈聲矣旣而不肖公車之業稍就太孺
人爲一舒眉謂可藉手而報吾君然不肖試於有司
不售途道竊歎昔人盛年功名無不一日千里而我
何爲者甚難太孺人且太孺人以一媮佚故而呵詈
繼之今者當拜太孺人杖之不暇及歸而太孺人色
和而意愉曰吾責汝業不責汝命也自是連試輒不
售而太孺人亦輒慰勉無幾微見顔色昨從諸生頴
脫具巾襴謁太孺人於堂太孺人顧色莊曰謂一愽
士弟子可竟汝耶勉之毋廢公車業嗟乎微太孺人
是不有不肖也微太孺人之誨卽不肖不有今日也
微夫子之一言卽不肖不有太孺人也余甚嘉其意
乃敘以授伯栩使歸而誦之太孺人前且與太孺人
約異日伯栩取科第負名宦聲太孺人爲若雋母也
者太孺人之勤施予厚宗戚所以示軌端矣伯栩尊
脩其德而稱賢人君子太孺人爲若孟母也者吾尚
能登其堂舉七十之觴
壽楊母顧孺人七十序
余以三吳之土沃而當末俗則易渝以故好稱說媺
節姱行冀以小挽其瀾而於閨閫之内猶數數焉歲
戌亥之交則爲楚觀察使李公頥壽其母張太恭人
之七十而紀之矣太恭人始事中憲公而寡也上而
有舅逹州公與余孺人下而撫其三子皆成立而中
子爲觀察使有錫典不三日而吾友楊茂才士選之
母顧孺人亦以七十告則其所遘際與行事無不脗
合者然其爲道益難而味加苦余乃喟然歎曰媺節
姱行在吾閭井之間歩武不數百如是垂四十年而
未有志也乃斤斤脩其辭於數千里之外是何逺之
詳而邇之略也 國家著甲令諸有子而拜封錫之
典者卽於格旌弗復旌也非以其貴而故嗇之謂爲
甲閥者易而閭井者難也夫顧孺人者少而歸其夫
太學淡泉君而舅前溪公與姑浦夫人皆無恙淡泉
君好脩詩書之業與薦紳衿裾還徃孺人力穡給之
淡泉君用是以無內顧憂而會夭有孤子二甫脫襁
褓而茂才猶在孺人腹當是時孺人痛不欲生者數
矣旣而曰從吾夫易耳誰與立吾二孤者且不忍隕
腹中子旣免身得茂才躬乳之而孺子牽衣左右索
哺則又口哺之以至小長次第遣就外傅茂才尤頴
敏遂至成立前是淡泉君所受業獨瘠而遺槖以授
其中表浦及龔營什一息皆不利中外徭役蝟集坐
是家大窘孺人拮据應之而朝夕供奉二尊人不替
前溪公先逝所以扶侍浦夫人有加而會亦逝議治
喪葬仲氏奉政君謂孺人煢然嫠也家挫矣强自力
任之孺人不可顧其三孺子曰是非二尊人遺氣耶
安敢委嫠而廢大事趣均之成禮而孺人自是益務
爲儉勤所服縞素不名一絲襚長齋斷魚肉晨昏禮
誦不輟而業亦小寛及寛而息之曰可以少行意矣
乃刼刼爲散施亡論内外戚屬卽嚮之所敗淡泉君
息者浦與龔皆厚報之人謂得無傷惠乎哉孺人咲
曰吾何知惠知爲楊氏戚而已葢孺人業六十餘遘
癘危甚强食者月餘而一昔夣神授之食立起以至
於今益强逾於壮時嗚呼孺人豈不巾幗而丈夫子
者哉其少寡而奉舅終次奉姑與李同撫三孤與李
同能自樹立起家與李同茂才晚逹差不如觀察然
方以文學上公車未可量也而諸孫中外至二十餘
人則又盛矣余故次其事授茂才而爲之歌曰北山
之栢卷然鬰靑蒼兮勁節孤峙冒隕霜兮下有苓珀
堅且良兮緜歷攺鑚永無疆兮疇其配李惟余楊兮
孺人旣以舉茂才之觴美俗使者當問而采之上太
史以爲彤管則余小子於鄉圡亦與有榮焉
賀上海令顔侯中起考績封父仰莊公母范孺
人序
故事中外臣滿三載奏績無害得封其父母如其秩
恩甚鴻也而徃者獨司理及令尹不得滿而遷間不
獲以封請十餘年來乆任之說行滿易耳然必臺剡
之薦者再而後與甲令合又多不獲以封請當令尹
之報臺滿也臺有扼而不許者示殿者也許而不爲
之疏留者不示最者也所謂不獲請者也上虞顔侯
中起之令吾上海也甫滿而剡之積者非一矣兩臺
迭爲之奏留又爲之白其最太宰嘉之以故事請
天子予之告身階文林郎而官其父仰莊公如中起
母范封孺人於是一邑之士庶懽忻鼔舞喜中起之
猶借而仰莊公與范孺人之被恩也其翹然而雋於
士者曰臨川同守石君曰大理評事顧君曰石阡守
陸君太學顧生邑學三朱生相率而叩余山中請一
言之賀余謂諸賢詩不云乎豈第君子民之父母而
侯有父母之德於民民旣父母之矣仰莊公之與范
孺人則而大父父也毋論愚智其恒情未有不願父
母之貴者也亦未有不願大父母之貴如父母者也
第聞之雲間於天下至雄吾吳郡亞也上海割雲間
之半以爲邑又至雄邑也編戸十餘萬歲賦金榖數
十萬有奇簿書期會獄訟繇役之繁卽而侯分身而
治之日且不暇給黠民與吏胥通穴而處互炊而食
肩脅傍睨以環攻一人而侯甫釋經生之業何所習
城旦言以杜彼曹之恣睢焛倐而奏令績章章如是
諸賢曰固也吾侯無所籍城旦言第以誠格之而已
誠至而明自生諸受訊者萬端取侯片語而决胥吏
爲蠱者亦萬端取侯一盼而攝昧爽坐堂皇以次按
問某當抵重某當麗輕某當罷去亭午空無人矣稍
至下舂車門跡亦稀矣卧閣之中璧立且如洗矣侯
於单赤拊循之若慈母而至巨猾大憝不少借卽强
有力者持之亦不顧相戒避徙去曰侯卽寛我三尺
法不寛我侯計其邑事治毋所復溷令爲月旦進諸
生與課藝文談經術諸生人人自喜以爲得賢明師
已又念邑乆廢乘愽延耆碩輯之而身任其筆削乘
且成則讀者逌然誦良史矣夫 天子且念侯於上
海功旌及其父母而吾上海之士若民敢一日忘父
母之報於侯又安敢一日忘父母之欲報於仰莊公
范孺人余乃謝曰而侯之二大人已得志於華衮矣
毋亦以詩之有頌祝皆爲其上者哉吾固以窺諸賢
之德之厚而其辭必有取於北壤巖穴之稿無求於
世者以避諛而徵信也子姑持吾語以報侯仰莊公
少有才行嘗起家障尉不竟其用歸而與范孺人爲
德於閭閈間侯之賢義方之力居多云
封侍御若虚甘先生六十序
僉浙江按察事甘君以書數千言自通於余若以余
爲可與徵者最後始露其指欲得余之一叙以夀其
尊人若虚先生六十而君之寮李大叅維貞與余善
爲甘君紹而從臾焉余不識甘君然素聞甘君倜儻
尚氣誼有節士風舉進士攺庻吉士周旋今吏部郞
鄒爾瞻於狴犴間脫其厄忤柄國之雄臣而不悔坐
出爲御史已出爲按察僉事脫然致其官而邇者柄
臣敗始稍稍起固心儀之矣今乃因甘君而知有若
虚先生又因甘君之言而知若虗先生之爲人余又
何辭甘君之言曰先生有父惠州公甫四十而謝郡
事歸念猶無子禱於神神憑覡而贈公詩有啇瞿語
觧之者曰彼啇瞿也四十六而得子豈其祥耶更六
年果先生生先生受性神穎然體稍弱惠州公憐之
不令就外傅至七齡始手書周子太極圖說通書張
子西銘授之先生一覽輙誦以漸通暁其義少長擅
經術工愽士家言亡何遂補邑弟子益多讀古文竒
書驟感嘔血疾養疴山中兼習養生業三載病良已
時學士鄒文莊公頗稱東越良知之學先生造而師
之凡再試於督學使者王新甫皆高等然至省試輙
不利於是惠州公老矣叔季子子黠而貪自詭有遺
産未析訟於郡太守辨其券之偽而譙訶之先生頓
首謝府君悉我父廉均且勤卹我竊不忍於王父之
遺體願分帑以償太守高其誼而許之屬圉者一人
以不勝置獄雉經死或謂可乘此而快意於彼豎子
先生歎曰圉者實自經使我借而挾它讐不可况彼
豎子耶且吾尚欲損帑而償之今何挾爲當先生之
見構也惡少年睥睨其傍欲以捭闔自利先生如弗
聞謹視之而已及不糓舉於鄉諸惡少陽親近欲以
觀先生先生謹視之自若於是交口頌先生以爲長
者邑中正察賢推爲鄉約長先生率先以禮義閭警
巷誡以毋蹈不善使先生知日不糓之讀中秘書也
先生來就飬京邸兩月餘卽拂衣歸語不榖晚菘早
薤山中故不乏何至割汝大官供也旣别諄諄戒不
糓毋忘而王父惠州公及吾師文莊公之遺軌易謙
九二比九五汝左右箴也拜不糓御史封不色喜旣
不糓罷僉事歸不色忤再以僉事名亦不色得曰吾
猶故吾若猶故若而已性至孝事嫡母黃安人不以
損槖見幾微備極志飬及安人之屬纊而願生爲婦
若女可知也先生於文好言兩司馬於詩好言李杜
然至所結撰必匠心締而發性靈曰某雖不才何至
於詞林中作椎埋耶吾子視家先生以爲何如人而
弗惠之一言余旣讀而返之而之家先生胡慥慥篤
行若此夫致孝於嫡母而不以損槖爲意孝子之所
恒推遺體一綫之息而施惠於讐我者又能爲之補
其隟非德之至不能也上而惠州公下而侍御君先
生材未嘗有所遜而不獲脫穎於一鄉紓志於一命
固其窮哉然獨先生上而有惠州公下而有侍御君
爲之啓其端衍其緒又爲之彰其媺則亦不可不謂
之逹也先生生母林碩人八十有三尚健匕箸比聞
用事者脩前意讁甘君先生必且迎謂君若仍故若
吾仍故吾也而已相與舉觴而奉萬年之酬倡於一
堂不亦蒸蒸太和至順哉甘君節士也必不至餙親
李子信人也必不至餙友而余雖易發多可要於是
無腆辭君以爲何若
封工部郎素軒喻翁八十序
喻素軒翁年七十七時世貞以其子杭郡丞邦相請
而爲之傳大槩謂翁能不私其力以拮据共飬母又
能不私其蓄以資季及伯之子而身任其瘠稍有升
斗之羡輙捐以予姻族閭比貧不唯無怨而已貴不
唯無驕而已而併所謂貧與貴者忘之而游於恬憺
和適之天翁葢嘗以素名其軒而吾仲敬羙及鄧太
史汝德皆極口褒賛以爲無愧色至於吟咏攄冩能
用柴桑之轍而趣元白界人不得以雕蟲之技目之
余所爲傳僅僅如是耳而翁絶倒稱快以授邦相邦
相復奉持珎襲時時懸璧以示知者未幾而邦相遷
爲括蒼太守翁徃來括蒼與洪都之故里者三年矣
而翁已壽滿八十諸佐邦相治括蒼者丞俞君倅錢
君司理周君葢嘗覩壁間之蹟而謂余實得幸於翁
父子翁父子實欲得余文於是布幣奉書走使千餘
里而訪余山中乞一言以爲翁壽毋論余衰懶不稱
言卽有言而嚮所傳翁行事畧盡豈能復搆巵辭以
希翁之一解顏客曹子念曰毋拒也吾欲有祝於翁
吾今者乃悉邦相於括蒼括蒼之士民寔尊愛邦相
而稱之曰太守我天也其願長有邦相以寧宇我赤
子則必願長有翁以安邦相於政杭郡之士民耳括
蒼守之風歎曰使君固嘗佐吾杭未獲盡騁其用於
官而能令人思之若新今者不復望移郡願且息之
而藩而臬而開府杭之大惠固在也然則其長有翁
以安邦相當逾乆子念又謂翁家洪都洪都之蔽西
山爲第十二天柱寳極真天之宫曰梅嶺則梅尉學
道處也曰鸞岡則洪崕先生驂鸞處也曰鶴嶺則王
子喬御鶴處也至旌陽真人許君上賔於帝又爲之
授記於石函以千歲之後有地仙出焉喻翁豈非其
人耶而翁又時徃來括蒼括蒼之治縉雲其蔽曰仙
都山者黃帝之鼎湖在焉寧無遺丹委液以惠來者
吾且以翁之仙不死不得於此必得於彼余謂子念
子之初祝不太近情耶其後祝不太逺情耶近情者
淺逺情者誕吾所不敢薦吾所知者昔之傳喻翁者
爾鄧先生欲進翁於素之上而翁曰吾安知上吾長
保吾素足矣此傳語也夫求足於素之上者非真素
也入色爲素入味爲澹入氣爲冲入聲爲微要之一
素也物與吾接不吾涅也吾與物接不物汩也吾葆
吾真不以葆形吾永吾齡不以永名胡者爲壽胡以
祝稱翁當□爾而咲嗒然而止子念之薦美而見褫
姑次巵辭以授三君子
詹事府録事晉所子七十壽叙
始詹事府録事晉所子之壽六十也余從弟瞻羙乞
言以觴之當是時余解鄖節歸卧弇中忽忽不自覺
其歲之日益後再起佐留鑰今年夏六月考績至淮
而拜新命因以其間歸里晉所子道迎余而謂曰比
大人之壽我屈指於今十年不糓定鼎亦七十矣大
人豈有意乎余覩晉所子之髮鬚白且盡矣而雙顴
尚頳有少容食粥竟三大塸猶未飽噉肉炙稱是談
咲亹亹竟日夕不倦余私心異之因氾問曰子之南
畆視昔益乎曰小挫矣家之食指日益而歲婁不登
然不至廢粢盛問諸兒壯乎曰頼大人之慶四丈夫
子駢游太學讀書粗成立矣諸孫幾曰是十年之内
育者十一曹長者能屬文矣凡中外諸子孫男女亡
慮数十曹日訊問安否頷之而已毎會食釜戞而稱
不飽南畝之所繇小挫也去青宫乆世態不趣薄乎
曰守令騶呵猶時時在門鄉搢紳衿裾有事必求解
有疑必見質吉凶之會以爲醵首犬馬之齒用祭酒
推者数矣一弟捷於鄉一從子捷於南宫世態當未
及也歌者肄乎曰頼大人之慶時時有之然而不以
累也嚮者徵藝必徵色其後獨徵藝而已最後藝有
徵而無角取適情而已余乃曰此子之所以壽也夫
子之産小挫者黜機械也其子姓益者天之適也世
態不薄者人之適也歌不必色而藝不必角者冺嗜
好也然則子將進於道乎寧獨壽 當是時余與晉
所之相徵問而稱其弟若輔鼎軰六人稱其從子若
泰亨軰亦六人從傍聽之及余之留京司冦部而合
以壽言爲請曰庻有以觴我伯兄伯父漢法年七十
者授之以玉杖餔之以糜粥杖端餙鳩鳩不噎之鳥
也禮大夫七十而懸車致事余去此尚六歲然衰過
甚不能待記發里中自築一精廬弇之西北隅有白
蓮菉筠古梅之屬環之卒卒不暇文其辭姑叙所徴
問之略付輔鼎軰觴晋所子且告之曰余旦夕歸矣
晉所子慿鳩杖而過我我當熟糜粥以待能更爲我
進三大塸否
寧翁季尊師八十壽叙
我寧翁季尊師之七袠也不佞世貞方納襄漢節里
居而諸稱翁之弟子者潘子許子軰以不佞之辱在
列也州牧張君以不佞之有通家契也後先命之言
不佞不能嫻於言獨舉翁之得於天而盡于人者以
爲翁守方州而良守名郡二千石而良藩臬而良其
功德于民甚厚一宜壽慮楚獄所全活减釋數百千
人固人人尸祝也二宜壽居平無聲酒蒲愽之好無
肥穠甘脆之奉生不二色至艾而絶之取于造物者
廉而足於己者固三宜壽周旋規折旋矩而非有意
爲之其神不勞而意長裕如四宜壽內而家庭外而
閭閈小不獲意者置之弗問其憂恚不得乘而琢其
真五宜壽不佞旣以五宜壽稱翁第與之約更十年
而得尚從弟子列稱觴致不腆之言翁不以爲陋而
納之矣旣又爲翁記所謂澹然庵者乃稍能推見其
指而頗精微其說因得翁之所以爲壽之根且謂味
取於澹未已也必至於無有所謂味者而後謂之澹
澹必至於忘而後謂之道菴雖用澹名必至於無可
名不佞雖竊爲之說必至於無可說而後庻幾哉翁
又不以爲陋書而扁於庵之楣葢又十年而過翁則
宣髮如故時時見稚鬒齒囓决有聲兩輔晢澤視聽
精玲持履趫健談笑有味神氣益王第其廬舎則少
敝南畆微損子孫之少者壯而壯者則已老矣八月
爲懸弧之辰諸生潘子許子軰復謀徵言於不佞以
爲翁壽翁前期謂其子姓倩屬曰老乆戀世累若曹
供養且夫歲儉而獨吾豐帑竭而强吾享恣碪金以
足吾匕箸違吾心順吾口皆非吾所快也夫戚執之
間稱鴈行者其與存幾何而忍以壽爲樂去而操一
葉之刁隱跡於兩高三竺之間彌月不返守令之羔
鴈及門而中却臺司之干旄望里而趦趄從者曰可
以歸矣翁始逡廵歸潘子軰復申前請不佞曰師言
之謂何而吾敢干之雖然以幣餼徃非翁意也以讇
言徃非不佞所有也嚮者翁之所得於澹者優然而
恒有餘不見夫終南之深東海勞山之僻其人自少
至壯不覩塩酪醯醬何論肥脆羙其食安其居老者
至數百歲少亦不下百餘歲也然終其身鹿豕螺蚌
而已翁故能極神明之用而取其歛備芍藥之和而
餟其漓所謂天下之至味固充然長在也夫任其生
而無所知者終南勞山之叟是也以其無涯之智而
强有涯之生者服食之徒是也俱非所以擬翁也翁
真能進於道者哉不佞少於翁十八歲名爲學道今
髮之白者與齒墮強盡矣猶不能大杜其德機而謬
見物色以充家廟犧其於道將無僅能言之而已耶
夫子奚取焉夫因薄而徵厚者野人之芹也汰非而
得是者羅什之蓮也然則雖以不佞之言薦可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五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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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六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壽序
憲副定山袁公七十壽序
當嘉靖中公爲禮部郎而余以通家子得侍公邸公
抑行而與之爲爾汝交戊申之正月十四日公誕辰
也暝色歛矣公折簡召余至邸舎時陳水部子兼以
他事不至獨余兩人對飲簋豆落落數之不能至十
街鼔動張尚寶有功闖而入以一炮置余坐下欲以
見驚不能則拉余至有功賜第華燈滿堂酒徒接席
不能識其人調嘲歌呼捲白暢飲夜分不得醉余三
人乘興踏月至張祠部先生所祠部亦余丈人行也
宴客甫散相與大噱呼酒幾質明而後散自是或過
公或過有功或過子兼而三君子者亦時時過余已
而有功謫子兼分司通州尋視蜀學政而公以乆次
出守荆州遂星散矣公之入自越州司理司理時甫
踰冠而出以荆州則僅踰立矣讞斷治賦前後褒然
爲天下最而荆州之政於調悍王撫攰民有深愛焉
島冦方繹騷温處沿海諸郡縣公以才選餙兵其地
至則益治戈船訓組練曰不盡敵不止士氣甫振而
公以繩墨吏過嚴爲所中歸公之歸猶未踰强仕天
下之持議者皆爲公不平而公固怡然意自若也治
室於西山以奉二尊人頗有園池竹木之樂尋移止
郡中室不取華苟完而已衣食不取豐足口體而已
客至必留留則命愽飛叵羅不復辨賓主絶口不談
故時吏治與所以見中之故郡邑歲時旅見無所居
間葢三十年如一日也間謂余燕中故知無復存者
獨吾兩人若長庚之配殘月且謬長於若七歲餘日
之幾何乃築壙於某山之麓衣以松栢桐檟俾余爲
誌若銘而刻之珉石其刻頗已行世而所謂松栢桐
檟者離稚而蒼至拱把矣而公尚無恙嘉平之月偶
過公公曰上元夫人前一夕而抱送者七十年矣若
豈有意乎哉余因舉戊申前事公憮然曰不記也相
與屈指爲戊子凡歷四戊乃前語公荆越之德政津
津猶在人口今貴矣然而不爲極也安矣然而不爲
饒也有賢子孫矣然而不爲顯也公且恬然於寂寞
之鄉而無然歆羡無然畔援天之所以報之寧有涯
哉公曰快乎子之言異哉吾所聞世乃有先誌銘而
後頌祝者余更前語曰未也壙之石且泐松柏桐檟
之自拱把而合抱而公之朱顏緑瞳猶若故余之頌
祝猶若新也繇是而八十而九十而百歲安能以地
下之辭難我公忻然而笑曰請舉子之觴
呉母林太孺人六十壽序
余友潘文徵王念之時時過余稱吳母林太孺人之
賢也太孺人者衛禆帥林侯女也笄而歸光禄丞吳
君當是時吳君有父曰布衣公富至傾里而性儉節
不善事里貴人起大獄中之且論報而布衣公猶嚄
唶不肯解槖中裝也太孺人謂光禄君公少而見苦
爲生難故重弃財子不覩陶朱公之長子乎一不忍
弃千金至立殺其弟夫弟猶小緩耳而子尚可緩而
父乎妾請爲子具槖於是悉出其槖藏至簮珥釧珮
衫襦之類皆以充費光禄君籍而南北走京輦謁臺
司白見公寃狀尚猶以公富難之俾賦鍰二萬金而
後釋於是布衣公得釋則四壁立矣意鬱鬱不樂太
孺人進曰毋以爲也公第如初筴兒請任其詳於是
公稍稍振乆之竟用寛樂終葢布衣公終而所遺媵
侍不爲少太孺人跡其少者問曰能守乎曰不能則
爲擇配而嫁之其能守者則曰若奉我先公敢以薄
繼乎大寛其衣食油油然至白首無間也光禄君之
儉節不異布衣公獨其爲人周慎而謙和跬武之外
鮮違聲拂色以故其業益饒資用不加廣而無一朝
患皆太孺人相之也太孺人恒謂吾侍夫子可以寡
意外矣及光禄君之啓手足而後以太孺人知言也
太孺人茹荼而撫今太學孟起悲苦萬狀然不敢不
忍息而終光禄君托旣除服隂察太學之負荷也與
婦季之精計算也舉外政授之太學内政授之婦季
而治一佛廬於寢舍之後時時屛處焉心精内觀以
求所謂凈土者時海寧之佛殿圯與余有事於比丘
明因太孺人首捐百金助之而顧太學毋以我爲德
也他道途橋梁之平治指可屈矣戚黨族屬不啻九
里之潤大逾勝布衣公光禄君時太學豐碩明慧工
制科業兼能古文辭好客客恒滿坐又性廓落喜施
客之能言太學者必歸太孺人以爲義方之誨成之
也然太孺人實温温令善旦夕太學率婦季與諸孫
朝於太孺人時時出酒炙相慰勞太和之氣相蒸煦
於閫第間有餘懽矣余之悉太孺人殆甚於二君子
獨於戊子滿六袠而上元之前日爲太孺人誕辰則
未之知也二君子肅然而來請叙以壽太孺人余竊
謂太孺人之智善因時者也布衣公約則約光禄君
約則約至太學舒則亦舒然約而能悉槖以出布衣
公於獄則孝之本矣舒而不事耳目口體之好以其
羡作佛事廣施舎而不住色則仁之用矣孝以爲本
仁以爲用愽厚高明悠乆無疆寜可涯哉二君姑以
余言致之太學爲太孺人祝必且曰敬舉二君之觴
不佞愈有光矣
松江太守喻邦相先生五十序
喻邦相先生守括蒼時其太公業八十而就養郡邸
甚壯當是時郡丞俞君某司理周元孚馳書弇中乞
言以壽而先生之客曹子念者尤迫欲得余言余故
善先生而嚴太公不獲已以文授二君子而以詩歌
授子念先生前後貽書稱謝辭甚脩亡何先生用括
蒼守高第移治雲間雲間所隷屬邑不能當括蒼半
而戸口財賦訟獄之類什倍之會乆闕守廢案山積
胥吏指以數千萬計靡不蠧食其中相顧而窺先生
先生坐堂皇吏以次奉牘上其急者立决緩者唾而
下之曰是嘗我也後必痛抶汝葢不三日而山積者
若掃矣乃以其間延接鄉薦紳大夫已而召諸生逢
掖詢問先後政術失得傍及經術秇文咸飽意去卽
有所陳說不能有加於先生而至於鄉三老田更市
魁之屬以役見者先生無不攬納其所疾苦便利不
待絮立晳有所荅徃徃出意表旣罷出咸吐舌曰喻
使君神人哉葢余卧弇中去雲間百里而遥謳吟頌
歌之聲日接於耳葢嘗以間過弇不佞從容謂曰民
之就溝壑者佹半矣而吾郡邑之守長未有以尉籍
也雲間計安出先生慨然而起曰命之矣損有餘補
不足此之謂權歸而手教下三邑曰太守敬問賢公
卿大夫及富人良家子天降割於我民禾黍之地滙
爲巨浸者五月餘矣 天子幸加惠賜租其爲諸君
擅南畆者良厚然不能逮单赤太守問之庾庾無見
粟問之庫庫無見錢欲捐禄甚薄不能活百人命諸
君幸有餘卽量資力而捐之上縣官以澹飢者太守
力能得之 上賜勇爵立棹楔唯意所願欲不然而
弱者骨壯者徙其又壯者掲竿而從萑苻之後諸君
獨能偃然長有資蓄乎卽不然亦誰與爲傭耕力作
者於是咸鼓舞樂輸恐後不彌月而得金錢二萬餘
米類千碩以次給散所全活萬計先生夷然不自有
其伐而會薦紳中有嗇而悔者或以他事不便者頗
孽先生先生咲曰彼豈以余重去郡哉謂童子束一
車裝旦夕發矣然而先生亷竟不能孽也子念走之
白下謂喻先生今五十矣吾嚮者乞君文以壽其尊
太公爲二君子所奪今者以壽先生二君子不能奪
也故嘗以謂喻先生先生逡廵謝不敢跡太公然似
欲得君言而快者君將若何夫余之善喻先生寜後
子念哉先生好讀詩若文意不可一世士顧獨折節
推念其欲得余言而快固當夫唐世之詩稱鉅麗者
高常侍其一焉然至五十而詩始成中歲脫簿尉始
辭箠楚及其剌蜀州則已晚矣故其詩曰龍鍾還忝
二千石愧爾東西南北人傷遲暮也漢有朱翁子者
五十始一遇爲會稽守故嘗讀書有文章然不聞其
能與相如馬遷下上雖一策勛東越然不能收循吏
之蹟如渤海潁川喻先生三十而詩成四十而文成
五十而連典大郡全活黔首以萬計彼二賢者不瞠
乎後哉爲我謝喻先生出而治吏民勿稱倦入而侍
太公觴勿稱老毋若李孝貞之言宦情文思遒盡者
彼殆趙孟偷也勉旃 天子之璽書賜金繒幣且婁
下矣苟以語太公千秋之業當更有躍然者
佳山吳鴻臚七十壽序
吳先生者歙之賢士人也歙俗貴姓而吳最甲吳譜
以十数溪南最甲溪南之吳其顯者以十數先生最
甲諸稱甲者或以貴或以富先生之甲不盡以貴富
而以賢先生之賢自其父處士公始也處士公繇徒
歩起家擅桑孔之算累帑埒素封先生脩其業而息
之積纖叢鉅至殷殷陳陳不可訾數然皆能以義衷
其入出時時有所施舍故吳氏之甲不專富而先生
尤善以文飾之旣成進士業游太學射春秋經不售
歸而弃去與其從父别駕若虚從兄近龍海陽陳山
人逹甫爲文字游三君子皆慱學砥行長者内嚴先
生不敢以年行加之先生顧獨用年行遜挹三君子
然以間薦其切劘三君子懽然受之無所不靡先生
好習理性言自六經外於濂洛亡所不精詣而近代
獨服膺薛氏河汾之學以是得明經術聲而故學使
者黄安公下有司用幣焉俾聘入丙舎聽講先生第
以一奏記詣御史門辭謝弗任而已中間嘗從吏部
選人得大鴻臚之屬丞珮玉御繡以與臺瑣接武於
黼扆之間其儔相與豔稱之而先生夷然不屑也上
書自免歸日侍處士公几杖暇則與二三子談道於
大鄣之陽於是人乃知先生之以吳氏甲者果亦不
在貴相率而推先生之賢而先生今年七十矣其子
孝廉諸生某上書數千言自通於不佞俾其友梁生
某介而請曰吾父業七十意不得兩司馬之一言不
稱爲七十不榖爲子而不得兩司馬之一言不稱爲
人子不榖居恒念當漢武時汲鄭程卓之徒遇兩司
馬而不知所以爲其親及身者以爲恨今兹幸而復
得兩司馬且也左司馬同里 之倖有成言矣敢藉
手以干右司馬左司馬者汪伯王也余咲謝曰左司
馬言之余復何贅夫漢之兩司馬以氏也今茲以官
也梁生曰古者官爲氏余諾而未敢屬草也居一年
而徵之先生之里人信又會適當其期廼次以授梁
生曰爲我謝吳先生而先處士公九十而猶囓决策
踶以雄於里先生尚少於公二十年所視處士公何
若吾聞之歛而不散者以治家非誼也然於身則饒
散而不歛者以治身非法也然於家則宜先生能兼
釆之乎遲之更二十年請以處士公之觴觴先生
壽郡牧林方渠翁九十三序
閩自 明興二百餘年休養生息其姓日以蕃而獨
林爲最著林之貴至祖父子孫昆弟鵲起科第而又
多壽考若文安貞肅之類其貴以八座爲恒調而壽
以八袠爲小年然所謂林者地不必出一郡望不必
出一族而其最壽考者曰福之南安公享年百有四
臺使爲之建百歲坊而其子少司徒應亮歸侍養亦
八十餘父子華髮相隱暎金紫冠葢出入所目屬其
次則興之衡州公衡州公者學士大夫所稱爲方渠
先生者也年九十三矣而歩履視聽愈矍鑠七箸益
進有子曰雷州守民止余故與雷州君善因以得悉
衡州公公之成進士而令樂淸也輕徭稅省刑罰一
切爲近民之政而方於事上御史行部至樂淸頥指
事竣且游雁蕩公歸驚曰御史乃游雁蕩耶不爲治
供帳而御史所詰問邑政亡不井井者乃更謝而心
竒之治行冠兩浙以高第徵顧僅得比部郞公大相
張文忠公所取士也而又用隣壌故習識公公旅謁
張公值選部郞劉在坐張公指謂曰林吾比封令甚
材之柰何以常調相待選部郞面赤唯唯人或謂公
一詣劉可得志也公竟不詣劉亦不謝張公而會
上有所不悅於 昭聖壬人乘間摘其第建昌侯不
法事當公曹公與曹長奏牘稍欲直其寃觸 上怒
遂淂杖而謫佐吾太倉州守時余童子時微聞父老
言公之宜民也未幾遷肇慶同守督撫時用兵五指
□□公監之兵驕甚方縱剽公至而不出迎乃縳其
長送之臺一軍股栗已又監征八寨兵前後皆捷事
聞預綵幣之賞臺薦婁上公始復入爲比部員外郞
未幾而衡州之命下矣公守衡復有異政勸耕息訟
脩文教裁武闘一時翕然庶幾文蜀郡龔渤海之風
會有麻陽役公選厲精卒得二千人付郡尉將之跳
盪衝闘所至無衝鋒臺具以公功聞上而會承王母
憂歸旣服除遂不復出葢栖遲山澤者垂四十年所
還徃皆三老布衣交漿酒藿肉談咲從容竟日然絶
口不言縣官事問所居官治行亦不荅葢公仕宦之
日少未常少挫折其志而屈其節震盪百變畏險萬
途而吾之天固自如至林居之日則長矣然未嘗以
世念世味汩之宜其視履考祥之元吉如是也吾聞
公之里有弟與兄爭産而辟者懼且得罪以百金夜
爲公壽公語之曰若所爭者計百金耳胡不損之以
與而兄而兄必喜訟可解也弟如公教訟立解兄弟
□□□□人謂公亷可幾也能以亷化人爲孝弟不
可幾也當雷州君之守南司徒郞時時過從語及公
未嘗不泫然深思也曰不榖有弟民止在北司徒屬
而老人獨里處不榖姑請吿以奉朝夕如何余吿雷
州君若歸而有以慰老人則可老人不欲若歸是以
歸失老人意也且老人雖大耋而五官之用甚壯匕
箸日益是必且登南安公之年而進之君亦自司徙
屬而爲少司徒始用司徒公例歸養不亦快哉當司
徒公之歸養有子如椘爲學憲而君之弟仕而資歷
約畧亦如君閩之林其壽考福澤寜有加於二牧者
哉葢余與雷州君語之明年而君來乞文以壽公因
次而授之如右
壽大叅從野彭先生序
余少則聞 憲孝時大司寇彭惠安公之賢也其禔
身必端而後順應其持論必大體而後責治辦其所
履官必先宗社生民而後及禄當弘治初仕至八座
尊顯矣一旦有所不合卽乞身歸而王端毅公爲太
宰力欲留之而不可得然其時縣官亦不甚急公以
故公得竟完其身名使天下後世無纎芥憾於公而
不能無遺憾於世公去今餘百年閩之人談公廪廪
猶若有生色第公之後人鮮能樹功名自顯見而從
子忍庵公以文行爲學使者忍庵公子定軒公以亷
節長鹺運差不隤其家聲長運公之子從野公則公
之從曾孫也從野公弱冠登賢書以母老司諭黔邑
慨然慕惠安公之爲人不縁小官沮旣成進士出令
廣之掲陽公甫至而島冦來圍迫城謂公書生易下
耳公先吏士挺身睥睨間與最下者分甘苦冦知不
可犯乃遁去邑人有亡頼者涅其胷文曰天地神人
主以此惑衆乘間且發公掩捕得而杖殺之餘黨股
栗立觧時它冦犯破公鄉郡有嫡母八十餘在圍中
公哭曰旦暮人耳安能免卽解印綬歸行求得母屍
以葬匍匐委頓哀感行路五服之内中冦者凡二十
餘人皆收而衣食之當公之去掲陽卒卒不暇爲名
而其人感公至三載立祠生祀公矣自是公郎司農
署出治潞河天津倉民感其澤脫鞾袍寘戟門入領
署篆大司農倚之若左右臂出守廣西之桂林釐其
疲攰而袵席之折伏黠藩之豪氣噤莫敢吐入覲治
行冠其省遂進其省按察副使以至叅政時議大征
八寨猺幕府問計公曰若借以鎩其銳止弗剽易耳
欲因以爲功非所預聞也幕府矍然稱善檄公紀功
一切聽進止而公故折伏諸藩豪而其王以葬其母
妃擅役廣西民且盡歛其竹木公勒停之王賈諸豪
故謡諑公欲以爲鬩端公嶷然不動乃已而微中公
以它事竟得白簡去矣公名位雖不如惠安公其去
不以大臣體亦少亞公而名節之砥礪政治之卓犖
仍孫之於鼻祖不啻箕裘爾也且公乞身於甫艾時
山川之所抒發朝夕之所共養所以愉志而適體者
與惠安公絜短論長寜至大徑庭哉公與余弟故太
常敬美同年而余少長於公二歲公有八子多廪學
宫而其頴者在公車在公車者名某來乞余言爲公
壽余旣舉惠安公事語之且謂啇之時有賢大夫鏗
者善营衛之術歷七百年而遁於流沙公豈其苗裔
耶营衛吾所不敢知語云仁者壽仁固公所自有也
亦何俟乎余之祝
太宰五臺陸公七十敘
萬曆十七年己丑臘月南太宰陸公上書致其事
詔謂公老成端亮淸望素著强留之不聽歸無何爲
十八年庚寅公壽七十矣二月朔爲公懸弧之旦而
公之鄉卿士庶尹若而人以不佞之習公也與(公之)私
不佞言也徵辭以侑百歲之觴不佞於公通家兄弟
也先人大司馬從公之皇考贈少宰公第於辛丑不
佞貞嗣從公弟於丁未而仲氏太常敬美則與公仲
學憲君偕己未第焉葢世世講通家禮其悉公無論
雖然使我更僕而數之寜有如 上之所稱老成端
亮淸望素著者乎夫不佞之托交於公者四十四年
矣而僅能得其事者何說也公之成進士也分宜相
時當國匿其險而欲以虚名籠罩天下士公醜之而
宗人大帥某其權亞分宜復借公爲重公逡廵從選
人格得邑令去旣政成當徵備臺諫而復避逺之僅
得南散曹去分宜之客尚書趙以兵事見幸 上出
南討陽浮慕公辟之帷幄而公時時以正誼格之彼
不能有所加於公公亦不爲之下及大帥逝客趙斥
分宜乆之乃敗公始徐徐出繇祠部郎遷考功以至
選部時太師徐文貞公代當國盡革其故而虚心以
聽公公益得發舒郎祠部秉禮以抗中貴人郎考功
文選壹志以塞諸倖竇其所登進巖穴及沈抑在下
者必天下之所稱賢長者也所抑詘必天下之所詆
以陂陋不齒者也不然則其有隱德隂忮而偶未露
者也公信心自是卽乆而文貞公不能無少齟齬見
中忌者以歸未幾而文貞公亦罷政公徃來雲間里
與文貞公下上議論毋少譲及用事者與悍相比而
脩郄於文貞公起大獄窘之子姓就繫餘皆鳥獸散
不能召門下一客而公獨竭心力百方居間毋少匿
諱及事解文貞公乃歎曰吾愧與繩吾愧與繩當公
之在郎署時與江陵公石交諸所以相磨礪有國士
風拜相之初蔚然重矣而公尚憂其汰以書時時風
之及入爲少司空而江陵公之汰可知也公侃侃力
諍至面兩赤而不已卒拂衣歸及再起少宰而言者
捃江陵之短至欲加反逆法赤其族下廷臣議公毅
然曰江陵權臣也非逆臣也且使端揆之地而汙此
名何以示後當是時公卿之有逺識者皆心服公而
不能快甘心者之意公又拂衣歸公自成進士以至
於今凡四躓起矣而松柏之操與薑桂之性如故公
之急人也若己而其急人之寃也甚於寃己其所是
卽讐弗避也戚與大臣弗避也其所非卽戚與大臣
弗諱也公性亷無所取而又好施舎五服之内外取
資若囷廪而微信浮屠法歲之出徃徃與衲子僧廬
共之以故恒不給而少宰公之産半挫公夷然不屑
也嗟乎 上何暇習公事顧其華衮之褒所云老成
端亮淸德此四者有一之不脗合乎否也聞公且復
上書以年至請夫 上之知公至矣而公之所以報
上者當遽恝然已耶詩不云乎酌以大斗以祈黄耉
又申之曰黄耉鮐背以引以翼然則上之所祈於黄
耉者祈其引翼也公毋遽言去其强精神加匕箸
上旦夕召公矣或謂不佞貞子少於公五歲且上書
力以骸骨請胡不以己爲公鵠而強留之不佞生平
在毀譽間老而尚不免宜去公目烱烱然齧决如少
壯而余舌枯而齒墮盡宜去公留一日爲縣官益一
日余留且負恩宜去是故余不敢以我之去擬公亦
不敢以公之留擬我而姑叙其所見如此
御史大夫印川潘公七十壽叙
當萬曆庚辰吳興潘公以御史大夫治南北漕河吿
成而 天子嘉之特進公大司空加太子少保當是
時河工諸使者郎曹監司而下若干人走不佞弇中
乞言以叙公之績甚詳而公時年六十矣公之姻吳
詹簿者復乞余言以薦堂上之觴而公自是遷大司
馬叅賛留務入爲大司冦謂且行相事而以持法失
言路指歸卧菰城里中歲己丑河以不時潰漕道數
梗 天子思公功卽家復拜御史大夫仍故節治之
公念以身備大臣受恩重不敢以筋力辭即日馳之
官偕其僚屬召見吏民摹畫指撝數百千里上下若
燭照鑑晳莫敢支吾不旬日而赴工不浹歲而報竣
天子益大嘉之特 詔再予三伐誥優錫金幣所以
褒挧甚至而無何爲己丑公葢七十矣於是河工諸
使者郞曹監司而下黄君曰謹陳君瑛陳君文燧等
相與謀曰盛矣潘公之遘也業當有壽言有敘績而
徃者庚辰則俱以屬之王先生夫公之績偉矣第且
未竟而吾曹故儼然而稱百歲之觴以從幕府則請
先生壽言於是復走金陵謁余禮如庚辰故事不佞
何足以再當潘公第猶憶祝公六十時公方履百順
之境而造於宅平無爲之域辭作行而進坐論乃一
旦事中變幾至不測以歸公怡然若素無官者夫有
事則急公事定則弃之及其有事而又急公使一念
之未純寜無以前轍爲鍳而懷次且逡廵之念公不
爾也朝聞命而夕就道夙夜胼胝期之盡瘁業無問
前轍而思紹前脩夫文武之用雖不同公之心何異
郭汾陽王裴晉公哉昔漢武作瓠子之歌二章拳拳
以去河之害而未及導河之利也乃其亂曰宣房塞
兮萬福來豈不以河不横潰則夾河之民不至魚鼈
而歲收其贏以實太倉其福不在下則在上故曰萬
福者大之也公今四治河河不至横潰其害去矣漕
歲歲無阻夾河吿登其利廣矣 天子饗萬福於上
而首功如公寜不有瀝漉之餘以潤公兒齒黄髮哉
語云仁者壽吾固知公之必壽也少需之 天子行
將以坐論召公矣
封戸部右侍郎██舒翁暨配某淑人偕壽七
十賀序
余少則好談公卿世家閥閱之貴福履之隆與遘遇
之巧有所見聞則録之累至八卷目之曰盛事述當
萬曆之歲在丙戌 上臨軒策公車士而舒子及第
第三人特拜國史編脩是時舒子年甫十九而厥父
今司徒公時見以大中丞撫貴陽舒公年亦僅四十
六也天下之薦紳先生皆艷稱之以爲一時鮮有能
儷者謂且入余盛事述中然亦不知舒公之有父若
母也己丑夏余以考績至淮與公晤語乆之乃知公
之父曰封司徒某某翁母曰某淑人者猶健飯無恙
退而益自歎詫希有述之於吾編益有光其明年庚
寅飭兵觀察使固安張君副使臨川陳君俱使使走
金陵布書弊以請曰封翁之與 某淑人偕七十矣
而懸弧之慶則以七月設帨之慶則先期爲五月然
其日則皆二十時則皆辰亦良異哉吾子其辱之一
言固公之所欲薦於二尊人者也余謝不敏竊謂公
世家全州全爲古零陵郡其山有書堂龍隱水則礲
泉漱玉出洮而入湘萬桂吐芬羣巖環秀宜若有福
德文武博大之材以靈承之而自元以前未有稱者
明興始有蔣文定張宫傅諸公然貴不奕世媺不駢
集識者猶若缺焉葢至翁三伐而始大暢嗟夫故也
豈二祖列宗之深仁厚澤其磅礴淵渟與所勝者會
乆而後發之翁耶翁與某淑人之隱德余不能盡究
意必有爲之本者若舒公之甫弱冠而從政令海南
隣邑之潤九里入銓部氷蘖凛然敡歷閩楚汴越轍
跡幾徧天下最後填貴竹而安氏惕息共命漕河萬
里飛粟不乏淮南半菽菜色徐返舒公之爲德愽厚
光大若此封翁與 某淑人胡能弗永饗也余不文
僅屬此語以報二君子爲我致之公侑以廣陵之醸
使太史君舞宫綵而上二尊人二尊人若登春臺而
挹天漿其祉祺寜有涯哉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七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壽序
壽邵武守越湖邵翁八十序
今天下稱名族者以十數毋如餘姚之邵其類者即
未論三事自二千石朱輪而下毋慮十餘人而又最
賢所敡歷中外多卓犖有治聲最賢而又最壽有提
學諱蕃者九十餘猶却杖而徒里中時時稱鄉飲祭
酒其繼之爲白竹公諱德容其又繼之則白竹公之
弟越湖公也當越湖公之舉鄉薦有聲而困公車乆
人固已重其族而疑其不繼然公繇選人得六安爲
雄州其入賛左軍爲上佐其以冬官郎治水爲劇寄
出守邵武爲大府公後先報績必最而見於臺使者
之推轂不易屈指數天下始信公以爲終能重其族
跬武卿佐矣而公一旦慨然上章乞骸骨歸公之歸
以嘉靖辛酉而距於今爲萬曆戊寅十有七年而公
春秋亦且已八十矣當公歸時有八予咸朗秀玉立
公豈不愛其跬武卿佐而敝屣之且所至積隂隲當
食其享而必欲不盡其餘以遺其後而是十七年之
中而八子者咸卓然自樹立以有聲稱於時其舉鄉
魁而仕稱名令者以貢主邑計者茂才待薦者凡六
人而其最頴曰侍御君陛吾不識其它諸子顧獨識
侍御君又不能悉侍御君它治狀顧獨悉其按吳時
所上章疏十餘皆曙逹 國家大計與東南民瘼所
奬進賢守令若而人所斥逐貪墨墨綬而下若而人
所平反寃獄若而人一下車而煦煦然陽春之發於
輪轍而被於廣莫也侍御君按行海戍逺斥堠覈兵
費適島寇闌入勒吏士迎擊之鹵斬過當然推其功
於幕府而身不居曰吾臺使體固然侍御之移按江
北與吾吳鄰其吏民來矜曰若固德邵使君能乆有
之乎吾吳吏民應曰吾不能乆有使居雖然已先之
矣抑若福胡晩也夫以越湖公之爲循吏積隂隲以
鍾於侍御君天下固信其事且信侍御君之必有後
然不知侍御君之爲德其所滋益於越湖公者非淺
尠也今夫水源深者流必廣然流廣而汪洋汗漫則
其源必不易竭木根完則其條枚之發也必盛然條
枚盛而霜霰不見侵其根益以膠結而不解此恒理
也隆萬之際太和之所鬱積葢逆溯而上蟠自三事
至八座未易屈指數即越湖公又奚疑焉侍御君之
舊屬龍身之者司理吾郡時辱君國士之知謂不佞
爲吳人必當爲吳人致越湖公岡陵之祝不佞夫豈
唯吳人葢嘗藉二天焉又其知吾子騏也實不下身
之何敢以不文對雖然余雖少於越湖公幾三十年
然余之初解青臬也實前公二年而又強出數起數
躓以至今日車且生耳矣公其能無弁髦余言否也
又
歲萬曆之戊寅爲越湖公八十之期而其子侍御君
之故吏曰龍身之者贄不佞之一言以爲公壽不佞
又侍御部人也以故特詳於侍御君按吳事而其大
指竊謂越湖公之爲循吏爲長者積隂隲以鍾於侍
御君天下固信其事且信侍御君之必有後而不知
侍御君之爲德其所滋益於越湖公者非淺尠也文
成以授身之未幾而侍御君奉 天子命按江右
道吾吳吾子騏及諸生張文柱邂逅於姑胥之溪侍
御君葢不意身之之有藉於不佞言也出一編示曰
此爲家大人七十而大司馬翁公壽之者也此爲八
十而水部郭君壽之者也夫翁公越湖公鄉人也以
故最習公而其大指則謂公世壽其九十而少一者
王父司訓翁九十而加二者父封水部翁九十而加
四者兄比部翁又世胄則入 明而舉科第登仕版
者二十有九人又世德則爲父兄者不以齒爵加其
後爲子弟者不以才賢加其前入公里而闇然若畏
壘也已融然若華胥又謂公有壽者相一虎頭二燕
頷三田面四河目五廣顙六豐頥七盎背八垂耳而
坦度厚德實將之郭君嘗爲閩理官而公閩之邵武
守也以故習邵武守又嘗將作淮南而公又淮南之
六安守也以故又習六安守其稱六安守則云公至
而値歲侵爲茹藜飯糗辨色戴星以勤嗇先之而又
減省無名供應損輿皂禁勾攝寛徭賦自是歳不爲
災吏民戴之語具志中其稱邵武守則能先倭警而
增陴復隍授甲壯者寇至無所掠乃敝郡門以集下
邑之避者所全活萬計郡故有饒戸供諸使客及守
倅之公厨取給焉公悉革罷之至以是失僚吏意隂
中公公不之報亦竟弗動也夫翁公習公於鄉則稱
公鄉郭君習公於官則稱公官不佞習公於子則稱
公之子此三者俱非所以壽公也然而公所以壽者
佹得之今夫惇龎亭毒未易漓也沃根淵源未易既
也穹窿磅礴未易騫也廓澤而沛之嗣德而衍之以
交相致於永永者又未易艾也以此三者壽公可也
葢南山之詩云樂只君子萬壽無疆即繼之以樂只
君子民之父母棫樸之詩曰芃芃棫樸薪之槱之即
繼之以周王壽考遐不作人侍御君之治吾吳吾父
母也騏與文柱固侍御君之所薪槱者也其所願在
無疆之壽與作人之遐於侍御固已厪而况於爲之
父母者乎又身爲德於天下國家者哉或曰固也子
何以重頌之曰不然南山之與棫樸章何以俱再也
咏歌之不足故重之重之者忠愛無已之意也遂授
其語於二子以往
貞吉篇爲華母顧太安人壽
我先師大夫學古入官乃弗究贄寀曰我不敢自怠
自泆家于政惟共養考妣惟弟晜惟惇族惟省卹婣
黨天不弔于室奪厥元妃次顧實用德接曰我何以
當公齊夙夜慄慄湯液滫瀡以時進退衣繻以候必
躬曰不腆一心專精於公所既受署家臣十千指男
女有班耕織有序出納有度筦鑰有紀無嘻嘻無嗃
嗃無亂行無詭倫公曰都良哉顧拜稽首淑愼乃儀
以相夫子毋敢暱進維吉月熊羆叶于夢乃篤生我
春官叔陽是煦是乳若渉春氷毋或墮于襁褓先以
身儀弗納于邪以視伯仲惟均公曰都允若婦允若
母惟陽若大夫之訓夙惠且成褎然公車予虞用除
爰隷咎繇爰副秩宗爰積三最 皇心孔愉安人
翟茀軒魚珮環雍容以薦于公公曰都予耄期倦于
勤汝其爲政家用是康子孫其昌甲戌公賔于帝安
人請從公曰咈哉汝弗揆于予衷三孺子不夭匪汝
曷恃安人復拜稽首益毖益勤式廓其初陽帥象胥
弗諐厥恒爲時選臣既蹈兹百罹即公于宜安人控
籲復請先弗克印翼孤孫若置股掌天復剪我華秀
而隕中弗實弗堅安人乃言曰未亡人之不卹柰何
使陽斬焉我弗樹後陽則弗歆我弗樹我後何以覿
我先公卜于伯介子吉陽食卜于仲介子吉陽食陽
無子有子其以繹我公既立後引養引恬師師怡怡
閨憺忘亡家臣受職以次理生屋潤于北畆拓于南
于槖于囊乃積乃倉癸未宜人登于耋諸子太學暨
鴻臚執觴霤之左北嚮諸婦奉盤飱霤之右北嚮諸
孫婦及女各從五服之内族姻以齒男執羔羊東序
女執脯脩純絲西序臧獲以班列于墀家之諸老將
揚觶安人辭弗敢受曰苟不大棄先公之命其以一
秬鬯卜廟祝史進曰信哉卜而得繇坤之六三含章
可貞旡成有終又其彖曰安貞之吉應地旡疆吉且
旡疆祥孰大焉寔惟有終之貞門下故吏紀其言以
頌
壽大司寇景山錢翁八十序
當大司寇景山翁七十時而不佞旬宣浙西部獲效
一言之壽以故太宰朱恭靖公爲擬恭靖公之稱鄉
先生葢三十年云而翁是時謝不任而里居僅三易
歲也居又十年而翁已八十不佞之解三鎭節且四
年而其子進士君復乞一言以壽之不佞乃謂進士
君子之家大人距前爲壽者十年所有一易言惰行
足齗齗人齒否耶曰否子之家大人所居重於郡國
守相顧能得其居閒一語否耶曰否吾吳俗偷未見
子之家大人而矜少貴者有之然未有見而不自失
其貴且少者也未見子之家大人而自謂才者有之
未有見而不自失其才者也彼美衣甘食聯車騎昕
夕造請姬妾逓進絲竹成列固不能一一盡格之然
未有不畏其知者也葢十年所而吾吳俗頼子之家
大人而返者三四矣即盡以恭靖林居之日畀之其
不盡返而淳者幾希不佞嚮者竊有比以易鴻漸于
陸其羽可用爲儀吉吾騐之若左劵也進士君曰然
於是不佞乃言曰子知世之長欲有子之家大人也
與子之家大人之壽之益於世也夫亦知子之家大
人所以壽乎哉其頎然而玉立昂蔵若鸐者貌壽也
攸然而舒恬然而黙者器壽也冲然而若虛藹然而
若春陽者德壽也雖然猶未悉其所以壽也子之家
大人寔產於 孝廟之代當是時君臣休明中外
靜謐兵以不用爲威財以不蓄爲富太和之所薫蒸
洋溢發而爲鉅公大賢所爲壽者先天者也海内之
治至于今極矣 聖王垂拱而八荒賔服歲婁豐
登嘉祥時奏而子之家大人方憩息乎高明之墟而
優游於志物之享其所謂壽者後天者也且也今之
八座而五湖者其逾九袠一人曰大司寇應公逾八
袠二人曰御史大夫潘公大司寇馮公其開八袠二
人曰少師徐公少傅呂公夫豈獨子之家大人是皆
至治之所產而至治之所優養者也所以助太平之
象豈淺淺哉進士君欣然而起拜曰异哉以吾翁而
驗子言以十年之前而若左劵也今以子言而驗吾
翁於十年之後而又何疑哉請歸持以爲吾翁頌
壽宫保大司空印川潘公六十序
印川公之治河而報成事也三事大夫之頌公者乞
余言以爲贈未幾而 天子果嘉大公功伐下尚
書定議聞峻加公太子少保領大司空子一子官賚
白金文幣仍虛端右之席以待公以三月拜 命
而後一月爲覽揆之辰距其生葢週甲子矣公之故
人吳詹録君馭謁余山中而請曰唯是吾子之善頌
善祝也雖然其頌公也以天下頌也其祝公也爲天
下祝也非以馭一人頌且祝也余謝不敏而後報吳
君夫豈惟吳君之爲吳君頌且祝夫豈惟吳君之爲
天下頌且祝即不敏奚以異焉葢余自棄於世而竊
山中之日得一習養生家言諸言養生者人人殊然
大要謂神太勞則竭形太勞則敝是故毋役神以完
毋役形以堅而後可以長年及讀大禹紀則自其娶
塗山氏而拜司空辛壬癸甲有子弗子唯土功之荒
度葢居外者十三年三過家而弗入車于陸船于水
橇于泥檋于山手足胼胝歩履跳若巫而弗恨導九
河定九州則九賦式九貢其纖瑣繭絲牛毛而弗已
葢天下之稱善勞神形者莫若禹其唯民之是利而
損己之不恤亦莫若禹禹固謂之亡間然要必不能
自致其天年以終而玄圭吿錫之後平格之數迨百
其朞爲說者雖甚神而亦甚疑之得孟氏一言而後
决曰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白圭詫功以愈禹
而孟氏又闢之曰禹以四海爲壑今吾子以鄰國爲
壑水逆行謂之浲水是故逆則襄陵順則歸海其恒
性也順而行之行所無事也甚矣禹之示跡勞而收
功逸也當公之三治河其事益艱其責益重且鉅而
天下之危治河者意非公所克任其易公者意弗終
克任河其賢公者苦公之跡幾於禹其自賢者人各
操白圭之見以相角而公一切寘之曰成敗利鈍非
吾所能料也吾能順之而已自公之筴行而水即得
其性以與海合海不挾河而橫而維揚之土膏顯播
種時若河不沮海而怒而淮北之漕道通萬艘直逹
於大都公亦行所無事也公雖跡勞始詎何嘗不逸
終且也禹所治九河公所治得九之三四其廣狹小
異禹似難也禹役民於溺公役民於饒其所因便小
異禹似難也禹之佐有伯翳庚辰厲山氏而公少遜
焉公似難也禹不取計漕而公取計漕公似難也禹
之所難者與公之所難者各居二而又何疑于公之
不禹年也公始成進士拜郡司理即爲才司理進御
史即爲才御史出而按左廣則以風裁稱入而視畿
甸學則以模楷稱又超而佐廷尉則以明允稱又撫
江右則以博大精疆稱天下之所稱公賢者更僕未
易數然而不能稱公之所以賢在行所無事夫焉能
爲稱公哉先聖有言仁者壽又曰仁者靜公而利社
稷則仁利幽徐兖揚之民則仁天下方歸公壽於仁
而余乃推本公之靜以爲壽聞之公嘗因叩河源而
尺葦之刀幾遂滅跡於馮夷之口愁思發於背褁創
而起從事此豈能爲靜者耶雖然余故有以得之余
叨治吳興部而謁公於里夷然若無官者一歸而若
浮雲之舒屈其賞則若遺問其功則若忘公眞能靜
者異時賛猷畫秉衡樞而奠國家於九鼎皆行所無
事之日也吳君試以薦之公其許我否
壽少司空五臺陸公暨配陶夫人六十序
平湖之最著族曰陸陸之最良者曰太學諸生夢龍
尭夔一旦而布其族之幣來請曰惟是我陸之有司
空也若露處者之有宇也嬰孺之有媪保也葢司空
世世受禄祿不足則受耕耕又不足則自裁其衣食
之奉稍羨輒以旁拓南畆顧其所拓畆不以家而以
族其田之用有三待而舉火者取若囷焉待而資誦
者歸若熟焉待而共力者呼若踐更焉且微司空而
吾儕何以媮食孰寢也微司空而吾儕何以忝衣冠
即衣冠何以無行禽也司空業六十矣唯我陸之黃
耉若襁負靡不加額願長有司空念欲頌司空而所
聞於善頌無如吾子者抑又有言遡司空而上曰刑
部公又上而光禄公則靡不六十且七十者也然而
未有偕儷者也有之自司空之配陶夫人始吾子以
爲奚若不佞乃返幣而謂之曰坐吾語汝汝知司空
之爲德於陸乎不知其爲徳於天下也而猶未滿也
吾嚮者舉進士竊從司空後司空任不過一畿縣令
其父母師率之恩班班在吏民間而所引誼抗諍得
請於其長吏者餘波漬於十一州邑而不自顯迨其
郎南省有島夷之訌司空受署爲其帥畫筴大小輒
効而不能竟厥用亡何避其宗之貴幸者逡巡以病
免再起而郎祠部已再爲儀部則正色以伸 天
子之禮徙考功再徙選部則直志以明上臣之用它
賛獻宻勿大有職之所不能限者一齟齬輒又謝去
而乆之強起徘徊九列間尋召拜大廷尉遷今官君
相若虛己以聽者司空慨然進其所欲吐而又齟齬
則又謝去夫司空之爲德於天下與天下之望徳於
司空者俱誠未滿也然三起官而三棄之若脫屣何
也其智用也夫三起官而三棄之若脫屣於世疑漠
然者顧猶惓惓乎不忍於世之未康也猶若有痌瘝
者其仁用也葢司空少而習大雄氏學晚而益精進
焉其仁故不能盡四生而度之然所爲慈愍者廣也
其智故不能超三界而上之然所爲明悟者深也汝
能窺司空之滿而不得司空之所未滿得司空之所
未滿毋論爲德於汝陸者無量其爲徳於天下者尤
尚無量也且以司空之所自言必欲度四生超三界
而汝乃拘拘焉即數千指之所被德而頌司空取汝
之所見壽者相而祝司空又取其所偶聚之眷屬而
重司空毋乃非當乎哉二子矍然起復前請曰子之
言大矣雖然吾所知於司空者徳吾陸者也所知於
司空之陶夫人者佐司空徳吾陸者也所持於壽者
相以爲司空也亦以陸自爲也他非吾所及也不佞
曰然子姑請之姑書以應之歸而質諸司空司空字
與繩天下稱之曰五臺先生
壽封侍御平山董翁序
隆慶庚午八月余叨晉臬與察試事既撤棘而覩諸
生中有朗然玉峙者心異之問而知其爲今侍御董
君也居半歳而有致題名於里者則君褎然在列居
又三歳而余入領冏牧則君已拜大行奉使率稱指
翕然有僑札稱會琉球將受册君意不懌曰不榖幸
以 天子命乗長風破萬里浪一縱觀大海之外
其如重吾大人慮何葢謂其父平山公也當是時君
寢食爲損而琉球使竟不至乆之君别以使事過里
上公壽懽甚道遇余於襄陽余戲謂董君起居若翁
懽倍昔乎董君謝曰不佞誠有之乃大人則否曰吾
嚮者業已棄若於 國矣柰何復以我累而志且謂
兒異日當縣官寄夷險置度外而行余益異其言曰
子之大人嘗有官職乎曰有之是嘗爲諸生矣凡八
試輒小利而大不利當其試時即無不謂大人利者
雖大人亦自謂利也然而竟不利也以有司貢上得
訓導鞏昌郡學嘗署秦州學事而有丁祭羡金十往
署學者槖之大人辭不可則易十金爲百祭器以惠
永永擇諸生二十人親授之義指有李松者連登第
及遷西華教諭則其邑之虛舉子科者二十矣公行
視學宫坎其東北隅之地乃歎曰此所以虗其科也
首捐俸募工築土山而建文昌祠臨之邑人爭爲助
版築五年邑諸生王敬民者亦連第然自是大人益
倦游有所丐乃得教授爲懷仁府府寄霍州尤以逺
之移絳州爲靈丘府有禄食而不佞亦叨第矣不佞
之自諸生試也人無以爲利者雖不佞亦不敢自謂
利也然而再試輒再利事固不可知以大人之宜於
官即一徙當脫穎然三徙而不能離博士名竟曵裾
王門以老不佞之甫釋褐而稱 天子使者何也
余謂子無與若翁論難易凡若翁之所難以儲子之
所易也若翁材而僅施之教子得教而逹之政理也
翁不自食報而食子之報亦理也葢未幾而董君以
郎高第御史矣平山公以 國慶封如董君矣君所
按治淮鹺鹺政理矣臺故賢董君而重南省請以繡
斧屬之矣董君行而道出太原里以清和候爲平山
公懸弧之旦郡國守相前具牛酒爲壽董君肅拜上
百歳之觴已跪而請益公所誨董君者寧獨區區秦
州西華一二事乎哉董君素稱平無害然至南省而
五郡百萬家之命出入於三寸之管思所以益平山
公壽者是有在矣余既負巨劾里居天下厭余之言
而董君獨走使萬里而乞一言以壽平山公夫余言
烏足爲平山公重第聞之晉人晉多大鹺賈當董君
之按鹺而或有間窺公者公正色謂曰是不聞吾先
江都正誼明道之說乎哉此吾兒地也客逡巡愧遁
去公之所爲隱德如此即無論余言重公亦不以董
君重也
壽丁封君七十序
今年冬督學使者校文於宜興合四郡十七州縣之
秀才弟子而試之其父兄俱從可數百千艘鱗比於
五里之郭而邑令丁侯元敬爲約束居亭主人平市
司價當入試而寒甚則多具湯餅槱薪儲火以綏之
諸弟子厄於格而不與試其微有尺寸長則爲委曲
以奏使者不見聴不已諸父兄稍一通搢紳籍即用
公暇造請毋避氷雪所饋不過一筭器食而諸父兄
與其弟子若嚮太牢而忘其窶于旅也葢驟欲有所
效於丁侯而不敢進已而與其邑之父兄會則父兄
之所以稱丁侯者謂丁侯能禮其賢士大夫存恤長
老時時修殷周上庠風而與邑之弟子會則弟子之
所以稱丁侯者謂丁侯勞來匡直鼓舞振德之意往
往有加於古諸所會非父兄子弟而稱其邑之吏民
者其吏則攝侯之威而則其操其民則食侯之惠而
循其法侯所理平賦寛徭善狀種種非一而慸獄之
雪精誠格於夢寐諸邑之吏民以至父兄子弟謂吾
儕之欲效於吾丁侯者寧倍蓰若而至於今尚不敢
進也又寧渠若是時余方臥海上而兒子騏駰軰歸
而爲道之諸後先騏駰歸者亦爲道之而詹簿吳君
馭適以書幣來請曰不佞不獲從邑之吏民及父兄
弟子以效於丁侯也然而有侯之父太公在夫太公
者故浙東知名士也爲經生業老不遇而以丁侯請
來就養未入郭即扁舟汎二九探張公善權之勝攝
衣登陽羨諸峰絶頂翩翩然有遺世志焉已而察輿
人之頌聆游女之歌而後謂丁侯曰與乃公舍休矣
居復謂侯曰吾不而若也吾白首受鉛槧矻矻佔畢
以思欲效之民而不可得汝一下帷而得之胡易也
雖然有可以益汝者曰無倦而已自是太公甘二簋
之養多深居晏處而一邑之耳目所日新於丁侯之
善狀者竊意自太公所得之而莫可跡也會侯奏三
載之績上太宰以卓異請得封太公如侯官而太公
業七十矣吾儕之所欲效於丁侯者乆而莫敢進也
以子之一言而效太公雖丁侯其能以太公郤也耶
余竊謂古之人感其主之賢者以其田獵鍾鼓之樂
欣欣然相吿以庶幾無疾病固出於愛主之誠而所
以自爲之地者固不淺也主安而後民得保其安今
侯以太公懸弧之日合邦之大夫士而嚮之鼓鐘之
聲聞於外而民寧不有欣欣相吿者夫豈唯吾侯之
無疾病抑太公以如岡如川之壽安吾侯而吳民亦
藉以安兹言也庶幾其少有可進也耶吳君善之而
屬周先生公瑕書之以侑千秋之觴
封給事中周翁六十序
今夫士居平里巷間有所不可於吏治則奮然撫擥
歎曰何渠一當生擁銅墨吏民上必不爲若所爲夫
豈直不爲若所爲將以信吾所欲爲者耳稍進之與
論天下事而又有所不可則又奮然撫擥歎曰吾安
得一日以皂囊囊白簡立楓陛下與 天子宰相
爭是非夫豈欲與 天子宰相爭是非將以信吾
所欲言者耳夫士操此二端者得之毋論已或不得
或得而不盡酬而有子則必以屬其子曰是且爲我
終之夫人孰不欲貴重其子然而士操此二端者不
盡爾其大意謂我能得之於子子庶幾禪我志而已
雖然士操是二端而不得之恒也其不兼得之恒也
兼得之不恒也不兼得而得之子不恒也周封公之
父曰司訓公當其訓吳興日進諸生盤辟修禮容呻
吟章故出從竹兠子謁郡督郵歸啖一盂粥白見底
而長令擁騶呵而過之是必私指曰吾且佹得若而
竟不得以窮約老耶而封公且嘖嘖學宫矣是必祝
曰銅墨之與皂囊白簡也兒異日勉旃庶有以一端
慰我而封公甫踰冠則已薦於鄉其材媺而氣壯可
芥視二端拾也顧數奇甚數上春官試亦數佹得之
而又不得最後乃歎曰苟有以慰先君者即一端晚
矣當公之就選人而得四會令度士所欲爲者則爲
之所不欲爲者不爲也出則其吏民相謂曰公師帥
我者父母我者我何以報公而二千石聞之不善也
曰是且奪我聲因數尼公公浩然棄其令歸然公歸
之明年而伯子以衷舉如公明年遂成進士拜官給
事中葢公之所不能得之身者得之子矣毋何給事
中以 兩宫覃恩封公遂如之公時未六十也籍令
公不棄令而旌異婁上不爲年格格公第太宰方修
乆任條公亦安能遽坐金華省哉今公委言責於以
衷而饗其名且也 天子方朝明堂恭己而端揆
寅亮之言官有所發攄其直而無所當其危自今而
後公所得固未已也不佞業少於公七歳其生地異
而歌鹿鳴之時同雖幸蚤顯有官禄而於士所操二
端者則欿然矣是故於公壽不能辭以衷之請而致
其羡
壽黃常侍序
余以隆慶庚午預晉試事而得太原黃子廷綬爲第
八人其文氣宏放竒崛尤長持論决筴有先秦西京
風顧獨好余言以爲於今世無兩無何因黃子而識
其伯父常侍君寛然長者中實井井饒規條當是時
諸侯王以數十計獨秦晉爲兄國最貴重而晉之簡
王爲最賢常侍君與其儕陳老者對持内秉相推爲
謹厚造請名士大夫以文其質凡王之所繇顯於天
□□二人力居多而又垂十年所余解鄖楚節里居
□□以數竒上公車輒報罷然益自喜爲古文辭而
好余言愈益甚念無可以當之者走使數千里贄帛
而以狀請曰不佞伯父之歳六十而加六□希一言
之重余嚮者雖貌得之君然不能詳其事今者乃幸
得之黃子狀班班乎言之也中貴人性不能飭事父
獨君飭事父碧泉翁者三十餘年年八十而無倦色
又性多奢不能飭訓子弟君獨折節爲恭儉裁口腹
而出其腆以延明師誨其諸從子經術相繼登賢書
君之侍簡王也實司少府藏時國以多故枵然若不
能歳月君悉其智籌出入而息之不以一錢歸私槖
葢無何而藏充矣毋論邸中出羡錢新銅鞮之宫數
里而所營康簡二園爲金者二千助 三殿爲金者
三千助兵費爲金者四千而贏且又時時寛租賦賑
饑埋胔以成簡王賢 天子至下璽書見褒旌而君
退然若無與者余既因黃子狀益悉君則竊謂中貴
人業已軽而又所事諸侯王無可自顕見則又軽然
其能重君而因以其名重者莫如晋而晋則前莫如
勃鞮而後莫如張承業勃鞮之始以不負晋獻而断
文公之袪既最後乃以吕卻之謀吿而成文公覇承
業之始以不負晉克用托而夾輔亞子開冨彊之基
最後竟借晋而唐讐雪是二子者毋論材可謂秉節
自信者也然其時小者國大者天下雲擾火革而出
其長以有所顕見今幸當穆清世委兵甲盟媾而不
用即諸侯王亦不過奉藩食邑其賢者修詩書之業
仁禮自娯而已夫以諸侯王即不能大有所顕見而
况爲其左右者哉以君之幸而不爲勃鞮然簡王之
棄國未幾而敬王即繼之以迨今王而國計無闌出
者其治蔵亦何必承業哉黄子能持論决筴者也夫
既好余言則豈惟持余言以夀常侍君異日登之晉
乗可也常侍君號西崖平定州人陳老度其年八十
而九矣余故豔附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七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八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壽序
壽成伯詹録六十序
當是時余補州諸生而詹録前已爲諸生挾儁聲又
長於余六歳然余忝居族大父行詹録業卑遜不敢
以齒進而顧其操觚管屬文辭往往有余所不敢望
者未幾余舉進士遂獲與詹録之父儀部君同年而
詹録爲諸生如故自是文日益高居諸生小試輒利
大試輒挫以是入訾補太學其試小利大挫復如前
葢自余解太僕出領鄖中節而詹録始釋褐鴻臚序
班余復解鄖節拜南廷尉甫避言里居而詹録復自
序班進今官矣序班所職朝儀句傳引導之事最名
喧卑而詹録居之無倦色及其進今官也靑宫爲之
署珥簮握管法從英賢爲之寮采三事而上待之不
稱屬而稱友後先凡三使其最後使奉 天子所
上 兩宮璽書守令而下負躪前導而詹録居之無
德色甫竣事還里即上章請告人謂詹録相公不急
公耶而柰何逆自逺公即不治行羔鴈筐篚之及里
門者望風返矣公府之色稍易和愞而爲峻矣詹録
謝曰相君以先大人故念不佞不佞何敢逺第吾聞
之昔人秘書郎有限有限即有競吾幸而獲居有限
之地然亦不幸而不得爲無競之人夫予告者何限
也吾姑舍而避之以全吾無競之天足矣且也筐篚
之及門吾厭之公府之色和愞吾畏之今吾幸而得
謝其所厭畏者胡弗愉也章上果得請自是詹録益
杜門蕭然物情之外而年亦可六十矣吾從季曰瞻
美者僂行而請於余謂族指衆而吾王之西而邑居
者豐嗇時時不中程自詹録之始爲豐而嗇者趣之
近晩節之小裁節爲儉而豐者趨之以駢無敗度也
三老困質疑不能剖取詹録片語而析民幽隱以公
庭爲百里取詹録片語而逹中表昆從之饑者廪之
寒者杼之爭弗解者居閒之是胡可以一日令詹録
北也詹録之事父母孝撫弱弟慈待其婦吳孺人莊
而和教諸子肅而序吳孺人佐而宜之其弟與諸子
則而象之家庭之間雍容如也是不可以壽乎余謂
瞻美若知詹録里中事當以里中語壽詹録有如相
君念詹録趣尚書尺一召之河潤九里所以隂壽吾
鄉國者尚有日吾拭目俟矣
贈王晴川六十序
語曰爲善無近名余始疑而不得其說也得其說矣
猶未得其人也乃今庶幾於王君有年得之余不識
君識君之弟百榖已而爲百榖表君之父██處士
藏而知君之先自烏而王其姓也自江隂而吾郡居
也今天下以名歸百榖毋慮委輸然徴言者以日至
問竒者以旬至守相之干旄以月至然而亡救於挫
産也即百榖之爲文詞游思大古以求微言之合夜
猶篝一燈囁嚅不休劌肺腑黠脣吻而後獲天下名
然亡捄於其病也世即未有以一名名君者君年二
十代父理家政則家日起一切米鹽枲絲漿脯之類
身理之咸得所而不覬以勤聞屬父病而暑旦夕蠖
伏牀頭侍湯藥衣帶生蟣虱不解居喪毀瘠骨立三
載不窺内寢其家人皆化之而不覬以孝聞撫百榖
提抱中至有成立畢其身毋幾微忤而不覬以友聞
年四十無子始置媵有子矣而不替其婦敬也葢閨
第之間煦如矣然而不覬以睦聞生平無孌童豔女
之好途遇招揺者趣擁箑自蔽矣顧其頴猶有泚也
然而不覬以慎聞所任子錢人必以信其已在一闥
中而嬴在千里外廉者五之其貨賄歸也亦無慮委
輸然然而不覬以能聞是毋論世不能以一名名君
即百榖亦云吾知徳吾兄而已亦竟不能一名名吾
兄也且吾兄所謂守柔日強者夫守柔而日強用其
光復歸其明正老氏所謂不近名之善也夫豈惟天
下之實歸之其靜專翕嗇毋滑其精而揺其真將天
下之所謂壽者亦歸之矣會君年六十而百榖謀乞
余言以壽余姑以所聞於君者授之曰是爲善而毋
近名者其避世墻東王君公也耶如以名名余文則
將弁髦之不暇不然而稍味之乎異日將客君所於
君之昆季論名實矣
石峰曾翁偕配嚴孺人壽序
衡之爲州至唐猶未以人文顯吾嘗讀昌黎氏言謂
衡於中州最逺南方之山以百數獨衡爲宗最逺而
獨爲宗其神必靈又稍南盡而郴其氣蜿蜒扶輿磅
礴而鬱積氣之所感其可證者僅白金水銀丹砂石
英鍾乳橘柚之苞竹箭之美千尋之名材而已進而
求之人所謂魁奇忠信材德者不可得而僅得一廖
生則捐妻子爲道士且又家郴而學於衡山者夫衡
之荒落簡陋若是而最後余濫竽楚試於諸生中得
一卷最能抉聖賢之所以立言而藻又足以發之其
急節緩歩隱若闇合於昌黎氏之指即下而廬陵眉
山毋論也用以冠諸生之言易者徹棘而進之問姓
名則曾生鳯儀也其產衡産也雖先世吉之安成家
於衡三世矣問其年僅踰冠也其貌溫然而雅其器
寛然而不拘迫也徐而稍窺其藴則所謂魁竒忠信
材德人也既誦習孔子有父母以孝養稱不爲廖生
棄家而托於方之外吾竊以夸昌黎氏而乆之余納
節里居曾生挾其長而進試南宫者三矣三輒不利
不逺數千里而來謁吾方以世之不能知生爲世惜
以生之不見用惜生而生冲乎其若無也孜孜乎以
不聞道爲耻而以一見吾爲幸旬而稍露其欵乃復
有所謂耻者不能蚤推禄食食父母而有所謂幸者
則謂其父石峰公業六十母嚴亦五十餘且將借吾
之一言以壽其父母庶爲其父母重也夫吾言何足
以重曾生之父母然而生之慤誠不可已也以生之
舉石峰君柔色而安受人之唾匿身而黙解人之鬨
折節而不夸子之貴師以一藝傳雖薄之而終其身
以厚報子其兄之子如子母其外王母如王母乃生
之所再舉於母嚴者則又能事曾君如嚴君事曾君
之外王母如曾君及他節嗇以佐施勤共以佐客敦
切以佐訓子要亦足稱長者令婦然亦閭井閨□之
恒行而今得曾生以聞於予又得予以有聞於天下
意者昌黎氏時寧無一二長者令婦如生父母而靡
魁竒忠信材德之子以顯之厪厪一廖生又棄家而
托於方之外宜其寥寥若此也子歸姑以吾言觴而
父母而告之若夫共醪肉衣斑斕左右奉養以極志
物之敬進而修大人之學繼道統使千百世之後尊
其親侑啓聖而亡忝此毋論孝小大有生家之郕公
在夫一第何足以重生夫生之一第何足以重生父
母曾生再拜曰謹佩教
壽史氏老姑八十序
葢王父司馬公凡三娶陳而其繼爲我前王母舉伯
父都事公與葉氏姑其又繼而爲我王母舉姑史太
夫人與先御史大夫公太夫人生十六而歸史曰蘭
谿君當是時蘭谿君之父河間公甫罷郡而司馬公
開薊府入佐樞廷與河間公後先任南北臺兩家喬
木甲第相望河間公負貴伉聲而蘭谿君親其愛子
太夫人明豔嫻禮教車服光彩暎帶中表間毋不嘖
嘖羡媺而太夫人之歸史其始事河間公及姑陳孺
人用孝謹聞既而奉河間公以禮終則專養陳孺人
者又四十年亦以禮終與蘭谿君相莊事白首雍容
無間也己無子則子媵所舉者撫而教之以至成立
踰於己子葢太夫人之歸史六十有五年前所稱血
屬今無一存者而獨太夫人巋然若魯靈光晚而往
來兩姓家共養亡異兩姓之族指衆間有疑難不能
决或鬩墻狺帷者取太夫人片語立解太夫人一女
子耳其志行磊落若丈夫生平不事佛茹素而自然
具平等心作方便事其御臧獲一以寛又不耐問米
鹽錢帛出入數以故家益落太夫人意豁如也曰令
吾兩郎君在吾何憂饘粥兩郎君者謂不佞兄弟也
今年八十矣太夫人避觴而來就我於是史之族若
諸從子孫有來謁者坐定太夫人左顧而曰我開府
之女開府之姊而開府之姑不爲不貴矣謂我挾此
而婦於史有加色耶對曰否也則又右顧而曰吾少
者食若王父已食若父今乃食若兄弟矣謂我縁此
而有損色於若王不耶對曰不也於是世貞兄弟乃
奉觴前爲壽曰此太夫人所以稱丈夫也夫貴不人
驕貧不人覬此女子之所難也而太夫人易之與貴
忘貴與貧忘貧此丈夫之所難也而太夫人易之且
夫心志不役易安也形神不琢易堅也恚忮不作易
腴也不營酬德不責人酬易居世也此五者皆壽道
也而太夫人裕如矣世貞不幸而中背先父母所謂
血屬者行盡而獨太夫人在即共養寧有倦哉太夫
人八十矣而有少容自今而後太夫人之日皆不佞
兄弟日也請得歳避史之觴而觴我太夫人夷然若
忘己有間曰若之日吾日也吾不若之觴將誰觴於
是世懋偕其親執爲詩歌以壽太夫人而世貞敘之
壽太保故相嚴翁七十敘
當世貞之自楚而入領太僕以便道歸里嚴翁甫六
十三而世貞獲從諸公後一稱觴焉觴有辭辭人人
殊其大較謂翁爲德於天下雖不能甚乆而能甚鉅
用是寓無疆之祝以俟葢迨於今七年矣而翁貌益
進而童髪益進而鬒天下之望益進而山斗世貞之
受知翁益進而深然後廼愧嚮者稱翁之徳未盡夫
翁之徳固不惟鉅而且甚乆也試屈指而跡今之天
下不亦蒸蒸治哉宮府之昔棼然絲今顜若畫一矣
大司農水衡之昔惄然饑今飽而思溢矣九邊吏士
材官之昔纍纍然尫今勇奪有生氣矣四夷之昔驁
然而羣萃我以逞今解辮委質稱臣妾矣數千萬里
之逺其居黔首上者不敢飭情以苟避縣官三尺爲
之下者不敢小愛其財力日夜委輸而惟縣官之是
供即不敢以痛且竭告此無他吏治澄故也夫吏治
之所繇澄則非一朝一夕致也當分宜之用事而中
外之心固甘於海若聚溷之瓠而忘其臭其精神意
氣與苞苴並而注之倖門者知退而稍割其羡以自
肥而已雖其人之驟敗足以爲龜鑑而世猶内疑而
莫知所决從自華亭公代爲相而嚴翁拜太宰如氷
玉之相輝照以故杜襄陽荀青州之餉有望車門而
却者有中道而却者有將發傳而却者葢世貞時時
晤今陸司空與繩司空故以郎事翁宗伯又事翁太
宰間謂不佞嚴翁夷然坐堂室郎有所建白小中窽
翁毋弗唯唯聴也中涓貴游有所居間郎不可翁又
毋弗唯唯聴也即 主上有所俞咈而法當持諍以
告翁翁又毋弗唯唯聴也事立而天下歸重於嚴翁
翁逡巡謝曰此非力所任郎某某議也間一二失
主上意或中涓貴游有所指摘翁又逡巡謝曰老臣
誖有之郎無與也葢未幾而翁入相華亭公恃以左
提右挈而翁念其二尊人老遂予告歸矣翁雖去國
十五年而太宰宗伯絜法有不奉翁畫一者哉而况
公車之所掄薦啓事之所噓籍幾徧海内羔羊素絲
之三事大夫有不自翁出者哉余故曰吏治之所繇
澄非一朝一夕葢指嚴翁也說者則謂翁今去國而
鄉十五年其所爲德不能鉅而能甚乆夫乆則信然
其謂不能鉅者非也夫嚴翁 世廟之師臣也握統
均佐調爕至貴倨也而挾齒德以祭酒於吾吳之邦
諸邦君大夫非門生而故吏里舍中稱觴者非孫曾
則亦子姓行也然翁方恂恂然不以尊而踞邑令之
庭自勝衣冠而上者靡不講均禮也嚴翁雖不至虞
饘粥然非有安昌鄠杜之產也而賦率先其里豪五
服之外至於稍半面稱識者靡不衣食於嚴也故去
嚴翁之歸而十五年其鮮衣怒馬盛氣而加閭左者
鮮矣出而家于官歸而家于郡邑而傍操其權者鮮
矣矯辭詐欺爲□駔行者鮮矣夫嚴翁者表也表正
而景從之夫嚴翁一爲德而縉紳以仁讓成其俗於
上父老子弟以謹厚成其俗於下何言非鉅也於是
嚴翁之所共爲德天下者華亭公長於翁八年矣而
家居在二百里内翁差少而又最壯有如 天子
修明堂辟雍之政以三老五更聘二公而親袒割焉
既乃左顧嚴翁謂公幸未老其強留以陪左右翁亦
寧能曰老臣不能敢捐精神與鄉之泉石而竟恝然
辭哉是言也翁之二子鄉進士治太學澄實徵之雖
然微二子世貞亦烏容以無言也
少岳華司諭先生七十序
江以南文獻無慮數十百家毋如錫山之華其著於
華者無慮數十百人毋如故秋官大夫補菴公余以
通家子獲從公游而是時少岳先生爲秋官公伯子
博學工制科業補諸生籍籍有聲秋官公未懸車而
謝南曹政老于家諸家秉悉以委先生伺其所出内
操縱咸中窽大器之指而顧其臧獲曰此眞而主也
秋官公性好書又時時受徵逐有文役而皆苦日力
或以屬先生草及讐校靡不當公意則又大器之曰
此吾益友也公好客先生則亦好客客若文待詔父
子彭孔嘉陳復甫周公瑕袁魯望軰其果胣脯充溢
酒不罍耻而間汰其下者無敢以便佞進公好施先
生則亦助之施素侯之產割以贍五服衣食所流羡
踈戚盡洽而裁哉其濫者毋敢以僥倖奸公又大器
之曰此吾畏友也當是時以先生子故衆歸徳公以
公父故衆歸名先生而先生獨坐數奇不獲一策辟
書目其學益博制科業益精旁及古文辭多瑰偉而
試益不利最後膺貢謁吏部選得應天訓導人或謂
先生貴家子奈何挾一蒼頭靑衫瘦馬躄躄長干里
中先生甚樂之曰官長不吾讁吾得以其便汎瀾三
山大江之勝何幸也則又謂先生飽膏腴一旦而攺
舌以干半菽漿藿之味習乎何自苦爲先生又甚樂
之曰禄易塞使我摩腹而受竹素更以其暇教授諸
生何幸也於是人人謂先生宦薄也而有味乎言之
尋進上虞教諭未上而持母夫人服歸既除先生循
其髪歎曰我頭顱之何謂而人且以我有味乎薄宦
也遂絶口不復挂仕進葢未幾而先生年七十矣其
歩履矍矍然其頰膩哲而豐肥見者以爲五十且未
六十人也顧先生少而能以施予奉客益秋官公徳
晩節時杜門門鮮候剌秋官公爲宏厦粵房茂林曲
池以居先生弗居居茅茨廣袤不數武公遺阿錫檿
絲之服先生弗服服十徵布公所常蓄古金石圖籍
以觀先生弗觀觀止諸生時書厨人薦公所食臡葅
羶薌之味先生弗食食僅取一鮭菜於是人人乃謂
先生嚮者非有味乎薄宦也其天性然也先生聞之
曰不然夫豈獨天性哉老氏三寳吾師也余雖從秋
官公游第游先生之日長而以愛女女先生少子其
知先生最深先生丈夫子五皆美而材諸孫十餘人
蘭玉茁茂當不下萬石五桂君第聞先生居恒持家
秉余不佞少於先生十五年而饘粥之遺盡捐以付
兒軰束身一畆宮與世事遼矣敢薦綦縞之貴昌葅
之甘而爲壽曰先生能從我游乎哉信爾百歳殊未
足多也
壽觀察使觀海顧公六十序
始公之爲孤童而依太夫人也其受伯氏經而奪於
生且不繼人謂兩司諌弓冶不中蕪乎兩司諌者公
伯父父也公自奮下帷晝夜不輟而成進士其釋褐
繼其父爲行人人乃相詫是必亦司諌弓冶今不蕪
矣而公逡巡數引郤念太夫人老而輕其身於多諱
之年則不忍且謂二父所終位也於是得稍轉尚書
郎郎都官部諸繫囚當讞者咸自以爲不寃郎稱平
矣而又出而守饒州饒饒地也以數困重賦故谻而
公袵席之稍稍稱其名亡論公潔廉自勵氷蘗所興
革梳爬其弊殆盡惠利孳孳深單赤不知於黄頴川
召杜二南陽孰爲右然公居恒謂頴川何自數奉璽
書賜金增秩召杜何自市父母稱夫取名驟者實必
不深洽識者以公殆勝之自公之饒高第而得副憲
也人謂去九列歩武耳而公一日復念其太夫人老
而乞歸養諸所以僃物承志毋纖芥憾葢太夫人以
顯融終而公孝廉聲籍籍朝野間公尤不欲自見其
徳而部使者數上書具其事 天子異之即家補
廣右入賀 萬壽還道遷貴州右叅政而令子太
史公首自公車擢讀中秘書公乃引疾乞骸俄復遷
廣西按察使而公不爲動其請益力遂得予告歸公
雖歸望日以重葢薦公者無虛歳而公始欿然不自
安也乆則夷然忘之今年壬午公壽六十諸欲公出
者曰公必出是甚徤耐飲食其出外之而聯百城寄
則當爲縣官拊循元元提綱挈紀飭武吏堅儲胥以
毋煩宵旰内而與君相籌於細旃墄圮之上使墨者
望而飭簠簋苛者望而惻疻痏躁競者望而玄黄其
馬尚亦有利哉乃其中外之宗戚與所識窮乏則不
然曰公幸毋出公出誰與囷廪我誰與衣槥我即小
自飭而干旄之下誰與揚我寃誰與白我公且強我
爲處可也人或以語予予嘆之曰夫言公出者非當
言公毋出者亦非當公方栖神於恬淡之境順適於
無何有之鄉以與造物出王汝執以爲出處而彼視
以爲浮雲之卷舒而曹奚擇焉然則爲而計者願世
之長有公而已今夫敦璞不凋易完也澹泊寡嗜易
足也順事恕施易慊也固嗇不漏易永也此四者公
之所富有而曹之所忽而吾老子以爲寳以爲深根
固蒂長生乆視之道而又何疑焉公顧氏葢江左之
著姓曰顧梁世以嫓吾王氏而公父司諌公繇丁丑
成進士公之成進士癸丑而太史公復爲丁丑吾王
父司馬公繇辛卯舉於鄉吾父司馬公亦繇辛卯舉
而不肖以癸卯王與顧世世爲婚姻而余少於公三
歳先後備朝列晩而歸共一衣帶水往來無間從子
一綸於公爲内戚尤邇故摭余說以侑公之觴
賀大司空陽白曾翁七袠榮封序
曾翁葢家郢中云郢故 獻皇帝王時國也昔周之
興文王以緝熈令德假帝而鍾其休嘉砰隱之精於
賢士大夫故其詩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國王國克生
惟周之楨言周之聖賢君臣交相用也而文王後爲
之滋培之槱薪棫樸其材芃芃然茂也故其詩日文
王孫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顯亦世言周之聖賢
君臣之用衍而代相禪也以我 獻皇帝之令德將
何下文王而 肅皇帝之丕承式廓抑於武有光以
故人才之生寢明寢昌至於今凡三易世而愈盛坐
論作行之烈冠千古而郢最爲敦睦便章之地曾翁
之生屬正徳歳癸在酉 葢獻皇帝乆道之化已成
其和氣上蒸與貞元合而爲翁翁甫有室則又篤翁
以賢子大司空公又姑爲之緩翁之逹而速司空公
之成欲以交觀其一時之用而翁遂後司空公而應
公車辟翁之爲尚書刑部郎持平無害天下翕然稱
爲長者翁念且老而司空公公望日益重乃慨然曰
夫善歛者識幾者也勇退者晳分者也吾老倦游矣
即仕不止而柰何異日以九卿下遷避三公兒也已
又謂司空公太上所立與若交勉之言則吾何敢讓
焉爾其駿發厥功以畢我之志於是翁甫遷叅議嶺
南行省而司空公持中丞節填撫全蜀翁遂上書以
不任告得請歸里翁故工古文辭其在郎時固已爲
操觚翰者所指慕而至是益縱放其志意以與古之
作者下上自署其齋室曰陽白陽白者謂陽春白雪
亦故郢語也翁自以即寡和而通國中有數人者於
念已愉快而識者不謂然曰而郢非故郢也其被
獻皇帝化若南國之所謂江沱汝漢興於文王者哉
而於文辭不若屈平宋玉之牢騷而冶靡也温厚和
平庶幾所謂國風之周召清廟之頌若雅哉即和者
不一人胡累盛也於是曾翁之辭益修其體力益勝
而司空公奏中丞績則進翁中丞奏左司馬績則進
翁左司馬今而復以大司空績最 天子褒嘉之
復進翁如其官而翁之春秋届七秩其懸弧之辰與
錫命之日相差次公卿搢紳若而人相與豔歸之環
郢而從翁父子後者若而人相與侈張之爲頌賦之
類如千萬言而謂不佞某亦郢人也其先世徙蜀蜀
又司空公填撫地其知翁父子當最深強而屬之敘
不佞何能知唯竊窺夫 獻肅之際宛然文武之隆
而遐不作人以效成康之用者大而姬公伯禽召奭
次而太史司寇蘇公軰所謂不顯亦世者其氣象可
挹想而人可指數也今而後願翁專精神加匕箸進
而八十九十以俾司空公毋内顧則翁之年皆司空
公之年司空公務益精白一心以左右王室進而褒
翁八命以至九命則司空公之績皆翁之績而又何
間焉夫君臣父子之盛成周爲烈史冊固詳之以視
今未易軒輊也獨其時有降嶽之吉甫則必有穆如
之山甫爲頌以揚挧其盛而不佞非其倫也姑即所
聞紀其大都云爾翁毋曰之子也爲能和郢者也
贈趙伯子 五十敘
先御史大夫之成鄉薦南都而領薦者趙伯京先生
當是時先生之文天下莫不知而及其成進士更歷
中外者乆之而以按察僉事需次歸里先生絶不肯
復出日賦詩飲酒終其天年天下以爲屈而先生夷
然更以爲快先生之伯子曰 甫十餘歳即出應
有司試其文爛若舒錦而貌則冠玉一時嘖嘖以爲
無讓潘安仁而爲諸生乆之輒不利於省試伯子一
日忽自歎曰舍吾好而逐時趣即得之不以適而况
不必得也且夫日去我馳矣夸父之捷而逐之竟無
及我又安能爲鄧林稿也於是悉謝去所習制科業
而業古文辭彬彬可自顯見矣復去之曰舍吾好之
大而逐吾小非筴也且夫身後者吾所不及知也吾
安能役吾之精神以供人目無已而又供人齒於是
日嗒坐一室室無它設一几一榻而已壁無它庋六
經外老莊圎覺維摩楞嚴而已伯子故從其父徙郡
而有田在吾州可耕人謂區賦長亦易踐柰何不一
省視之伯子咲曰夫長五湖者何人也而乃一區長
也卒棄之如甌脫以故家益困而伯子亦不顧都布
袷歳乆敝則緝之不勝緝則纍纍下垂蹩躠草屨第
毋令足趾出外而已脫粟不舂時摘園蔬摘拱啜之
如享太牢閒出歩中庭小卉草間如登春臺唯意所
暢寂寥篇什韻之喉咽鍧鍧如奏金石伯子既已挫
銳匿聲毋論天下即鄉之人不能名其屈而伯子抑
且陶陶然併其所謂快者而忘之迨伯子之忘其爲
快而人且以爲木鷄乎過其里以爲畏壘乎而余獨
聞之以爲善屈者莫伯京先生若也善學先生者莫
伯子若也今夫人必至於忘其快而後可以言快余
既已持是說而遇伯子之子某乃戚戚語余以伯子
文高而不被名有家而不肯治即窶可具中人衣食
而不肯御有美男子四而失其二意者生而見畸於
造物者哉乃日覩其冺冺嘿嘿即欲伺所好慕厭斁
之一端不得也自所庋諸經籍外息而手一編則維
吾子之弇州集數讀數頫首而乙之已尋乙復讀將
無稍有當乎則又謂余吾父今者五十當有賀牢醴
羔帛之陳以凟吾父必不得請以乞諸公卿貴人奓
大其辭必不得請子之言吾父所數讀頫首而數乙
復讀之言也庶幾其有合乎余謝不敏謂某而之父
幾於道矣而又何所事余言且而之戚戚而以造物
畸者而父之陶陶而以造物贏者也而父閉關余亦
閉關而父不問産余亦不問産而父敝衣蔬食余亦
敝衣蔬食然余染之深厭而後離之不若而父之離
於未染也今夫修有器而受有根其根器完者未染
者也其根器損者染者也駟馬高葢其禍甚大是余
危而而父安也知我者希則我者貴是余賤而而父
貴也余方求去余之所以危者賤者而猶懼其及之
是烏足以當而父雖然必欲得余言則而父壁所庋
者足已得魚而忘筌則而父之室一几一榻足已凡
有言皆贅也於是其強傴僂書之歸以告伯子
壽少保兼太子太保左都督南塘戚公六十序
往余與左司馬汪公伯玉爲石交而伯玉實進今少
保兼太子太保左都督戚公元敬於余則竿尺時往
反焉葢嘉靖之癸亥也去於今二十五年矣隆慶之
戊辰元敬自閩帥御追鋒而北偕伯玉訪余弇中弇
中故尚稱小祗林葢三宿而後别與談兵事亹亹時
婁有邊警 天子倚元敬若左右臂元敬亦慨然
有犂老上庭封狼居胥意尋佩大將軍印畀南兵三
萬人俾訓之薊門北單于攝元敬威名稽顙解辮而
元敬得以其間益治邊僃邊僃益飭 天子嘉之
累進秩至三孤而是時大相實器重元敬以是得展
布無所顧忌最後虜警寂然 天子之顧漸怠大
相坐它事以身後忤旨而元敬屈矣忌元敬者方引
繩批根之而元敬廉功名特盛亡可媒孽乃移之左
廣位寄亡所攺而隂奪其權則又屈元敬之在左廣
嘿嘿不能有所發舒忌者猶嬈之俾以故侯需次里
中則又屈若伯玉之踵元敬而出出而佐治夏官也
予告者十載所矣則亦屈余亦踵伯玉而出出而至
撫鄖御史中丞以不稱歸里無所言屈也伯玉年六
十元敬自左廣屬余一文爲稱觴之侑天下方推伯
玉不朽於立言伯玉尚厭薄之精心於太上所謂何
敢澹辭以功名進其明年余次六十方抱蓼莪之隱
謝客客無以祝來者而元敬還自左廣乃走谼中乞
伯玉著所謂滄州三會記奉而贈余其辭皆宜契玄
著瀟洒物外語也余喜甚要元敬宿吾弇復得三日
與之談亦多冥契玄著瀟洒物外語而察其際不能
無露壯心葢又二年而元敬亦已六十矣薊門之人
思元敬之訓士若李臨淮課屯田若趙營平築垣壘
若蒙内史雅歌投壺若祭征虜以爲前後無兩而有
識之士則謂天下名爲治平而中實魚餒即緩急非
元敬孰可當艱鉅者故力薦之朝而卒無以勤
天子之顧而塞忌者口元敬葢又屈矣噫將無觸其
所謂壯心而有不釋然乎抑歸於所謂冥契玄著瀟
洒物外者乎是道也蒙莊子能言之而獨郭汾陽能
知之夫判二君子者若涇渭若夷戎而爲此說者何
君臣義也無所逃於天地間此蒙莊子言也以汾陽
之所知者僅是乎朝而棄之夕而用之即出朝而用
之夕而棄之即歸用而棄棄而用而我何與也投散
地而無觖中委重寄而無德色出入萬死而不懾魄
窮極奢侈而無快志此其得於冥契玄著瀟洒物外
者當何如也卒之位上公爵真王享上壽多賢子婿
保有令名垂之八極此數者蒙莊子托而等之於殤
賤愚不肖而其中未必爾也吾從子公藝謂余於元
敬誼當有所酬因序而寓之元敬業首肯則當更質
之伯玉筮之易曰雲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夫
飲食宴樂若非所以爲訓養其身以有待也是故曰
需若余則所謂枯木朽株人也而謬見收以留省之
兵事夫余能知汾陽不能爲汾陽能爲汾陽者元敬
與伯玉也余且從吾蒙莊子曵尾耳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八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壽序
奉賀致政少師元輔存翁徐公八十敘
萬曆歳在壬午特進柱國少師元輔華亭徐公眉壽
之八十而内閣諸大臣具其事以功令請 天子
方日與黃髪圖政理爲之躍然而興思若曰是惟我
皇祖有一體不二心之臣以嘉靖邦國則公其人哉
我 先皇帝之御宸極也雲蒸龍變公實左右翼戴
之惟忠惟勤惟亮惟端夙夜匪懈以終始 二聖之
治豈唯予一人所丕承將 宗社世世永賴謂太傅
少傅趣草 詔之必當公母遺褒謂大宗伯必遣使
謂大司馬予之傳謂玉府其出朱提精鏐五十上楮
四石之有副象龍之衮在焉公覽揆之辰在九月而
以先二月行人至自都用幣於華亭里第公拜稽首
天子萬年已出璽書捧讀之凡數百千言諸所褒予
非一而大者曰王佐曰儒宗曰逹尊皆以歸稱公乃
至所謂定國本宣 上德于危疑于彌留者天下之
人不盡能知之即知之不敢言而 天子獨言之
公畢讀復拜稽首至泣涕覆面而曰老臣無狀何以
當上析肺腑若是於是公之鄉父老搢紳衿裾前屈
指言我猶及事公進士及第時爲癸在未而今度壬
午而行覩癸未歳六十矣秩三師一品橫玉者歳三
十又三矣去登政歳之爲十者三矣及去政府而優
游無方之養者歳十而加五矣有子三人孫一人皆
列卿尚符璽其長者金紫次亦金緋矣孫所任卿繇
進士舉矣餘諸孫十六人皆有官職可拜其任書者
不遽拜而游於郡國學習進士業成矣即兒未任書
蘭芬而玉潤可念矣葢舉天下之所謂福者咸趣於
公而三相臣自太傅少傅而下若文淵申公余公皆
公秘閣公車所儲薦者也六卿自太宰王公大宗伯
徐公大司徒張公大司馬梁公而下百庶尹大夫士
非公故吏則門弟子也開府建牙方岳廉察暨郡國
守相皆公之所齒借翼暖者也公既已享使者禮成
而諸侯之介出羔鴈璧帛重錦百兩堂上接武堂下
布武閭左而近君子懷德小人懷惠千里而遥似者
頌實無似者頌聲即毋論世貞愚且賤無所容足至
無所容口諸君子故稱嫻於辭然有能庶幾 天
子之所歸稱曰王佐曰儒宗曰逹尊者乎有能推公
之所謂定國本宣上德於危疑于彌留者乎而何所
藉不佞爲獨自念公曩者七十時不自量輒以不腆
之辭效其大指謂嘉靖末天下之脉幾絶於壬人手
而公默延之葢拜公仁壽之賜者三世矣第天下能
知公之功而不知公之所以功則甚難公爲次輔而
軋於所謂首者則甚難爲首輔而軋於其所謂次者
則亦難欲有所明志於 英主而居幾望之後則甚
難欲有所創革而冺其跡於君臣父子間則甚難當
言路之首見推而欲宛曲伸之則甚難言路之尾大
幾不掉而柔劑之則亦難夫是六難者不佞不能盡
窺公之妙用第始而怵於所謂難及得公而犂然節
奏理解而遽爲易且公有 宗社大功二以爲不再
相當必有鉅福葢不佞之言登於公之堂退而側伏
於公之鄉者十年所矣公之壽加七而爲八其色澤
旋枯而爲潤其子孫加庶而益貴且賢公雖後天下
而樂若無意於政事堂一尺地者然 天子乆愈
敦念之至屈命使下璽書盡出尚方之珍賄而毋所
靳今夫 明興二百餘年於典至修備也其太和鬱
蒸磅礴至隆洽也然迨正徳而始有故相劉文靖公
以八十居洛當是時縣官方右武不聞所以優異者
及九十而爲嘉靖而始有行自是少保毛文簡賈文
靖二公繼之然不過撫臣一致羊酒束帛慰勞而已
未有所謂屈命使下璽書盡出尚方之珍賄如公者
劉公於公相業十差得三四焉其它吾不能保其毋
徑廷也夫不佞所爲言固不能當諸君子而至於所
自許知公亦不敢謂出諸君子後第竊復有所效於
一得夫士大夫進而便便退而恂恂者常理也
天子既以非常禮處公公安得以非常禮自處今夫
阿衡之爲訓師尚父之爲丹書其年不百歳當亦九
十也三相臣雖佩公之教而成啓沃卿大夫雖守公
之法而成寧壹然廣厦細旃之上寧無有扞格而未
盡純者乎蔀屋之下寧無有蒿目鬱衷而毋繇逹者
乎奉行者得無縁狥而失初旨乎理解者得毋斤斧
乎保障者得無不勝繭絲乎有之公寧獨能已於言
也且公不聞之璽書公孤在朝坐而論道老更在學
憲而乞言詢黃髪慰蒼生固以意示公矣公即愛筋
骨不儼然而造於朝 天子即未下太常論袒割
韝邕儀其所神注契恊亦何用此屑屑小禮爲公第
言之某將從薦紳先生及父老後拜公賜且以卜公
之九十且百歳若七十時矣
味湖歸處士七十壽敘
吾吳葢有沙湖歸氏云歸之重自今憲副先生始其
能啓先生以式廓其業自先生之父封公始故判太
醫院張承宗氏嘗縷縷爲余言之而封公之諸從子
姓味湖君者最材而賢其起家由纖微積鉅以肩素
封而君故嘗署其居曰味湖曰湖者表所自也何以
味之味其澹而已於是鄉之人歸歸君澹而君所操
持竒贏必中欵春而耕秋而收晨而督夕而程什者
出之一者息之固未嘗漫爲不訾省而特不假乾沒
射覆之巧以揜人之有而就我及其小餘羡則稍稍
以義散之而不責報亦不靳狥知者於是亡論鄉之
人即薦紳先生亦往往歸歸君澹歸君之得稱澹於
薦紳先生要不盡用憲副先生故君今年已七十徤
啖工歩便視聴神明之用不少衰而三丈夫子頎然
立皆進之儒爲太學生歸以益重夫君七十而業有
家又有三丈夫子而又能使歸重天之所以報君者
綦隆矣而要其極以澹得之又以澹承之吾聞之猶
龍公云道之出口澹乎其無味夫澹乎其無味何預
用也而曰用之不可既夫澹乎入者嗇乎出此二端
者交相爲體用者也故又曰治人事天莫若嗇夫唯
嗇是謂重積德重積德則莫知其極是謂深根固蒂
長生乆視之道嗇而至於長生乆視者何也思不役
則精神不溢則實吾是以知治生之能貫乎攝生也
其本則自澹出之澹則爲陶朱計倪乆而仙不澹則
爲桑爲孔乆而赤身族恒也雖然嗇矣而曰重積德
何居不嗇不積不積不能爲德嗇者所以德也德者
所以善全其嗇者也於是君之最少子隆祐與余中
表史生善諸賀君七十者皆以酒而史生來乞言余
姑酌之以沙湖之水而推本其所以嗇與積德者而
與之言澹
周公瑕先生七十壽敘
余少於周公瑕先生十三歲而先生辱引爲友又時
時言異日傳我於身後者必子也余謝不敏則又曰
傳而使它人見之毋乃使我身見之乎余謝不敏乃
請於先生得所自述起居據而潤色焉先生聴然曰
异哉我之知我以不若子之知我深也而惡用是起
居爲也卒弗與述起居今年春正月先生之壽躋七
十而善先生者友人曹子念知其故僂行謁余請一
言以爲先生重屬余頗已倦筆硯謂子念七十者古
所稱希也是且八十而九十而百歳必以頌乃先生
之所欲得於余者傳也傳以藏往頌以知來其用不
相屬而體因之子念其若何則請酌於傳與頌之間
而名之曰敘於是乃敘先生先生少而負經術爲諸
生已攻古文辭善大小篆隷行草法當是時文徴仲
先生前軰卓犖名家最老壽其所取友祝希哲都玄
敬唐伯虎軰爲一曹錢孔周湯子重陳道復軰爲一
曹彭孔嘉王履吉軰爲一曹王禄之陸子傳軰爲一
曹先後凡十餘曹皆盡而最後乃得先生而又甚愛
異先生文先生以大耋歸而先生繼之既謝去諸生
益自力爲古文辭號大國之賦諸少年見推以漸主
詞壇而握牛耳顧其於書法尤能擅古所以作者意
先生之文與書成即郡國守相之干旄與學士吏氓
賈人之綦履麇至於委巷之綰而不可辨大者七尺
之碑小至七寸之薄蹏計必獲其片語隻字被之而
後爲媮適往年大司空朱公潘公治河告玄圭錫則
公請大將軍戚公封薊山之陽以擬崆峒則公請太
傅朱忠僖公樹其碑於兄定襄恭靖王之神道則公
請已忠僖殁而其家修定襄故事則公請故太師張
文忠公至要公於長安邸俾以布衣書金匱之首簡
將欲言於 上官之禁近而先生逡巡避而不敢應
竟歸先生歸其名益顯重其造請日益博亡論東鷄
林西月窟不聲而聞不脛而馳葢少陵氏之所稱李
秘監若豐屋珊瑚鈎麒麟織成罽紫騮隨劔几義取
無虛歳者將庶幾焉然先生不别治生所養孤嫠兄
姊戚屬指以百計友朋所急往往共之而又好治精
舍疊石樹竹木斥買書畵古翫以故所得隨手輒散
去里中兒豔先生之入而不悉其出悉其出者又欲
以是徼先生惠而或不徧爭齮齕先生先生夷然弗
屑也先生内行甚周僃而形骸土木不好飭邊幅又
易口口不甚藏人過以故其聲稱不盡如文先生而
大指實歸於忠厚乆而天下信其爲長者余嘗屈指
文先生之始得名在弘正間距先生今八十歳年矣
文先生之所莊事者沈啓南先生壽亦垂九十沈先
生之得名在成化初而生以永樂其取友若史明古
周原已邢麗文軰亦十餘曹而卒歸之文先生自沈
先生而文先生以逮先生奉正朔而稱盟主者僅三
人耳而所歷踰二甲子幾與眀曆相埒休抑何悠逺
博厚也夫江左之文獻莫盛於元嘉以後若王謝江
劉諸賢其月露之掞筆與墨池之流潤足以黼藻一
世然往往蚤發而蚤萎甚或以不惑爲期頥如謝莊
氏所云云良足憫矣說者以爲天一之精有限上榮
則下竭外渙則中餒此理固有之今亡論三先生而
吾吳之雋逺若楊循吉近若陸叔平皇甫子循軰其
精思之矍鑠又若以期頥爲不惑者彼其人豈不文
采上榮外渙也說者則又謂壽星在牛女分夫天道
逺非吾所悉獨我列聖湛恩深德之所培植漸濊過
元嘉諸君萬萬而吳之山川靈氣積自大塊者不發
之寳玉金錫而發之人其徴而悠逺博厚何疑哉子
念試以此敘質先生先生如首肯之則不佞將亦其
一人焉
壽憶萱李翁七十序
吳中之最舊姓曰范莊李李世以善積著聞然不好
爲本富曰農之利幾何而往往與縣官共之又不耐
役使自李之工殖而至於今憶萱君則又精其積著
則益厚而其爲人則益寛然長者君所業機杼之製
妙天下 三宫九嬪六尚之綺錦文繡歳加新其目
以試吾吳而獨李君應之沛然有餘中貴人不爲苛
禮繩君往往儲美醖名饌相慰勞曰吾左右手也君
晨起調治紅作軋軋聲者恒數百千指至暮而畢事
酒炙飯羹皆得所毋一喧者君於它聲色服翫無所
好顧獨好治室崇樓偉閣甍雲棟霧便房曲廊九折
百迷晨起而調治工作丁丁聲者亦恒數百千指至
暮畢事酒炙飯羹亦皆得所毋一喧者諸受君直恒
倍以故爭欲歸君然不能私君寸絲片瓦之跆籍以
入其槖又不能自私其手足肩膂之力君又善叅伍
時值而低昻之入必賤積必良以故訾省於它人而
功大倍余嘗一游居室至移晷不可徧然君之門頗
庳而隘驟過之不知其爲甲第觀也君既不名一田
以故無長賦踐更之擾即有司巧漁獵者毋所跡之
即跡得之有瞪目坐視而已君以故得自寛有餘槖
則嘗浮屠一刹頗壯麗與橋梁之屬有餘晷則以延
明師教授其二子經術彬彬質文矣居平不恒宴客
即宴客必豐腆而其自奉有分劑然毎遇花時風日
醖藉未嘗不以一壺一榼自隨也曰天授我以隙日
我不敢不領畧其誘我以共養我不敢狥吾力而爲
侈以故君今年七十矣家帑幾埒素封而無刁間之
奴虜以連結守相二千石富而不受其名無容成玄
素之術而飲啗歩履隃少壯五官之用自若壽而不
慕其術時時行樂不廢然所謂狥力爲侈者絶不好
之泰而不蹈其責或曰君殆隱於貲者歟史遷氏不
得而跡之庶幾唐宋傳竒之所載長安孟漁蜀山人
流或曰君殆類有道者范少伯變姓名稱陶朱公踰
百年而尚無恙竟以仙去將庶幾近之王子曰皆是
也而皆未盡第不聞之君鼻祖猶龍公乎曰慈曰儉
曰不敢爲天下先此三寳也然一恒理也君佹得焉
而加勉焉夫所謂深根固蒂長生乆視之道綽有餘
矣舍是而故高其格曰隱又大其用而曰仙非君所
遽解與余所以述君意也葢君之從女弟室余有二
子長騏應公車未歸次駿聞而請書之以侑君觴
張母錢太夫人壽序
天子以錢唐事而垂宵衣之睠於南也則今張端公
實攬轡云前是饑卒脱巾而噪於中丞門者中丞避
之則益張挾而令於軍曰所不甘心者如日端公馳
騎往緩急數言而解亡何市人復尋跡爲亂亂且甚
公與新中丞合策捕誅之因以戢攝饑卒饑卒恐恐
帖服事聞 天子大恱賜端公金幣逾等公乃徐
行觀察十一郡之吏民而提衡之節凑理解髖髀斧
斷盛夏霜負冬則温日而其大指在别淑慝明扶抑
諸如表伍行入褚僕射岳忠武于肅愍之閭若墓皆
在錢唐者曰使吾威而攝之毋若標節義而誨之余
家在吳郡濵海去錢唐葢五百里而遥其稱端公異
政月以二三至間與王元馭學士及之學士曰是子
也不穀之所從事中秘者也已而曰有太夫人之義
方在太夫人之嫓學正公以婦德婉嫕聞學正公有
八子咸玉立嶽嶽周士而五爲太夫人出太夫人五
子而四舉科第兩牧方州一令巖邑最少爲端公吾
嚮者固習之齒尚卑而挺穎精練若此孰謂芝醴無
源根富媪發祥乃實鍾之吾故以窺端公之有賢母
也余唯唯無何而端公以滿聞且得代而太夫人年
七十七矣叔君自邳州左爲餘干令迎養令邸端公
將以便道省覲而錢唐守張子振之同守喻子均故
善予(蘄祈)一言以爲太夫人壽夫端公行則必道出饒
饒守負弩前驅以事御史禮宜然端公業至饒舍而
趣餘干則必望車門歩而進曰有叔氏在既入覲太
夫人則必具冠帔滫瀡之屬以薦且請謝靡盬不遑
之罪左顧揖而謝餘干令曰某且以爲有母之尸饔
今者筐筥錡釜叔氏乃尸之耶坐定徐睨太夫人之
鬒不攺而頰色晳而膚膩則必前請曰太夫人乃幸
健母故然不以離憂損匕箸耶太夫人當曰吾晨而
起晡而聴若兄之讞剖未嘗不稱快進匕箸也雖然
猶未若快於聞而之治浙也邑去而治五百里而遥
諸稱異政毋慮月二三至焉錢唐之變與捷俱布黠
者懾以而爲神君弱者暢以而爲慈父也則老婦不
更恃匕箸大宅之腴滋滋滿矣何離憂爲餘干令聞
之則必欣然益市牢醴與端公更迭而壽太夫人太
夫人則必悉舉二公之觴以母子兄弟融融怡怡無
間也於戲以予所聞古之母賢而其子鼎貴者母如
萬石嚴嫗與李景讓母然延年之爲忮其讞獄能使
母驚而去之卒以不道見法景讓之爲刻其治軍能
勞母之坐堂皇使景讓拜杖而後定今觀端公之按
浙其所讞治視二子賢不肖何如也則夫明識至誨
其歸本於太夫人又何如也因次其言以授二子使
奏之端公
壽汀倅潘翁八十敘
潘翁甫冠而補博士弟子則與它弟子有名者鮑司
徒行之方中丞定之軰角秇相甲乙自詫可芥取青
紫顧不得志於秋試守弟子廪者二十五年而始貢
入太學又十二年而獲儁垂六十矣人或謂潘翁不
作公孫丞相故事耶潘翁亦沾沾居恒拊腹而問我
幸不爲曲學即一日射金馬何渠出平津侯下而咄
咄公車間復不得志者三上而病於貢廬幾殆乃始
就吏部選人得光澤令則垂七十矣人謂洛陽強項
董君亦垂七十而能霽天子之怒而爲快今光澤令
何狀翁復咲謂使我一佩赤縣綬彼湖陽主家當相
戒首善爲東第冠何至煩柱後惠文也而翁之治光
澤務以豈弟子諒收吏民意有罪當贖鍰者度其家
不給則罷弗贖乃至公賦度不可罷者則捐俸代之
又不給則移書取諸家槖光澤議城城翁不忍其民
乃詭曰甓工良毋如吾歙則檄歙工往而復取家槖
償之費可三百金翁所斷讞既大指寛輔情而行而
又精勤於職毎御史行部問令獄繫囚幾何令以獄
空對又司知令毁家以紓民困益賢之然竟難翁老
薦剡不時上僅得遷倅汀郡至則以闕守告翁遂攝
守時有寇警衆議戍上杭而攝守獨請城河頭坪以
爲上杭援且使戍者無内揺坪城而上杭益固時郡
寮多喜爲長夜飲翁獨不喜長夜飲往往先返曰吾
不耐入少年塲也已遂投劾去郡當是時其鄉人江
子文帥南贛吳興徐子與居觀察使使遮道留之不
得也翁歸而諸子之賈成埒素封矣於是爭治酒糈
益市芻豢之腴分日以奉翁冀得翁一解顏而翁亦
甘匕筯數從故所善方文學諸君奕奕稍勝罷而投
壺雅談甚快也人謂翁此何必减陸大夫千金授五
子以十日高車過從極意懽飲耶翁年八十乃從容
語客始而擬我公孫丞相我何敢望丞相貴且能以
侯印予子弟吾七十四而罷郡其年丞相繇御史大
拜方惴惴日侯上顏色下媚張廷尉而慚汲主爵我
時據奕决勝無所讓避臥至日三商始一轉側其時
丞相受朔方難猶股栗也且老不御脫粟韋衾人疇
能剌譏我既而擬我洛陽董君我不愛人主十萬錢
光澤之民有遺思矣何忍斥我酷吏我之所受先人
產筴之計然而息之以貽諸子諸子以酒食我我不
市 天子恩博南粤千金裝也且我又不爲誘辭
諸子亦無竢誘辭而後酒食我我又生得汪伯玉傳
誦之足愉快不若是三君子者委七尺而聴後進彈
射也夫是三君子者皆盛際人也而又老壽然欲以
彼而易我我有所不屑焉伯玉者司馬公也其仲仲
淹姻於潘翁於是伯玉過弇而語余且徵一言之壽
余謂翁爲名士而不盡於第爲循吏而不盡於宦夫
不盡者所以滋餘也天故報之以壽且夫食官者家
於官者也食鄉者官於家者也翁損槖以代民輸不
家於官矣翛然泊然以新都爲畏壘不官於家矣是
三君子者不必皆然而又 盡之是以僅得壽而子
孫無聞則豈直報翁壽且將有令裔焉伯玉曰子識
潘翁之孫恒乎是有雋才必顯以當所謂報者庶幾
耳余乃謂伯玉我何以壽潘翁第爲潘翁言天人之
際微矣人啓之天必應之天與之人必凝承之今天
所以報潘翁若庶幾而猶未盡也則潘翁之壽考與
聞孫殆徵常山符矣仲淹從旁曰善請受簡歸而佐
潘翁觴
贈吳大叅明卿先生六十敘
余少也從李于鱗先生遊而是時諸先生皆稱詩而
吳明卿先生最後入其所稱詩獨工諸先生皆内足
而氣揚以其最工者爲洩造化之秘當見嫉嫉必取
困阨毋老壽雖至短折不以爲諱而間得一語疵則
必指謼以爲大耋以爲大貴人其不欲受之至面頰
盡頳歸必極琱□之力而後已以故諸先生之稱詩
益工而用是得狂聲士林間謫逐相繼毋一登八坐
者其於壽考僅一徐子與先生過六袠以左伯終而
又茁其後識者以前語若讖云顧所謂最工者吳先
生時時在窮逹間不可以一端執而竟能操其權於
窮逹之外以自致老壽諸謂吳先生逹者曰先生二
十六而舉於鄉即爲第一人明年成進士不待次而
授中書舍人預知制誥又不待次而拜給事中間兩
守郡一董學政一叅藩中州海内操觚翰從事者靡
不知有吳先生先生逹哉其謂先生窮者曰不然先
生少而孤半菽不繼晷短褐不掩脛甫一直金華之
省未及有所吐而遽逐之浮沉下列甫一司理山郡
而又逐之凡數載而始綰魚緋以坐堂皇据吏民之
上而又逐之其後名爲董學政乃在貴竹鬼方之域
耳中州之吏道成以捧金鏡入賀間而謁相公公下
堂握手授餐謂旦夕九列女未幾而白簡尾之矣相
公楚人也環楚而仕者靡不揚眉張夸以臨要津而
先生故若三閭大夫躑躅而吟澤畔也逹乎窮哉予
獨曰不然諸言先生逹者不爲知世道者也諸言先
生窮者不爲知先生者也雖然先生所謂操其權於
窮逹之外者也先生初遘謫以輕薄論囂囂然而語
諸唁者曰舍我誰當輕薄者我將有所言言必死今
幸而奉六尺以浮沉無競之地固當於是得匡廬彭
蠡之間其治匡廬彭蠡言絕勝無何復遘讁于鱗與
予詩風之曰尚可以出乎先生復囂然曰淺之乎二
子彼展士師非人也耶其地復得河洛二室治河洛
二室言復又勝已而治武夷汀江言則又勝已而治
嶺南山水言則又勝乃至治貴竹鬼方山水言則又
益勝其所謂勝者能曲盡其土風雲物人情世態之
變幻而不爲牢慅困怫其所謂盡者不爲韻之言有
子厚之工而削其怨爲韻之言有沈宋之麗而絀其
卑迨其謝中州政而歸臥於楚澤也優游出王以食
素封日高舂而起三商而酌稍有吟咏皆縱其天袠
而發於天機海内之矢言者踵相接於門曰吾不知
叅政何官吾欲藉吳某以不朽耳楚之相公歿而環
楚之據要津者惴惴匿避不暇而先生漠然自若也
吹毛索瘢者徧楚境而不能以毫髪加先生然後先
生翹然而獨貴故曰操其權於窮逹之外者先生也
先生僅六十不爲老壽眎嚮者諸先生則徑廷自今
而後造物所不愛者年以予他人不爲重以予先生
則重先生其善用之哉大陸之内其工不爲韻之言
推新都汪伯玉伯玉少於先生一歳余又少於伯玉
一歳今年壽先生明年壽伯玉又明年而余方戴笠
而坐蘧除受維摩不二門戒自伯玉外無以旗鼓當
先生者先生之神益王志氣益發舒其壽當益無量
也以此贈先生先生當柬咲而舉我觴哉
壽廣東藩幕秋涯朱先生七袠序
余始得朱茂才定國之名於張肖甫司馬葢褒然重
於有司者也已而得其貎則温然而玉潤又得其文
則鏗然而金聲乃勅二子驌駿束修而師之賔之家
塾相與揚搉道藝甚懽也間與余言其父秋涯先生
之賢曰父爲制科業而不成然約畧得其大指矣亦
一再應賔里選未就然嘗補吏百石以上業已脫皂
衣矣宦遊在南粤南粤大都會也其沃能使人忘土
父日佐治藩牒無害然一遇家戚而歸歸即不復出
矣父不甚别治生母時譏之乆宦减先產柰何亦不
顧遇所欲施予輒傾槖以償之或行貸所親知得遂
輒沾沾喜弗憂息也闊逹不爲城府所至示赤誠人
有欺之者或告之不信曰彼交我而忍欺我哉生平
無毁人亦不辨毁曰所虞愧心而已其它吾所不知
也凡父之所爲德以自媮適即不必人好之即人好
之亦不能名之而父固泊如也既淡陀無它嗜獨嗜
酒遇鄉里爲鷄豚社或相與眺赤堇諸山臨大海覽
兩湖之勝奮然躡屩從一奚往返數十里無倦色居
人詫之吾曹少且壯壯且老而彼先生者貌如故而
歩武益壯豈其仙耶余乃謂定國子之家先生春秋
幾何曰臘且盡則甲子而週復十年矣子有母乎曰
差少於父而日尚羊於一堂也有兄弟乎曰伯氏少
奪於病爲制科業弗成壯而能家好文事四壁皆圗
籍庭蒔卉竹矣叔幸已通公車籍矣季能持門戸矣
有諸孫乎曰有而及舞象者業屬文矣間一呼不佞
俾誦所屬文乃喜復命叔誦之則大喜呼諸孫誦之
益大喜曰丈夫何必身有之哉使汝曹任我勞我任
汝曹逸何幸也呼諸婦促具酒炙毋使廼公不醉飽
葢衎衎如矣余時甚羡定國言而會故人周二太學
自四明歸與朱先生還往頗能稱其狀大畧如定國
不爽葢未幾而定國迫試事還且乞一言之壽以觴
先生余謂審爾先生胡弗壽也語云博厚無疆又曰
神大勞則敝先生之好爲厚德如畏壘其當天意精
矣不役役於人我恬然如華胥其養神裕矣日中則
昃月盈則食先生之子若孫雖才而未至荐貴若半
璞之璧其光不盡露矣造物之厚於人也必漸而益
之人之凝造物厚也必冲而用之夫先生能冲而用
矣何以弗壽也余縱欲有言稱子之家先生先生業
不問人毁何以問人稱哉定國曰雖然請姑受而以
告於家先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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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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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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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世經堂集序
世經堂集者何今致政少師元輔華亭徐公著也堂
者何公所憩止也其名世經者何公世世以經重名
之志不忘也公所著有 奏對有視草有 奏疏有
序有記有志有銘有墓表有碑有論有策有說有辨
有對有解有引有原有跋有賛有箴有規有祭文有
書有賦有頌詩有古近體爲卷凡二十六公之諸子
太常君軰鳩而梓之家塾以世貞之辱公知也獲卒
業焉凡八閱月而始敢效一言於末簡曰於戲盛哉
盖自古之言文者莫吾夫子若而其大要曰辭達而
已矣又曰文明以止文於天地間有二其達者爲經
世止者爲垂世而雕虫之技不與焉可大之謂達可
久之謂止其用雖二其原一而已矣當公爲諸生而
受經卽以經明顯試南宫遂魁其經射策金馬卽以
其策魁天下天下豔於得公之辭而公於時亦不能
遽無意於工拙以故其文足宏麗而晳體裁及其慨
然有志斯道悉取濂洛閩粤之說融會於心神而躬
驗之旣渉其津而舎其筏以爲破支離則道與器融
而無間破藩籬則物與我融而無間其所結撰若講
筵之沃 君講席之示弟子皆務摘其精實而竟吾
所詣而已卽天下後世不能盡舎公之蕐以爲操觚
者法而要之談性命而約於公之止泥倫物而企於
公之止者孰能外也公旣思以其學濟天下而其在
史館時用持 先聖典得謫外公不卑厭小官諸
郡邑士風吏治靡不以身試之而大者若 國家典
故名公政績下上數百千年之史而與之叅會歛而
融之方寸之際而亡碍閡苟有所觸則功與言一發
而俱就今亡論他文卽 肅廟之有 顧問咸取
諸倉卒度不能無喜怒而公或剴言以繩之正或婉
言以誘之道化投石爲轉圜代 言之草摘綮洞括
使河西吏人以爲明見萬里之外山東父老願少湏
臾無死以待德化 人主之德日顯而 國體尊
乃至部疏覆覈根理據事有敬輿之精而不爲俳諸
報藩鎭郡國書牘衡勢審幾有文饒之練而絀其倨
其他誌銘碑表之類提綱絜矩有孟堅之則而超其
識公之文所謂達者其效至於奠 社稷潤生民而
一旦讓跡於堂序歛而歸之無何有之鄉天下徒知
嘉隆之際取治於公公不明其所以而庻猶有可窺
見者玆集在也竊聞之 泰陵之季太和至順磅礴
鬱蒸發之爲獻若文 天子又時時籲天以求眞
才而公始生而應之積至於嘉隆而後人文之化成
於戲盛哉其亦不易哉昔蘇文忠有云言有大而非
夸達者信之衆人疑焉今夫崐崘之原湛如耳而日
夜流浸於百川水而舟陸而耕食者炊飮者汲其用
長足而其體不少損盖公集行而後之君子有能潜
心以求夫所謂經世垂世者固隨分俱滿也卽不佞
言雖大誰得而以夸疑之是爲序
周易辯疑序
余嘗爲吳江孫汝化序其所著易說而竊有慨以爲
易之冠六經久矣秦存之以筮家而小漢衍之以訓
故而支晉出之以意解而遥 明朿之以時制而淺
盖至於今愈盛而愈去其眞矣當是時獨汝化不帖
帖時義而其爲說獨精詳今年秋州司訓王子某復
以郡丞施君之易學辯疑見示及卒業而後知君之
所得於易者深也易者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君
所爲說非有絀乎筮家然微而入於理非不關於意
解然顯而周乎象非不根之訓故然指要而刪其蔓
非不工於時制然得意而超乎筌君所爲易非君之
易羲文以至於今徹上下之易也吾聞之漢有沛人
施讐長卿者鄉童子時從田王孫受易事師數十年
然謙讓常稱病廢不教授及其友梁丘賀薦之始與
諸儒雜論同異於石渠閣而所授張禹至丞相魯伯
至會稽太守禹所授彭宣至大司空戴宣至九卿天
下稱施家有張彭之學君豈其苖裔耶何其說之有
根抵也然長卿斤斤守其師言不能有所損益而君
獨能通古今之變以其臆合於聖人之精而又不詭
戾于時其儒而教授於浙官而教授於高郵咸抗顏
坐臯比卽後先諸生受易顯者比比當又何讓張禹
魯伯也遲之天下稱今施氏學賢於長卿故多矣余
不佞家亦世世受易前後踰二十人然厪以取科第
而亡能名一家言施君數典大郡負賢聲其治得乾
之用九泰之九二爲多而汝化之褆身又若有資於
謙之諸爻者皆余所深以爲愧而遜焉者也故併志
之
荔子編序
余所善松陵王承甫者晳而肥耐酒累數十觥舩不
醉醉卽仰天叱叱自快其驟見人不喜具賔主禮及
叙寒暄通間濶與之語卽竟日不俗然不好避俗於
書鮮所不窺而不恒讀書爲文儁朗多奇思尤長歌
詩大抵類靑蓮居士而以不勝才情故間離之然識
者開卷而知其非今人也承甫游河洛所著作輙爲
人梓行其游楚亦然而冣後訪其友顧益卿於閩閩
旣饒佳山水其海錯珎苞之類又足以佐酒而益卿
居恒推事承甫氣益發舒歌詩益冨前後得詩近三
百首名之曰荔子編范宮允伯楨胡侍御原荆期傳
之而屬序於予夫荔冣先著蜀品冣下次著嶺品小
勝閩冣後著品冣高遂以其味居天下冠承甫之所
遊閩者豈爲荔子故耶其所爲謌詩豈盡發之荔子
耶今承甫之所咏荔子百不得一而其所游閩則以
閩之山水足賞而益卿足依也顧名編而以荔子毋
亦承甫有所托謂其後出而能冠天下之味也耶余
覽承甫詩一再過眞若所謂絳繻綃單玉膚氷液望
而以爲海山仙人者吾不知視三危之瑞露何若要
不在中山紫花西域蒲萄下矣雖然以之植上林寧
能側生雜遝於霜露摧剥之餘而媚時口哉承甫休
矣其卽吾南中安矣
沈嘉則詩選序
嘉則渡江訪予山中出一編見授曰吾後先歌詩爲
篇者七千矣而今僅四百吾不欲以武夫累玉也今
夫非詩之難而知詩之難非知人詩之難而自知之
難非自知之難而割愛之難吾不能割吾之愛於七
千篇者而以屬吾猶子九疇而刪之知不必盡賢於
我爲其無愛也所謂四百者不必盡賢於六千六百
而是六千六百者不必不盡賢於四百其大較異也
且也吾前詩成而見子子讀之瞿然賞矣然窮子以
詣而子不答其故何也今亦可以答也夫予咲而應
曰嚮者問我而吾不答也固爾夫格者才之禦也調
者氣之規也子之嚮者遇境而必觸蓄意而必達夫
是以格不能禦才而氣恒溢於調之外故其合者追
建安武開元凌厲乎貞元長慶諸君而無愧色卽小
不合而不免於武庫之利鈍今子能抑才以就格完
氣以成調幾於純矣而子之猶子九疇復爲群子之
玉而府之夫何虞於武夫之累也耶雖然亦有以予
之試諸生事告者乎始而得其文以爲鮮不可取者
則多取之旣而厭其同虞其溢額以爲鮮可取者則
少取之又旣畢而衡其所棄者未必遠所取者也始
不勝愛而後不勝厭也然則子之所餘六千六百篇
者其遂已耶其將授我而更衡之耶嘉則曰吾固言
之以大較異也嘉則名明臣别號勾章山人其於文
益奇有秦漢風
魏懋權時義序
余治魏郡兵識魏子允中於諸生中魏子年尚少所
爲文義奇甚然不能頫就格而又善詩先後奏余詩
數章徃徃有少陵氏風余異之贈以五言長韻致代
興意今在集中余旣已去魏則數聞魏子小試輙居
首而獨不利於鄉又有李化龍者晩出而與之角相
甲乙至癸酉秋李子舉鄉之第二人又三年爲丙子
秋而余解鄖節還晤吾郡兵使者永嘉王公王公寔
後余而守魏亦嘗奇二子迎而顧余曰吾嚮者謂李
當遂舉舉不能第一人也謂魏遲之是必第一人矣
使急足當孔道得試目卽魏子第二人毋以溷我而
亡何試目至果如公所屬余恠問之王公曰凡爲文
義而尚辭者蕐而遠其實尚理者質而廢其釆潔則
病藻短則病氣此四者未有能劑者也今驟而求魏
子長則備之苛而求魏子短無是也凡爲時義者則
未有能超魏子乗者也尋又有傳魏子所試文及它
試與居平之業若干篇至者余得而讀之而後知王
公之所得於魏子者深也余不暇他舉以耳目所睹
記吾省之王文恪儲文懿錢與謙是三四君子一試
而其所自期與試之者之期之若取諸寄不爽夫固
一時之操觚者少而人自披靡然亦以試者有定詣
而試之者有定識也盖近百年而寥寥無所聞今得
王公與魏子相爲知己乃爾庶幾有定詣定識哉王
公乃命梓人將以風吾吳之蕐而遠實者而余爲叙
其所以云
凾野詩集序
洛陽温公之按吳也一再屈干旄而過余問政之暇
相與促膝論詩甚適盖四載所而余起家臬天雄則
公以中丞節開府其地八月詣臺受約束十月報解
嚴亦一再進謁見兵事之外其相與促膝論詩如故
然不獲請公篇什而又七載所公自再撫陜還洛不
佞時適塡鄖中問訊之間稍稍寓目一二而猶恨其
不盡今年余罷南廷尉待次里居而大參王公陽德
乃始以一編屬余曰此温公詩也夫余然後乃始盡
公嘗聞之燕趙之音相率爲悲歌慷慨秦音則皦勁
揚厲呉音則柔靡清嘉意者土風居多而洛陽獨稱
天地中氣冣爲完而音冣爲和平其建都會自西周
以至後唐千七百年間冠帯之所朝宗詩書藏於闤
闠而至於今乃有不盡然者獨公起而振之大約風
得之土學得之家而其所專詣徑悟則不必盡爾也
釋褐自行人授御史以至中丞輶軒之跡半天下而
獨於燕趙秦吳尤深且久其意象之所融適則冶而
爲呉志氣之所感觸則壯而爲秦若燕趙盖非有意
於章甫逢掖之合而要亦有以相發者然至欲測公
之端倪而遽定公之裁格固不易也公居官所至有
風猷而吾呉以挫島警拔盗源其感公尤切大参公
亦自以國士之知謀梓公集而余爲序之如此公奏
議若干卷及他文行世甚多當自有傳者故不贅
海嶽靈秀集序
海嶽靈秀集者何盡弘德以還山東之名善詩者而
集之也其稱海嶽者何山東古齊魯地也齊東表海
而魯東表嶽夫是以有海嶽稱也其稱靈秀者何媺
其詩及其人也盖唐有殷氏河嶽英靈例云集者誰
魯同姓諸侯中立也吾聞之周公之造周而雅頌之
盛音魯盡得而闤闠之又加以夫子之所刪正固亡
論已齊音之敖辟喬志雖小見屈於夫子而札也爲
之歎曰美哉泱泱乎表東海者其太公乎乃至炎漢
之初 以蕞爾板築抗天下之兵以爲項氏守而弦
歌不絕齊之夸詐急功亦變而爲舒緩飬名而一時
談經之士獨盛於詩而業詩者魯則申培公齊則轅
固生其人皆有壽考顯名而傳至於瑕丘免中之屬
累累不廢王式以詩諫韋孟以詩風而孟之孫若賢
及玄成賞貴極於取將相天下以經術歸齊魯而詩
尤爲之冠第其所著房中鐃歌之章則以屬之唐山
夫人鄒子樂軰而司馬相如鄒枚雄褒諸才士其賦
頌卓然膾炙於西京者徃徃出遐僻而齊魯不與焉
豈其所謂詩厪厪訓故守師說而不能通之於結撰
耶 明有天下百四十年以迨弘德當重熈右文之
世所鼓舞漸漬亡異於周漢之盛時而齊魯之薦紳
逢掖未有能舎訓故而爲詩者有之自邊司徒廷實
始司徒之於詩當李何之力復古而司徒悉庀賦以
從庻幾鼎足哉又五十年而有李觀察于鱗觀察之
於詩志在超乗其游吾儕間矯矯牛耳矣而諸與二
君子游而稍後先者若殷近夫蘇允吉靳子愚李伯
承楊伯謙馮汝行兄弟或矯勁其骨或澹雅其旨彬
彬然三百篇之緒而益齊魯重者固不乏哉吾又聞
之申培公時與楚元王韋孟俱受詩浮丘伯元王旣
有國則禮申韋而師友之以迨三世祿不絶然不聞
其能表二君子之業於齊魯何也 人主以經術
取天下士而詩其一中立乃能以今之所謂詩者表
其藩之人而廣夫經之用其視元王可謂猶賢也已
攺黃太常墓序
當建文朝太常卿黃公子澄首用知囊故筴以敉寧
宗社不遂而死以至叅夷五宗天下爲之飮泣而不
敢言然固有筆之稗官者矣天下痛公剔腎析骸而
無所歸然實有塟地爲志銘者矣天下痛公之無後
而不知一子走楚者爲田經其後有叅議表者復公
姓而仕宦矣一子走吳者爲彥脩其後有愽士雲者
以文學顕矣萬曆之初元 上下詔褒錄諸死事者
公首合詔格當祠當録後而呉之後始出而應之其
於後楚復當何如也公之墓發於雷善善者以爲積
誠之感而覈者以爲疑其銘後有若懸記若符讖通
方者以爲伎術之恒而執者以爲譌乃余則姑兩置
之盖匹夫有必伸而萬乗有不能屈者死是也當公
之於壬午也知一死而已知死而死則不死也夫以
人主之威能寸析公之軀而不能寸奪公之志能致
辱於公之戚屬而不能卒辱公之名然則能使公有
後耶無後耶昔果無後耶今而始有後耶其有而竟
無耶無而忽有耶俱不足辯矣公之墓出一時臺臬
諸大夫豔其事立祠以祀公而博士之諸孫彪熊者
思所以光大之會熊與余識以叙見屬而余不能辭
聊爲志其大都盖竊有喜於天之定而公之所藉以
不冺者固不在此也
此文成旣而攷所謂墓銘者不能無所疑誌内稱
琬之後十二世由貴於呉祖鐸生端贅於袁州按
公世爲分宜人不聞祖之族蘇而贅劉也旣贅洞
庭矣何縁生於袁州若言公至蘇州與姚善托孤
則可然不當言蘇人也當是時公有子得匿田間
必當諱其姓不應尚稱黃也公旣以壬辰生死於
壬午當年五十一不當云五十三也其仕宦履歷
甚畧而獨載其臨没之言又皆掇拾方孝孺餘語
且旣云洪熈元年御史劉璉著而又稱釆訪使我
朝前後俱無采訪使衘按劉璉崑山人永樂十年
進士雖嘗爲御史而洪熈元年以左叅政叅賛宣
府軍務當時刻志銘必不敢摹搨行世以完石納
圡中僅百五十年而剥蝕幾徧又剥蝕之文若追
蠡而一字不侵泯何也銘後數語若讖皆隱今撫
按道府縣諸君姓名不遺一人未聞永洪間有此
術士也以後黃應龍書及太常誥尤爲畫蛇之足
吾所以不辭此文者喜節士之有祠與有後耳不
必熊彪之有祖也
史記評林序
太史公史記成於天漢而重於宣元之間班固氏欲
自伸其業故互見其瑜瑕而王充劉知幾因之皆有
所指駁而其錯節衍語異音奥旨未易通解以故徐
廣韋昭裴駰鄒誕生劉伯莊司馬貞張守節之流咸
爲之訓故考索學士大夫乃始彬彬成誦矣然自東
京以前徃徃橅覈其體裁而濶略於辭法至陸機劉
勰軰乃稍頌稱其文而後世因之第名爲之小牴而
實爲之祖述者斑固氏也六朝鶩綺靡毋論非指嚮
所在途軌殊矣其最稱能尊史記者毋若唐宋人然
知或小近而力不足其甚乃不過邯鄲之歩陽爲慕
之而隂與悖又何取也 明興皇猷之渙發與元
精之鬱浡倍屣徃古而其能爲太史公者邇不出
英憲而上不登臺閣學士大夫不無三致憾焉北地
而後乃始彬彬盖至於今而闤闠其書操觚之士腹
笥吻筆亡適而非太史公噫嘻亦盛矣哉第訓詁之
家所傳聞異辭苦於不能徧而習者不得於事則姑
傅會以文之不得於旨則姑穿鑿以逆之眯法於篇
則姑揜其句眯法於句則姑剽其字膚立者持門戸
皮相者務影響挧挧然自謂入龍門之室而不知其
轍望砥柱之杪而背馳矣世貞曰余讀史記者三嘗
掩卷而歎其未逮也乃今凌際叔先之矣際叔之爲
史記也其言則自註釋以至賛隲其人則自二漢以
及嘉隆無所不附載而時時旁引它子史以己意撮
其勝而爲之宣明盖一發簡而瞭然若指掌又林然
若列瓌寶於肆而探之也自今而後有能紹明司馬
之統而稱良史至文者舎際叔奚擇哉或謂褚先生
之續武紀與他傳也胡以弗刪也曰際叔任述者也
非任删者也其旣已知之毋嫌乎武夫之淆璧也然
何以稱評林也夫有訓詁者在而獨稱評志評也其
於際叔取志焉可也
劉侍御集序
夫言人心之聲而詩文乃其精者韻而詩匪韻而文
其用本不相遠而其究乃不能相通以故攻之者不
能兼造其奥而發其樞自西京以還至於今千餘載
體日益廣而格則日以卑前者毋以盡其變而後者
毋以返其始嗚呼古之不得盡變寧古罪哉今之不
能返始其又何辭也已 明興操觚而樹門戸者
非一家而稱能返古者北地之後毋如歷下生歷下
之於變小有所未盡而北地之所謂盡則大有所未
滿者獨吾呉劉侍御子威自其成進士而入侍中秘
歷内外臺所至無不立辦然其意不欲厪厪一世循
吏聲固已俯視千古而時自奪於晷未獲竟一旦意
有所不可遂拂衣歸臥呉閶間子威材甚高於子史
百家言無所不治獨不喜習大曆以後語天假之日
俾與才合負相如之慢世而毋色痼愛子雲之沈深
而鮮酒嗜等玄晏之書滛而不癖動以故其於騷賦
五七言古近體序記志傳賛頌哀誄微而極至於俳
戲引喻連珠之類無不研精其思以求與作者合子
威旣以文自娯毋所托於名而世之好簡者疑其蔓
尚率者苦其深彼不自媿其目之淺而一覽輙推去
謂此何物語或稍稍就讀囁嚅相耳曰吾固能成誦
矣所謂驟卽之難而詧之易也問其所以難易不能
對也自是子威之名益不副實子威始雖不欲托之
終不能無動意乃至念得如虞仲翔後世有一人知
我者死不恨夫桓君山故通士也知楊氏玄必傳而
其時神人則已語之毋自苦玄故難傳自今而視玄
其猶在傳不傳間也子威所推許獨歷下次乃北地
而刓削彈擿之甚苦此其托指故有在且業以今之
天下無能一人知子威者卽後之天下風益靡靡安
所兾哉然子威幸而不甚爲人知其文亦不受人役
得自致其擬議外足於象而内足於意興而言盡而
止其賢於余遠矣余固不如子威亦能知子威一二
故不辭其請而叙之
通州志序
古益部有通州而幽揚部無通州自揚部之通州出
與幽部之通南北對峙而兩而益部之通廢揚部之
通其始僅一鹽官地稍稍進爲州復降爲邑至元而
始定屬揚部以逮我 明二百年來盬鹽之利衣食
江南北而其設險置兵控扼呉楚屹然一重鎮矣地
靈啓而人傑軰出冠帶履舄之盛盖殷殷焉通故領
邑二曰海門曰崇明越在海中央以故通失之而攺
隷吾蘇之太倉而海門之隷通如故自宋孫昭先之
爲通志十卷明通守嚴敦大孫徽等後先凡六脩其
卷自一以至六其書或存或不存而海門之爲志則
前尹璽而後崔桐亦不能與通志合萬曆之三年閩
林君雲程自南刑曹郎出守通凡三載政脩人和乃
以其間攷古圖籍作而歎曰志其可以已也夫謂顧
君養謙陳君大科其州人可取證也得無有所避乎
謂沈子明臣史材也而遠無避也於是聘沈而屬之
以顧陳輔焉僅及歲而志成爲卷八卷之爲圖者一
表者二志者二十六傳者十二遺事者一謂世貞曙
於文以書介沈而請序焉覽之燦如也乃又秩如也
已竊謂今志猶古史也古者千乗之國與附庸之邦
皆有史官以掌記時事第不過君卿大夫言動之一
端而所謂山川土田民物風俗兵防之類意别有圖
籍以主之志則無所不備録矣是故古史之失在略
而今志之得在詳也然史之大綱在不虛媺不隱惡
以故世子之隆崇卿相之威靈而執簡者侃然而擬
其後今州邑之薦紳將舉筆而其人非邦君卽先故
盖有所不得不避矣是故古史之得在直而今志之
失在臾也沈子之爲通志毋論其晳體裁挈綱目博
釆精辨文辭瑰麗而已乃至官邪風慝凛乎霜鉞之
加有餘畏焉夫何下太史公傳酷吏佞倖哉是志也
豈惟在通以俟他郡國有餘裁也以俟一代有餘釆
也故因林君之請而爲之叙
江右奏議序
今少司馬常熟徐公自什褐而拜宜春令歷中外臺
更撫三方凡十五政其責在爲則知無不爲責在言
則知無不言以故其所蒞上而奏請之達於朝下而
移檄之布於郡國者靡不梓而行之匪以著一時之
能欲令天下後世有所攷見若醫者之著方書云爾
公旣督撫浙而以撫江右之奏議六卷示世貞山中
俾叙之凡所以稱公者大略備宗伯林公兄弟憲副
邵君叙中世貞旣卒讀而竊窺仁人之用心與其言
之所濟博也天下之名爲利者莫如饒而其爲害實
莫如饒自饒甆出而諸甆盡廢縣官之共祀宴饗靡
不取給 宣憲之季其重至於傾寶玉用至於飮食
海内外而當 隆慶初下詔悉按故事上供苛責取
辦公念以猩紅色不易繼而器之巨者不能無苦窳
率百不完一盖一綱而捐中人數百家產於是上書
力言之 天子爲之勉淺其色而裁其數饒幸以
無流徙公又以屬郡邑水旱相繼爲之請賑請蠲
天子亦不以大司農之告乏而復勉申公之志以至
議漕儲議額派議逆人田產議奬能議斥汚諸所請
不一大指在於愛惜單赤以培國家元氣懇惻孚尹
忠誠發於内而見於辭以故跡若小有扞格而叩之
輙響應易益之九四曰有孚中行告公用圭而夫子
係之曰告公從以益志也其殆公之謂耶公念國家
人文顯融之化過前代萬萬而從祀孔廟獨一河汾
公爲未稱上疏請以故新建伯王文成公配尚寢未
報豈以公所塡撫四履之地嘗繼文成僅以爲尊先
喆舉祠祀之恒典耶而不知公之所明聖學維道統
其係爲甚大而余竊有窺於公政術之妙批郤中窽
左右逢源無徃而非良知之觸見其所得於文成者
尤深也世貞冣辱公愛亦嘗後公撫塡一方而所上
事不當綮乃至以浚恒被口其視公信諌能無愧哉
公今治浙平賦捍灾尤灼灼矣疏當有叙而行之者
故不復贅
袁魯望集序
魯望長於余三歲當其薦應天時甫踰冠能爲古歌
辭而又善書學士大夫爭傳譽之自是七上於春官
皆不利然其爲古文辭益習而呉郡素稱爲文物大
都會益多學士大夫游卽有贈餞宴賞酬酢及諸吉
凶事以不得魯望一言不爲重其詩若文溢帙而冣
□□進士高第以自引得南儀部郎以選進郞考功
再以選副山東憲天下之學士大夫爭躡履叩門而
乞言其所爲詩若文益傳且廣然魯望之業成而病
酒死矣其門人長洲令李君將梓之而以序屬余余
竊謂天下以文名家者未易屈指數然大要不過二
三端高者探先秦摭西京挾建安頫大曆次乃沿六
季華靡之好以餖飣組繡相豪傾其下始托於理務
於簡儉以逃拙而魯望稍不然謂文以紀事則貴詳
文以引志則貴達必不斥意以束法必不抑才以避
格其體勢雖若汪洋淡沲而不可窮其指固諄諄焉
若耳提面命之也余數從魯望酒間論文遠尊昌黎
而近實規宋金蕐氏詩貴錢劉而不欲捨吾呉弘正
之歩今試取而讀之於是數家者摹象斟酌爲何如
也今天下之文莫盛於吾呉而汝南之袁爲呉冣魯
望之尊人胥臺公者位壽小亞於其子而名過之胥
臺公尚裁以進古微不足魯望尚滿以頫今則有餘
玆集行不彬彬稱吾呉文章世家哉卽不登中壽奚
憾焉
蒼雪先生詩禪序
佛無禪自達摩氏西來其教行而後有禪也三乗之
上者曰大乗自禪之說精而後有冣上乗也冣上乗
者非超大乗而自爲上也詩無乗卽其徒覺範皎然
所不及自嚴儀氏論詩而後有乗也詩禪無詩自蒼
雪翁而後有詩也夫以代定格以格定乗者嚴儀氏
也詩自爲格格自爲乗者蒼雪翁也蒼雪翁之於詩
釆不能六代體不能五七言古姑卽唐之律絕以近
易暁學人而其所謂二三乗亦取其一間之未達者
非若獨覺初地之邈隔也大指意趣在飬格調在審
二語盡之而所謂神來者從容中道氣來者觸處而
發情來者悠游而得則嚴儀氏未前發也當蒼雪翁
之論詩在 仁宣間學士大夫尚浸滛於勝國之習
而不自覺乃欲以數語抉造化之秘而振起之不亦
偉傑丈夫哉令是書行而世寧無興者又何必寥寥
至數代而始有北地生也今天下之不爲詩禪者鮮
矣而不能無二境入悟境則坐成蓮花入魔境則立
變荆棘然而不入魔者亦鮮矣安得起翁於九京而
一語之翁故建業楊氏其大父行佐開國至都督者
二人有戰而死燕師者以故感家難不仕而隱於詩
盖參方於溈山石頭者三十年而後得之亦不易哉
翁之曾孫一洲名士也與余善故爲叙其所以而(行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一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重刻晉書序
始為晉書者何承天崔鴻臧榮緒之屬凡十八家而
至唐貞觀中詔左僕射房玄齡與許敬宗褚遂良之
徒刪緝之凡為帝紀十志二十列傳七十載記十其
事例屬李播天文律曆屬李淳風掌故屬于志寧紀
傳屬顏師古孔頴達軰而宣武二紀陸機王羲之傳
天子稱制以叙論之最稱彬彬詳雅矣說者乃以為
晉曆僅百年不能當漢東京之半而文倍之諸載記
僣王雄武兇悖妖祥之變徃徃過實而世說語林幽
明録搜神記亦所不廢循正者卑之以稗官責核者
外之以誣史而是書稍屈矣自正統之說行而晉與
秦隋皆抑而為閏靑衿而應制科者至不得舉其凡
而學士大夫名為好古博浹之倫内畏其繁而外摘
其瑕以不足誦讀卽自左史斑氏而下筆范曄陳壽
之撰而有所不能對何論晉書乃至李延壽南北史
哉不佞竊不敢以為然以為晉固亡所比數於漢唐
氏其德政禮樂固不敢望趙宋然自舞陽持國秉四
易世而為武帝剪者身不王王者不獲已以為差異
於陳橋之驟而自南渡後其君臣稍能自標明其統
聲猾夏之罪而夷之不至若建炎開禧之單宋史亡
論已其最皦皦者莫若唐然紀主義近裁而失之略
傳主辭近精而失之澁以舉其人與事不能使人躍
然而如有覩是書之失固不能無襍采而輕信然讀
之使其事猶若新而其人猶有生氣者以擬陳范則
有間庸渠出唐史下耶今其梓獨存於南國子學宫
又以久故多脫誤而學士大夫苦其不易得益踈不
治吾邑人周太學若年氏偶見宋秘閣本於其友欣
然請而授剞劂首尾凡二載至垂槖而成者十八矣
忽暴疾卒家人咄唶曰是爨材也而家殉之其以畀
火丁進士 者與太學善歎曰吾不可以剪吾友
志而棄一代之業乃委産於其家以成梓歸而僝工
續之噫亦不易哉今而後熟有晉而又知晉之有書
則自二子始矣如其有餘力以及延壽南北史可也
是故不辭其請而為之序
郢堊集序
始范君司理雲間而有諸臺委所至以亷平曙大體
稱及卽之恂恂長者與談古今事則又纚纚若貫珠
也少選手一編而示余曰庶幾藉子以毋負古讀之
則有騷賦五七言古近體若干篇余竊謂自東京而
後為永嘉而大江始畫地而南北其北日侵尋於馬
上之業不暇調宫徴理經緯而噫□之所發為悲歌
慷慨其氣完而骨勁南則以其泉石之餘地舟楫之
餘晷負隱囊握斑管而課花鳥字組而句句組而篇
然亦不勝其靡靡業膚立矣盖餘二百年而為隋而
始合其文之調亦如之而又垂五百年而為宋季而
又分文之調亦如之雖未幾而為元然地合而調不
盡合也自 明獻吉仲黙以至于鱗乃能以其北之
完氣而脩詞而吾吳昌穀亦稍裁其南之藻辭而立
骨庶幾彬彬質文君子哉范君為河洛間人其成進
士去諸生之結撰未幾而所為騷若賦宛然楚蜀之
遺軌也其詩固未論建安抑徐庾後而子安前也耶
驟而披之若舒繡擷綵近於南之靡麗者徐味之而
不失所謂沉深矣夫靡不病氣麗不病骨用其南以
程北而鮮不合也盖君名其編曰郢堊郢堊者俟郢
人治也夫以君鼎盛之歲不為簿書奪而日從事於
古若此其能融浹於分合之際以上嫓二三君子又
奚難哉第熟之無所事堊矣
瞿文懿公集序
自西京之氣漓而為六季昌黎公出奮然一變之然
時有所折衷而稍存其偉麗以見難至廬陵公而色
澤為之盡洗學士大夫毋論有所趣背徃徃見以為
易簡 明興而廬陵之鄉作者楊文貞公為之冠當
文貞公在翰林嘗事 仁宗皇帝於青宫帝手一
編而授公曰此歐陽氏書也其命有司梓之以式操
觚者文貞公固於天性近歐陽氏且其鄉前軰喜慕
說之得帝語而益自信以故為廬陵學而比楊公於
歐陽者不衰當 憲宗朝吾呉郡以文獻稱顧其
質漸移於藻而呉文定王文恪以制科業連得大魁
苟其於文小加餙天下當為之景附而二公能篤守
之以文定之詳和文恪之精整雖不無小有損益然
其不悖於則均也去二公之甲子而為其鄉作者曰
瞿文懿公當文懿公時吾呉之藻極矣而公復以制
科業連得大魁天下之所願為景附者寧下於文定
文恪二公而公復能篤守其說居安之所得宛若有
左右逢原者於一時之藻固未必其盡祛而簡易所
禦之功不淺矣毋論名為藻者卽自負以西京而踞
昌黎廬陵之上代不數人然徃徃不勝其劌鏤而耳
觀之論隱然以為治世憂試取公之文而隲之其氣
舒徐而不廹辭洞達而無晦於造化之巧時有所含
蓄而不盡露人情物理間引其常而不盡究其變其
不以為治世之音者幾希余辱與公同榜最少視公
諸父行而公不鄙棄之間引與談文事余方圉圉焉
體裁之是狥而公寛然若亡所從倣今盡得其撰著
讀之而始稍窺其緒乃為論次之如右公佐留銓贊
秩宗綰史局之柄為嘉隆間名臣嘗用其子汝稷請
而傳之矣梓公集者汝稷而公之門人耿中丞定向
留令震臣為一佐鍥劂資汝稷愽學而行脩雅善名
理不愧為公後云
卓光禄詩選序
始余仲氏敬美與卓光禄游亟稱光禄俠而儒者意
不欲寘貲郞腹中而今年三月光禄過我弇園美風
神善談咲予固以仲氏故異之與飮則又能為文字
飮已進之論詩其論詩翩翩能解頥乃出其一編示
余曰敢藉子之一言以為觚管規余謝不敏小間讀
之毋論其格所繇起其才情則燁如也光禄居塘栖
去錢塘不百里而近其北通呉會僅一衣帶水以故
多長者游而黃淳父周公瑕軰又時與之倡和揚搉
能自致於古而不為紈袴奪如此余嘗恠勝朝之季
江左若倪瓚顧瑛軰不獨以豪舉其才萟藻翰徃徃
能蓄諸名士而撮其勝長諸名士亦爭願為之客而
不自引避以 國家右文之化二百年而江南冨豪
或馮家聲得一官則以其官與貲强致客而奴狎之
訾積而無所事不聽其好以逃於聲色狗馬則陽浮
藉慕古之名以從事圖籍器玩而壟斷其中問其所
以古不知也光禄雖訾不能中豪而見若為豪者乃
其所交游亡非諸知名士所托亡非酒而所撰思亡
非詩其詩又亡非古則豈豪所能强踪合哉余聞之
瓚瑛時有楊亷夫老而為之長其社然嗜聲色所游
集必破橐二子者强而事之不告疲余詩不能當亷
夫且老矣幸生平無他嗜異日杖屨而叩光禄之社
能見推擇為長否因書以弁其編
黃定父詩集序
黃定父者故江都諸生入太學當有官矣而謝不復
應其少而為詩卽以詩名郡故多谼中豪浮慕文者
爭延之入社不敢與講鈞禮前是歐禎伯教授江都
而江都諸生陸無從後先以其藝見余稱故人而亡
能舉定父者今年夏定父荷笠躡蹻肩一瓢而訪余
坐定出瓢中詩若干首曰奈何當子生而不獲一言
之許旣余讀而稱善者久之則又進曰幸旣以辱子
許而奈何不借一言以為下走重夫余求所以重定
父者而不得也雖然竊有請子之江都故揚州也揚
之封奄江南北而有之自呉魏勁而揚裂為二其江
之南以家遷客佳子弟號為衿紳觚翰之所而北則
爭得而各委之以置烽而居戈胄盖至六季益甚矣
唐興畫塹為一江都日以雄重而不勝其繁豪之習
甫離乳而美醪粱肉乗之所以蕩目引耳者萬狀何
暇論詩書哉今吾江左以一郡例之其訾不能當若
之十五而文士過於若百倍定父乃欲與一二操筦
者偏師以從盟所何也業以賢江左則當采其靡麗
者賦之而讀定父之詩大不爾其樂府五七言古則
務完其氣而逆探古作者之所自來近體或澹或壯
要多自胸臆出之而不染於色澤夫定父之所從盟
所者偏師耳而嶷然不屑當邾莒賦亦雄矣哉余故
為序之而且期定父以異日之牛耳
錢東畬先生集序
當德靖間而海鹽有錢東畬先生者其令盱眙則盱
眙之吏民師保父母之嘗練卒繕城以遏强冦齊劉
之勁故人魏恭簡公贈之詩期以張睢陽事先生入
而郞南北曹屬 人主脩八駿之役偕同舎郞力
諍之直聲動天下而先生顧逡廵移病免及其再出
而郞南祠部以至北比部所至有聲實而其於臨江
守尤著先生之守臨江不為小治辦一切以惠愛行
之而事亦舉課最當遷會以不能骫骳事上官移僻
得貴之思南遂乞歸歸而臨江之吏民請祠先生先
生之歸幾二十年其所為德於鄉者非一以八十餘
卒卒而鄉之父老諸博士弟子復請祠先生先生工
屬文尤好吟咏其習先生詩若文者見以為才士及
誦南曹疏者見以為直臣及臨江盱眙政者見以為
循吏及與稱鄉後進者見以為善人君子然竟莫能
以一端名先生而先生亦隤然不欲以一端見名盖
去先生之没二十年而世貞以叅政旬宣其地不唯
求先生之遺跡不可得而所謂賢子若永州守芹儀
部郞萱者亦非人間人矣旣又十年而先生之少子
諸生蘥率其子鄉進士應晉以其遺集來請序少間
獲一二寓目焉乃作而歎曰知人誠不易哉夫以德
靖間而操觚之士負氣而先格自稱為正宗而諸以
藻麗而謀奪之者何限乃先生不求合其藩閫而直
舉天則之所自溢為之先生之所師師心耳彼兩家
者不得而有也顧其從容舒徐之調不至絃促而柱
迫不作窘幅而舛緯其合者出入於少陵左司之間
而下亦不流於元白之浮淺乃至他文章之為序記
傳說者毋論東西京要亦廬陵臨川之遺軌哉文中
子稱古名世之人為振奇而惜其思苦而言艱至傲
治誕碎急怨恠怒之譏不一人而足者彼誠有所不
滿也先生其可免已先生之詩余友彭君輅為評之
而其文則薛君應旂為序之卽余序何以加二君卽
有加而稱為知先生奈之何竟以一端名先生也
重刻吕氏春秋序
吕氏春秋一曰吕覽故秦相國文信侯不韋與其客
所著書也當書成而不韋懸之咸陽市肆曰疇有能
損益一字者予千金而竟莫能一字損益也其書今
頗行屬傳梓久不能無譌誤而雲間徐太學益孫軰
相與校訂重梓之而問序於余余讀之未嘗不掩卷
三歎也穆叔之次立言于品三而操觚之士若為之
小屈然子桓以雄豪創起鼎革間顧欿然不自挾其
有而以繼世大業不朽盛事舉而屬之文章彼誠有
以見之也不韋者一賈人子耳操子母之術以間行
於秦而得志焉舉秦之國於股掌間挾其勁東向而
瓜剖天下位相國號仲父爵通侯十萬戶彼豈有所
不足哉而顧孜孜焉思成一家言以與諸儒生角而
割後世名此猶未也不韋固莊生所不道莊生之識
至欲齊死生平物我舉一切有為之跡而空之乃亦
孜孜焉而務欲成一家言度其於辭不工不止故夫
古之稱立言者未有不為名使者也且以不韋之詭
譎徂好豈其果與聞於道而其客亦務相尚為權奇
錯厠於鷄鳴狗盗之雄雖間採聖賢之長辭以文之
卽中夜一靜思騐其言於所為之跡有不淟涊汗浹
者耶惟其機心之發觸而為機言覈削之於申韓辨
巧之於儀秦有不知其所以合者則固其恒也且也
不韋之所為千金者再耳一用之而聾瞽秦王割其
國柄再用之而聾瞽一世之士而割其名雖得之而
佹失之雖失之而終微得之不韋固賈人子要亦其
雄哉徐子與其儕二三子俱能文章嗜古若渇慕先
聖不以人廢言之義而梓行之所謂芙蓉發於淤泥
釆之而已置淤泥勿問可也
沈開子文稿小序
崑山之沈最為文獻家自其先郞中公以至提學公
子善世世受經術取甲第而提學之子曰開子乃始
以古文辭名開子為人氣豪甚旣芥視一第謂可頫
而拾其為古文辭卽欲超宋筏而上之三呉靡靡所
不屑也然竟以數奇亡所成而稍移其好於狹邪卒
以病死所著述亦隨手散佚去余雖以故人子遇開
子嘗一再接而意殊鹵莽然退而過仲蔚未嘗不津
津好談余也開子没且十年而其友陸楚生手其文
十餘篇屬余序而欲梓行之余嘗讀黃淳父集報開
子書謂其五文序解似莊索又似禹貢圖書似左序
傳似司馬子長且以弘德間學士大夫洗百年之懦
習而今未有主盟者將以屬開子淳父自矜貴不輕
為然諾而開子之見推賞若此今開子之與淳父書
尚存而所謂五文者固不在讀之而求所謂似者亦
未得也第其於辭氣雄勁駿發雖未盡洗其師門語
要之有自得者庶幾文豹之一斑耳嗚呼士生而不
遇時又不享年至併所恃以不朽者又散佚失之斯
眞窮矣哉楚生將以開子之一斑而令後世重開子
抑假余之一言而為開子重計亦迂矣其所以為友
稱誼焉可也
游宗謙詩稿序
游子年四十餘而謁余以弟子禮余力辭之曰余所
不敢抗顏者有如日旣坐定謂余曰不佞嘗事林兆
恩先生而未已也已又游於何維栢先生而又未已
也乃今得事徐中行先生與先生予固謝不敢當則
又出其詩若干首曰何以教我稍讀之則泠然有新
聲而不至誖於古則卽其辭可以知其所遘之窮然
徃徃能致其窮之變於語使人惻然而思憫宛然而
有餘味乃謂之曰子之所事林先生者其為人也談
性命人也吾不知其所深詣殆欲舉一切而歸之虛
其所游於何先生者則以高行聞天下脩辭斯猥矣
今吾子舎而師之所謂虛而名是邇舎而所從游之
高行而雕虫之技是躭且所為計一徐先生足矣而
又何所藉余也游子曰非是之謂也不佞於所謂虛
者日服膺焉而未有得也高行者景之而不相為用
也自不佞之為詩觸於興述於賦寄於比乃充然若
有得而吾之性與情又若相為用矣今夫咀藜藿裋
麻枲而不為厭者其所躭有在也厄窮至於死死而
不畏者以所托於名未亡也夫執其似而我貴者冥
趋者也不得其境而輕相鄙者迷復者也子柰何以
雕虫之技而易之余曰善游子舊有刻稿二俱名之
日辟支巗夫辟支者佛經訓為獨覺也游子其殆有
所寄乎盖至是而謀盡取前後稿加刪削而梓之曰
豈敢以是售後世乎哉貧士不辦行卷吾一梓而數
百千卷立具以贄夫天下之能操觚者為先容而加
斵削焉雖然非子無以先容也窶人手一璞而示人
見靡不以為石也陵陽君旣封而後目之玉則玉矣
余甚悲其意故卒辭其弟子禮而為序所以云
徙倚軒稿序
今年夏白嶼金先生自建業寄余一編詩則皆五七
言近體也曰吾老矣子其為我序之盖余少時則聞
先生用樂府名德靖間一時喧然以致逺實甫復出
也而先生嘗一過余里居余姑與先生談樂府則談
樂府與稍及人間事則亦及人間事不色忤而久之
乃得先生一二篇甚以為快盖於所草巵言再致意
焉及今而後竊窺先生之造之十五也詩古體故未
論當德靖間承北地信陽之創而秉觚者於近體疇
不開元與少陵之是趣而其最後稍稍厭於剽擬之
習靡而初唐又靡而梁陳月露其拙者又跳而理性
于鱗起濟南一振之卽不佞亦獲與盟焉公首尾與
之偕六十餘年不少染指於變遷之調而時守其所
詣務使意足於象才劑於格縱之可歌而抑之可諷
卽遇之而豪者失其所為氣華者失其所為澤而先
生之詩固自如也昔僧齊已好韋蘇州卽為蘇州語
而見之見輙不許也已乃進其所自草而蘇州乃大
賞歎曰柰何舎子故而希我今天下之不為濟南語
者盖寡知必無以易先生故也先生有軒曰徙倚而
小僅容膝遂以名其集余為序之而且與約曰後八
年而和衛武之抑篇而示我請更得授簡焉先生所
為他詩及樂府當更有行者說具見前
雲間二生文義小叙
雲間二生范顯先于鳦先其長者僅弱冠各以其所
梓四書文義就余而請正焉且請一言之弁始鳦先
年十六而以長箋自通於余其詞旨極卓詭不倫大
要將舎一世而千古之是師顧獨不能余舎余因切
規之謂子能立稿巗石衣草茹木自媮快已哉盍稍
就繩墨以應制科而范生則自其二父至伯兄皆用
經術顯貴而心顧厭勌之於書非先秦兩漢家言弗
讀會其父兄後先殁意忽忽不自得乃與鳦先游而
又得余言則相率為時義遂能成卷讀之范生殊精
勁饒典則而于生則能自致其語於人意表毋論其
詣不盡合要皆不失其所繇來而又不誖於經傳二
生退而客有謂余立言者以不朽計此豈其能不朽
哉夫訓故之學雅已非聖人旨而况乎時義割裂而
餙藻之予以為不然夫時義者上之而不能得聖人
旨下之而異岐於古文辭以希有司一薦者此其義
故時也乃聖人之精神含寓若引而未發者吾忽然
而發之先秦二京之筋脉歩驟能出入於吾手而不
使人覺今夫以乳擬醍醐則逺矣從乳而酪而酥從
酥取醍醐未有不醍醐者也以瑶璉盛醍醐則醍醐
以陶瓿盛醍醐則醍醐故夫善為時義者未有不譯
經而驅古者也客曰二生之遂梓之也何居曰子不
覩夫陳正字乎哉寧捐百金之琴以警客而散之百
篇盖一日而遂傾洛下凡唐之名士大夫若昌藜香
山軰諸所謂行卷者盖昔之詩若文而今之時義也
甚哉士之迫於人知己也夫二生梓成而為行卷者
百千易矣卽合而有知我者固幸其不盡合而能彈
射之者以它山之石又何嘗不幸哉乃余甚奇二生
文而畏其蚤就竊覬其彈射之者逾於知己者焉因
序以勉之
兩都紀游小序
莫山人公逺好為詩其詩或忽焉而創意或突然而
起調務於人所不經道語與山人善者謂其源出岑
嘉州常縣尉惟山人亦自謂近之山人少不别治生
時時寒竈突矣少年軰得山人一語以資撫掌而所
為詩輙有善而梓之者最後游兩都士大夫倒屣與
杜門略相當而山人之好為詩益甚自夫眺覽酬贈
以至覊棲牢慅之况靡不托之於韻而吾友宋廷尉
望之意不可一世士顧獨賢重山人與其詩而屬馮
觀察序之當塗某令梓之夫以楊子雲詞賦之宏麗
而所謂玄者僅一桓君山能篤好之而已虞仲翔骨
目磊落人也歎舉世無知己至欲以青蝇為吊客而
今乃有之二三君子以知山人知亦不謂窮矣山人
之集乃名曰兩都游紀是詩也不可言紀豈亦以眺
覧酬贈覊棲牢慅之况托韻以悉之而附於少陵之
所謂史耶
朱邦憲集序
邦憲家黃浦去余鄉百里而遥其所游盡豪賢長者
而與余交獨晚交晩而文酒之好獨最深亡何謁余
傳其事亡何邦憲卒亡何其子某等梓其遺詩文數
百篇而屬余序之盖余與邦憲交僅十年而終始若
隔世然第所以為邦憲者亦略備矣邦憲之於詩雖
不專為高岑亦時時入錢劉然意淸而調和逺於拘
苦粗豪之二端至其為文亡但東京駸駸乎初元竟
寧之季小語陗削亦不在柳河東下矣間者伺邦憲
晨起盥幯罷卽戶外屣恒滿又多所造請與報謝里
社率醵輙居首三老有疑難一切居間解紛皆以屬
之邦憲稍日下舂沉沉杯勺間矣不知其於三餘之
晷若何而考隲經傳精核若此也其所為詩酒語慨
慷多於舞衣歌扇得之大槩若是者□有充而辭或
不能無累又何能淸其意而和其調至此也邦憲雖
不得官為其名高而謁文者相踵邦憲又不忍謝絶
必令得意去計邦憲之事與酒十九矣又何能劌琢
工詣至此也古之於詩文類不能相通而其所謂工
者務逃之於窮谷荒野杜門腐毫而後得之天之賦
邦憲抑何異哉邦憲所最善友生曰沈明臣玆集多
其校讐然明臣間為余言邦憲雖不能釋事與酒其
操觚染翰無□於齋居時第篇成令人彈射之隨語
卽竄易不工不止也虛已哉邦憲矣其所謂事與酒
者敵應而神不累者也玆所以成一家言哉或謂余
寔似邦憲毋論似不似邦憲之有余亦足稱知己矣
王叅政集序
此為永嘉王公陽德之詩若文也始公少壯而舉鄉
試一再困公車卽謝不應而讀書暘嶴中其書自經
史外諸山經地志以至星曆堪輿之學亡不漁獵大
指而不欲以雕虫一技名其家比為伯氏所强射策
收上第兩令劇縣入郎尚書兵部出典三輔晉領江
南節所至赫然有循能聲其在江南日而余罷鄖鎮
間謁公與談所及兵政漕餉國家大筴朝廷典章便
晳若指掌也已談前軰風猷節槩則雋永芬馥齒頰
間已又談丘壑名勝則令人鼻端拂拂出煙霞想稍
及齊諧夷堅瑰怪事亦自傲浪忘倦而至搉量文章
詩歌昔人以為不朽之業雖微指好之而間若為不
能盡者然其所善於鄉則康從理所識賞於魏則魏
懋權於吾州則曹子念所重於呉則俞仲蔚非精深
其道不易鑒也及公去而子念始手一編而授余得
所謂詩若文者而卒業焉乃知公非不善文也又非
於搉量不能盡也大指又不欲以雕虫一技名其官
夫讀公詩而必欲程之以六季初盛唐之格乎哉顧
類多調暢和適與吾之性情會間有籟發而精詣者
其不以為嘉隨二州之語鮮也公文尤不規規於古
然本之蓄而裁之識剴切詳到悠然出於天則者固
非鏤肝效顰之所敢望也於是子念以為然謂余序
之公功旣高忌者不能勝乃誣以為躭詩酒而忽忘
正事公咲謝諸公齕我固當第我不能詩又素不食
酒夫簿牘之晷自鷄鳴而跨乙夜而不休酒至口輙
瑟縮欲遯竟日而不能畢一叵羅我固甘之然我何
以誣詩酒余謂子念公集行得無天下復以公洪於
酒也耶第公且出不出而又不食酒其日皆公詩與
文之日也卽雕虫之技亦不為負公矣
休陽史序
休陽者休寧也何以稱休陽志始也何始始自漢也
何以稱史用史例也史例有二紀傳志表詳而編略
凡志則紀傳志表例也巢父之稱休陽史也則編年
例也編年例有二左氏之於編年也紀事者也春秋
之於編年也明法者也史之於休陽也何居以紀事
也則何以明法例也略於左詳於春秋意者其用竹
書例也休陽邑也其及郡何居其又旁及他邑何居
意者用春秋之於盟主諸侯例也其不以明法例何
居天下一家法在上矣是故不敢當春秋例也紀事
矣又何以不左氏例也脩辭也其脩辭者何以裁勝
也甚矣巢父之好用奇也盖嘗以詩文謁不佞矣無
已而又以休陽史來曰天下庶其有知己哉卽不尔
若何盖其自叙猶有後世也吾且藏之天鄣山
宋詩選序
自楊劉作而有西崐體永叔聖俞思以淡易裁之魯
直出而又有江西派眉山氏睥睨其間最號為雄豪
而不能無利鈍南渡而後務觀萬里軰亦遂彬彬矣
去宋而為元稍以輕俊易之 明興而諸先大夫
之作不能無兼采二季之業而自北地信陽顯弘正
間古體樂府非東京而下至三謝近體非顯慶而下
至大曆俱亡論也二季繇是屈矣呉興愼侍御子正
顧獨取宋詩選而梓之以序屬余余故嘗從二三君
子後抑宋者也子正何以梓之余何以從子正之請
而序之余所以抑宋者為惜格也然而代不能廢人
人不能廢篇篇不能廢句盖不止前數公而已此語
於格之外者也今夫取食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比
之奚啻食色重夫醫師不以參苓而捐溲勃大官不
以八珎而捐胡禄障泥為能善用之也雖然以彼為
我則可以我為彼則不可子正非求為伸宋者也將
善用宋者也然則何以不梓元子正將有待耶抑以
其輕俊饒聲澤不能當宋實故耶乃信陽之評的然
矣曰宋人似蒼老而實踈鹵元人似秀峻而實淺俗
之二語也其二季之定裁乎後之覽者將以子正用
宋元抑以信陽不為宋元入斯可耳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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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二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臺中奏議序
明興言者之路頗屈於嘉靖末而是時侍御張公按
山西獨上疏請召故諫臣吳時來董傳策等五人以
爲能發相嵩父子奸曲突徙薪之功大疏上忤
旨逮繋 詔獄廷杖六十謫編氓居無何爲隆慶初
天子用遺詔悉召復直諫者官言路始大發舒而張
公再用爲御史感激 上恩且自以不世遇於是
所條上國事其大者如復殿名勤聖學責相業重緹
帥咸的的破窽尋出按三輔孜孜卹閭井痏瘼再以
蠲省請而其最難者疏請特召故諫臣石星時左右
以公扞罔明 詔譛之幾復逮其最大者糺悍相之
姦欺請置於理 天子爲絀恩私強去之海内翕
然以爲張公豈真漢御史綱後耶不然何其能觸當
道燄至此也公自是遷綰尚璽綬佐太僕猶逡廵以
爲驟避之請急還里而所謂悍相者復起遂以大計
例逐公矣會公嘗一論故陜西撫臣不行當亞相罷
而撫臣繼顯貴用事公自是不獲振即知公者以例
格之徒有彈指歎咤而已夫所謂例者葢六歲大計
亰朝吏而斥謫之爲恒例其以鼎革灾異出言官之
建白而後計吏曰不恒例夫不恒例故例也識者猶
疑其投間成報復而今所以察張公者無一焉一相
握太宰柄曰請得一第言官而去留之一相領御史
臺曰不可毋乃使甘心於素所啣者御史臺之說雖
不行然天下歸直臺而不歸直太宰此何以例爲夫
知大察之爲例知大察之棄而不收爲大察例不知
夫非故而察者之不爲例也今不持例以格報復者
而持例以格被寃者何也元祐之賢撃元豐之黨不
勝而其人爲紹聖所以甘心元祐者流竄之無所不
至然不遽使之終身錮也即錮亦未有不解者也以
張公之講學明道理其視一官若敝屣雖不爲大用
然所建白禆益國計非淺其文辭亦庻幾元祐之劉
器之陳了翁足以永世矣計張公疏亡慮數十獨其
推轂不佞爲過情然不佞不敢以私爲張公惜不佞
之所爲惜者惜國家體與夫似公而俱不復用者也
念初堂集序
嘉靖中司外制者務以駢偶割裂綢繆其文辭嫌於
人主而下諛執政乃推公與二三學士討論之而公
所草最爲簡要淳古推本經術彬彬然有兩漢風當
是時館閣之士爭以詩酒飾太平而公獨不然務顜
拆 國家典故以至邊防財賦諸大計歷歷如指掌
以故其見之文皆明切破窽雋厚有餘味公凡一典
文衡三領佐南北成均意必得真材以需世用故諄
諄然所提耳而誨之者無匪近裏敦行之學具載諸
說部中可攷已公旣不屑爲花鳥月露役而一時雕
蟲葉玉之技愧避若異趣然有所發於性而止於文
明者故内足於實而外足於藻也不佞自少時好讀
古文章家言竊以爲西京而前談理者推孟子工情
者推屈氏筴事者推賈生此豈有意於修辭而辭何
嘗不工篤也一氣孔神於中夜存怳若抉玄珠於夜
氣平旦之前而先幾齊物之妙所發於弔屈喻鵩二
章者亦略可推矣後世始岐而二三之各立門以相
髙辭谻而不能勝則歸理理窮而亡所得則復趣辭
捨事而談理則空捨理而筴事則俗彼其岐而二三
之也非真能詣於其所受者故也公之所詣真夫是
以黙通而不閡黙通而不閡夫是以兼蓄而亡偏短
公庻幾大成者哉知公者猶以謂公不侍講筵不得
以其文資啓沃不爲内閣及六曹大臣不得以其文
定國是黼皇猷於聖人之德政葢缺如焉以爲憾不
佞則不然夫孟子退而著七篇荀卿文中子俱有所
撰述以爲後世有王者作將於吾言乎取夫飲河者
期滿腹公集行而天下後世有不滿腹者哉以一時
顯公者有限已以異時顯公言者無限而又何憾焉
公今年七十矍鑠逾於壯時即有西河之戚不至爲
子夏而篤信聖學乃爾自是以後皆化逕也不佞雖
不敢謂守玄公所造豈玄等哉公字子難别號稚川
先生其所名集曰念初堂
陳子吉詩選序
子吉以太學生應亰畿試遂魁其經子吉固以經術
進而工古文好爲詩而是時故相興化李公見而異
之與講鈞禮稱上客諸所爲應 制詩篇箋表其草
多自子吉而子吉晩數竒婁上公車輙報罷顧所爲
詩則益工李公旣用元相歸里時時稱疾使掌故謝
客客攝不敢旅見而獨子吉出入幕中自如李公且
爲序其詩以行今年秋九月子吉過我弇園出而示
余余故嘗識子吉於吳興十年矣而猶以爲經術士
也不知其能詩又不知其詩之工若此微子吉來余
幾失之夫詩道闢於弘正而至隆萬之際盛且極矣
然其髙者以氣格聲響相髙而不根於情實驟而咏
之若中宫啇閱之若備經緯已徐而求之而無有也
乃其卑者則猶之夫巴人下里而已子吉乃獨能斟
酌其問使格恒足以規情質恒足以禦華所謂求之
而有者徃徃出於聲色之外其於五言古近體尤號
長城然束脩見余過自損挹以少年自喜爲騷賦樂
府而經術奪之已又奪於應 制儷偶語不獲大肆
力於學是愧夫操觚之士甫脫靑衿卽詭以詞逹幅
巾寛裾則冒山人之號而縱談漢唐語彼豈能真有
之聊以自娛快而已夫子吉材髙而過自挹損何也
夫子吉所謂慥慥長者非歟於是吾太守張君取而
梓之曰子吉將以是受益耶則可今而吾知其不灾
木矣
真逸集序
此吾吳人毛文蔚豹孫詩也豹孫之先曾大父起家
至御史中丞諸孫皆擁豪貲相髙以服食輿馬聲色
而豹孫内厭之敝緼咀藜而已然不問家人産産顧
先旁落少工經生義乆而亦厭之力爲古文辭以自
見冀俟之後世云吳最爲天下大府饒豪賢長者豹
孫雖不數數然間與其頴游亦多能稱述之而蜀郡
張中丞行部嘗合諸名士而旌其室之楣以示標異
豹孫得真逸之目因遂名其詩曰真逸集而屬余序
之余嘗謂詩之所謂格者若噐之有格也又止也言
物至此而止也今天下名能爲詩無若吾吳而呉詩
大約有三下者取捷餖飣因墯成易毋論不及而止
上者探月脅穿天心務於人所不經道將超格而上
之而不知其所歸至才敏之士騖於聲情以捷取勝
轉近而轉墮於格之外乃豹孫稍異於是大約劑華
實約事景其遇物觸興不取自於人而取自於已是
以有恒調而無越格至五言古近體則尤彬彬雋永
矣豹孫所以爲詩凡數百千首其文亦稱是念居貧
不能盡授梓而梓其詩之尤異者騷一首七一首亦
附著焉昔華陽陶隱居其得名集曰真逸與豹孫同
其聲稱施後世而詩之存者不能百一豹孫詩固不
爲少也
茶陵顔氏族譜序
顔之先自春秋始也其可考者魯郡公真卿所自著
王友碑第云系出小邾子孔門逹者七十二人而顔
氏有八不稱爲何人後其在漢晉經術政事秇文比
比至齊而御史中丞見逺哭和帝殞絶遂以忠顯至
周而御正中大夫之儀不署隋文輔政詔尋守故璽
弗予外斥遂復以忠顯至唐而真卿與其從兄太子
太保杲卿倡義師抗賊禄山河北杲卿至磔死家從
死者十餘人而真卿再抗賊希烈雉經死葢又以忠
顯至宋而安撫判官雷歘從大帥芾守潭州折胡元
之鍔者累歳而城陷舉家自焚死則又以忠顯千餘
年間諸顔之經術政事秇文固不乏而其最顯者世
世稱忠臣嗟夫忠臣之爲忠也業已不有其身矣尚
能有子孫哉而杲卿雷歘之二公者一死而舉家殉
之則爲其子孫而不絶者僅一綫息耳然此一綫之
息續而啓其後寖昌寖眀顔之派遂布於天下嗟嗟
何真宰之深篤宛至也今茶陵之顔爲雷歘後而其
居梅院者支攸縣居南冲者支露水居盤陂者支墟
塘大小數千百指皆能以爼豆爲事出而宦歷中外
皆負能吏聲而元之雋文宗者又能爲家規以齊之
明之雋思孔者又式而廓之而其子州别駕志邦又
能輯其先今之譜而問序於余世之序宗譜徃徃誇
門閥紀勲猶余皆所不論獨論其爲忠之危將後之
不卹而猶有存者後之人不危其爲忠而善蹈之以
至世世不絶語云世治則良臣世亂則忠臣今天下
故極治矣諸名爲顔氏者時羹墻先世之所爲忠而
爲良可也顔故有黄門侍郞之推家訓譜遺之又不
列諸顔及杲卿傳余家有善本悉以貽别駕使梓焉
金華府志序
自二畿外而爲大藩者十有三而浙最重浙大郡十
有一而踞上游者三而金華冣重金華之地所繇起
也在秦則僅一邑然其後地稍斥而人民稍亦衆夥
已分割爲支邑而郡領之乃名所繇起也則自梁武
始矣其後或爲郡或爲州而州之最著曰婺夫婺星
女之名精也女所統揚州之分名城數十百計而金
華以蕞爾郡應之重不亦章章較著哉當宋之紹興
甲戌而洪文安公遵來爲通守而志之至元之至正
攺元而瞻思者以僉亷訪事來分署而續之然其大
要草創備采述而已而諸邑亦未盡屬至勝國與明
際而天地磅礴之所偏鍾文明之所獨啓諸旁邑之
來屬者併郡城而入爲鄉若亭邑者數百餘山若培
而髙川若浚而深原隰若闢而廣而一時之髦俊才
傑若黄文獻宋文憲王忠文輩又四起而黼黻之遂
以其郡名天下至成化庚子而周宗智者來爲守而
又續之葢垂百年而今太守王侯懋德來旣政成而
後續三志乃歎曰之周志而前者核矣吾懼其有遺
釆也之周志而後者日新矣吾懼其遂佚而無所紀
也於是謀之其僚丞廷龍倅之夢司理鍵更以脩志
請於撫司馬徐公按侍御王公分守徐公分廵胡公
督學喬公咸報可下金華令名藩延左給事中陸君
鳯儀爲局以授諸生章一陽輩凡十人大凡討之陸
君而王侯寔衷之閱歲而帙成爲卷三十自建置以
至藝文爲條三十有八王侯謂不佞故蘭溪令新有
連也介而問序焉不佞竊謂志志者詳於地而畧於
人志史者詳於人而畧於地乃今所志分野灾祥山
川土田官師人物彬彬乎三才之理備矣昔杞宋以
夏殷之後天子之邦所降承而及其爲禮也孔子能
言之而阻於杞宋之不足徴今以一蕞爾郡於越之
所支釆而垂至二千年而寖昌寖明者誰力耶君子
謂金華之獲以文獻聞者自洪公始也其助之則瞻
與周也金華之獲以文獻甲且世世勿替者則王侯
與陸君及一時卿大夫力也故不辭而書之
南橋徐氏族譜序
徐之先用醫顯也厥始自公熈而秋夫而道度叔向
叔向之後其處南者曰文伯曰嗣伯曰雄其處北者
曰成伯曰之才曰之範雖歷中外領二千石貴者据
上台有聲稱而不欲捨其術甘以方技名一家雄之
後幾十百傳而始爲南橋徐氏有郡醫學提領德者
復以其術鳴於時自是子提領振宗提領子子暘子
暘子可豫世世受醫不廢而可豫尤稱爲神奇一傳
而爲院使公樞歷事五聖賜金紫歸老以上壽終
詔予祭葬再傳而爲院判公彪以六品得任子任子
季曰墱入供事中秘累遷至水部員外郞而其叔塤
自史職弁武爲錦衣千戸而諸孫之雋曰鏔曰鋘曰
鎜者曾孫之雋曰源者相繼肄醫院有官職曰濟者
取科試再令巖邑訓大府自是南橋之徐益有聲稱
州邑間而去醫而儒者種種矣儒之雋曰益孫爲太
學生益孫嘗覽括其先世而嘆曰炎帝治百藥起民
疢軒轅氏與岐伯所論難稱經並羲易醫之爲功大
矣哉吾徐氏之先熈公以其道貽子孫並顯南北葢
數傳而絶絶而提領嗣之至院使公所被 上寵
靈卓犖有台輔所不敢望者今而後褒衣博帶之業
進而其道冺冺矣且吾徐氏世非乏文獻也柰何使
之佚而亡所紀於是手創爲譜其自熈公以至雄公
爲耳祖曰創始自德以至十二世曰世系提領公而
後有聞者列其事狀曰貽則院使公而後 上所
賜制勑御詩紀之曰恩綸諸名公大夫志述表傳記
序歌詩之類系之曰徴信其他傳而稱後者曰世系
别而傳疑之文附焉葢譜成而徐氏之所謂文獻者
班班如矣昔而家之才有諸子少卿同卿起家爲大
官然之才猶謂其不學無術而歎曰終恐同廣陵散
矣葢傷家聲之隤也自今而後徐氏之嗣人進而儒
退而醫苟存心於愛物以成其名而聲施後世則皆
有譜在毋使爲之才所誚也益孫與余善有史氏才
兹譜亦其一斑云
文起堂續集序
吾郡張幼于自十餘歲時爲諸生至於今凡三十餘
未嘗一日而廢鉛塹之業有所結撰以至游戯篇什
出則人愛而傳之以故梓行之集可十數其最巨麗
者曰文起集凡十餘卷兹則其續集也幼于旣慕周
武姜公之風所著箴銘百十章冣右雅而切於理事
置之楚書汲冡中不可辨他賛頌及責躬戒子贈婦
諸篇亦稱是乃其報袁太常書少卿中散之規發以
胷臆則復彬彬矣幼于藻頴絶世諸所率然酬應運
斤成風舂容寂寥徧於海内卽雞林之賈雅能慕愛
之而兹集或未盡爾也何者曲彌髙和彌寡文侯所
以恐卧髙帝所以卑之則世耳也乃不佞謂兹集成
而他集當捧盤皿以從矣幼于有秣陵游稿嘗謁不
佞序之寔兹集之一支云
梁伯龍古樂府序
凡有韻之言可以諧管絃者皆樂府也風雅熄而鐃
歌鼓吹興其聽者猶恐卧而燕魏齊梁之調作絲不
盡諧肉而絶句所由宣絶句之宛轉不能長而花間
草堂之峭倩著花間草堂不入耳而北聲勁北聲不
駐耳而南音出自伯龍之爲南音苟不至於不毛其
儇豎游女皆能習而咏之而伯龍意不懌曰是焉足
以名我今夫古樂府之與今詞本末逈然别矣其音
發於籟而辭縁於情古未有二也於是稍取建安六
代之作而擬之得若干首伯龍之才恒有餘故不能
盡返其本始其質不能禦文故時時出入今古然或
正言以明志或婉語以引情一切歸之和平爾雅庻
幾洋洋乎盈耳矣說者猶謂文園令之賦班蘭臺尚
以其曲終而奏雅况伯龍哉愚不敢以爲然不取其
終之雅而罪其始之曲是法家刻深語也夫伯龍猶
知有返古也栁屯田張秘監之才彼豈遽出伯龍下
安於其偏至之好而不知節故狡狡之輩目之以三
中譏之以三變彼葢欲自解而不能也黃豫章者賢
於二子矣乃至托於佛而爲讖以解夫豫章誠悔之
則胡不如伯龍之以古樂府讖也吾故曰(伯龍猶知有返古也)
蘇長公外紀序
今天下以四姓目文章大家獨蘇公之作冣爲便爽
而其所譔論筴之類於時爲冣近故操觚之士鮮不
習蘇公文者而雌黃之頰於公不能無少挫然使天
下而有能盡四氏集者萬不得一也蘇公才甚髙蓄
甚博而出之甚逹而又甚易凡三氏之奇盡於集而
蘇公之竒不盡於集故夫天下而有能盡蘇公竒者
億且不得一也公之所不盡韻而詞則温韋譲壯舌
而諧謔則侯白遜雅筆而簡牘題署則黃豫章遜雋
游戯而爲法書則顔平原李北海之難弟爲古木竹
石則文洋州之畏友逃而之佛則裴相國楊學士之
禪那以是律三君子有一乎否也當蘇公之生存雖
荒州下邑兒童婦女莫不欲一識其面而其言之傳
葢北幽朔而東三韓西逹羗戎南過雞林馬人之界
而其禁絶之者乃在於廣厦細旃之上角而與之左
者談說經術道理之士亟竄而亟欲殺之者亦一時
材諝貴臣噫可恠也及公殁且乆而廣厦細旃之上
其惡漸移而爲好學士大夫至於今慕說之不衰雖
然問其所以能盡公者則自論筴之外無幾也吾所
以云億不得一也當吾之少壯時與于鱗習爲古文
辭其於四家殊不能相入晚而稍安之毋論蘇公文
即其詩冣號爲雅變雜揉者雖不能爲吾式而亦足
爲吾用其感赴節義聰明之所溢散而爲風調才技
於予心時有當焉以故取公年譜及傳誌畧存之而
復蕞公之小言興諸家之評隲紀述瑣屑亦一一附
録約爲十卷名之曰蘇長公外紀而置之山房之几
暇日抽一卷佐一觴其不賢於山腴海錯者幾希
皇甫百泉慶曆詩集序
百泉先生自弱冠而詩道成凡四十餘年而皆盡於
世廟之日則已有梓行者矣其自隆慶攺元而爲萬
曆先生業已六十餘其名愈益重海内之欲得先生
言者愈益迫贄幣之剌旦暮溢於門一伺其出游捧
觚翰而擬其後者踵相接於道先生徐憑几或酒所
應之皆各得意去凡先生之徴事寄指雖蠭出不可
勝窮然靡不精切而雅當諸困先生以題若韻者雖
麕至不可指數然不能得其一瑕語所爲體五七言
古近不一而皆不墮於開元大曆之後塵於是諸乞
言之士復時時欲窺先生全而先生度無以應之始
謀諸剞劂旣成而授書於余俾爲穅秕之導余嘗謂
古之刻精於言者當其少也強吾有涯之精神以求
躋於未易造之地或借外遘之境而鑿吾不受琢之
天以故徃徃不盡其本壽幸而得老矣智窮而無從
取思氣耗而不能充吾志故其才又徃徃不待壽而
盡自東西亰而建安六季僅楊中散子雲顔光禄延
之得過七袠而已然子雲逃而息於玄延之逃而息
於酒彼不悟其智之窮而氣之耗姑以雕蟲之技壯
夫之所不爲而枝人亦晩矣若文通之才竭孝貞之
思盡乃又其下者以先生視之獨不然當先生之伯
仲季氏四起而以文章名東南其前逝者且三十年
近亦十餘年而先生獨巋然若魯靈光則其精神固
專萃未涯也是六十年之中非有大故憂患未嘗一
日廢書其入也若輸其出也若傾又烏能窮先生之
智而耗其氣哉先生之所託於慶曆者謂 二聖號
也今萬曆永永無疆而先生之詩方日升川盈而不
已其卷袠當不可勝數余姑序而俟之
伐檀集序
余所善張將軍居平呐呐若不出口而其勒悍卒挽
強弓躍馬顧盻有慿陵廣武意至於命親知浮大白
鯨吸牛飲飛不及停居然髙陽酒人也酒後耳熱慷
慨談說天下事或意有所不可白眼罵坐皆稍稍避
去其人當不能爲詩即爲詩而得一二易水語髪立
骨飛以附於燕趙之後止矣顧其所讀書必西亰後
而開元前其於格務躋於武德貞觀而稍稍柔之以
齊梁之月露其語務出於不經人道寧有瑕璧而無
完珷玞此語之在天地人人能得之然亦人人耳相
剽若太倉粟陳陳相因矣汰而使之精創而使之新
非有沈深劌刻之思未易致也今舉其所謂精者新
者不以歸之人而歸之張將軍然乎否也嗟夫士固
不可皮相也吾居恒恠夫脫胄珥貂者例不能爲文
語即有之而若沈始興之授口曹竟陵之險歩偶然
之所發亦噏囈幸中耳前僅一孟德後僅一處道光
彩琅琅戈戟間若盤龍之正始風流不旋踵而以文
敗矣今天下幸承平無事故張將軍不治兵而得以
其間治詩第僅能以一詩人名張將軍而所謂勒悍
挽強顧盼慿陵之態歛之乎伊吾囁嚅之地而已矣
然使張將軍而以一詩人名於天下後世彼固甘之
何者彼睥睨於其僚舎而數從余於東海上不以余
之侘傺齷齪而有倦心意者其有真嗜也詩凡六卷
名之曰伐檀集葢以其齋故而覊淮二卷附焉將軍
名元凱嘗督運爲千艘帥再掌衛篆其數起躓亦以
詩故云
史記纂序
以棟旣梓其史記評林而行之不佞爲叙之矣已又
梓所謂史記纂者何也後之治太史公者有二家紀
傳志表綱提臚列籍而成一代言者此未易治也摹
句摘字經緯錯綜籍而成一家言者世固不乏也評
林行而自館署以至郡邑學官毋不治太史公者矣
意者其猶袠重而不逮逺歟費鉅而不逮貧歟編繁
而不逮目歟以棟有憂之是故叙而略於辭辭而寡
於法者弗敢纂也所褒讃而非其精神之渙發者弗
敢纂也所提指而非其關節眼骨照應歩驟者弗敢
纂也斯纂也令衿裾之士稍能習佔畢握鉛槧者獲
一寓耳目焉不待顜探而法燦然備矣機躍然若有
入矣是故史記纂行而治太史公者固不必皆貴近
有力也或謂以棟毋乃割裂乎哉曰不然是昭明氏
之濫觴而真文忠氏之所合流也神於金者液而釆
其精以馭凡鉄皆鏐也精於酒者澄而取其母以馭
明水皆醪也此爲文之要則而以棟之所以惠天下
士意也若夫籍而成一代言則有初梓之評林在
杏山續集序
葢余持鄖節而所部内鄉有李先生云其人卓詭不
倫人也門者前通謁稱鄉貢士而見之金緋煥然霜
髪鶴骨稍與談扢千古業纚纚若貫珠已出其杏山
集者而讀之五言古冣遒上居然有建安康樂風七
言歌行出入少陵太白近體所謂武庫兵甲森森剌
眼然其氣恒完而用事恒有餘間發一獨至語徃徃
出意表余甚竒之未乆謝去謁太嶽玄帝宫書來謂
余攝衣上天柱盻望其西則峨眉稍北若二華其東
所居王使君皆人間巨觀而先生爲歌詩凡數章語
益竒居乆之余解鄖節甫下均州而先生則已候於
江岸矣酒所慷慨語不休尋病瞑痃且殆亟呼藥藥
之醒猶謂病驥尚可以千里且吾老矣何能再見王
使君語夜分始别其又垂三載而吾鄉徐中丞入爲
司寇還里先生附余書其又三月餘而先生復專使
以書慰余困信信益感切用壯且盡篋其續稿而示
余則見贈懐寄之作皆在顧其屬辭益工使事益博
砉然若庖丁之奏聲又若駿馬馳於康莊之野而亡
蹶蹄也夫以余之亡當於世晚而益骯髒顧先生有
深合者而托之以不朽之事夫先生雖微余烏能不
朽之若先生之集行而少有異同者其居江左哉江
左之氣激而清是以有累篇少累字中原之氣壯而
樸是以有累字少累篇要之不以彼易此也先生嘗
有官封稱大夫矣其猶曰鄉貢士者何也公車之用
未竟而厭去之已又不能釋然且其意不欲以官封
重而又何以鄉貢士重也故舎而題之曰杏山續集
序
心賦序
心賦者何永明禪師壽老所著也梵語爲質多耶又
爲波茶震丹語爲心佛之所謂覺覺此而已真心之
外皆妄心也天竺古先生說法四十九年至竟無一
法可說未覺則萬語不爲多覺則一字不爲少嗚呼
是何壽老之言之多也夫亦爲學人地也當四十九
年之說法一法而諸經異名諸學人者尋名而狥之
則益逺矣壽老之爲此賦欲使古先生之所說無法
而非心學人能覺此心則無心而非法其釆聞若博
而爲辭若詳然以反說約耳文而以韻者何古先生
之爲教也多以梵音作哀慈響俾人從聞根而入道
中國之爲學也始托文字而傳焉夫聞根之易於見
根也壽老葢知之矣故一切而攝之韻俾聴者精於
入而誦者有味乎言之也夫此賦傳而學人之指妄
爲真者吾知免矣其以識爲覺者則不能無隱憂云
天下求佛於佛而馬祖示之曰即心即佛然又不免
求佛於心而祖復破之曰非心非佛夫非心非佛之
教大行而即心即佛者爲真得也嗚呼悟此而後可
以讀壽老賦哉苟悟此而何所讀壽老賦哉昔宣律
師註楞嚴使那咤入兠率印證之慈氏而後成書余
無可印證者證之心而已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少保張文毅公集序
張文毅公之舉進士南宮也爲第一人而其以選讀
中秘書亦第一人天下之操觚屬文辭者爭趣其下
風而公顧自力爲己學已稍稍顜析千古理亂之故
已又旁及 國家禮樂章程賢者所識之大於一切
秇文意蔑如也度不得已而有所應則必内盡于理
而外盡於事文成而無所益於世弗撰也其稍弗程
於古亦弗撰也故公之文一出而自搢紳以至衿裾
之士取飲者各獲飽以去好雌黃者亦杜吻而亡以
難爲其能盡理事且程古也然而公未嘗一日而動
於人之好舎而雕虫之世貞猶記弱冠時爲公所舉
士不能一再見亦未嘗敢驟進所業而公偶顧之曰
是文也葢有物有則矣非而曹少年逞才地也則又
蹙額曰少年所欲爲者畀之日不給而何用雕虫爲
葢公自念所居禁署領文史優游之職██人主端
拱穆清不獲承顧問以發舒其志氣彼其恨吏道之
尚龎嗟武功之不競憂天憲之旁寄憫民生之多艱
葢不能以頃刻釋者居未幾大拜天下方拭目以觀
公之所爲公亦奮然若有所爲者又未幾而公不禄
矣且夫 天子於公非獨緩用也讀中秘書移疾
歸未竟業而編脩編脩僅踰歲而賛善賛善未及考
而諭德有疆場之使則超諭德而學士有水鏡之思
則超學士而少宰有心膂之寄則超南八坐而大拜
度一時諸公未有能及之者然使而弗終命也其少
宰與大拜而皆扼於持國秉者也其冣後而所日夜
見困者乃弗雕虫若也公竟以是邑邑終矣人耶天
耶公固爲爲己學邃於理性而惡其名不欲有所撰
述乃至經緯裁成之志皆有所扼困而不盡效卒之
其乆而傳者其所不欲傳者也公剛毅饒大節風釆
隱隱公卿間有藜藿不採勢其用雖不盡而後先再
主公車試復再爲分試復再主南畿試一主武試一
誨吉士其人大有能竟公之志者庻幾哉古之所謂
上臣亦何必及公身而盡之貞於公門下冣少而又
冣不肖公集行於世三十年其子禮部君某託其宻
戚顔倅某重梓之而以屬叙於貞貞亦且老矣汩沒
無所見方有愧於公之言而敢復用其雕虫進耶雖
然尚能縁公之意以識之公集詩二卷文四卷其應
制及箋表之類可十四天下急於得公之言而若此
寥寥者公旣不輕爲言而又性嚴冷多拒少可贄潤
之幣望車門而逆卻者數矣此又不佞貞所尤愧也
山澤吟嘯集序
余守尚書刑部郎而同舎郎濟南李于鱗吳興吳峻
伯天台王新甫輩相倡和爲詩而上海孫君元之繇
進士來肄事元之與余同鄉薦亡何得新淦令以行
而余當有一言之贈是時朝士業相戒毋治詩治詩
即害吏治余亡以難之而姑舉豳風之能以政爲詩
者勉元之而君自是再更令大邑髙第入亦郞刑部
而余出佐山東臬且罷歸元之之郞刑部未幾亦挂
冠里居自是不相聞者二紀餘而余以事道上海過
元之元之貌益丹談說今古益熟然頗不及詩而間
從一二友人所得元之篇章讀之未嘗不爽朗有致
也今年初夏元之忽以書來持其五世祖節軒父山
澤吟嘯集凡六卷而請序於予而元之父如山公觀
國吟集附焉葢節軒公以諸生貢大廷爲第一教授
望州未幾拂衣歸生平好吟咏下筆輙竒而一時鄉
先生如徐武功錢文通稍視公爲前輩張南安吳文
定諸公則後之度其詩未有能勝公者然當公之世
而未有一人能舉公之名與其詩如諸公何也毋亦
公之於詩内足於實而亡所事名又内足於賞而亡
所事人耳目歟乃至脫屣禄位得一官亡幾而輙去
之歷五世而若符契此其意可類想也雖然以元之
之能薄其官與自秘其詩不蘄爲名如其祖而不忍
終秘其祖之詩與名余不敢望武功諸公然少而能
爲詩說以贈元之晩而能縁元之之意以序節軒公
詩庻幾猶賢乎哉若如山公者其前有節軒公以章
美後而有元之以傳盛雖微詩吾知其不冺冺也故
不逆其請而聊序之如右
萬姓類譜序
先王因生而賜姓胙土命氏然則姓也者其統乎氏
也者貴而始爲别乎乃楊用脩之釋書則引黃東發
論以爲五帝之世民無姓貴而爲官者始有姓百姓
之平章所以别於黎民之於變也而說者又謂姓從
生從女姓者女之適而别者也故曰姚曰媯曰姒曰
姬曰嬴曰□曰姞其左皆女也自命氏之說行而周
之王族與諸侯之公族卿大夫之别子徃徃自爲姓
而隋唐以先賢智者亦徃徃輕用其見而叛其源有
義而攺者有音而攺者有字而攺者有合音與字而
攺者有慕古而攺者有慮難而攺者有因一事而攺
者夫其率然而爲攺也即再易世非搢紳先生何知
源其人之相戕賊也相爲禽亂也亦孰從而遏之甚
矣今之晳於姓也别姓爲婚别源爲宗别祖爲族夫
劉之望冣夥爲二十五王次之爲二十一張又次之
爲十四李又次之爲十一然而不以異望而婚也其
不相婚固也然而彭城不譜弘農瑯琊不譜太原淸
河不譜南陽趙郡不譜隴西各以其望而宗也宗也
而小逺非譜通其始不族也族則近而别婚則逺而
嚴甚矣今之晳於姓也雖先王何加焉葢自唐宋而
來其譜姓毋慮數十家而吳興凌大夫始合而爲一
其源别郡望條著臚列而諸能以姓顯者咸附焉凌
大夫之言曰我非以昡靡也將使夫探源者油然而
毋胥戕賊也介然而毋至爲禽亂也於世道將小補
哉雖然執是以稽古今之能顯者謂之姓史可也凌
大夫名某壯而解郡紱歸而著書成一家言兹亦其
卓然者
周易韻考序
治周易者自伊川氏之傳理紫陽氏之傳數而他注
疏盡廢吾友張幼于獨能於二傳注疏之外援故發
微而爲三易說業已行矣幼于復謂古卜筮之書未
嘗不韻其爲龜者如懿氏之卜妻楚丘之卜子晉獻
之卜姬秦徒父之卜戰而爲易者若晉史之筮成王
東方朔管輅之射覆亰房焦贛之係繇皆渢渢可誦
何獨至於文周爲不然意者崇古而弗敢論歟將局
方而弗能通歟或信札而不徴之舌與齒歟於是訂
其韻之正者盡搜他史籍而援其韻之古者與可叶
者則文周之卦繇辭且十九而吾夫子之彖象亦且
得十之六名之曰周易韻考而屬序於余余則謂古
之通於詩者寧獨易也唯書辭亦然夫以尭舜禹之
相禪受少者數言多者數十言又與益稷臯陶之類
相訓戒皆有韻而竟以賡歌終之故樂記云歌者長
言之也說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長言之夫烏足漆
簡與鳥獸虫魚之篆旣繁苦不遽辨而耳提面命繇
音聲入者易順也彼蕞爾西竺猶謂梵唄之響其化
導深於經典而况易以道隂陽隂陽之用通於五音
十二律而聖人之係言有不可諷可詠者耶世人名
治易居恒守訓故爲文辭取仕宦其冣上者翫消息
盈虚之理以自成其德凡二端盡之矣即所謂三易
說有不能半韋編何暇韻考雖然余切憫幼于之意
而稍著其用世毋以玄之例覆瓿可也
華孟逹集序
無錫有華孟逹者一日而以書數百千言自通且贄
其詩若文三卷曰今天下稱龍門者必以子夫龍門
者其左右夾上造霄漢西來之流徑萬里而下束三
級齒石成霜雪噫聲成霆霹倍尋之鯉一過之則神
靈起於鬐鬛間 上帝饗之爵爲應龍乃不佞之
鯉則異是子幸而汰之乎吾將去而攻吾疾其又幸
而姑誌之乎吾將去而益煉吾質以俟乎他日余旣
異其言爲之稍讀其書而中有與其宗人徃復者亦
類是云宗人而好慕爲古文辭則從臾爲古文辭其
欲梓行之則弗敢也曰吾且折衷於衡藝者逺而左
馬莊屈建安李杜吾師之近而北地濟南吾儀之然
毋若王子之當吾世也吾其從折衷矣余益異之乃
爲竟其詩若文詩體出入中古躐長慶而擥永嘉淸
楚冲夷有悠然自賞之味文筆尤峻潔裁之則駰邕
之小言也暢之則昌黎河東之盛軌也乃尺牘蕭蕭
乎人意表矣夫此孟逹境也孟逹之爲識踰是境而
三舎矣毋乃猶有待者才也其才佹及境矣毋乃猶
有待者學也夫學者充才者也才者趣識者也吾姑
誌之而孟逹姑聽之雖然孟逹以吾言而信可也是
亦且梓而行矣其所以行者何也將授人以彈射也
昔者文信侯爲吕覽布之咸陽市而榜其上曰有能
増損一字者予千金而人莫敢增損也其識者竊咲
之矣異代子雲聞而詫曰惜不以我徃將席卷其金
以歸則又咲之其所以咲者何也爲文信侯之挾詐
而子雲之見事晩也今孟逹居貧賤而名未即就不
足以脅人之耳目而易其真天下而信之則真信也
其猶有彈射者皆孟逹不朽地也是何世之爲孟逹
龍門者衆也孟逹亟稱有郁人文者其鯉耶其龍門
耶請質之而不以非則置弁焉
汪禹乂詩集序
禹乂之爲兒時則家已稍稱給矣徽俗貴素封相率
而謂禹乂是不善歸富乎哉禹乂咲曰吾不能餙冠
劍連車騎以市游閒公子名夫士所以得行志者科
第也於是下帷受書通經術爲諸生廪學宮數試褎
然有儁聲而至大比輙挫其伯氏又以豪故减仲産
禹乂歎曰吾安能坐而白首希博士選也且丈夫不
死耳何至局促老一方與噲等伍遂廢箸游太學其
試利否與諸生較禹乂竟厭其業而爲詩度其餘裝
幾何趣買先秦東西京建安六代開元大曆諸名家
言讀之即寢興食息枕漱亡適而非諸名家者若與
之師友相下上也其所爲詩一切憂喜悲樂可恠可
愕有所感慨於中輙發之自禹乂之爲諸生業而其
俗已竊咲之已棄諸生已又棄太學生而被山人服
而家益貧然時時手一編詩有所過從客車騎冠劍
雍容甚都詫而問禹乂曰胡以不謁吏部選人禹乂
咲曰吾山人也則又問禹乂仲産乆積著不倍屣昔
耶禹乂舉其編曰吾産盡是矣客亦咲去禹乂之於
詩旣能程則古昔不倍格而庀材取宏徴事取覈其
色聲耦矣意象恊矣其始質之陳六水先生不足而
質之汪司馬先生乃又質之王子王子謂禹乂去而
曹之貴素封者其他徃徃能言詩夫隆萬之際王者
之跡著而詩昌子之郡而有能言詩者則天下無不
言詩者矣然天下之言詩者以位重而子之鄉言詩
者以家重今子棄家而爲詩家日益輕詩日益重然
則子非子之鄉人也於是手其編爲之序而贈曰勉
之哉子之産盡是矣有千秋在
王世周詩集序
始余與世周之父沂州君游亰師相善也世周甫踰
髫而束經贄師以故復與余弟敬美游敬美少長四
五歲每所撰經生業出人並稱之以爲文考子安之
流而後數歲世周忽來自燕中頗厭其業所得燕中
諸生亦且棄之而稍稍出其詩大抵爽儁不爲凡語
當是時沂州君老困簿牘間不肯歸余固已内奇世
周而不能亡惜之爲詩一章以贈欲以呼沂州君而
勉世周用其又數歲則沂州君乆捐館矣世周盡棄
其經生業而詩詩益以進家日以挫削顧其意殊不
屑屑間有所遇坐客不織之即不復訊名氏即識之
而不能爲寒暄語意色若不相關者遇酒食進杯匕
立盡徐徴之則喉吻間微囁嚅有聲葢未嘗頃刻而
廢湛精之思也世周固不欲示人以名人亦無從而
名之而一日褎其詩凡千卷以求請益且庻幾一言
之弁余讀之葢彬彬乎具體矣小賦自梁苑鄴中來
潤以月露亦自成家樂府尤長情事倣擬之什翩翩
抵掌小語泠辭足沁肺腑古選旣不落節時時獨詣
歌行尤自竒逸的然青蓮隆凖七言律絶瀟灑超箸
將無五字小隤長城然當其得意亦錢劉之造也葢
莫廷韓張仲立之評畧備矣 明興弘正嘉隆之
際作者林出而自北地濟南据正始外蛇珠昆玉莫
盛於吳中而人自爲家語自爲格正變雲擾識者病
之獨徐廸功昌榖以偏師奪幟前無衡壘狎主之盟
其在世周乎哉其在世周乎哉夫以漢人目親見楊
子雲名位肖貌謂其玄之不傳而况于世周人詎能
余言信也雖然世周旣不蘄爲名余又不蘄爲世周
名重各志其所就而已敬美去世周成進士寢以通
顯而其詩亦早就得吾序當以質之
挿柳全孤詩序
志金華者葢有胡廉一公云而廉一公者諱麒字德
仁其先自汴徙家金華之蘭溪父曰惟二公贅於劉
遂家湯溪當是時惟二公客死外而廉一公年僅十
三有二弟曰鳯曰麟甫在齔廉一公少好讀書循循
矩歩而能不廢其儉勤以起産其奉母劉尤篤孝撫
仲季以慈無何鳯夭死廉一公之念麟愈切爲娶婦
僅期而癘日夜戢身湯藥間籲天以身代不獲請則
又籲天曰先人有三子而仲夭無子已矣季復夭幸
而其婦負遺腹且五月麒今幸有二子願减一子以
成遺腹男苟延季一綫之息及期婦舉果男三月婦
病乳癰復死廉一公爲大悲也已而怖曰得無爲一
綫累乎謀之妻江媪曰吾次子雖在乳可他寄也季
惟此一子柰何令寄乳江媪曰諾遂寄其次子隣母
乳而江媪自乳季之子廉一公時時察江媪意不甚
力廼詭語之曰若亦聞日者言乎是兒數當貴吾兩
子所慿以家者也度江媪意稍動則又謂曰若聞木
倒樹而生者乎曰不聞也廉一公曰吾欲以徴是兒
貴爲擇日取柳條一倒樹之井傍地及春柳大茂乃
咲誇江嫗曰兒果不異日者言也江嫗則益奉兒旦
夕唯謹矣又乆之而廉一公復舉二男子其少者曰
榮博學以文章行誼稱葢又二百餘年而胡氏之指
可四萬餘其大宗爲廉一公後而麟之子亦得四之
一其歷中外爲大僚者數人以名行見金華志者亦
如之今上舎郡邑庠可七十餘人雖天下之稱文獻
族鼎貴富者其庻莫若胡氏矣故太保楊文襄公寔
爲之詩及序而廉一公之耳孫前通守某復徴吾吳
之能詩者詩而屬余叙之余竊聞夫古之舎其子而
子兄弟之子者晉莫若鄧伯道而唐莫若元紫芝伯
道之避兵也度其子不能與兄之子偕全繫之樹而
去之夫不能兩全棄之可也胡至繫之樹此去於人
情之外者也紫芝之兄子襁褓而喪其父母貧不能
具乳媪乃躬自乳之數日湩流能食夫男子何以湩
也此去於人理之外者也廉一公之爲遘雖稍易於
二君子要之其能用仁術已葢猶在理與情之間乎
哉紫芝以不及親而罷妻伯道以誤及戚而罷妾遂
偕以斬其後焉於賢者不能無責備乃若天之所以
報廉一公其視二君子何太懸逈哉是又不可理執
也余嘗爲其金華志序而通守君數從游甚勤故不
辭而記其語
何仁仲詩序
故少司寇何吉陽先生談道重嘉靖中其稱先生者
以道而次曰政事才其又次曰詩而先生之子仁仲
獨能得先生詩而加工焉己卯秋仁仲乞余志先生
神道碑明年夏四月仁仲陸走二千里報謁余草堂
已坐定出所著前後詩若干卷讀之卞之璧隋之珠
庻幾其澤也沅之芷澧之蘭庻幾其芬且潔也九疑
之領三湘之浸庻幾其磊落淼汗也仁仲乃曰業已
梓矣敢藉先人之寵靈以祈子一言弁則又曰非欲
速成也將以求益也其梓也將以受彈射也余謂仁
仲子之求益不必我而其受彈射必在燕中夫燕中
天下之才士藪也曩執政課持考功法而濕束士大
夫亡不以音律諱者今且毋諱矣曩余與二三子稍
講其業退而俗吏繩之若麗丹書條者今不以罪矣
毋論操觚者生能談漢唐臺閣之雋頫而趣二李何
徐矣布衣之豪舉能薄太初茂秦不爲矣雖然諸狹
中謏聞少年驟得一致語則快而自騁其長目無古
人不知合者古人所恒道而不合者古人所不屑道
也識不足以究二始乃驟而以格卑作者學不足以
窮三餘乃驟而以事疑作者思不足以入九淵乃驟
而以蹊逕窺作者此其人飄溺淪墜之不暇何能彈
射子夫爲子筴者如何精而求之有建安開元在雖
然反之心而已子能脩而父業乎進而求之有洙泗
在雖然反之心而已後數年子道成以示吾吾更請
爲序之
編注王司馬宮詞序
詩三百徃徃出於婦人女子而莫備於宮掖將以善
則爲化始而惡則爲亂樞耶固也彼其求而爲關雎
思而爲卷耳恒而爲螽斯變而爲栢舟以寓勸足矣
副笄六珈而天而帝要不過容餙之盛極而至於有
泚有茨上下禽聚此其視宋玉司馬所稱述何如也
聖人乃采而編之曰風風者謂其可以風也又曰詩
亡然後春秋作春秋者史也史能及事不能遽及情
詩而及事謂之詩史杜少陵氏是也然少陵氏蚤踈
賤晩而廢棄寄食於西諸侯足跡不能抵京師所紀
不過政令之窳衺與喪亂乖離之變而已獨王司馬
建生於貞元之後以宗人分偶有所稔習於宫掖而
紀其事得辭百首夫穆敬之濟淫毋論已以元和之
成得志於藩鎮而有此以太和之銳不得志於宦豎
而亦有此則大可歎也夫建其詞格吾所不能辨然
於賦興差具二焉其語於憲文之間詳矣使夫子降
格而釆之其可以嗣國風者豈鮮也無錫顧玄暐深
於風人之旨者也少則侍其世父太保公宦京師跬
武玉清謦欬天語然是時叩温室之樹而不敢對晩
讀建此詩而有會焉爲之注故毋論建之情事了無
纎悉遺憾而旁引曲譬尚有溢於其表者亦何異劉
孝標之於義慶耶玄暐之子某以示余余謂合而行
之合而行之其以爲宫詞也其且以爲壼史也否歟
然哉
白坪髙先生詩集序
余爲郎時則聞白坪髙先生嘉靖間名臣也而先生
甫踰冠成進士雅已好爲詩先生之轍跡無所不敡
歷其詩亦無所不偕然大要奪於官以故能窮其變
不能使其變歸而入於自然而冣後謝豫方之左轄
歸天下方彈指咄咤以未能究先生之用爲惜而先
生内沾沾自喜以長有天地之日而竟其適於詩爲
幸先生之所治詩外觸於境而内發於情不見題役
不被格窘意至而舒意盡而止吾不知於變之窮否
何如其能發而入於自然固饒也王子曰余葢從先
生之子桐鄉令某受先生詩云先生蜀之内江人吾
聞夫蜀玉壘包絡岷峨重阻峻坂造天崇岡翳陽中
劃兩江嶔崟碨硊之巖束之百折成險漏洑濆瀑盤
渦瀺灂稍緩而爲錦官簡珠瑕英金沙銀礫之彩出
焉其秀而人其又秀而文章若長卿子雲及近代用
脩葢曲盡山水之態以成弔詭組紱之觀極矣千八
百年中陳正字以冲淡劑之次則眉山伯仲儼若平
林之迤邐煙雲之霏亹與平湖之汪洋淡沲舎險而
就夷去雕餙而存質氣以視相如子雲吾不知所先
後也今夫以先生而角明之用脩疇不駭者然寧能
以相如子雲而遂廢陳蘇哉先生時時能作少陵語
然得之二家爲多晩節又似白香山若談儒理則言
近而指逺寛然方之内談老釋則膚立而味雋悠然
方之外自七十五而後吾所不知者年然知先生之
詩未已也桐鄉令曰善請授梓而弁先生集
大業堂尺牘序
玉叔旣悉奉其家大人憲副公之著作而梓之矣旣
而復梓其尺牘而以序屬不佞或謂不佞尺牘何以
梓也旣卒業而歎曰難言哉不佞葢知之矣徃嘉靖
間 國家北中虜南中倭封疆之臣不足以當
上意至輟大司馬行邉以左司馬代署而公用材選
自他曹郎調爲職方左司馬屏息而惟公之是聴諸
邉臣自督撫而下至監司有所諮禀徃徃與赤嚢白
羽偕而公事籌而人應之當是時爲督撫者内攝公
志而外稱貴於公公或婉言而導之聴或正辭而授
之束其深慮苦心有移檄之所不能盡者不出跬武
而若面論於萬里之外廼受筴而告成則又若響應
然昔劉穆之朱齡石當軍國寄至填委也日中即成
報札穆之至百函齡石省可僅七十函而皆以爲快
吾不知公於穆之如何視齡石將雁行矣雖然是二
子者其當於宋公肺腑何如也公以一職方郎而處
權相父子交嬲之見以其事機可而不可於父則危
其父可而不可於子則危其父子可而不可於事機
則危公所以委曲調劑者百端則又有尺牘之所不
能盡者而徃徃筴絀而郄靈葢僅以職方免而甫量
移齮齕隨之矣公歸絶口不復言故時事而天下故
有惜之者莫方伯子良過而顔其堂曰大業志感也
玉叔梓尺牘而堂係焉其亦以子良意也雖然天下
之惜之謂不若不佞之知之也其他叙寒暄道風雅
以比於晉人之所謂長者亡所俟余言矣
項伯子詩集序
嘉靖間余談藝燕中而故人王揖元肅者亟稱項伯
子賢而又能詩余時心識之亡何余罷歸而伯子始
繇選人得上林一官輙罷去余再起守呉興部頗能
物色伯子行誼徃徃如揖稱而伯子亦似知余者然
輙自引匿去余解吳興後伯子時寓聲欲訪余不果
而竟死矣葢項伯子之爲項於江南冣著而其先有
襄毅公者以器業功伐冠中外其子孫奮科甲門胄
仕婁通顯不可屈指數而項氏之爲詩則自伯子始
伯子業素饒有弟仲季伯子篤好書籍仲季亦好書
籍仲成進士伯子獨不得進士季善積著起家伯子
獨不善積著起家而又以好詩故大挫之然竟莫能
問也廢子錢則飲食其母且盡繼以假貸廢室則徒
空白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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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四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漢書評林序
凌際叔於世無所嗜獨嗜書而所嗜書其冣爲司馬
子長次則班孟堅二史葢不獨嗜之而又能精治之
際叔之治子長史記悉取古今諸丹鉛之所訓故揚
搉以至進退其事者凡數十百家薈而成書目之曰
評林自史記評林成而學士大夫好其書者麋集於
際叔之門際叔益自憙以史記之例例班史葢又二
年所而班史之評林亦成凡百十九卷謂世貞之亦
習之也齋而以書請得一言標其旨余既卒讀歎曰
孟堅亡後世其無史哉非無史也夫人而無能爲史
也所以無能爲史者何夫孟堅之爲史也非盡孟堅
史也後元而前太史公共之矣始元而後叔皮共之
矣志有十大家共之矣夫志固無論其它若紀傳或
繁而損或畧而益或因而裁或樸而潤微孟堅疇所
折衷哉帝紀之雍容有度列傳之整潔贍顯彬彬乎
太史公雁行矣材不必太史公則或讓驅而有爭先
識不必太史公則或岐趣而生詆訶勢也凡爲班史
者後先若而人而其始則服虔應邵鄭德明韋昭蘇
林如淳晉灼蔡謨之流至唐顔師古而後精且備凡
治班史者有三端其書僻而不易識若古文竒字轉
借通用之類其事逺而不易證或非出一家一人是
二者則必旁搜載籍以故之其義奥而不易通則必
精思以訓之是故服應以至師古厥功首矣叙事有
客主有本末有節族或伏或應或開或合有至法焉
如杜當陽之於左氏則際叔專之爲能窺見微隱其
次矣又次而上者探其旨中者衡其篇下者攻其辭
或出所疑信或出所非是揄揚之未已從而雌黄之
此宋士之所創而明士之所長也取事屬辭以發其
意而求備一家言此宋士之所長而明士之所傳也
識者謂際叔必力芟之乃際叔弗力芟也將毋過而
去之寧過而存之意也夫際叔其猶有厚道也談者
謂西京之業獨班氏以東京嗣焉自是而還六季之
搤掔舌操觚翰者其於史不能籍班氏之文文其史
夫是故俚而衍亂而亡次其於文不能籍班氏之史
史其文夫是故華而靡膚而不立葢七百餘年而蒙
氣蔚如也昌黎河東爲若心儀之於傳毛頴叔叚大
尉見一二焉然以律順宗紀龍城録抑何薾沓不振
哉宋士徒能托之言不能托之筆迨我明而彬彬有
聞矣廼又有際叔者爲左提右挈超東京乗而頡頑
於司馬班氏間可屈指覬也假令跡司馬氏而志古
史記則建武以後存者猶斑斑可考化臭腐爲神竒
夫孰能難之不然而感慨一代我髙皇功德隃勝漢
祖萬萬文獻即小未稱亦不下武宣叔季昔孟堅之
所草創私史耳縣官弗忍寘於理而更褒借之給筆
扎蘭臺進而爲公史今世號稱古文極治而金匱石
室之副寜無一二流人間者有能整齊其業以上接
班氏亦奚不可余髮種種矣亡能爲際叔其竢之勿
令後世以明無人哉
合刻管子韓非子序
汝師之爲諸子於道好莊周列禦冠於術好管子韓
非子謂其文辭亡論髙妙而所結撰之大旨逺者出
人意表而邇者能發人之所欲發於所不能發顧獨
管子韓非子不甚行世即行而其傳者多遺脫謬誤
讀之使人不勝乙徃徃不盡卷而庋之髙閣於是悉
其貲力後先購善本凡數十窮丹鉛之用而後授梓
梓成謂世貞曰子其序之世貞曰唯夫敬仲欲存紏
於齊不得攺而縳於小白卒相之爲天下萬世榮非
子欲存韓於秦不得攺而走秦卒受僇爲天下後世
咲夫見榮之與見咲於人也奚啻隔霄淵雖然是二
君子者其始寧不欲出竒捐生以殉所事哉然而竒
有所不得不屈竒屈而生有所不得不愛愛生而欲
有所自見則不得終避讐敵甘心焉而臣事之夫二
君子者其所以愛生一也然而有相有僇者何也齊
不成覇形而桓公之覇心發則機合機合仲不得不
重秦并天下之形成亡所事非而非以并天下說之
欲勝其素所任之臣而自擅功則機不合機不合非
不得不輕夫豈唯輕而已秦之幸非之利秦以不若
虞非之利韓逺也今夫始皇者固暴伉嗜殺人也然
其明智寜出齊桓下鮑子一薦仲而立相李斯一間
非而立僇非二子之工於薦與間若是也勢也夫勢
之所在則天也天不欲南浲楚北浲戎狄而蠶食周
故委仲於齊以爲周屏翰天不欲碩果韓芽五國弃
而授之秦而轉授漢故聽非子之庾紲仰藥而不之
恤夫鮑子者助天爲福者也非能爲福者也李斯者
助天爲虐者也非能爲虐者也然則管子與非子材
班乎曰惡乎班夫管子者太公亞也太公所毗父子
皆聖辟其用國三分之二也而以當必渙之受管子
之毗中人也其用國九分之一也而以當方勁之椘
與戎狄然則太公伸而周王管子抑而齊覇周不太
公不廢王齊不管子不爲覇固也不然而管子之書
尚在其論四維辨心術亦寧無敬怠義欲之微旨一
二乎哉孔子葢深知之故慨然而歎曰如其仁如其
仁世固未有不仁其德而仁其功者非子之所爲言
雖鑿鑿辨悍衡名實推見至隱而其伎殚於富强而
已秦不用非不害爲并天下以秦之守守之必亡用
非可以并天下并天下而以秦之守守之無救亡夫
并天下之與亡俱等亦安所博非子是故非子之於
覇若不足而管子之於覇葢有餘也然則文殊乎曰
不殊也管子齊鉅卿也諸法語名蹟門人家老能筆
之稷下之學士大夫能餙之其於文也辨而覈肆而
典能爲戰國始者也韓非子韓之踈屬公子也有所
著述以發其蓄而鳴其不平其於文也峭而深竒而
破的能以戰國終者也毋論吾洙泗家言以較魯儒
之左凖右繩差不類然何至搉名法家苛察皦繞錯
若惠施公孫龍之汜濫詭誖哉其言各十餘萬而嬴
度不能無傳而小有益者要之非西京以後傅益也
吾故曰不殊也葢管子之言後見汰於孟氏而極於
宋韓子之言太史公若心喜之而列之老子傳唐以
尊老子故柝之宋以絀老子故復合之其柝其合要
非以爲韓非子也嗟夫儒至宋而衷矣彼其睥睨三
代之後以末世無一可者而不能不心折於孔明乃
孔明則自比於管子而勸後主讀韓非子之書何以
故宋儒之所得淺而孔明之所得深故也宋以名舎
之是故小遇遼小不振大遇金大不振孔明以實取
之是故蕞爾之蜀與強魏角而恒踞其上嗟夫汝師
之所爲合刻也其悠然而抱膝也毋乃有世思哉汝
師曰否吾嗜其文辭若薦三臡者以味薦而已矣
瑯琊法書摹跡集序
炎漢而後有世爵而不必世官以故宗閥之論小屈
而江左差振焉然其盛無隃於王氏而王氏則無盛
於吾瑯琊瑯琊之爲王自太保睢陵公兄弟以名德
顯重且多令子而其勢尚不能出太原上江左之社
微丞相始興公幾不屋而群從子姓鼎起夾輔之是
故瑯琊重而太原始不能抗凡終始五代三百餘年
台衮樞膂之寄鮮復它適社有攺而私門之戟如故
以至書法一技耳然亦以是冠今古而北則司徒濬
冲太尉夷甫以逮少司空子淵江左故創自丞相而
妙窮於右軍大令所謂群從子姓後先臨池之儁不
下四十人當是時太子詹事元禮有云崔氏雕龍不
過父子兩三世耳未有七葉之中名德相繼人各有
集如吾門者也信哉弟所謂七葉者前自始興而不
及睢陵與睢陵之子後止身而不及少司空與司空
之父文侯咸明故稱七耳盡舉之則爲葉者葢十一
而傍出之寓公若魏司空宣簡公恭懿從子司空文
宣公國章司徒文獻公文舒而下不啻媲也千餘年
而不肖所躬履睹記者吾吳郡之王與姚江相望稍
稍自致其寒素以成膏華卽亡論名位於道術秇文
若有能式廓一二獨臨池之業竟靡隳而不振邇者
仲氏及其嗣器微見箕裘筆札間不肖故慨然有感
於前人因盡搜箧所秘宋榻定武淳化太清秘閣臨
江諸帖令善摹者章藻輩摹之凡十卷右軍獨得五
卷又跡不甚驚絶而頗見駁通人者别一卷大令得
二卷始興至元禮合一卷隋僧智永云是右軍裔人
别一卷而右軍之爲真跡者一唐臨者二宋臨者一
大令之爲真跡者一亦摹以附焉記唐萬歲通天中
鳳閣鸞臺平章事石泉公嘗以燕侍太后而論八法
豔及家世石泉公廼盡褎丞相以至少司空手澤爲
代者九爲人者二十八而上之太后更拓本留中禁
而加餙其舊出法錦良玉以爲贉軸且命中書舎人
崔融叙寳章集而歸之公當其時所以寵靈我瑯琊
而侈大墨池之盛若此今可考者僅九帋不肖不自
量乃竊取寳章之意而續之夫豈敢以零落殘敗之
餘而唐突昭伐之懿且使豋石者必真跡受摹者必
皆定武淳化太淸之類摹者必名手吾猶以爲三轉
而再非其故何况不渠盡然也然使後之人因優孟
而思孫叔接潁士而追鄱陽則尚可於隆凖徴之哉
葢周之子孫脩祖廟而陳重器如大訓河圖之類皆
與焉以表毋忘先世之手澤是書也不敢言手澤以
存典刑可也
刻陳生注隂符道德經叙
隂符經舊傳黄帝與蚩尤戰不勝退而感九天玄女
以太上道君所撰經賜之天下遂大定者百年而後
仙去其書不知所繇顯而貞觀永徽之際已有虞褚
石本至開元而李荃者託驪山老姥之旨爲之故而
自是爲故者凡數十餘家若道德經則我猶龍公以
周定王世將西度關爲令尹喜所挽而爲之著五千
言其徒列禦寇莊生亦類能舉之然徃徃於本辭無
當而至漢文帝時河上公爲之故而始大顯或曰河
上公故譌也然自是諸爲故者幾三倍於隂符而徃
徃俱未能盡究二聖人所以立言之旨凡二聖人之
旨其勢若險而趋甚平辭若偏而蓄甚完諸所曰私
曰欲曰翕曰奪曰盗曰賊曰殺曰機以授拘方守文
之士而目之彼必以爲大恠且欺我於是乎剌譏枇
根之議興而二聖人之旨積欝而不宣幸而有能言
者方内得之則多歸之脩齊治平雖至於谷神玄牝
雄雌墨白竅妙子母之精微彼皆以爲粗而莫之究
其下者辱而富國强兵方外得之則盡歸之立命安
身雖至於慈儉不先以克敵取天下亦强以爲精微
其下者辱而采練吐納於是乎二聖人之旨雖若少
示宣而竟欝余自家徙入觀之三日適自它返而守
者以一編見示云有道服而魁其形者髪且宣白矣
曰爲我貽王子彼讀之必且物色我余讀而果異之
則所注隂符經也使人物色之得之隆福招提丙舎
與語而酒食之已復出其所注道德經且曰吾姑以
印吾心而已今請印之子余爲一再讀則其辭殊雅
馴不離軌時亦發諸家之所未發或淺或深若能劑
方之内外而調之者卽所定章句亦不必盡因河上
公李荃之舊或離或合要獨有犂然當心者余乃謂
陳生子豈鍾士季耶而畏我以四本論擲我而亟去
之生咲曰不然以我□子重者毋若以我之言□子
重也遂别去且數月而生復來盡得其爲人則嘗廪
博士弟子員塲屋聲且貢而以口語失之旣復避仇
海上依染削以居出入二家之學者十年而後書成
余乃復謂生曰子於大道姑未論以子材而當開元
時用老氏試士比六經則子褎然其選不然而從郭
汾陽以隂符取武試子亦褎然其選今柰何坐困子
使老一黃冠耶生乃大咲曰不然吾以不用吾師教
孽祻以用吾師教幸而免雖然此其應世者也所以
印之子欲得其度世者子柰何猶以方之内期我余
無以對退而書其語
朱在明詩選序
余以丁卯伏闕識靖江朱在明公車間當是時在明
少年俊儻負風檢家蓄小二史酒次能爲吳音以壓
之甚驩也自是余雖强起家然婁請告而在明亦婁
以使事歸訪余東海上稍稍見其詩在明雖不恒爲
詩然得一詩輙膾炙人口而冣後自大官丞出内史
王國不得志拂衣歸會余亦解山南節歸在明過益
數已盡見其詩授余曰子且隱矣其爲我强序之在
明材甚髙氣甚暢其發而爲詩語甚秀調甚逸風之
泠泠有餘響焉大要以自當一時之適不盡程古人
然試以恊諸古亡弗協也靖江介大江而邑其北則
淮南諸城戍莽蒼豐厚其南夫京口毗陵吳郡秀潤
而麗妍西拒三峽九派之涯流東與大海潮汐相上
下吐欱日月孕瑰産異在明居之爲鼎貴族其貲力
足以雄田池弋釣之樂足以忘老少而任俠顧中年
而謝之以與四境之外賢豪長者游又能究千載之
業著成一家言其亦可重也已或謂在明所酧倡篇
什甚富胡以寂寥若是則不然今天下才士大夫結
軌而談秇者必趨唐而唐之篇什冣富者獨少陵香
山氏其次則李供奉元武昌而已彼極玄英靈之所
載者人不過十餘章初盛四傑悉其蕞不能貴洛陽
之帋而崔員外黄鶴咏標掲亡和楊東川蘭亭語壓
倒時英孫主簿云精騎三千足敵羸卒數萬是寜以
多重哉今令在明與元白較五車或有所不暇以優
游員外東川間軒然霞舉矣乃不佞謂在明旣挂冠
早優游無事宜益劌思極變以抵於不可涯之境不
然則一洗而盡空之相與證太上所謂可也余隱矣
所以叙子者止此矣
葉雪樵詩集序
無錫天下巖邑其文物足以襟領一世素封之羡足
以跨州郡輳輪楫而不樂爲吟咏至嘉隆間而稍稍
有染指者布衣則僅吾雪樵子雪樵子之於吟咏葢
自天性然饑若借以食渇若借以酒寒若借以裘於
天下之事舉無以闘其好者雪樵子故貧自其工爲
詩而貧益甚所居巷僻窶其邑子莫能問之而他郡
之賢豪長者累足而跡得其處與定交窮日夜語乃
别去始稍稍聞邑子他巨豪聞聲慕之禮致雪樵子
虚左席以待雪樵子則據左席浮之白則白竟釂遂
抗論今古名勝與經國不朽之業豪猝不知所對愧
而故狎之且用他語侵之雪樵子怒不受曰唉竪子
以皮面籠廼公耶拂衣起不顧雪樵子用是益困而
邑搢紳獨方伯秦梁御史胡孝二先生雅能知詩稍
稍客雪樵子相與備酧和秦先生至欲梓其詩以傳
而亡何二先生相繼卒雪樵子仰天嘆曰嗟乎吾豈
其鵂鶹哉而不祥人若是秦先生之子太學某謂雪
樵子父客也而故見嚴乃大出槖装如曩時約梓成
而友人王穉豋爲之叙累數百千言所以推轂雪樵
子甚殷辭甚脩而甚蟬緩不可了雪樵子顧意不懌
曰我何能而被王君之寵靈我若是卽天下靡不趨
王君七寸管所謂揚之則天上抑之則地下不我厚
幸哉雖然卽今如王君言青蓮少陵何以加也已謂
余子雖欲強我一言竢而無朽矣夫雪樵子生江左
顧盡能脫其靡靡冶柔之習而能務完其氣無錫故
不樂爲吟咏雪樵子亡師友劘切之力而能務諧於
古調其氣完是以句工而不累篇其調諧是以篇工
而不累格鬯得沈而收華得質而禦夫天下不難乎
才難乎才而無以劑之雪樵子殆知有所劑哉夫王
君言足重雪樵子而又重雪樵子乃爾余之言厪厪
尺寸間又不足以爲雪樵子重雪樵子胡取也將亦
取其劑而已矣雪樵子葉氏名某字茂長它行又詳
媺余所及僅俠伉一端云
陳于韶先生卧雪樓摘稿序
明興談藝者毋論數十百家徃徃傅時爲格而獨盛
於嘉靖之季余爲郎燕京時頗得遊諸名雋間而諸
名雋獨盛於庚戌之對公車者若吳興徐子與武昌
吳明卿廣陵宗子相南海梁公實以氣誼相激昻還
徃至窮昕夕亡間未幾而豫章余德甫銅梁張肖甫
郢上髙伯宗吾郡徐子言亦闌入焉相與脩觴酒觚
翰之政是六七君子不以余之不佞而收其似獨閬
中陳于韶先生僅一見而旋失之忽忽亦不記何狀
其後于韶入爲郎續諸君子盟鋒力之所至幾於狎
主而余有使事東游宦海上不歸于韶之出縁兵事
武林之勁烽彭蠡之狂嘯以一長檄埽之文士毋用
之耻雪而余復遘家難蠖伏田野自余之謬見推備
中外乏則于韶不勝其萋菲棄江右節乆矣夫余之
與于韶毋論不敢當乃其跡若巧相避者今年辛巳
夏余以却埽庵居再嵗而賈舶之來自蜀者出于韶
之書與幣書窮而卧雲閣之詩十卷見盡讀之乃詫
而嘆曰咄嗟余之陋也生有陳于韶不能識危夫余
今而後知余之幸也不然幾失于韶哉幾失于韶哉
今天下之扼掔而談藝者靡不以開元大曆之後其
要不能隃勝明明自弘正而還不能隃勝嘉靖之季
卽嘉靖之季數十百家盛矣然而的然名狎主者不
指數也甚矣詩之難言也此何以故夫工事則徘塞
而傷情工情則婉綽而傷氣氣暢則厲直而傷思思
深則沈簡而傷態態勝則冶靡而傷骨護格者虞藻
護藻者虞格當心者倍耳諧耳者恧心信乎其難兼
矣雖然非詩之難所以兼之者難其所以難葢難才
也以于韶之爲詩自古樂府至近體不下十餘無所
不極則生平游歴感慨一寓之吟諷無所不逹至其
于前所云數端者亡所不兼媺天實縱之才益以岷
峨川巴之秀少嗇其遇而豐以日此豈可以淺尠窺
哉諸叙致于韶者徃徃取其家伯玉爲擬其節識經
緯差若畧相當然不過以閭黨宗姓之故而比之伯
玉居其清于韶居其雄伯玉善用小于韶善用大頖
乎非偶已亡已則有蜀之寓公少陵氏在余旣用于
韶請叙其詩竊謂余固得于韶晩然能盡讀其詩不
爲不幸于韶得余晚然余方有綺語戒爲于韶一破
之三尺之側理七尺之不律奮而作延津合亦寜非
幸哉于韶之于余不知所由得余得于韶則前所謂
張余二甫者亦時及之
水竹居詩集序
大鴻臚麻城周先生以一編詩寓余山中曰吾聞夫
能治詩者莫若子子爲我試言之請滌吾目而受削
焉余方有筆研戒不獲已而誦誦而不能已則躍然
嘆曰媺乎懿哉詩三百篇其最盛者大抵衣被文王
之化而江漢之間號爲南國於所得爲冣深然野畯
紅女豈其能矻矻攻聲實而衝口之所發天下之至
規萃焉王者之迹熄而風斯下矣然詳而騷畧而樂
府靡而建安之五言猶未盡廢其璞妖冶既于月露
儷偶嚴于四傑而後其璞雕璞雕而詩之爲用益廣
而體益不立間一二治經術談理性者視爲弁髦不
則藉詞逹之說以文其陋二者交相撃而不相下今
夫周先生深於治經術談性理者也時有所吟咏以
寄其所不得已者耳固不假腐毫刻葉之爲功與左
凖右繩之爲範然而天才之溢出則居然大國之賦
冥思之獨造則突然偏師之勁忽驟而鞭風馭霆已
歛而慶雲祥颸不專門不渉蹊古所謂質有其文彬
彬君子者非耶豈南國文王之化二千五百年而猶
在江漢也耶先生爲名御史視學吾江左以直道忤
時貴浮沉外服者乆之而稍進用以至九列通顯矣
然猶署其編曰水竹居示不忘隱也他文及疏草若
干卷别行世
胡元瑞緑蘿館詩集序
自余結髪而好言詩所與海内豪儁游亡不以詩進
者犬馬齒日益稍見所論著則諸豪俊自喜行其詩
少不以序請者余之不能工爲佞不能使人人極意
以爲艱而思謝去之幾且焚筆研而最後乃爲胡元
瑞序緑蘿館詩元瑞之爲言曰子所可必者一所大
可恨者與我所不子負者各二子甚幸哉而我薦其
敝帚以希一言之華衮則可必子許我而卽寵施我
卽子一旦不可知大可恨我雖晩猶幸及子而不終
子之恵使後世疑其異時不相當大可恨卽子過許
我而我竭蹷歩武以求踐子之許不子負有所弹射
而我惕焉以子爲鑢鐋不子負子以爲奚若余乃謂
元瑞毋剌促請息焉而爲若叙余之得元瑞於余仲
者半嵗所而元瑞進其詩余覩之未嘗不三撃節歎
也天不靳人以材而人顧取其凡者氣之流行亡所
擇而取其濁者與弱偎者古人不秘格於後人而取
其下中者天又不秘其聲色以供吾詩而聲取其鼃
哇者色取其黝□者象日吾接吾汰其精而英者情
自吾發吾不衷其肺腑者以是而治詩以是而號於
人曰吾善詩吾善詩者何也元瑞材髙而氣充象必
意副情必法暢歌之而聲中宮商而徹金石攬之而
色薄星漢而攄雲霞以比於開元大曆之格亡弗合
也余嘗語余仲諸前我而作者涵洪併纎與亭毒並
吾故推獻吉然不能諱其滓絶塵行空卿雲爛兮吾
故推昌榖然不能諱其輕鳴鸞珮瓊萬象咳唾吾故
推仲黙然不能諱其孱刻羽雕葉舎陳而新吾故推
子業然不能諱其促鞭風馭霆以險爲絶吾故推子
相然不能諱其踈融而超之于鱗庻幾哉然猶時時
見孤詣焉後我而作者其在此子矣夫其在此子矣
夫以今證之抑何左契不爽也亡已而有子規者在
昔鞠傅之稱田光曰智深而勇沈不深不玄不沉不
堅入之沈深出之自然完之粹然如大鈞雕物而不
見工如良玉夜輝而冺其痕斯三百篇西京建安之
懿乎是集也其始基之矣而猶未也子之邦君有喻
子者其問梓焉而以不佞言質之
徐魯庵先生湖上集序
昔周之衰而文日盛其盛之極幾於揜質然非必有
滛冶蕩性之詞與竒衺頗堅不根之論老子猶思友
之曰大丈夫處其實不居其華吾夫子亦持之曰文
莫吾猶人也而逡廵焉巽於躬行君子之後而媺其
不可逮夫文者經世大業而不朽盛事豈曰以其小
而弃髦之彼小夫世之所爲文而文者不究其所繇
來而又不底其終之用以苟就其一切之造而已則
豈唯老子之矯在過其正以吾夫子將有不能忍於
耳目者今天下號爲治平無事不衰周若其民廢干
戈之業而稱詩書委蛇揖譲於尊爼衿裾間隃二百
年而文亦因之其文之盛稍舒而爲色澤則必探六
雄援先秦据東西京而衷其要領徐而調五音則又
祖命騷禰揚馬友於建安黄初之儁庻息顔謝又束
而加偶然必放而歸乎開元大曆之藪其又佚而出
之牽聮淪胥月露之爲響而任沈温邢之爲組然且
囂囂曰吾寧有蝕三寸毫而不就墨吾不爲宋氏也
計天下之所爲盛者毋如嘉隆間嘉隆之所爲盛毋
如江左江左毋如吾吳郡而郡之巖邑曰吳江吳江
之儁曰徐魯庵公公成進士讀中秘書出補夕拜司
諌諍於嘉靖之季不二載輙謝去退而畊吳江之埜
天下豔於公之名而竊意其所撰著必有當於其所
謂盛者而公獨不然公生而亡他嗜顧獨嗜書於書
嗜六經子史而尤邃於易及三禮諸聖賢精神心術
之微公皆爲能探隱破的而後筆之於書書成而近
邑之衿裾少年或不能盡好之然必不以其一日之
好而易吾守公爲人恂恂長者其出處多避少進寛
然置其身於不爭之地而善藏之然間有所持論則
必務於信其見而不諧俗如表譲而賢朱均立統而
屈趙宋辨王正而歸周曆標呉祀而絀范蠡即令湯
禹之徒操尉牘自謂推見至隱讀公辭而有不吐舌
歛手者哉不然以公之避跡謂孤陗且忘世者廼其
叙論郵道江左徭役抑何忠厚懇至而逹國體也且
夫公非不能華非惡夫華而力去之唯欲究夫文所
繇而底其終之用而已葢嘉隆之後曰萬曆諸大臣
用事者固憂其盛之極足以孽衰而數見於公車之
詔曰寧木毋藻吾所貴士大夫於明理適用而已然
則公雖殁不獲盡伸其言要必有合哉如苟以吾郡
之所謂盛於嘉隆間則已矣無所事公與吾叙矣公
諱師曾字██其殁也郡之父老諸生舉而祀之學
宫
俞仲蔚先生集序
余以嘉靖癸丑有濰揚讞而投俞先生詩與定交後
三嵗丙辰而有三輔讞爲稍梓俞先生詩以行而叙
之其又二十有四嵗而爲 今上之庚辰俞先生
老病死而余以些哀之已又志其葬又明年而郡丞
劉君某謀盡梓其詩文而授鏹焉歙人程汝義者悉
槖繼之而屬余叙夫余所揚隲俞先生雖後先殊其
大致謂詩五言古能歩趨建安以下迨齊梁錯而不
誖格七言歌辭翩翩自肆或深或淺不名一家獨近
體爲小羸而絶句時自會心文主東京語間入晋宋
旨不必雋而骨在緯不必麗而質勝其於泉石最諧
本色毋亦布衣之赤幟乎哉自余之語出而俞先生
論稍稍定獨其於隱雖天下之人慕悅之而未有能
名其格者夫上隱生而挫聲茹勤攻苦自放於鹿麋
之外樵父牧豎能狎而不能敬賢逹之士可意想而
不可踪跡乃俞先生故搢紳子少亦嘗事博士經數
竒而後棄之筋力柔懶善頭風病耕不能爲鹿門德
公傭不能爲皋橋伯鸞游不能爲禽息向子平而纍
纍焉寄一廛於十室之邑居恒自謂吾不狥人亦不
避人吾不厭世亦不侮世吾不以名就名亦不以匿
名釣名如是而已夫俞先生以善病故其足不能出
百里外雖然縱不能游五嶽不賢於游五侯乎哉且
夫隱至俞先生亦足矣何至必欲併跡而滅之然後
稱上隱或謂俞先生集所酧贈多宦路顯者此事獨
余識之葢余以詩定俞先生交而所善吳興徐子與
來子與於游道廣天下自是慕說俞先生爭欲得俞
先生言俞先生無所拒然亦無援納旣乆而干旄之
大夫有造俞先生者俞先生無所拒然亦無所報謝
俞先生少貧所食恒半菽至或併日炊然一介無所
取晚節聲轉重人或以誼餉者亦不爲餙詞然大不
能至束帛小或算器食而已昔許玄度卧永興南幽
穴而致四方諸侯之遺人或以箕山人誚之顧謂筐
篚苞苴輕於天下之寳爲解傳竒者亦毋用是而廢
其棲逸此何足軒輊俞先生哉葢俞先生去諸生即
爲賛賛髙士如干人以寓其微指而所操論獨不喜
郭林宗以捨己而就天下之好布衣而侵大司徒之
秉亡當要之俞先生雖不竟自晦於隱遁庻幾能持
衡者故因程氏請及之以俟傳文苑隱逸者折衷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五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壬午江南武舉序齒錄後叙
萬曆壬午秋御史偕兵使者合吾呉雲間晉陵京口
四郡勒射决筴之士若而人三試之而吾州之褎然
其魁者徐某氏謂當如諸生都試有錄不獲請則又
合而以其齒併及爵里世系請扵兵使者旋以兵使
者指問序扵不佞世貞不佞謂徐某氏爾來前御史
偕兵使者謂爾曹實材將以薦之 天子采爾謀
賈爾武夫鏤膺韔弓銛鋒之矛唯敵是仇唯少年是
求而何所論齒爲呼吸之際被羽先登介而衡衝争
者得之而又何所用讓爲徐某氏曰然歟否否子獨
不瞷扵晉文公乎文公名盟主也狐趙名謀士也其
治兵而欲納王也察扵衆而亡所不中奏焉而猶未
用也及其少長有禮也而後用之夫少長有禮此何
與扵一戰而文公汲汲焉先之以風勵逺邇是故剛
而無禮之子玉鋒乍接而盡靡迨其沒也世世用其
餘教以主齊盟故飲至論功之際士爕讓扵書讓扵
羣帥受賑之頃原季以謀主讓而自居其七士匄以
中軍之佐謂伯游長而讓之雖以欒黶之汰而兩不
敢爲忮迨夫子孫之衰而廉將軍欲以其趫武而先
藺大夫然藺大夫卒能以一言下之而交爲讓也寜
與夫祖龍所稱王將軍老矣李將軍果勢壮徃可用
也竟之縳荆王者疇歟夫棄禮讓尚首功貴少賤老
此亡秦之續而隣扵逖者也吾弗取也不佞亡以應
曰爾言辨請拭目而竢爾曹異日緩急推轂則長者
效謀小者效力矢遊刅接則少者椎鋒長者持重行
賞登位則長者稱老不任少者推未更事雍容齒讓
之風洋溢介胄貂蟬間寜獨衿紳之儁已哉且夫寜
獨晉吾呉之先固文身魋結地也而泰伯實以讓君
之祭昧僚光之相禪百戰爲國而季子復逡廵以讓
處其間而莫之害也信哉若爾曹言齒讓之不可已
也葢徐某氏之父曰寜陽令君嘗與先司馬爲諸生
文社而某歸田日不佞又數奉杯酒周還庻幾世講
焉其錄序齒也亦將以脩世講也故不能辭而爲之
叙于末簡
報慶紀行小序
漢有両司馬者皆嘗官侍從奉文史之職其一游江
淮會稽探禹穴浮沅湘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最後
而有蜀役其一即自蜀西南通夜郞定卭筰冉龎斯
榆地而皆能以山川之勝助發其文章高名蔽天壤
第當其時未聞有一言以紀其所謂勝者至錢唐之
宋而范致能陸務觀軰始有紀行之文而其辭又多
猥雜不稱余固愾歎其不相當今者乃得信陽王太
史所著撰則諸經行覽眺離合宴酬土風名勝若燦
指掌幸而不爲兩司馬所先不落第二義其視致能
務觀彼不亦瞠乎後哉抑當 武帝時天下方疲扵
誅討而司馬所使蜀則皆以兵革行有寢食所不能
甘者安暇滌研泚筆以從事著述若范陸之世其使
北則界淮爲華夏其適楚則畫江爲南北籍令滌研
泚筆而從事著述氣亦先筆研而索所云猥雜不稱
者宜也夫王太史離疏而侍 王上備法從者十餘
年以 皇子大慶輟經幄史筆而將命扵二藩國
藩國之 賢王擁篲而迎築宫以居舟車萬里無毫
髪干陬之警以勞顔色又獲便道梓里稱觴太夫人
前其爲熈世偉際視昔人不隃勝萬萬也以故感摡
牢慅之旨絀而和平爾雅之音伸使天下後世誦之
有躍然而思□其時者在此紀哉太史既渡江訪余
弇中余時尚能芼羹雪桃爲東道主今轉徙而之荒
野不能矣然而有一丸墨足濡潦倒數言以序太史
紀過此亦不能矣太史毋更溷我
曾子清孫武子注疏序
三代而下能得兵理者莫過扵孔老氏孔子之繫易
曰地中有水師君子以容民蓄衆又曰剛中而應行
險而順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老子則曰兵者不祥
之噐不得已而用之恬憺爲上又曰以正治國以奇
用兵以無事取天下又曰行無行攘無臂仍無敵執
無兵禍莫大扵輕敵輕敵幾喪吾寳葢亦精微之致
哉其次則莫若孫武其言曰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
非戰拔人之城而非攻又曰見勝不過衆人之所知
非善之善者也戰勝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善
戰者之勝也無智名無勇功若孫武者庻幾能得兵
理者也自是而後雖強如項籍勇如韓白以稱知兵
事可耳得兵理則未也諸爲孫武而訓故之者凡十
餘家言夫以強如項籍勇如韓白尚不敢以得兵理
歸之而是十餘家者爲能得兵之理乎哉夫是十餘
家者得兵之談而不得其所以談其所以談則理也
友人曾子清氏少逰諸生讀書商城山中業成且奏
公車而中厭之曰此齷齪文士用耳已跨鐡裲襠馳
生馬駒左右發三石弧七尺之劔五歩不留行復厭
之曰一人敵耳丈夫當學萬人敵扵是悉習古兵法
當是時 天子方有事島夷大將軍幕府賢子淸
氏而辟之慷慨長揖釋衿紳而襲韋跗注一見取金
紫再見取偏將軍印數困賊扵肉鯢之嶴嶼而徼取
之有功當封者數矣而見中忌者羅文網數上書自
明乃得解仍以偏將軍待次自子淸氏之待次而名
用才者徃徃禮致之稍與深談則大詫曰與共事必
且踞吾上是必坐而使我我亦安能手通侯之綬而
授夫夫子淸氏度終不見用復歸商城山中益旁通
内典前三歲余卧弇州園子淸氏檐簦來謁因相與
劇談西竺古先生之教與菩提逹磨之心旨縱橫蠭
起不可窮以爲眞遺世者數日而後得其旨葢未嘗
一食不在兵也余乃起謝之曰余僧而髪者耳無定
水以息君火而揚尼連之塵佐之有所不能乃舎去
今年余已徙恬憺觀子淸氏復來謁甚談西竺益精
而間出一編所謂孫武注疏者示余曰強爲我讀之
讀之則掩卷謂曰子柰何僇我夫我旦暮人灰槁之
不卹而柰何起我壮心而誘之僇也雖然吾嚮以爲
孫武得兵理者也吾不敢謂公得兵理將以爲勝項
籍韓白吾敢以公得孫武理者也世之有用子而執
此以徃以安天下可也不然而子之注疏行而有用
以安天下後世亦可也子爲子之事吾爲吾之事而
已矣坐有短子淸氏者曰及閩之用偏將軍而不出
一筴剪滅此寇而後朝食又不出一筴以先文冈而
離之豈其時用未熟耶將今者空言也余不應已而
曰吾且爲子言孫武孫武之書顯扵王闔閭未幾而
用之以覆郢功固班班史籍也然胡以再詘扵秦救
而不知師之老又不知挾奇以取勝何也檇李之役
又胡以委王闔閭扵越也夫郢之役王闔閭狃勝而
驕子胥逞忿而黷檇李之役王闔閭輕越而自恃強
其扵孫武葢用之而不盡用者也夫以用之而不盡
用則武且見屈而况子清氏或又曰孫武固言之無
智名無勇功子淸氏柰何有之也余復不應
馮祐山先生集序
余十八爲州諸生事故府主馮公與公之子今叅政
敏功生同歲公毎試諸生經義時時甲乙因相得甚
懽當是時公以名諫官舉職出外數更大州邑有循
吏聲而姿貌偉秀談說慷慨即見者靡不以三事期
公而公性特高朗不耐□骳事上官僅以再轉以去
公之去歸其鄉平湖距余家不三百里而近閒僂行
再見之醉公别墅山池而别最後余解鄖節過公公
得叅政封然已病強出而執余手謂曰後會之不能
再將柰我何意若有屬者而亡何公竟以壽考終旣
葬而始從叅政所得公所著集若干卷卒業焉乃歎
曰世之不能知公若此哉毋論世不能知即余不佞
知之然亦不能盡公而今而後乃爲佹盡公也始余
謝諸生學即喜爲古文辭與一二友生信眉談說西
京建安業以爲後世亡當者今操觚之士亦徃徃能
舉之大較有二端柔曼瑰靡之辭勝則見以爲才情
然其弊使人膚立而不振感慨揚厲之辭勝則見以
爲風骨然其弊使人氣溢而多競此二者驟而畧讀
之以爲非治世音不可然所以爲治世者不在也公
之所撰著文若詩扵格固亡論余得竊窺一二若觸
邪之簡峭直深覈何異劉子政蔡中郎籌事諸劄晳
幾中綮庻幾陸敬輿蘇眉山叙記志傳藴籍疏暢得
之廬陵爲多詩古近體温厚爾雅渢渢錢左司劉隨
州遺響要而歸之尼父之一言曰辭逹而已矣令識
者讀而三復之而求其所謂非治世音不可得也日
者大宗伯亟爲上言欲大正文體而嶺表策士至甚
口而詆訶操觚之徒以爲鈎棘僻塞則胡爲陽左而
隂右之其身扵鈎棘僻塞抑甚焉曷不取公集尊顯
之布之功令其扵囘風而嚮治必有當也夫佹盡者
幾得之而猶小有未竟之稱也公有計然筴可以伯
屈而僅康其家有容成術可以長世屈而僅以却疾
吾故嘗聞之人卒卒不能叩公所以稱佹盡也公之
卒其鄉人祠而記扵鄉所蒞州邑人祠而祀扵州邑
叅政又不勝其思而爲之標本而光大之非一兹集
行世固有盡知公者亡所事余矣
方鴻臚息機堂詩集序
余自甲戌識方先生扵燕中而先生已有名文章會
其郎考功棕核百揆名實余不敢以雕虫之技進已
而内相慕也鄖襄之役則再損書致殷勤焉而余尋
罷歸里先生轉選部提衡公平不能得執政意旣遷
佐容臺而言者一尋窽中之先生即謝去卧隆中者
幾十年所而強起拜大鴻臚分司建業始以其所著
息機堂集使使授余請一言之弁謂毋恡雌黃庻得
受而加削余不敏伏讀先生所爲詩若五七言古體
雖不爲繁富亦不孜孜求工扵效顰抵掌之似大較
氣完而辭暢出之自才止之自格人不得以大曆而
後名之至扵近體鏗然其響蒼然其色不揚而高不
抑而沈固中原之所鐘靈而盛世之響也先生南陽
人也其北曰洛東曰汝南葢皆虙犧公旦之所指以
爲天地中者而南陽綰其間山川之秀若丹霞大胡
列仙之轍桐栢造天淮水其下以成四瀆人才之盛
則有若呉鄧岑賈卓褒德之流以武畧政術佐英主
成戡定撫塡之功而其後代以不乏若張睢陽之爲
節昭乎掲白日麗層霄焉顧獨扵文士不數數葢僅
一張平子岑嘉州而已豈一時諸賢豔扵功名之盛
足不朽而無所事鉛槧耶將天地之美靈未盡發而
猶有待耶今天下名爲極治平雖不盡推轂文士亦
不至詩書禁矣以天地之中美靈鐘之先生其有以
凝承之哉去先生邑而近者大梁李獻吉高子業信
陽何仲黙錚錚矣先生毋但已也毋論它結撰詩扵
古必融而趣建安扵近必汰而衷王杜繇是而上之
舎筏而問風雅之津何難哉余老矣内愧所謂雕虫
者且棄去矣必欲弁余言請質扵先生之鄉張助甫
以爲何如
徐天目先生集序
徐天目先生者故江西左使中行也家居天目山之
陽因自號天目山人云先生卒豫章時其遺稿多散
佚而吾弟敬美走治喪事鳩之僅得十之六以属其
門人郭造卿葢三載而始致自造卿所張司馬肖甫
時塡浙爲梓行之先生之從子詠軰謂知先生毋若
不佞宜有序不佞故已倦筆研且聞之策諸生者云
天下葢有文章之士呻吻而談先秦櫛韻而卑大曆
一操染則謂千古盛事一語稍合則謂靈均以來此
秘未覩意味偶同則嘵嘵然而謂努力中原鞭弭當
世始而倡之者一二人旣而和者數十人又其後人
人能矣其言人人能者妄然竟以是獲時趣人以誚
不佞若豈其一二人人耶不佞老忽忘前語于鱗或
有之然此一二人自于鱗外不先生當亦不佞于鱗
歿先生今又歿而不佞復序先生集亡論即不能爲
先生重世用是見訾詆即序之而疇信之詠軰曰不
然微夫人而知家先生者不加益也微夫人而不知
家先生者亦不加益也毋論家先生倡第吾子倡而
家先生和誰曰不可且吾子之善家先生天下莫不
知柰何以一時嫌而避棄其生乎不佞無以應乃謂
詠軰何俟余言子之家先生搉文辭而衷者無過何
信陽碑其大畧曰鄙人之言何知文士徃徃鮮行遂
以槩天下賢者謂不得與節義齒則投管歎之士之
經緯兩儀彌綸三極其次恢展鴻猷潤色洪業又次
閔時政得失主文譎諫勸戒所由昭焉節義其一支
耳何言不得齒也則彼所稱士之能文譬之農服耜
工之貿易其本業者抑何重輕縣殊也夫先生雖要
扵重文事至乃高自矜詡黨同伐異相持摭而不能
相下如彼所稱斷斷乎無之不佞與先生友三十年
生平無移市色不作仰天眼卑巽自牧汎愛容衆親
仁煦煦其所遘苟一能操染即傾心事之不必均行
也得一當心語即激賞而進之不必盡同調也已有
所結撰出而合乎古即歉然曰吾尚未敢當執鞭進
而古人所未經道更自疑曰得無離乎亟繩之二子
以故先生扵文章有實勝而無名高今其集具在諸
詩咸發情止性喻象比意或淸而和或沈而雄緩態
促節變化種種然以引扵左凖右繩無弗合也持論
之文辨而不激叙事之文峭而能潔發意之文暢而
歸典不知扵西京何如東京而下當無復有賢扵先
生者且夫靈均不爲近體而先生與于鱗不爲騷則
終始不相覩已何言未也夫餖飣古文奇字期駴目
詷心而止以此苛責于鱗或有之先生集具在籍令
坦腹而受彈射焉在中的嗟乎如此而又何難倡焉
先生爲文名家餘三十年然天下信其人不以忌故
而廢其稱長者歿之日不能調棺殮其鄉人哭扵鄉
所後先治吏民哭扵其地客被一顧盻者趣而赴哭
扵喪咸若一則文士鮮行所三歎扵信陽氏者先生
深旨哉語有之與媾爲闘孰知其故今夫驟貴者有
所齮齕示舎而傳綘灌之樸以自植趣好者增樹牙
頰肆言而挫相形之敵以示親此故也夫安能不一
辨雖然先生之兹集行天下後世要必有皎然者道
並行而不相悖何爲言哉余贅矣余乃贅矣
張伯起集序
張伯起者呉人也少扵余一歲始余爲郞奉使歸呉
里中而伯起名聲籍甚呉人扵古今文辭推王文恪
公扵詩推徐迪功扵書推祝京兆文待詔一旦以屬
之伯起待詔時猶老壽無恙毎伯起一造門輙倒屣
出迓把臂促膝盡爾汝之分且復自歎以得尚伯起
晚余所善彭年孔嘉毎謂余不恨伯起不識公恨公
不識伯起然余卒卒竟無繇識之而又數年乃始定
交已相得懽甚伯起伯起才不能盡發而爲樂府新
聲天下之愛伯起新聲甚扵古文辭伯起夷然不屑
也其所應時制自諸生升太學上舎屢試輙甲然僅
用以得京兆薦至公車輙報罷則毋不稱伯起之才
而歎其屈伯起復夷然不屑也獨扵古文辭有所搆
結則益工諸岳牧令長上事徙罷不得伯起言無以
榮父不得伯起言無以子兄不得伯起言無以弟吉
凶慶弔不得伯起言無以奓其事以是伯起之搆結
日益繁而其傳亦日以廣人或謂伯起材何所不際
能騁其麗靡則可以蹈籍六季而鼓吹三都騁其辨
可以走儀秦役犀首騁其吊詭則可以與莊列鄒慎
具賓主高者醉月露下者亦不失雄帥烟花而柰何
拘拘此繩墨爲伯起應曰吾不知也吾發扵吾情而
止扵性發扵意而止扵調反之我而快貭之古而合
以爲如是足耳且夫辭逹者孔父之訓也一經一緯
宛然理矣而加組焉弗敢爲也一宫一商悠然音矣
而加繁焉弗敢爲也此伯起說也識者謂伯起非才
之難有才而不求盡之難非名之難不巧爲弋以獵
名之難余亦云云屬者歲之庚辰伯起復當應公車
辟念太夫人老不肯行曰柰何以一第而易吾菽水
自是却掃簡去扶侍之暇徃徃收視反聽以求静中
之端倪而扵玄牝槖鑰之旨亦若有通會者時余名
爲弃家亡所得聞而甚奇之乃一日盡裒其所撰若
干卷謂余必靳片言以惠我身後余竊恠伯起何以
有此嗟夫魏文帝雄主也威無所不加貴富無所不
極而獨慨然扵文章之一端曰經世大業不朽盛事
豐儒從而笑之此未可笑也必恃理而不朽安能續
六經哉且夫出世之不得則思所以垂世亦恒也余
姑書此以荅伯起或曰子自解子嘲耳子不能如君
苖焚筆研伯起且恠子矣
兵車心見序
嘉靖之季天下北勁虜南勁倭所游大人多好言兵
而所見毋如戚少保俞都督者其人皆婁拜大將有
樓舡功而極言車戰之利且恨不得一當虜余時亡
以難也退而思之終不敢自信以爲平沙大鹵行則
偏箱止則武剛以戰以守其利則然然且有陳濤斜
卒不幸而遘包原險阻左箐右阮進迫井陘退籍隂
陵我何以逞然二將軍名將也而豈欺我今年春故
人子王元周以一編書寄我曰此爲揚郡丘大夫著
其編名兵車心見始不佞妄意二將軍巵語耳幾唾
弗視久之徐讀而得其說乃駭曰此非車也盾也盾
者諸戰噐之一噐也何以得言車非車而擅車之利
也車之體方而其用偏盾之體圓而其用廣擅車之
利去車之害強而被之名曰車車固所不能盡也今
夫我以偏師而當大敵敵四嚮而攻我我駢植而應
之前茅慮無中權後勁翼以強弩矢道同的我面面
車也被羽先登超險陷堅枉弓之所闇加伏刅之所
卒發不能以毫髪損我我人人車也騰飛黃而上之
飈馳電突無事胄鐡而免圉人之誄騎亦車也輕刀
凌波深入敵艘焚積馘酋不藉樓櫓而扞矢石舟亦
車也夫是以名兵車也雖然貴善用之不善用則終
始一盾而已矣丘大夫之所精者體也其所神者用
也百煉之鏐既輕且堅中爲連鐶分合無際此體也
機刃火礟無不透爇矛槊刀劔犀利肉好體之餘也
無極五行偃月龍蟠變化闔闢倐忽萬態攻誤敵守
守誤敵攻此用也丘大夫能工言之夫是以名心見
也夫心見者獨創之謂也丘大夫嘗自詭神授矣何
以稱心心非它物也神之舎也神非自外至也心之
精所凝注也是書成自之神授可也即獨創可也或
謂今 主上神聖匈奴解辮委賮越裳肅愼重譯而
來朝即五兵可以卧武庫丘大夫方有循吏聲扵淮
南胡不委蛇廟廊以収潁川褒德封而焉用是剌剌
喜事爲則不然軒轅不以蚩尤之僇而焚虎鈐太公
不以殷紂之剪而廢六韜天下雖安忘戰必危丘大
夫所以需衣袽戒不虞意也或又曰子之言美矣愼
毋使我擊唾壺唾壺缺少年且窺子以名爲學道而
猶有憯之志乎哉予乃曰吾學道吾故得之猶龍公
輕敵喪寳寳者保也此盾爲兵車說也亦養生說也
元周錄之而私扵丘大夫
馮咸甫詩序
詩眞無益扵世哉上之不能奏清廟備疏越如唐山
夫人鄒子樂以數語當一代之盛下之公車不以程
士不能如錢起李肱褎然諸生間一入仕籍則綘灌
耽耽焉振睚眦而伺其虩大者削小者斥不快不止
然而學士大夫好之轉甚其好之甚高者用以自媮
快視天下之事亡足當而劣者至扵樹門戸煩牙頰
余幸得以生還里將焚弃筆研而金華胡元瑞贄其
詩來謁余覩其風格高鬯鴻麗中實愛之而會彼乞
一言之弁余乃粗究近代名世諸公所以失得者勉
使劑之非敢有所揚抑也諸爲元瑞者沾沾而不爲
元瑞者睊睊矣夫睊睊者之與沾沾皆過然不能不
使余不懲其口而雲間馮咸甫氏復以所業詩來贄
則又覩其和平暢爾能酌扵深淺濃淡之間高不至
浮庳不至弱稍加以沈思則可揖讓高岑而蹈藉錢
劉矣念咸甫與元瑞俱猶滯公車何渠爲合左師以
要晉楚之成而交暢其盛今年三月元瑞來自燕適
余病甚隱几而問天下計吏與偕計者悉集苟不盡
從事吏道與佔畢時義有一言可以當若意者乎元
瑞首屈一指曰汝南張觀察助甫余應曰嚮者余所
畏也旣復屈一指曰雲間馮先軰咸甫余應曰邇者
余所私也問元瑞更有之乎元瑞曰即有之未敢遽
以聞也余不覺推几而起五月咸甫亦來自燕大出
其新編以求一言弁如元瑞余謂咸甫吾欲使若沽
沾毋乃使若重受睊睊乎子姑爲我見元瑞使彼不
惜格降而慱求其變子程格而務深沈其思又何古
人之不可作雖然吾老矣無所藉扵世矣名將逐子
而走若影之傳體可畏哉子其托蔭而息焉可也葢
與咸甫偕來者諸生章子敬氏所爲詩句意亦清雅
可風頗以余言爲然而志之
陶懋中鏡心堂草序
善乎蘇子瞻先生之自名其文如萬斛之泉取之不
竭唯行乎其所當行止乎其所不得止斯言也莊生
司馬子長故饒之扵詩則李白氏庻幾焉蘇先生葢
佹得之而猶未盡者也凡人之文内境發而接扵外
之境者十恒二三外境來而接扵内之境者十恒六
七其接也以天而我無與焉行乎所當行者也意盡
而止而我不爲之綴止乎所不得不止者也吾自操
觚時業已持衡是說而會所莊事而相切劘者一二
君子咸極意扵鼓鑄劌鏤以求肖乎作者之模及夫
眞模出而不能無少索矣夫人巧之不獲與天巧埒
也夫人能知之亦能論辨之至讀其所論辨之辭徃
徃若墮扵菁棘之塹而不獲逞扵天巧者何也人巧
貌難而易天巧貌易而難也會稽陶懋中蘇先生之
流亞也當其年十五六而侍先文僖公時所爲制科
義業已盡傾其儕伍而懋中心厭斁之扵六經外益
讀諸子左國先秦二京之言以下至大曆開元之爲
韻語者若□教之醖扵腹旣熟而出之放溢橫潰而
不可禦芬旨襲扵人口鼻而争侈其盛及其成進士
官郞曹刻燭擊鉢之餘勇足以走愈郊而滅沒仝異
如周弘禴氏之所稱者余雖已病廢里居猶時時耳
之又十年所而懋中來爲常倅贄其所梓鏡心堂艸
而過余凡若而首文亦稱是夫以余之所聞如周氏
者則載以五副車且不勝而厪厪若此或曰懋中汰
之故或曰非也其接以天其止以天所謂行乎所當
行止乎所不得不止也懋中之扵詩自樂府鐃歌十
九首而下亡所不比擬然離合操縱徃徃見其指扵
驪黃牝牡之外近體及它文尤朗暢有氣夫萬斛之
泉稍一澄其源而不令爲濁涇所侵溷其爲蘇先生
何啻哉又豈唯佹得之而已也陶之先世世不壙僚
其以節槩政術文事顯者踵相接也懋中甫踰冠爲
庻官欲抗章彈射貴臣而見中以出不薄其折腰所
至著聲實乃其扵文事尤卓犖不隤家聲矣苐吾聞
子之鄉先生有王文成公其恒言云使吾盡廢此三
者而求太上所謂乎則扵懋中更有望焉
國香集序
閩多蘭趙時庚王貴學氏皆閩人故後先能譜蘭諸
所以爲蘭之事盡矣而吾老友張應文氏顧又能爲
續蘭譜其所以爲蘭之事又大出扵二譜之外而又
能爲歌詩古近體幾百篇以侈之若杲禪師悟後雋
語百出而百不竆張君吾呉人也酈道元高陽而注
江南水經歐陽永叔廬陵而譜洛中壯丹不是過也
余不能從稽含暁南中花木意亦不大好之顧獨好
蘭而不甚暁其事與所以滋培之理友人有見貽者
至冬輙萎敗亦任之而已今從張君譜稍得其事與
理而圜居力不能致今者似别得策第手靖節栗里
譜與其詩各一編陸羽張又新水譜各一編蔡君謨
茶錄一編以佐張君之二譜而日與之徜徉扵峭蒨
青葱之下間歌陶詩渇則拈茶水譜隨意讀之覺此
身如入陽羡吸中泠已徐飜張君所繤譜詠其得意
句鼻觀習習芬馥兩腋風舉作天際眞人想又何必
左擁陳良紫右侍魚魫白而後快哉或曰蘭之傳自
屈子騷始也子何以不騷而靖節之是援且不虞彼
鞠忌哉曰不然蘭君子也貴而大國賤而幽谷所爲
香不攺也屈子才大扵蘭而志趣不一吾故取陶氏
焉今之鞠麗矣非陶氏鞠也以故不能與蘭偕蘭亦
不受妬不爾寜無東籬數枝以伴我九畹哉吾取蘭
而陶之取陶而蘭之即屈子所不能妬而况鞠也張
君善吾言識而弁扵簡端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五(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六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詩集序
古今名園墅編序
余爲郞長安中前後積數歲自官曹簿書外頗思寓
目林泉園圃以一暢其悰而官貧薄不能治游具人
亦易之無適爲主者唯扵韋園頗數韋園者故中貴
人霦别墅也在崇文門外六七里許鑿溝引西山水
環之其中創招提右爲墓左爲居室甚壯屋後鑿大
池榆桺四周中蓄魚鱉之類藻荇明潔鳬鷖翔泳亦
一快地也其稍遠爲寗園寺宇寛整有古松壽藤之
屬豐碑突兀便房呌窱而乏遠趣城西則有水頭庒
中貴數人居之其傍可以汎舟卽于鱗欲墮水處又
有崔都尉庒潭潭侯家邸而前爲大溪溪種紅芙蕖
萬柄一亭枕之溪南皆水田庄之後脩竹數千竿菜
以畦計者可十萬時都尉以病月餘不起又三月過
之則鼎然一新門設行馬呵禁游者葢已爲陸錦衣
炳物矣錦衣沒又他屬余去國垂二十年而復領太
僕僅半歲緹帥劉君守有邀余兄弟游一庄近前水
頭無他奇而中大池數畞四周皆脩竹劚筍網魚以
佐觴斚足暢也其右流水自西山下爲閘以疏節之
又嘗出西直門訪謝司徒所寓朱錦衣别墅或云已
屬之馮常侍其寺舎堂室之瑰壯嚴麗尚方所不逮
延袤皆青石垣中所植桃李棗杏林檎之屬以萬計
菜畦亦以十萬計而無奇石淸池足以澄悅心志者
大抵京師徹矦中貴園墅如成英黃馮之家屈指不
易周併日不徧游然余嘗笑之曰此曹子有廊廟而
無山林又朝秦暮楚不無少陵秋興之感異時宦游
所經歴至濟南謁德藩游眞珠泉泉東西可十餘丈
南北三丈許東一亭枕之其下瑟瑟羣起拍掌振履
則益起纚纚而上空明瑩徹與日月争彩金鯉百頭
小者亦可三尺其西泉竇宫牆而出爲大池皆以白
石甃甓中有水殿前後各五楹彩鷁容與簫鼓四奏
王時勞賜殽醴徃徃丙夜又西爲長溝曲折以逹後
圃芍藥數百本高樓踞之泉出後宫牆爲水碓水磨
以逹大明湖湖景尤自韶麗余所治靑亦王國而亡
可游者後分治呉興袖徐獻忠氏所草掌故以訪薌
林盤山二沈之遺跡而不可得葢其民皆業蠶得方
丈地則桑之是以富而不勝俗獨南潯董尚書第後
一園可游然所見唯高堂傑閣雕甍朱榭沼傍垂楊
數十樹牡丹鞠千本建蘭百本開時芬秀可愛而無
一培塿之丘所移陳氏洞庭峯石三四爲天下冠而
皆卧之苔蘚中此最不可暁者錢唐獨洪襄惠之孫
有二園其一在城前爲堂五楹甚壯而山池臺舘据
其背一覽都盡其一在西湖勝處而陸炳錦衣復奪
之借以祠其所冐祖宣公贄而生塑己像扵前閣尋
事敗毁弃錢唐人至今快之若吾郡城中外所游王
文恪孫太常有壬與徐封園饒佳石而水竹不稱徐
叅議廷祼園因呉文定東庒之址而加完飭饒水竹
而石不稱徐鴻臚佳園因王侍御拙政之舊以己意
增損而失其眞松之上海潘方伯允端園廓落而未
完顧尚璽露香園稍精而易竟度予所見表表者僅
此要之皆以廊廟勝耳而李使君頥宦廣西爲予極
言靖江王邸園圃之媺云籠獨秀山有之山如玉簮
矗然平地千丈蟠道而上爲梵宇琳宫山前渺渺巨
浸水田數百畞喚漁子打魚農人挿秧餙優伶歌舞
扵萬花中甚樂而金陵士大夫無不稱徐氏東西園
者東園以廊廟勝西園以山林勝見周公瑕所爲志
賦中或云公瑕多得潤筆如子虛上林所云不必實
也然亦足以雄矣而家弟從溧陽還津津口彭氏園
不置以爲竆曠朗深蒨之趣扵山林偏得什之七余
從臾令記之今皆具編中弇山人曰余棲止余園者
數載日渉而得其槩以爲市居不勝囂而壑居不勝
寂則莫若托扵園可以暢目而怡性而會同年生何
觀察以游名山記見貽余頗愛其事以舊所藏本若
干卷投之併爲一集輙復用何君例糺集古今之爲
園者記志賦序幾百首詩古體近體幾百千首而别
墅之依扵山水者亦附焉編成而人或笑之曰何君
紀名山而子紀僅名園墅枋榆剌促得無爲九萬里
咲乎余輙應曰子不暁夫逍遥游一也且夫世謂高
岸爲谷者妄夫所云名山者千萬年而不攺觀者也
即何待文一牧豎樵子引之而能指點以追得其自
若夫園墅不轉盻而能易姓不易世而能使其遺踪
逸跡冺沒扵荒烟夕照間亡但綠野平泉而已所謂
上林甘泉昆明太液者今安在也後之君子苟有談
園墅之勝使人目營然而若有覩足躍然而思欲陟
者何自得之得之辭而已甚哉辭之不可已也雖然
凡辭之在山水者多不能勝山水而在園墅者多不
能勝辭亡他人巧易工而天巧難措也此又不可不
辨也
任玄甫淥水編序
日余卧弇中而客有以剌入曰任子者暎門竊覘之
魁然七尺丈夫也雙頰如紫玉目稜稜以爲河朔大
俠而徐與語則甚和而操呉音已而出其贄則紫丹
白藥之屬皆呉種已又出其詩則又操呉韻而甚淸
雅余乃稍自安與之酒酒德復甚溫穆乃咲謂之曰
士固不可皮相哉始吾以而若先公子釣鰲者也不
然則亦伉浪拔刀斫斷席不肯與騎奴同食若而家
北軍使者今子乃狎漁父下酒人以吟詠自娯樂者
也太史公偉留侯之事而覩其圖状貌如婦人好女
乃稱孔子之言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喟然三致歎焉
然則其遇任子必把手而論天下事論且不讐則亦
當怳若有失今吾方自厭扵世一切多避少狥與太
史公意異吾故當與任子交自是任子歲一來而余
方稱道民轉徙入曇公靖扵任子或見或不見見亦
不能畱飲如弇時而任子好未已則盡取其詩而屬
之曰敢徼公之一言以爲重讀其詩則益佳探其旨
則若不能忘情扵所謂名者夫郭解翁伯至短小者
也而以俠聞天下太史公論著之而歎之曰人貌榮
名其可旣乎夫以其所恠扵畱侯如彼所歎扵翁伯
復如此然則天下之所不能忘情扵名者莫太史公
若今子不幸而不遘太史公又不幸乃遘我我方挫
名之不遑若避影響而又最不肖烏得爲子重也雖
然以余所聞東方曼倩長九尺人也趙元叔亦九尺
人也曼倩之告武帝曰侏儒飽欲死方朔饑欲死元
叔之歌曰文籍雖滿腹不如一囊錢夫以二子之材
足自不朽而生汲汲口腹乃爾則夫任子之不能忘
情扵名故賢也去矣吾不能爲子名子名自兹起矣
華仲逹詩選序
無錫華氏之儁有孟逹仲逹者孟逹工爲文與余善
余業已序之仲逹生而朗拔然尤孤介少依其大父
居不肯習公車言而獨與諸生郁人文善郁生工檀
弓左氏間一二倣尚書因相與琱鎪其造以互媮快
而已它人莫能好也晩節始稍善吾吳顧武部弘任
而韓侍讀亦時時還徃仲逹好談仙道自言呼吸與
靈爽通它人亦莫信之而獨孟逹以爲眞客歲余始
得而致之靖所貌臞而神甚淸冷且鮮碧瞳炯炯與
語連夕叩之得其咳唾皆玉晨蕋珠之遺無一方士
杖頭語已盡露其詩則又翩翩霞舉其扵五七言古
有康樂長吉之致絕句彷彿靑蓮或思徃而艱或神
來而易或比扵事或興扵情或併比興而忘之大槩
不可爲典要所搆時險時坦忽沈忽揚譬之柏宗之
攻璧雖復瑕瑜互見其瑜者竟自連城沙苑之駿有
蹄囓而不害千里也余試舉以語仲逹仲逹曰唯不
佞亦疑之當其至則頃刻千言既成而不知所自也
其不至即累月不能措一辭吾以爲我乎非我乎其
合乎其不合乎惟是徃者叩靈眞以爲得吾子足不
朽其爲我加汰焉而弁一言扵簡余戲仲逹子不朽
其身矣何至乃欲不朽其名也陶通明謂作才鬼勝
頑仙吾始怪其言毛仙翁得元白諸賢詩而謁昌黎
叙之吾復恠其事世今乃復有其人乎豈玉淸帝都
藉此塵中語而紹介乎吾不能距子聊爲志其大都
子姑閟之余旦夕且焚筆硯逃矣詩總若干首今存
十之四乙其稍暇者以俟仲逹自酌焉
華容劉氏族譜序
余自廢居里將與筆硯絕而華容劉計部克和自畱
署以書請曰不榖之先自魯而播扵楚也凡十八世
矣惟是靖康建炎間我先人統制公寳奉其父隆間
關而渡無寜宇而有楊么之變族且燬統制公挾七
尺刀奮從岳忠武王討平之功籍婁上大司馬當封
而會忠武王以讒見法統制公盡散其徒旅退而爲
持斬衰服當時義之莫問也而統制公自是不復仕
宦且死瘞七尺刀扵宅之隂曰所以識也而其後有
用杰者以義烈聞屬蒙古兵剽華容得而欲將之罵
不絕口而死自是諸劉皆薄夷德不為之臣至明興
而始脩公車之業葢憲副公仁宅成進士歴中外臺
有聲憲副之子忠宣公大夏遂顯重 孝廟朝受
天子眷德澤被中外扵眀名臣無兩而吾劉遂益大
著夫豈唯華容將全楚推甲焉我統制公旣得老有
五子而它食指之籍免扵兵者稱是公即爲之譜而
叙之曰志華容劉者自我始用杰公益之又數世而
漢英益之十一世而天源益之子行簡又益之居敬
又益之至憲副公則甚備且哲而距于今又百五十
年振振繩繩以千計矣其究乃旅見而不盡相識命
名而不知相避則不榖寔憂之以屬扵外家之戚能
爲史學者孫生斯億俾續譜而不榖僣衷焉厥昉則
斷自統制公或謂劉不稱豢龍氏耶且漢有同姓諸
矦王表唐有宰相系表可逆而按也不榖不敢從以
爲劉扵望最至二十五而天下無不援彭城者今吾
據所知而已夫狄不以不梁公賤而郭不以汾陽王
貴則吾所以承統制公志也余乃盡徴其凡讀之有
餘感焉嗟夫今海内士人卽燥髪亡不知有忠宣公
者其能舉憲副公鮮矣其又舉統制公與用杰公則
又鮮矣 國不能盡私之家史不能盡詳之譜譜成
而潜德庻幾不至冺冺哉抑自今而後爲劉氏之裔
人識統制公之行誼則慨然而思不薄識用杰公之
捐死則介然而思不辱識忠宣父子之名世則灼然
而思爲名臣識計部君之所以爲譜其賢者將油然
思追遠而覆露其餘弱者思睦少者思讓所係豈淺
尠也葢夫子之賛易而曰彰徃而察來而微顯闡幽以語劉氏譜斯可矣克和名某他行亦不隤其家聲
郭鯤溟先生詩集序
郭鯤溟先生始仕爲袁司理卽能出奇筴以破散大
奸憝天下聞而壯之旣擢吏部郎數上書言事如裁
左道撃中貴人阻抑僥倖平亭遷拜至請身以考功
法試郡皆鑿鑿出人意表毋不以爲賈長沙陸敬輿
復出而絳灌裴盧之徒不能無側目出叅江西省政
先生飄然請告歸垂召用以病死天下毋不高其行
而惜其才之未盡究然未有能名先生詩者余與先
生雖晚合傾葢以來踰十五年杯酒之暇捉塵尾撃
唾壼慷慨談說古今事遠至八垠之外近而閭井瑣
屑無所不及獨不及詩以爲先生豈厭薄之將以余
非其人耶先生歿而其子某出先生槖中詩可千餘
首駭而讀之則自五七言古近體無所不有而近體
尤富獨得十之八其辭旨咸調暢淸麗句穩而字妥
不露蹊逕而近體尤渢渢可咏以編少陵詩例考之
則窮而詩逹而詩遊息而詩感觸而詩適而詩拂欝
而詩爲賦爲興爲比不一而酬和贈祝餞送之篇十
不能二凡皆以自抒吐愉快其情意而已然後知世
之不能名先生詩以少所見故見之未有不能名者
也嗟夫先生古遺直也遇不可必逹其志故在事之
言可以致人忤而不顧其志不在名故有韻之言雖
足以致人許而不行出籍令果厭薄之則先生於居
平時當焚筆硯狥錐不胡以若是其夥也夫余與先
生交旣久雕蟲之聲頗堕人耳而不能以一語挑先
生非某幾遂失先生嗟乎余果非其人也扵是某將
梓行之而屬余爲序或曰行之將非先生意乎哉某
曰不然三百篇非明堂清廟而雅頌者往往出扵畸
人游女之口太師采文聖人紀之以爲風而不敢廢
春秋作嬴氏失其官而詩不在下當敬輿時重足無
論矣以長沙之才其牢慅感慨豈僅賦鵩弔屈二章
而竟寥寥乃爾要必有任其責者先大夫固不爲名
計其扵名當亦不在詩第奈何弁髦其生平之寄而
棄焉姑請梓之天下大矣當必有心賞如鐘期者予
曰善子姑梓之吾以爲中郞女猶賢於文園令婦也
耶
湖西草堂詩集序
江表甲族推華氏華之衣履冠葢徧天下然徃徃政
術自喜不多及詩自吾座主華學士先生始工爲五
言古近體而諸從中有善繼善述者復以詩名其詩
余故嘗序之於是其從伯父湖西翁感自奮曰吾故
受學士詩晚節收二善而與之倡和二善乃能得王
先生序我何以不得王先生序於是手爲書數百言
介二善而通於余曰不佞生四百四十七甲子矣天
縦憐而惠之日其於幾何不得先生一評隲我何以
身後計二善亦進曰是指也寔受之吳人王百谷序
伯父詩而意未快也曰其必待王先生傳王先生且
棄筆硯矣惟伯父亦曰筆硯行且棄我矣汝曹不得
請毋以見我余甚惜其意曰士之迫欲不朽如此哉
聞之二善翁少嘗治經術垂就而棄之曰安能伊憂
作老慱士也已課臧獲耕少熟則已足曰奈何復求
益役吾無涯以供有涯於是始治詩晚而愈好之顧
其大要在發乎興止乎事觸境而生意盡而止毋鑿
空毋角險以求勝人而劌損吾性靈以故翁之詩出
不能暴取名而其存者和平爽暢有君子風卽置之
唐長慶宋元祐間庻幾無愧色矣翁之不爲鑿空角
險以求勝人而劌損其性靈此於攝生家甚要故老
而神明之用不衰余卽不遽棄筆硯亦思用翁法今
棄之矣其與翁偶而優游乎蔗境不亦大媮快哉翁
家湖西有草堂踞之而顧名其集曰騁游夫翁游北
不過金陵南不出吳會且長卿甫壯自梁苑歸則已
倦游翁老矣而猶托於游得無有騁之心哉爲攺署
曰湖西草堂詩集而爲序之
章子敬詩小引
章子敬詩宛宛有才情樂府擬選能於古調中作新
語歌行放浪自賞近體尤更滔滔遇所合作眞足神
暢今年春以馮先軰咸甫爲介出一編示余余首肯
之且謂子敬玉已辭璞矣可望而識曰琬琰曰瑚璉
矣所進者益追琢之使光彩耳居無何子敬遂梓而
更謁余余曰得無速成乎哉子敬悚然曰非敢爾也
將以吾子之言受追琢而貧不能如陳射洪書百行
卷友人憐而付剞劂曰以此作百億身可也噓借之
所不敢望追琢之則亡所不受攻余竊徴其微旨謂
子敬賢乎哉何所藉我我不能爲皇甫玄晏貽子請
爲射洪琴以囮諸名士集而碎之則何如遂書其語
於首
觀世音大士六部經呪序
過是西方十萬億萬土有佛名阿彌陀其佐阿彌陀
而行化若國相又若儲君者曰觀世音大士觀世音
梵名阿那婆婁吉低輸畧而曰婆婁吉低稅又曰觀
自在梵名阿縳盧枳多伊濕伐羅一曰觀世自在梵
名阿婆盧吉低舎婆羅一曰光世音梵名廅樓亘夫
所以三名者葢縁德標稱以顯無方之用耳義固一
也我大士之得道也實始於無央數恒河沙刼前一
時世尊亦號觀世音者度而教之從聞思修入三摩
地動静二相了然不生能所圓融有無兼暢所謂上
合諸佛本妙覺心同一慈力下與十方衆生同一悲
仰自是而成三十二應入國土身自是而令衆生獲
十四種無畏功德自是而善獲四不思議無作妙德
葢道成而世尊爲之印證俾同師號曰觀世音若大
悲經則云大士於千光王静住佛時受大悲陀羅尼
而持之倐然而生所謂千爍迦羅首母陀羅臂淸浄
寳目者受紀經則云與大勢至俱以童子從金光師
子如來所說偈而證菩提寳積經則云已於無央刼
前成佛曰正法明爲度衆生願力深重故與曼殊室
利俱不取湼槃之樂而受生人中復安處彌陀釋迦
二世尊之下而助之闡法行化葢此閻浮提世界以
視大士所應現不過恒河之一沙而支那震旦又不
過閻浮提之一聚落耳第見憫於聖心獨深而托於
機縁獨切以故拔幽拯難表表著見不一而足今四
天之下葢毋不知有大士者其神明之若人臣之於
大君怙恃之若赤子之於慈父母而獨有奸僧蠧尼
創爲俚偈巷謂大士爲妙莊王第三女大約聾瞽婦
寺之耳目以庻幾衣鉢之餘資而其說一行牢不可
破夫妙莊何代王内所稱高州等何古郡國苟識一
丁皆能辨之而元之僧曰萬松者乃從而附會其說
曰此刦前事也夫萬松者非刼前人也刼前之事我
釋迦婆伽婆能說之它不能說也以大士之願力苟
比丘尼優婆夷國夫人命婦童女應得度者卽皆現
身而爲說法推此亦何足辨第相率而忘本來面目
甚至巾幗其廟貌而姑嫗其稱謂大可笑也夫大士
之爲寳上童子而事金光師子如來也其國土曰無
量德聚安樂示現彼佛國土尚無女名何况實有大
士之現在極樂國土也亦云尚無女名何况實有且
以願生西方者即以女身刹那而化爲男子豈以大
士欲成道乃以男子而化爲女身乎夫菩薩之面如
滿月葢亦三十二種相之一低眉娟目爲思憶慈愍
衆生故寳冠華曼爲梵天之貴餙故而輙謂之曰女
子何也邇者度我曇陽師顧時時現女相則亦三十
二應身之一也第恐學人不察因而轉相疑謗竊不
自量扵大藏諸經中求我大士妙眀之本體則得摩
訶般若波羅宻多心經圓通方廣之用則得法蕐經
普門品合體用而廣大精微之且以證其始則得楞
嚴經二十五行圓通章極樂之界相道得而因以證
其終則得二菩薩受記經秘宻雖不翻而種種心印
可以奉持則得大悲陀羅尼姥陀羅尼二經葢庻乎
大士本紀焉雲間善知識徐元普見而悅可謀梓行
之屬某爲引夫赤日麗空爝火息煇應龍吟天蛙黾
戢噪是經行則嚮之病狂而呶奔者霍然已矣功德
寜淺尠也夫使四天之下知大士之爲此而不爲彼
爲此者固了了爲彼者亦知大士之爲眞大士而以
彼爲現身爲應跡則亦無不可也故不辭其請而聊
僣引之如右
貌工來序
貌工來者擬古樂府題也嘉靖中吾州之鄉先生周
子儀倅紹興郡分署會稽有惠政於民又嘗爲其邑
建三江堰閘瀦水以漑田田攺瘠而腴周君政成數
被旌薦當殊擢而以不能終事上官僅得滇中一守
棄之歸歸且數年而紹興守張眀道因民之思欲建
祠以祀君而不能識其貌使畫工圖以去一時與君
友者陸伯子之箕仲子之裘各爲樂府辭侈之名之
曰貌工來而文待詔徴明以古隷書卷首垂五十年
而君之子祥麐屬世貞叙其事世貞攷漢時郡太守
而下獨一丞或一都尉其行事與守共之而班史之
傳循能吏徃徃有守而不逮丞尉守之屬爲邑令又
徃徃詳守而畧於令豈守之政獨及民而丞尉壓扵
守不獲究耶夫苟曰及民孰有過扵令者而胡以獨
畧也然則班氏亦不獲精心博采如楊子雲之操不
律以從輶軒使者而第取顯重之人而著之傳宜其
不能無畧且不逮也今周君之爲倅不獨壓扵守又
且遜丞而能使人之稱之其惠政在署邑而能使人
思之至廟而貌之周君固賢也其人能不忘周君不
以周君之廢且久而追貌之其人亦賢也張守因民
思跡周君扵寂蔑之地而昭之以風在位者張守亦
賢也昔朱司農邑在桐鄉有去後思且死属其後必
葬我桐鄉若曹歲時祀我不能如桐鄉吏民後果然
而周君之捐館亦且隃四十年矣祥麐兄弟孝而文
其能蒸嘗君固無俟扵紹興之爲祀者第其人之能
廟貌君扵廢且久則歲時之伏臘可推也或謂貌工
來扵事無當不曰雁門太守行爲洛陽令王渙樂府
耶王以令周君以倅行令事皆得祀而後先載在樂
府無愧哉太師且采之因以上太史公矣
臨邑邢氏父子贈封省臺詩叙
侍御邢先生子愿按呉過余山中而談說文事甚洽
也已稍稍叙次其先世屬余志之復曰世父之爲給
事中以至左右奏績也則王父贈公當封矣已進吏
科都給事中遇 太廟恩則又當封而王父始者由
諸生貢不肯就曰丈夫不獲以一名第干公車令何
以見岢嵐公地下岢嵐公者王父父也由公車薦得
官守方州故云而王父顧不獲公車薦僅拜博野司
訓以卒世父服除請扵 上竟得贈如其官而是時
吾父封公屬爲季尚少通經術會以奇疾奪之弗竟
疾良已遂兼治岐黃家言試禮部爲第二人當供奉
太醫令以世父方居要不欲畱京輦而就德府良醫
時太夫人老矣封公當侍養謝弗徃而畱治家因撫
世父諸孤語見前志中久之不榖繇進士除南宮令
滿三載最以其官官公入授山西道監察御史 皇
子生覃恩復以其官官公葢世父之與不榖踵相接
爲都給事中而吾父之踵王父 贈封亦如之一時
中丞侍御握節符而行部吾臨邑者相與侈美其事
而表宅里曰臨邑邢氏父子贈封省臺按給事在唐
宋隷門下省而御史故稱臺今仍其舊云諸縉紳先
生之能詩者詩以紀之吾子其叙之余乃曰給事御
史皆雄職而萃扵邢之從父子一難也其責俱在言
不得言而去者徃徃不及封今皆獲封二難也又皆
以 國慶贈封三難也受贈封者父子而故自有官
四難也宜中丞侍御之侈美其事而表之也夫贈公
自名其官不及以給事封而以贈今封公封矣贈公
自食其官不及以給事養今封公養矣則封公之遘
差勝哉雖然立身行道揚名後世吾夫子謂爲孝之
終事何者以其能顯也由賜之徒不稱官閥然則其
顯可知已封公爲德扵一鄉畎畞之贏縮扵外帑而
與鄉人共之鄉人人名之曰佛子夫佛子者十地薩
埵位也得不重扵封御史哉而子愿以文學政術顯
重扵世其按呉也春風與秋霜並飄拂人徃徃以仁
君目之將又不重扵名御史哉又未已而子愿爲君
子爲大賢封公進稱爲君子爲大賢父彼夫七命九
命皆餘事也如是以爲邢氏光則庻幾耳子愿曰善
請歸而薦家大人相與勉焉
沈純甫行戍稿序
純甫舉進士爲縣令即有良吏聲入郞比部任職毋
害其與同舎郞艾穆先生軰相倡和爲詩文即有才
子聲而時相挾 天子重父喪而謀奪之中外洶
洶莫敢持而言路羣獻臾請留獨純甫與艾先生合
而上疏諍之與純甫合者呉趙二太史鄒進士皆得
廷杖純甫杖至八十而謫戍在高之███爲左領
炎瘴地純甫戍凡五年而時相死乃赦歸尋召復故
官純甫有詩若干首文稱是釐爲二編其在戍者曰
行戍稿而友人王世貞叙之曰自古行役之苦莫甚
扵征戍雖以周公在將而不能亡致念扵斧斨之破
至扵將父將母之不遑而蒼天之靡怙靡極抑何其
悱惻深尤也彼皆以師行非譴行者而猶若是孔子
猶謂其可以怨而許之夫賈生之去爲長沙太傅太
傳二千石也特以卑濕逺地故思其所已失之太中
大夫而輕詛其身扵死弔屈賦鵩之辭姑爲曠逹以
文其陿薄而已後賈生而工爲言者則毋若唐之沈
佺期宋之問柳宗元是三君子皆以譴行者也其侘
傺失志毋論前有不得死之憂而後有非分之覬戰
扵胸中而不容已乃姑托之詩若文其扵道路之艱
危氣候之羯羠物情之險薄皆巧詣其形容而至有
過實者乃若山川之奇秀必毁而歸之惡風俗之淳
朴必毁而歸之陋皆褊心躁意之所發君子寜有取
也後宗元而工扵言者宋則有蘇軾氏而明則有楊
愼氏是二君子雖皆以譴行也而非其罪蘇氏老矣
其學成矣故能取適扵莊生陶徴士矢口而發者亦
似之楊氏少而學未成故得以竆其鉛槧之業成一
家言而不能不逃之聲酒其所謂逃者固即蘇氏之
所取適意也而扵筴稍誤矣純甫才吾不知當誰左
固不若三君子之譴行又不但二君子之非罪扶人
綱立國是天下之人能言之而不自滿廷杖且死不
死戍而瘴瘴至大癘復且死不死而不爲阻奉意之
大帥前後摧抑之而不爲動赭衣而執戈視二千石
不啻淵霄而不至弔屈賦鵩倍二親而竄萬里之外
雖不能無思不至呼天而稱靡怙靡極也三君子辭
雖工毋論不足當吾純甫即純甫之泊然毋以聲酒
累庻幾蘇氏肩哉純甫日貴用事居 天子左右
吾固知其泊然毋異行戍也夫子刪詩扵其怨者猶
采之純甫之不爲怨將若之何而况不佞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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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七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呉明卿先生集序
呉明卿二十六而經術成先御史大夫識之爲其省
之第一人二十七而登進士第始受古文辭與不佞
二三兄弟善明年進于李于鱗于鱗亟稱之入叅制
掖爲中書舎人居二年拜兵科給事中已而古文辭
成已而中媢者得藩幕之下僚自是再補郡司理一
同守郡再眞爲守一視學政爲臬副一叅省政復再
中媢者明卿楚人也而所歴宦燕及東楚閩粤貴竹
大梁足跡當天下半五十二而歸卧下雉之藪者垂
十年而買舟下大江入呉哭先大夫之墓扵東海還
憇余弇園則貌益腴神益王且盡出其生平詩文合
若干卷余得而盡讀之乃歎曰文故有極哉極者則
也揚之則高其響直上而不能沈抑之則卑其分小
减而不能企縱之則傍溢而無所底歛之則鬰塞而
不能暢等之扵樂其輕重弗調弗成奏也扵味其穠
澹弗劑弗成饔也自吾束髪而窺此道者垂四十年
而其人不二三遘也自夫有聲之文與不韻之詞岐
逕而能兼者則不一二遘也夫所遘一二人而明卿
與焉當其始之爲五七言近體也不揚而企不抑而
沈縱不至溢歛不鬰塞見以爲無大隃人値之而無
不瞠乎後者則明卿之所詣則也别明卿之亡何而
古體如之矣旣而樂府如之矣結撰序記志傳之類
復如之矣則所謂能岐徑而兼者也噫嘻明卿其弗
可及也已侍明卿行者王行父氏從旁曰子以吾先
生楚人也楚扵德靖間最多才子若以吾伯父稚欽
嚆矢之而顏廖童張孫氏父子翼焉子以爲疇偶不
佞憮然久之始應曰以子伯父庻幾乎哉然歟否耶
前二千年而楚有屈左徒宋大夫者其决筴辭命妙
天下然佚弗載所載獨騷賦固足以新一時之目而
垂暎乎後世然其時朴未盡雕變未盡備以故不獲
自見于五七言古近體及諸序記志傳之屬而眀卿
諸結撰稱之獨扵騷賦未有繼也夫合三子者爲一
楚才以一楚才蔽全楚則已足而又何他擬焉雖然
使屈左徒宋大夫而至今在其爲明卿亡論眀卿甫
六十餘貌腴而神王所不足者非年又安知其不遂
掩有屈宋也行父氏曰善日新之謂盛德富有之謂
大業請藉以弁簡焉爲吾先生日新勸而富有之大
業助
龔子勤詩集序
唐以詩賦程士士之繇科第進者徃徃濡首扵詩而
其大究亦多工扵詩而拙扵政至 眀而程士必經
誼而課吏必政術葢弘德以前一受符試郡縣則日
夜碌碌奉刀筆未有能及吟咏之事者二三豪雋雖
稍不爲考功令所束然其大究尚工扵政而拙扵詩
唐之詩人獨韋左司白香山皆連典劇郡皆爲吾蘇
州剌史而白公又爲杭州皆有惠利之政其政不爲
詩所奪而至扵詩故翹然扵大曆元和中韋公之冲
雅白公之宏爽吾不能第其扵李杜若何固非十才
子所可肩並也今天下郡國繁雄衝劇毋過蘇杭獨
嘉興介其間與相角而守之者爲無鍚龔君子勤龔
君自進士除即得其郡之傅城令已稍遷戸部郞俱
劇曹後先有賢能聲至扵守嘉興精心爲民祛弊興
便搜伏洞隱暇則延學士大夫顜究經籍徃來郵傳
之客造請不廢葢大江以南翕然有神君稱足掩蔽
數十守相矣顧君少而好爲詩其詩不爲政所奪自
其一爲令三爲郞又一爲守積篇至數百千余近始
得而習之渢渢乎其調也雋乎其味使人易知而難
忘若古體之扵左司近律之扵香山當其所得意匪
甲而乙不至相徑庭也史固稱左司性高簡所至多
焚香燕坐翛然物慮之表香山數以直言讁外晚節
與緇黃相還徃通暁其理知足少欲不愧名字余嘗
一再接龔君雖不能盡得其人于其詩見一斑矣操
觚之士間有左袒左司者以左司澹而香山俗第其
所謂澹者寓至濃于澹所謂俗者寓至雅于俗固未
可以皮相盡也當與龔君共味之
周氏族譜序
吾州故自崑山而割天下之姓毋若周而周姓無若
崑山崑山之周若大司冦若少司冦若憲僉若郡牧
若吾州之爲大叅爲郡牧者各以其族顯盛而不相
通然未有若舂陵之周最古而最不廢其業周之在
舂陵其畱而在營道者則爲元公惇頥輩以道學顯
割而永眀者則爲金紫光祿大夫尭卿輩以政術顯
至承直郞世德避虜南居晉陵再世有子曰邦彥又
自晉陵徙吾郡其醫術益精博有四子皆以詞賦取
名第第三子天驥又自郡徙崑之茅家橋自是葬地
在大虞浦南北有二隴天驥生待補進士津津生教
諭大任大任生教諭良能又徙太倉之八府橋今所
稱大橋者也夀八十一良能子維新復大以醫顯夀
亦如之維新生子禎是曰坦齋翁壽九十三禎子砥
是曰容膝翁用薦歴郡幕凡四十餘年數徙不移秩
亦無官過而亦至八十二有子曰康蚤卒子頥頥子
深深子奎奎子煒煒爲人長者有子曰應元應元跛
一足倜儻好客客至若歸工爲詩讀書負儁聲應元
子曰鏗自鏗之先世世爲嫡長以故扵行最卑而獨
稱大宗頥之後至鏗皆单傳凡六世以故稱叔祖父
兄弟者若而人而皆不在五服之内自砥而後世世
雖受儒而不廢醫其儒以醫奪之故不能取官位而
醫至應元益大顯應元所居猶良能置而其藥扁爲
趙承旨孟頫書余故與之善時時飲樓中應元間出
其容膝翁所纂譜欲乞余序而余未之應也應元卒
鏗乃使續成之嗚呼呉郡之華腴太半自中原徙徃
徃蟬連取高位埒素封崇薨接□豔人耳目然不易
世而不能保其家又不易世而不能保其丘墓鏗之
先徙自中原者四百年矣其來吾太倉者亦二百五
十年矣而鏗之故居尚巋然而二壠尚鬰然又能纂
容膝翁之譜以合其族族之至者雖不必擁車騎盛
冕服而恂恂然有孝弟力田之風豈亦非幸也耶鏗
爲大宗子勉之惟恒可以醫維禮與信可以恒以禮
信而恒矣可以醫亦可以儒且夫能使周世世不絕
者身何必傾邑而族何必淸潁也耶
澹游編序
來不疑者名相如不疑其字也或云非來不疑也而
自豫章過我則嘗汎彭蠡橫大江擥鐘山石城之勝
偃息扵金焦者久之而後歸歸而復出則西陟白嶽
黃山之顚下訪汪伯玉兄弟扵谼中道逢李本寜相
與避暑西湖者兩月餘而始過弇園已盡出其槖中
詩名之曰澹游編而謂余曰子知我之所以名澹游
乎哉夫人歩武而外卽皆游也雖然游未有能澹者
也聖賢之托欲以極世疇物次而名者欲得其所謂
名利者欲得其所謂利而已欲起扵中而感扵外是
安能澹今夫澹者之爲游也若萍浮扵江湖而適相
値也吾昔冠逺游而籠翮扵一室之内四體若束濕
以爲天下之苦無踰我者今幸而獲被褐離疏以從
釣叟耕父之後峙而山流而水静而卉木動而人物
觸目而供吾樂而吾無所與也吾今而後知游者之
有澹而天下之能知澹無如我者余甚稱之已而讀
其詩曰子之自詭澹則子之詩何以穠至有味也得
無有名者在乎不疑曰否否詩出吾臆而吾亦無所
與也子自以爲穠至吾不知爲其穠至也余乃益服
曰澹哉澹哉指吾弇之南而有吾弟圃又南而有吾
師之靖曰是皆前子而澹者也子可以終身矣
四游集序
京山李本寜氏弱冠而成進士讀中秘書晉領太史
者幾十年間以出入燕趙地縱觀西山八陵及禪林
蓮勺之勝則其集宴餞紀事標志之篇十而八覽眺
之篇十而二其編曰北游而竟以失綘灌意出叅關
中紫微省遷副其臬專督學事徃來扵三輔秦隴間
得以窮終南二華昆眀太液之蹟葢官中之篇與輶
軒所采十各得五其編曰西游乃至移省中州以方
伯公憂服除不仕買輕舠而東弔鸚鵡歌黃鶴陟匡
廬汎彭蠡轉入谼中晤汪伯玉遂宿黃山白嶽下錢
唐徜徉扵三竺六橋者両月餘翩然而訪我東海則
眺覽之篇十而六期集贈别十而四而官中不與焉
其編曰東游本寜之訪我盡出其三編而曰别子且
汎太湖登縹緲莫釐之顚而觀日月出没因轉之陽
羡探張公善權玉女之幽奇退而受簡以足東游之
所未備然後歸歸則循洞庭升衡嶺度大庾而謀宿
羅浮且竟嶺右之名山水著之篇什者當曰南游編
合之爲四游集是集也序當以屬子而聞子行有筆
札戒以子令序則恐不能四以待子異日則恐不及
子奈何余竟得卒業焉見其北游之篇宏俊爽暢若
子虛之新奏西游之編鉅麗沈雄與上林争勝而至
東游則神逸而志疑盡祛朝市之翳而納以山川之
靈幾扵化矣因作而歎曰昔嚴夫子有云州有九游
其八斯本寜志哉然未聞其能鑄辭攄蘊如本寜也
子長之游庻幾矣夫其所自述十歲而誦古文二十
而南游上會稽探禹穴窺九疑浮扵沅湘北渉汶泗
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嶧厄困鄱薛
彭城過梁楚以歸扵是仕爲郞中奉使西征巴蜀以
南南畧卭笮昆明還報命當時不知其所記志者何
許所咏歌者何許第史記之文成而儒林先生若以
爲得遊助其後李白自翰林供奉出而浪跡于太行
之東遂下金陵栖匡廬航牛渚武昌之南夜郞之北
無所不寄暢而其詩遂神扵唐又焉知非得游助也
本寜今之太史公也而又李姓自供奉出其跡亦相
似吾不暇辯其詩若文視二君子何若意者殆兼之
矣南游之不知然覯日勝思日益奇以此爲二君子
夫又何難哉本寜年未四十而至上大夫官貴扵二
君子甚吾欲以誇本寜本寜當不受也
岑少谷集序
岑君者嶺南直臣也父曰方伯公萬岑君之在嘉靖
末以名司理入補南垣而屬 世廟晏駕 穆宗
初即位首上書論贊 聖德陳時弊革故鼎新皆鑿
鑿中窽而至扵奬忠諫徴耆逸表節誼葢三致意焉
朝上而夕無不報可若白簡之所論擿必巨奸有貴
勢慿藉天下之所不敢言者君名日益以重而敵日
益以樹旣用久次出守紹興而君所糺擿大臣方貴
用事與中貴人結而假 上旨以非時考察得盡脩
其郄而君削秩外補去爲閩海八品幕官墨墨不自
得君死而大臣敗諸外補人以次登進至扵今有自
田間破例而還故官而君竟以死不復振矣當君之
在事日余兄弟屏匿田間不能知君而君疏及之至
謂可備左右史之末乃稍得其諸奏讀之以爲褒然
中興諫官選而最後遇君鄉人今虞部郞歐楨伯頗
能道君亮志苦行欣然慕說文學節概之士而所撰
著亦稱之及君死之十餘年而余友支██氏督嶺
南學慨然慕君之風猷取其所上奏藁並旁搜其詩
文盡梓而行之貽書世貞使爲序然所謂詩若文僅
百餘篇而竿尺之牘半之雖皆淸雅有矩矱而驟見
之若以爲寥寥無當者余故嘗攷陸敬輿奏疏其在
翰林中書日所論建陳閉亡慮數百篇而它集之爲
詩若文者遂不能名一章豈敬輿尚有所短耶然十
八而進士高第舉博學宏詞入翰林應制酬和敬輿
豈復有所短者抑敬輿自草之而自削之以爲雕虫
之技壯夫有所不爲耳不然或其家之不能守或中
人所忌而故佚之也然至扵今而誦其奏疏光景煥
然若新而志士才臣引以爲蓍蔡爲指南愈久而愈
不衰知敬輿之籍托故在此而不在彼也岑君敬輿
流亞也其無所待扵兹百篇之寥寥審矣乃███
氏之興賢采風尤有取焉聊爲序之
喻邦相杭州諸藁小序
曹子念致喻杭州邦相所爲詩文若干篇余讀之不
覺爽然歎曰咄咄逼人乃爾哉昔君苖見士衡文而
輙欲焼筆硯余且欲焼筆硯矣而後見士衡文余故
不能若君苖之畏之然而樂有所托也邦相之文氣
雄而調古馳驟開闔不法而法乃其持論徃徃出人
意表歌辭亦稱是杭州東南大都會試牘訊牒百倍
扵它郡而使車之徃來殆猶機織然置酒修饋夜而
至丙猶未已且有三臺九監司之倫皆南面而責期
會卽邦相分身應之猶有所不足而胡以█沛然扵
古文辭也古之快吏毋如劉穆之█稱其朝發尺牘
亭午得百凾耳聽目視口斷手批又間以宴會酬酢
咲噱談議俱有旨會然不聞能爲古文辭白樂天蘇
子瞻之剌杭州亦名能工吏事不廢客扵古文辭最
爲博麗矣然其位尊而其望隆無上官期會以敓其
翰墨之晷則邦相其猶難能哉後之君子必將曰僕
見邦相兹編而焼筆硯也亦甘之矣
鄭獧庵先生集序
徽地險而沃其人行賈徧天下以財相傾高而成弘
之際乃有程克勤先生者出而以古文辭名世程先
生之扵文宏肆辨博詩亦埒之然不肯爲精思以求
超乎一代之格當時和之者不知其鄉幾何人亦不
復有與程先生並稱者歲一甲子而爲嘉隆之際汪
司馬伯玉氏始一大倡之其格非西京而上毋程其
語非先秦而上毋述左橐鞬右鞭弭以長驅乎中原
扵是徽之俗盡絀其錐刀以從事楮墨彬彬洋洋幾
與昔之稷下西湖並雅蓋自有汪司馬氏而程先生
之名幾晦今年秋余且謝兹役一日自弇園僂行而
歸曇靖有伏謁道左者髪種種矣楚服而免其幘搏
顙不休恠問之曰余鄭綺之再從弟叔夏也綺同年
之最長者問何所求曰使我有求于口腹則吾歙之
水可以樂饑而何必走千里而謁子出其足曰是皆
胝矣已出其袖草曰是吾王父獧菴公之詩若文也
非子惡能傳余受而卒讀焉則故程克勤先生客也
其齒少扵先生而先生愛之與相倡和頗夥度鄭公
之才不能如程先生高而根抵理道有矩矱善持論
亦有足相當者余乃歎曰以子王父之業不顯於程
先生日而欲以兹日顯則甚難當子王父日欲以其
業顯必易而子王父篋而秘之則甚長者子不病難
必欲及而身以顯子王父則甚孝且而兄世之所稱
循吏也而之先世待制勝國之殉節臣也某共爲子
職者也其浸逺矣且吾欲忍子不能忍子千里之足
雖然吾又安能爲子王父顯子其亟歸質之汪司馬
氏曰程先生於其時足稱大國之賦而無後辭則鄭
公之爲邾莒何難焉
毆虞部楨伯歸嶺南詩卷序
南海毆楨伯守虞部郞中扵畱都之三年上書致其
事歸 天子爲之下太宰太宰惜其才嚄唶者久
之而俾予告以行命旣下而燕中之士大夫高楨伯
之歸者爭爲詩以贈之凡若而人畱都之士大夫率
醵以餞楨伯扵龍江之滸而贈詩者若而人旣由京
口入晉陵遂抵吾呉郡操觚而和之者又若而人楨
伯間道訪余扵東海盡出篋中所有則爲詩幾五百
篇文亦稱是自此而南逕錢唐入豫章汎彭蠡度嶺
而後叩五羊之城其操觚之士響應而爲詩者當又
不知其幾也夫楊巨源者唐之詩人也年七十而謝
國子司業丞相有愛而惜之者白以爲其都少尹不
絕其祿又爲歌詩以勸之京師之長扵詩者亦屬而
和之昌黎韓愈舉以比漢之二疏而謂二疏之去有
是事否夫當二疏時尚不知有歌詩以侑行色固不
能如巨源巨源之時天下久已盛言詩然其傳者自
昌黎一序而外何寥寥也毋論送巨源詩卽巨源所
自爲詩不能超元和長慶之乗而上之且其傳者又
何寥寥也 眀興一代之詩無盛扵今日靡不稱大
曆而祖黃初亦靡不知有楨伯者楨伯少即已工詩
其在嶺南與黎民表齊名嶺之士得二君而興起不
可屈指數黎君前楨伯三載歸歸而物故今雖不能
起之九原與楨伯倡和而其所興起後進之士當不
使楨伯落莫也楨伯之齒雖小與巨源埒而精飲噉
徤歩履神眀之用不衰異時近而越臺之雲逺而羅
浮之雪大庾之梅唯杖履之所之又寜若巨源之跡
僅一鄉而所指顧某丘某水某樹而已也度楨伯所
挾持事事勝巨源若太宰之惜楨伯請予之告與丞
相之惜巨源而請不絕其祿其優賢右文之指均而
獨世貞之叙諸君詩其辭不能如韓愈楨伯如不以
爲辱姑取弁焉可也
湯迪功詩草序
湯迪功者吾呉中前輩湯珎子重先生也先生小扵
文待詔徴仲數歲而相友善其與待詔齒者翰林蔡
孔目九逵少扵先生數歲者王履吉祿之袁永之其
又少者陸子傳稱門人者待詔之子壽承休承彭孔
嘉軰皆後先自致其力扵詩得列名家而先生頡頏
其間亡所讓諸倡和聯屬相切劘亹亹雅爲少年所
稱慕先生在太學久次謁吏部選當得京朝官而亡
氣力者爲之奥援僅受邑丞以去余守尚書郎時先
生奉檄至京靑衫羸馬以二尺絹掩面去之黧皺不
可辨其鬚髪驟卽之若鬒者而其本則戢戢作白螘
集先生扵余大父行毎見過輙逡廵却立不敢當敵
禮與語官中事墨不對稍次及詩則颷發波涌齒頰
霏霏習習吐芬屑蓋移夕而不倦故余贈先生詩有
云逢人羞作吏竟日坐談詩蓋實錄也未幾而先生
挂冠歸又未幾而捐館屈指于今三十餘歲矣而其
孫少叅聘尹始刻其遺集屬余爲之序嗟乎自先生
之壯時天下之言詩者已爭趣北地信陽而最後濟
南繼之非黃初而下開元而上無述也殆不知有待
詔氏何論先生雖然聲響而不調則不和格尊而亡
情實則不稱就天下之所爭趨者亟讀之若可言徐
而覈之未盡是也先生與文待詔氏之調和矣其情
實諧矣又安可以浮響虛格輕爲之加而遂廢之抑
不特詩余嚮者與先生接而所謂待詔諸君子亦半
相及今是三十餘年中待詔老壽死祿之子傳壽承
休承孔嘉相繼死其他陸叔平俞仲蔚之流亦死而
碩果不食僅一周公瑕耳後進之士寜不亦鼓頥吻
張旗鼓以縱横扵作者之塲然辭日以華而噐日以
窳薄欲如先生與待詔諸君子肫肫篤厚長者胡可
得也詩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型故余序先生詩而
扵所謂典型者致餘慨焉今刻先生詩僅四百篇而
闕七言歌行五言律散佚當不少其曰湯迪功集者
先生秩第八品用徐昌榖例也一曰小隱堂集
詩紀序
嘉靖中故光祿卿北海馮惟訥氏集古詩諸三百篇
之所逸而不載以至孔子没而逮秦者凡十卷漢十
卷魏九卷呉一卷晉二十卷自是而南宋十一卷齊
八卷梁三十四卷陳八卷北則魏一卷齊二卷周八
卷復合而爲隋十卷又外集四卷則仙眞神鬼之什
焉人各叙其畧與詩之所繇作矣已又采昔人之所
統論及品藻雜解辨證而復志其遺凡十二卷合之
而名之曰詩紀共得百五十一卷惟訥竭生平之精
力爲此書書成而御史甄敬刻之陜西行臺其刻旣
不能精又無爲之校訂者豕魚之誤相屬蓋至萬曆
中而古鄣呉琯氏與其鄉人謝陛氏江都陸弼氏呉
郡俞策氏相與讐校而復刻之金陵大約呉氏居其
資而謝氏陸氏俞氏居其力其書遂完好無遺憾屬
不佞貞序之序曰昔者孔子刪詩三百篇諸國之風
皆在焉而亂以雅頌復戒門弟子何莫學夫詩而謂
其可以興可以羣可以怨逺邇之事君父而至扵多
識鳥獸草木之名亦在所不廢迨孟氏而亦歎曰王
者之跡熄而詩亡扵是孔子之門弟子遂尊之爲經
而不敢以他有韻之言並蓋千餘年而河汾王氏出
而慨然以兩漢魏宗廟之音及曹劉以下之所詠撰
刪而叙之以續三百篇之後天下後世羣起而攻之
曰僣自王氏之爲僣而天下後世卒不敢以其詩而
望三百篇嗟乎雅頌固無敢論而諸國之風寜盡有
出扵情而必止扵禮義者夫子故不盡廢之今試取
漢魏之合者而較國風之稍離者亦寜至大徑庭且
夫時代之汙隆風俗之敦衰與政事之得失物情之
變異可約畧而得之即孔子生河汾其所取舎與王
氏不可知要之未必不爲王氏刪也然自三百篇之
外遂無一完什而虞夏之際其時固太樸不斲然治
而爲眀良喜起亂而爲五子之歌世豈無一二興者
必至殷周而稱始孔子旣没而爲七國其人固日尋
于干戈無暇及篇什而亦豈無一二可傳者必至扵
漢而稱始且區區夷僣之楚侏儷鴂舌尚有屈宋之
徒爲之抒發其文藻而齊魯之褒衣博帶賓筵雅歌
又豈無一二能賦者而乃竟寥寥也毋亦孔子之前
故有之而不爲大師之所采因而有未睹者乎三百
篇之所捨與孔子之後其爲詩者佚扵兵燼扵秦火
而不存乎抑亦竹簡漆書卷帙重大爲之旣難而守
之又未易以致此寥寥也漢之興竹更而縑鳥足更
而筆篆更而隷若稍易矣而非有富勢大力者不能
爲以故不獲周藏扵闤闠而極扵舟車之所至自唐
而逮五季始以五經子史之屬書而登之木付之剞
劂而後授墨焉母之體一而子之用數百千同文之
化遂徧扵四海今馮氏能盡鳩古詩之逸與漢魏以
後至隋之詩千餘年而悉合之呉謝陸俞四氏又能
校甄敬之所行而重梓之即不必富勢有力者損一
月之食而可得不必通國大都自鷄林之西玉門之
東以一襥載之而可致嗟乎毋論其皆可以興可以
羣可以怨逺邇之事君父要之不無毛髪益而扵鳥
獸草木之名當亦不乏也吾甚愛夫馮氏之與四子
者能得孔子之遺意以嘉惠後學故爲序之雖然孔
子而在吾尚欲其刪者與餘者之並存毋使若古之
寥寥而無可述也
馮子西征集序
馮子之集所爲四征者何其自武部遷而視貴竹學
也則南戒之南而極扵西矣故曰西征讀其集武部
之搆撰皆在焉而何以獨稱西征也要其成也馮子
之搆撰其在武部者毋弗良而其成莫過扵貴竹故
以云馮子天才秀峻朗拔獨得其至而又以專精之
力求之目營營日若與千古接而不復置一世扵其
衷第武部之作不能不擾之以事而膠之以酬應之
目故不獲盡人而進之天迨至貴竹而其天全矣夫
是以若庖丁之族牛而輪扁之斵輪也吾始讀其紀
行之三篇而怵焉古無是也毆陽氏之濫觴而范氏
周氏陸氏之橫流然其辭蔓而枝今者若鏤矣若繪
事矣其至者若化工之肖物矣鑿鑿乎古路史選也
紀行之詩而酬贈附焉出扵機入扵淵五言其尤長
城哉若八珍之爲味至舌而甘愈咀而愈不忍已矣
悠乎古詩選也彼夫記序之典而裁也志傳之法而
縱也表啓之麗而則也竿牘之旨而俊也貴竹得其
七武部得三矣其疏移之博辨也與筴事之晢也則
武部之與貴竹也均矣吾以爲馮子之才近柳子桺
子之去禮部而游扵嶺也馮子亦似之然而無憂讒
作勞戀故而慕新之念以爲之梗是故馮子之天全
而柳子之天琢今馮子█以爲累拂衣而歸卧扵泰
伯季札之墟曰嚮者□□扵武部爲之而有以爲者
也學扵貴竹爲之而無以爲者也今造物者惠我以
日而不膠擾我我將無爲而無不爲而豈直一雕虫
而已哉竊自謂今而後而天始全雖然余未之敢必
也夫能使人不用者才全而德不形窺馮子之緒言
與行事之晳亡但貴竹固已置四垂扵股掌而蜣弄
之夫德機露矣馮子能不爲世用而不能使世之必
不用世且姤而奪之則何如曰不得已而有功者與
有言者劑也亦所謂無爲而無不爲者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七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八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同姓諸王表序
旨哉班固之引詩曰介人惟藩大宗惟翰懷德惟寧
宗子惟城夫豈直以昭展親敦睦之誼盖首廣樹肺
腑以夾輔王室有深長思焉然天子之號僅爲王王
畿不過千里諸侯之殺也十之故以至親勛德無兩
周公而爵靳九命地裁百里衞鄭以下可推已自秦
始私天下孤立自雄諸公子無尺寸之地拱手以成
關東諸侯之勢漢祖大鑒其失故襄王王齊元王王
楚王濞王呉如意王趙文帝王代皆跨州兼郡連城
數十宫室百官並制京師識者譏其矯枉過正焉易
世而後勢不得不分其地降其官屬苛責以法而削
其權至東平憲王遂兼驃騎將軍雖以王故位三公
上而隱然臣庶之列矣魏晉而後入爲常伯出領岳
牧積資累望始遷鼎司當是時一字二字皆同國封
無所軒輊隋唐之世始以一字爲國王天子之親子
弟爲之正一品二字爲郡王属之稍踈者爲之從一
品以逮於宋大抵因之盖國邑不及兩漢而事寄不
及六代豢之以祿食崇之以虗器如是而已元起沙
漠其自太祖以下咸分部西北或爲行國以畜牧自
娯樂或控西畨賦城郭爲食邑又竭府庫之金帛綿
鈔以資之至世祖之昭穆始約畧如唐宋時而爵秩
稍崇事寄亦稍重
明興
高皇帝損益百代以成彛典而其大指在封建本支
翼衞磐石卽位之元年立 皇太子三年封 諸王
秦王都長安 晉王都晉陽 燕王都燕 周王都
汴梁 楚王都武昌 齊王都青 潭王都長沙
魯王都兖從子 靖江王都桂林皆據名藩控要害
以分制海内至十一年復封 蜀湘諸王國置相傳
以下官屬與 京師亞護衞精兵萬六千人牧馬數
千疋其冕服則九旒九章車旂服飾僅下
天子一等靖江歲祿雖薄冕服亦次而設官置衞宗
廟社稷儼若親王
天子之臣貴重至太師承相公侯不得與講分禮伏
而拜謁可謂隆崇之極矣 親王之支子尚得爲郡
王郡王之支子始爲鎭國將軍從一品鎭國之子爲
輔國從二品輔國之子爲奉國從三品皆將軍奉國
之子爲鎭國中尉從四品鎭國之子爲輔國中尉從
五品輔國之子爲奉國中尉從六品自是雖支庶皆
得稱中尉不爲齊民而 親王之女稱郡主尚之者
曰儀賓從二品女自縣主郡君縣君鄉君儀賓自三
品至六品皆得襲冠帶享祿奉推恩可謂廣矣
高皇帝旣厭羣臣 太孫御曆而二十三王者皆叔
行以意行國中自如禮樂刑政幾不自上裁之則傷
恩縱之則傷法於是齊黃以鼂大夫之謀進而掩襲
時下僇辱繼之諸叔惴惴人不自保
文皇因燕之成資奮戈南向僅三載而易大物雖
神武絶倫猛將僇力盖亦有天助焉高煦狃前勝宸
濠乘國瑕用其螳螂之斧蛙黽之鼓而當伏軾不旋
踵而糜碎雖順逆之理懸亦强弱異也所以云弱者
護衞不設不得臣一切吏民進止機宜一切不預百
口之命仰給於縣官卽小有淫泆越志者片紙且下
而夕繋於請室百世之社頃不屋矣然而麟趾振振
螽斯日蕃殷之孫子其麗不億雖盡大農之賦不足
以養之而浮繋一城禄請不給仕宦永絶農商莫通
於是禆王不知南靣之愉支子更起齊民之慕雖大
司馬之九伐可以無施而司農宗伯技殫筴困而無
所措手廼有請減歲祿者有限宫媵者甚而有限支
子者要之徒損
天子親親之名而無益於大計愚竊以爲海内大省
十有五六其得封者獨河南山東山西湖廣陜西江
西而已蜀僅有一王不足累自兩直隷及浙西三郡
財賦之地不可以開朱邸其他若閩若廣若滇若貴
若蜀之重順浙之東南諸望郡可以舉周韓晉代郡
王而下其困不給者分徙而居之官爲量給道里居
室之資所徙非大國則其民易支所徙皆困宗則其
人不戀土奉國中尉而下止以築室取婦官給資裝
而不通屬籍不予冠帶不奉歲祿不限城野材者聽
其補博士弟子取科第不材者習四民之業以自給
年至六十始予本品服優之諸儀賓自鎭國以上以
品爲冠服而亡奉廪輔國以下如齊民而不絶其仕
路庶幾可以展轉而支百年夫踈不間親下不議上
此在
天子獨斷而行之非可以人臣與也易曰窮則變變
則通通則久此又不可舍置弗顜悉也作同姓諸王
表
公侯伯表總序
封建古制也而莫詳於周周之天子僅稱王而其下
爲公侯伯子男不能子男者爲附庸其命則自九而
至五其别則有同姓有異姓而其封則以功德不以
親踈秦始并天下創尊爲皇帝廢封建公族無尺寸
之土而猶存侯爵爲三等以待有功者列侯則如武
城通武之類倫侯則如建城武信之類皆有邑名而
不稱國下者則關中侯有封食而無邑名然皆金印
紫綬而列侯倫侯至位丞相上丞相之尊重者莫如
李斯九卿之見幸有大功者莫如蒙恬兄弟而皆不
得沾其愼貴可畧推已漢高豁逹裂天下以王諸子
弟及大功臣而其次則因秦之舊爲徹侯亦有關内
侯凢二等第功臣之爲王雅非其意至白馬之誓而
獨侯國存武帝狹海宇鞭誅四夷不愛通侯之印以
待有功者卽功雖尠細或見錄天下之壤地不能侯
而國用則益侈於是苛爲之禁以伺其過卽尠細亦
見削而高帝身與共創業之臣所餘無幾封拜日下
而侯國不日益漢地不小損自武帝而後封拜之與
削亦漸寡而終西東二京其制畧相彷彿中間雖以
呂氏之擅王與新莽之益爲公未幾輙罷自魏氏之
末司馬擅制始復爲五等曰郡縣公侯伯曰縣子曰
縣男皆得稱開國金印紫綬而關内侯有不開國者
顧反居子男下晉氏以至齊梁陳皆因之若北魏之
與北齊皆崇設王爵以待勲舊而其更有功者則别
封郡公侯或一人而儋三四爵然同姓異姓皆不得
爲國王而郡縣公侯益卑矣後周宇文泰辭安定王
遂以安定公終其身而其子簒魏進封功臣晉趙等
大國然皆稱公而不王隋氏因之至唐而始定以子
弟爲親王正一品其稍踈而有功者爲郡王功臣之
有功者爲國公皆從一品郡公以至侯伯子男則逓
降焉如趙公無忌梁公玄齡之類皆得世襲而他以
恩賜者或世與否自安祿山之爲東平王遂毁周例
而隃之然中興以後王公之格益輕至有佩櫜鞬捧
酒炙而趨走於節度之庭者而封亦不復世矣宋興
復唐初之制以宗室之懿叙封王爵而其踈者與文
武大臣自國公以下至子男往往以郊恩逓進徒以
媺其名而已戸不得言祿爵不得言世然猶斤斤守
其靳焉自蔡京之公兩國而公制紊矣童貫之爲王
而王制隃矣南渡以後所謂王者遂冐于宰執如檜
如伌胄如彌逺矣元承遼金之後王爵尤易卽將相
非勲德可以一嚬咲而得之獨漢人至國公而止
明興
高皇帝之下建業草創未遑呉元年始拜功臣李善
長徐逹常遇春爲國公而其他功臣之死勤事封疆
者有國郡公侯伯子男之贈然往往一狥元舊洪武
三年始大啓封建
皇帝之子爲親王親王之從庶子爲郡王而功臣則
公侯伯三等有世襲有流爵罷子男不置公侯位正
一品上伯位正二品上朝服進賢冠加籠巾貂蟬世
襲者領鉄劵流爵則否當是時封伯者僅二人忠勤
之祿僅當侯三之一誠意至不能當六之一而其輕
可知矣十年以後封東莞徽先祿遂與侯等至永樂
初而始定居侯之下正一品之上其階勲皆與侯等
而伯益重矣凢公侯伯之任入則掌叅五府總六軍
出則領將軍印爲大帥督留都管鑰轄漕綱獨不得
預九卿事大氐視漢以下獨隆崇云
高帝功臣公侯伯表序
余讀
高皇帝洪武之三年功令未嘗不三復而歎也曰嗚
呼厚而裁則而可久矣當是時封公者六人而魏公
功最大祿秩亦最重中山侯宿將也以一言之誖而
不獲公德慶侯鉅勲也以一事之紕而不獲公永城
豐而貶東勝封而奪訓詞盖凛乎斧鉞焉夫孰敢有
恣睢而隕於法者然至吉安江夏臨川東平之類抑
何其殱夷狼籍也三年而後續侯者獨西畨之役最
盛平雲南次之其他以舊勲相錯封然至藍氏之株
累而幾若埽矣夫以馮宋公傅潁公之雄而卒不免
死嫌謂其不蔽法也而諱之卽諱之猶不爲置後嗚
呼可歎也太史公言幽厲之後見於春秋尚書有唐
虞之侯伯歷三代千有餘載自全以蕃衞天子豈非
篤於仁義奉上法哉漢興功臣受封者百有餘人天
下初定故大城名都散亡戸口可得而數者十二三
是以大侯不過萬家小者五六百戸後數世民咸歸
鄉里戸益息蕭曹絳灌之属或至四萬小侯自倍富
厚如之子孫驕溢忘其先淫嬖至太初百年之間見
侯五餘皆坐法隕命亡國耗矣罔亦少密焉旨哉所
以稱罔少密者人主不覩其先得天下之所繇是以
輕視其功臣而重利其土地人臣不覩其先得國之
所繇是以易爲慝而難爲守 明之國邑薄不過再
倍一公卿而已
天子亡所利之然而至嘉靖百餘年之間初所封六
公僅一公在二十八侯其二侯進爲公者亦絶而餘
二十六侯亡里土乘駟之奉後封四公二十一侯二
伯亦僅西平武定在耳其故何也當是時
天子紹明 先世之道慨然下
明詔太宰大司馬追攷故實收錄故鄂國公遇春曹
國公文忠衞國公愈信國公和後俱爲徹侯誠意伯
基後仍爲伯増其秩天下翕然歸厚焉而一時奉行
之臣不能推廣 德意至使宋潁二公遂不獲一比
肩曹衞而李韓公廖德慶呉江隂靖海之裔寥寥斳
一命之澤將無望於後聖哉夫繼絶世舉廢國天子
所以懷諸侯也則自古記之矣夫豈欺我故特紀之
而表其篇興廢云
永樂以後功臣公侯伯年表序
文皇帝以建文之四年七月下京師卽大位用其年
爲洪武之三十五年又二月制詔吏兵部差次從靖
難功臣遂封淇公等二公城陽等十三侯興安等十
一伯已又錄降附公増曹公歲祿封永春一侯忠誠
等三伯明年封駙馬都尉袁容等二侯遂追舊功封
豐城一侯寧陽等五伯三年復追舊功進封新城侯
至是靖難封始究六年論平安南功進封新城西城
二侯皆爲公増豐城侯雲陽伯祿各五百石已進封
清遠一侯安遠建平二伯終
文皇帝之世凢再大封至
睿皇帝之元年論奪門迎駕功進封武清侯爲忠國
公封太平一侯興濟文安等四伯已又封武功一伯
自是終
諸帝世僅一大封而其它破軍殺將戡亂僝工之特
封者不與焉嗟乎靖難諸將臣從藩邸起以一旅之
師彈丸之地出萬死者三載而遂定宗社於太山之
固此其績誠巨然
英主寔在軍攻堅履危斷自神授又大戰不過十餘
所定軍府不過三四而已毋論中山開平其視曹衞
宋潁而下抑何徑庭也定興之埽安南固自偉亦何
能超潁川之下滇蜀且久復失之今
高帝之盟白馬指黃河而誓其功臣鮮有存者易世
而後所當僅如綫之虜與萑苻之盗鹵級數十以至
百積封自伯而至侯遂有公者今胡以貂綿蟬聮也
以此况彼誠不可同年而語自
孝宗而後執政者始知愛守名爵不輕畀而不能無
畏於首尾未暇一一釐正之然至新建之取叛王不
煩
天子璽書不廢太倉水衡金錢縛之於股掌寜遠之
摧東虜積級至萬餘其所遘敵固皆瑕然其績豈與
他徹侯等而搢紳大夫猶齗齗有後言者何也少所
見多所怪恒也又陋而不習掌故余故表之以告夫
司勲者
恩澤公侯伯表序
古恩澤侯凢有三曰外戚則如吕武之爲王與王氏
之五侯丁傅梁竇之類曰中官則如趙高孫程單超
之類曰嬖幸則如董賢趙脩之類是三者皆能干斁
章典變動玄象使帷幄汗馬之勲臣解體而不可收
志節之士輕視貂冕而不樂於用
明興
高皇帝毋外家三尺之胤以故王爵廟貌雖極隆於
禓徐而朱邸自功臣外無兩者他若李隴西繇尚主
而儋爵然亦岐陽大勲所推本而成穆椒房之光寵
其兄楧貴不過叅省而又奪之獨於晩年梁公之劵
施於充妃之從子顯出相貴邸入陪禁蘌至建文而
削奪識以爲非不幸云
文皇入纂之頃中宫猶在邸而仲氏已前開國夫固
憫其禍收其悃而執經者猶疑之然以中山之勲塞
天地家有兩公胙及百代不爲幸也
昭皇后母儀奕世幾於文姒以故張氏得封二伯其
後漸因之至有自侯而進公者自保傅而正太師者
然會昌主兵符而不能易
人主之喜怒壽寧建昌能易
人主之喜怒而不能與外庭之進止其極不過貴富
其樂不過宫室狗馬聲色其威怒不過行閭閈雛匹
而已
世廟憤壽寧建昌之積侈執而繋僇之一時肅然而
又申明考功令下所司悉裁諸外戚之世封者獨定
公以中山故彭城惠安以
昭皇后故且半援帷幄汗馬焉他則擁護心乎孝烈
而家一襲晉接穹乎榮恭而不予世天下服其公快
其斷而不敢以少恩病之斯所以爲肅也若夫中貴
人之擅柄代有甚矣幸而未鑿其竅不敢身冐封爵
而正德之亂其昆從以迨厮養皆得濫竽焉嘉靖之
斁方士之無頼者居一矣皆未幾而絀削繼之著爲
令甲萬世暁然知其非當可無慮也作恩澤公侯伯
表
追封王公侯伯表序
高皇帝之始定建業也於他官制皆草創而大捐其
爵封以厲庇主殉義者故於死事之臣必有贈而胡
大海廖永安至首開公國而是時
帝尚稱呉國公云盖不嫌肩並矣第其他郡公邑侯
伯子男皆仍元之故不階極品迨卽大位洪武之三
年始進公侯位一品上而罷子男仍與諸功臣約其
歿也公則王之侯則公之自是而後諸功臣之顯終
者不及半而其他或以大愆麗辟或以微諐忤
旨皆格不復舉都督繇僉事而下至指揮間取死事
間追舊恩往往超豋侯爵而都督同知以上未有沾
被者至洪武二十年而後
上春秋高有司怠於脩舉彛典遂寥寥矣永樂初大
槩仍
高帝之舊而丘淇公以北討失律不得王而朱平隂
以嗣公北討失律獨得王其他有開國邑非罪而弗
獲封者或嗣公侯伯非公而獲封者都督有以恩而
獲伯者有以功而不伯者有舍爵邑而贈公孤者有
六卿舍公孤而稱爵者易世之後不必盡出獨斷政
府與操割者上下惟以意焉語云後主所是則爲令
其然豈其然哉今考而表之追封王公侯伯表
公孤表序
三公古官也自周公制爲一代經典而係之曰太師
太傅太保曰三公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又曰官不
必備惟其人盖坐而論道者其體誠重而其選誠不
易矣漢承秦制設丞相大夫以至九卿而罷三公不
復設至安漢公莽竊政始自爲太傅而以虗名崇故
丞相孔光爲太師東漢以後惟代置太傅一人踞三
公上而隆其秩曰上公至董卓竊政自相國拜太師
踞諸侯王上而幾成鼎革矣晉以避諱故攺太師爲
太宰然猶在丞相下大將軍大司馬太尉司徒司空
上江左以後自王導謝安外非宗属尊貴者亦不及
而北魏之季太師與大承相並加以待執國之臣北
齊因之太師與太宰並設至太師而序遷太宰乃叙
遷左右承相則又舛矣宇文泰之執國始倣周官自
爲太師大冢宰兼總五官之柄而宇文護因之其事
雖美其心則慝矣乃欲與三代比隆得哉自隋迨唐
大抵以太師太傳太保爲三師曰上公而以太尉司
徒司空爲三公而宋氏亦因之然三公不時置而所
謂三師者抑何寥寥也太師重矣乃有謂太尉次重
寧與太傅而不與太尉者宋徽宗政和定官制始以
太宰易左僕射少宰易右僕射爲眞宰相太師太傅
太保爲三上公以少師少傅少保易太尉司徒司空
爲三孤無職而有秩以隆宰執之資深績崇者南渡
而後因之元人得中土公孤皆如故而復置太尉司
徒司空環衞之微勞與言色之昵合朝拜暮加不可
勝紀
明興
高皇帝始釐正之罷太尉以下官而李韓公善長徐
魏公逹以舊德元勛爲太師太傅然亦無職事不置
掾属防閣洪武十三年罷中書省采御史言欲特置
三公府竟不果而僅設四輔官位尚書上聘耆儒自
布衣徑爲之賜坐倡和分四時以寄爕理之任而無
何復罷師傅之官自魏公薨韓公雉亦絶響矣將下
視博采鮮所當意所謂無其人則缺者耶建文永樂
代不置此官
仁宗初卽位謂羣臣
皇祖考神聖無所藉毘師傅卽眇末何敢於是拜張
英公輔太師沐黔公晟太傳陳寧陽侯懋太保蹇吏
部義自少保婁進少傅至少師楊殿學士奇自少保
進少傅夏戸部原吉進少保於是公孤之官備矣然
以是寓美稱耳非必有爕理之實也獨宣德三年詔
太師輔少師義少傅士奇少保原吉太子少傅榮俱
輟所領從容謀議以不時召對凢所游幸必從庶幾
若眞授矣而士奇榮理閣務如故自是而後三公僅
公矦伯而文臣限三孤以爲常嘉靖二年以大學士
楊廷和一品滿十二載且有定冊功加太傅四辭而
止萬曆九年大學士張居正一品滿十二載遂拜太
傅其後病甚以遼左功加太師不久卒縉紳聚而譁
之以爲非故典然而嘉靖中加大同帥左都督周尚
文錦衣帥左都督陸炳武弁也其非故典尤甚而未
有譁者何也夫爕理責之紈袴論道以施乳臭卽公
矦伯奚取焉然則文臣而加者非德嫓則譁非績崇
則譁非齒宿而資重則譁以譁江陵可也夫四者備
矣而譁不必也政和之制又有以太尉冠武階者竊
謂可采云
東宮三師表序
東宫三師古官也漢獨置太子太傅二千石至東漢
爲中二千石少傅比二千石後亦爲二千石魏晉以
還雖並設三師而往往不備官大約太師太傅太保
爲一品下少師少傅少保二品上
高帝初因勝國之制自太師至賓客皆無所關掌而
詹事以下至於坊局始實爲宫臣然洪武元年承相
善長逹平章遇春帶少師少傅少保右都督馮勝帶
詹事平章廖永忠趙鏞帶副詹事都督康茂才等帶
左右率府使副御史大夫湯和鄧愈帶左右諭德中
丞劉基章溢帶賛善大夫善長基溢理省臺幾事煩
日不暇給而逹遇春等諸大將帥征討之不遑然則
以虗名被之而已所日授經者宋濂輩耳洪武二十
二年公馮勝傅友德領太師公藍玉李景隆領太傅
公常昇侯孫恪領太保而尚書詹徽兼少保尚書楊
靖領賓客亦不聞有關掌永樂初以公李景隆丘福
領太師朱能領太傅尚書蹇義金忠侍郎墨麟領少
詹事而學士解縉等七人皆兼坊學士庶子諭德中
允等官顧獨僧姚廣孝專爲太子少師會
上狩北京廣孝與義忠麟留輔太子學士楊士奇亦
以諭德輟閣務輔太子而自是以後三師至賓客仍
爲虗銜以待文武大臣之資重或有功者然三師視
三孤三少在尚書上賓客在侍郎上故爲表之使有
考焉
贈公孤宫臣表序
高皇帝下江左因勝國之舊爲五等爵以贈勛臣及
文武之死綏者其後有王公侯伯之典而罷子男至
公孤絶不以爲贈
文皇帝復因之有贈爵而無贈官中間僅一惜朱長
史復之相藩邸胡學士廣之侍左右皆久而皆五品
未及貴故追崇之然亦僅至尚書而止盖五十餘年
而寥寥如也
仁宗卽位復置公孤官以居英公輔尚書義等於是
姚廣孝胡廣得少師馬京得少傅墨麟得少保文臣
之贈三孤自廣孝等始也
宣皇寵寄夏原吉其卒也欲爵之而不果故特崇以
太師而蹇義因之文臣之贈三公自原吉始也嗣黔
公斌之薨也欲王之則無功欲毋贈則不容已故特
優以太師勛臣之贈三公自黔公斌始也周太保尚
文之卒也岳都督懋之戰歿也宜伯而靳之一崇以
太傅一崇以少師武弁之贈公孤自尚文懋始也鄒
濟少詹事也王汝玉賛善也於
仁廟爲舊宫臣故卽位而贈之太子少保賓客文臣
之得贈東宫大僚自智濟汝玉始也王一寧侍郎也
以閣臣而得太子太師三品之躐得三太自一寧始
也凢 國家之典始則若濫觴繼則滔滔焉又繼則
湯湯焉今而猶若有所裁者則諸典司力也作贈公
孤宫臣表
柱國表序
柱國古勲官也戰國之世楚以處高勲有上柱國柱
國以待相及令尹之選而其後絶不聞索魏之初以
太尉拓拔嵩位望尊重故特置柱國大將軍崇寵之
至爾朱榮亦因而遂進號爲天柱西京之魏太師宇
文泰而下八人皆用高勲拜柱國盖所以表閥閱叙
門蔭也宇文周之世爲柱國者日益夥而亦漸輕故
復設上柱國冠之然品止正二而柱國爲從二煬帝
之末復置光祿大夫左右金紫光祿爲一二品階罷
上柱國柱國不用唐初復置然遂爲三四品勲而自
是以上則止稱大夫大夫而上曰特進曰開府儀同
三司而階勲不甚别矣元始復以上柱國爲正一品
勛加中書丞相而它官之至一品者雖加至三公而
不可得
明興因之以授左右丞相李善長徐逹及中書平章
軍國重事常遇春後更定官制正一品曰初授特進
榮祿大夫加授特進光祿太夫再加或贈曰特進光
祿大夫上柱國從一品曰初授榮祿大夫加授光祿
大夫再加曰光祿大夫柱國而亡所謂左右柱國者
然洪武三年諸功臣國公獨李善長徐逹得爲左柱
國其鄭曹宋衞四公皆爲右柱國左柱國貼以光祿
右柱國僅曰榮祿而列侯皆以榮祿冠柱國當是時
伯爵僅二品勲亦僅爲護軍而至永樂初大封功臣
伯爵至正一品而諸伯自茹忠誠瑺以下皆得爲柱
國然其授亦自諸功臣而止所謂加授之令甲爲虗
設而蹇義以少師滿九載亦稱榮祿而已正統四年
大學士楊士奇楊榮俱以少師加柱國而文臣之有
柱國始矣然亦内閣而已成化之二十年吏部尚書
尹旻以太子太傅滿考加而尚書之有柱國始矣然
亦吏部已耳弘治九年兵部尚書馬文升以太子太
保滿考加而諸部之有柱國始矣弘治十八年
天子卽位推恩内閣而少師劉健以官重毋可加因
特加特進左柱國而文臣之階勲與上公等矣嘉靖
十八年少師夏言以冊
上帝號加上柱國其後
上復以加少師嚴嵩辭不敢當謂人臣無上盖欲以
形言之僣恣
上果大恱其後復以加少師徐階階亦不敢當萬曆
中加太傅張居正居正亦不敢當居正卒遂以爲贈
而言者不審謂其實爲之也至形之論劾且謂無將
之罪而不知上柱國在唐世不爲重官而二品勲所
謂正治上卿者故自若也文臣一品不時滿柱國亦
不易得故備志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四十九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表序
内閣輔臣年表序
内閣故翰林學士任也始
高皇帝渡江剪荆棘日不暇給矣而稍稍從諸儒生
受經而是時弘文學士基最貴幸當帷中寄丞相以
下亡敢望之已益勌馬上業進學士丞旨同及濂濂
又最幸得偕
上坐起其職大抵紀注言動備 顧問云而
上時時授以
旨使爲
詔草濂獨多所當久之
上倣宋益置華盖謹身文華武英殿四文淵東閣二
俱大學士秩正五品徴諸明經長者以次代擢而會
丞相惟庸敗析中書六之尚書寄天下任而太學士
稱近臣不爲置僚属亡所治
天子方自操威福亦亡所寄裁至
文皇帝繼大位始卽文淵閣召侍講等七人日入直
左右已益親
上上所與謀羣臣甚祕稍遷至大學士歲時賚予同
尚書矣
仁宣朝用太子經師恩累加至三孤益尊而
宣皇帝右文遏殺内柄無大小悉下大學士士奇等
取報行而吏部蹇義戸部夏原吉以不時召得迭入
省可六尚書事與士奇均而大學士陳山等或鮮所
關預豈非無顓職繇
上輕重裁耶論道之體創尊
仁宣迨
景及
憲大權始集今視之赫然眞相矣夫閣臣於禮至貴
倨也視百司乃無重相壓何以相稱焉其喜怒借
上意故
上不嫌逼也威福間己意故下屏息也創白由六曹
故難不與也取以詔行故衆無敢訾也賢者當之不
見跡而治不肖者當之不及敗而亂此在人主擇矣
起永樂之壬午其姓氏歲月備攷見云
翰林諸學士表序
學士非古官其職初散寓於中祕諸省至唐文皇開
天策府而始有學士之目武后中復置北門學士間
以親暱充之如漢鴻都而加重其後至德宗朝始定
設學士繋銜於翰林與中書舍人對掌内外制然無
定品往往寄祿於他官其資重者至散騎諫議而淺
者僅拾遺參軍尚不能與舍人埒獨其長一人最貴
曰承旨往往竟拜宰相其次亦不失三司觀察卿監
至宋一切因之而益加重然不爲定品如故元豐制
行自是稍稍有恒秩元之初興定學士承旨正三品
學士以下逓降有差其後進承旨爲從一品視中書
平章政事學士視左右丞
高帝初下江南庶事草創有所聘擢僅寓名以備
顧問而已呉元年五月始置院學士正三品侍講學
士正四品直學士正五品脩撰典簿正七品編脩正
八品洪武二年正月定學士承旨正三品學士從三
品侍講學士正四品侍讀學士從四品直學士正五
品典簿正七品待制從五品脩撰正六品應奉正七
品編脩正八品典籍從八品九年閏九月詔承旨與
六部尚書同然班在其上十四年而攺爲正五品罷
承旨直學士待制應奉檢閱典簿十二年二月始定
學士一人正五品侍讀學士侍講學士各二人從五
品孔目爲首領一人未入流侍讀侍講各二人正六
品五經博士五人正八品典籍二人從八品侍書二
人正九品待詔六人從九品皆稱属又脩撰三人從
六品編脩四人正七品檢討四人從七品别爲史官
亦係属焉是歲侍讀始列侍講前建文初大有所更
置然於職事無損益永樂初仍
高帝舊尋擢史官解縉而下七人入内閣預機宻典
綸綍然自學士王景卒解縉胡廣楊榮輩猶相繼領
院篆洪熈之歲大學士士奇等驟遷至三孤踞六曹
上遂不復領院矣第文淵内署於諸曹異文移往復
猶以翰林行之令雖稍稍變革而猶有一二存者如
史成焚草中貴傳
旨猶傳大學士爲翰林學士翰林公署中左設大學
士三座學士一座而講讀學士東西對列是也學士
秩雖卑而職與内閣通故係其名氏於後
中書省表序
自周六官廢而秦及列國皆設丞相其重者曰相國
掌丞天子佐理萬機漢設一承相以御史大夫副之
東漢曰司徒其職分於太尉司空而權移於尚書令
僕自晉以至宋其省或尚書門下中書其掌或令或
監或僕射其佐或叅知政事或左右丞或侍郎要皆
爲人主理庶務無所不統攝盖眞爲相而名避之三
公爲貴官以加其資望之重者而南渡以後至孝宗
而正其名曰左右承相其佐仍曰叅知政事元因之
置中書省令一員正一品以皇太子爲之左右承相
品同令平章政事從一品左右丞正二品叅知政事
從二品叅議正四品
高帝定江左以至卽大位仍置中書省罷令不設餘
俱如故洪武三年革平章政事食祿者不在革十三
年以承相胡惟庸專僣誅之因罷中書省散其柄於
六尚書而係之甲令曰後有請立承相者文武羣臣
劾奏其人凌遲處死嗚呼聖矣百餘年來
天子不獨斷必有所寄不能不歸之内閣而至嘉靖
中遂操承相之柄而出其上萬曆初遂並人主之尊
而兼其詳勢重矣是不可不變而通也作中書省表
六部尚書表序
尚書非周官也自秦寄國事於承相而内庭有尚書
其爲令丞不可攷但其職僅以通章奏而已漢興至
武帝而始削丞相權躬自攬斷而設中書令以叅尚
書至臨崩而始命大將軍霍光領尚書事裁斷萬機
可否保護萬乘兼馭宫禁而九卿將軍守相所諮白
不之承相而之大將軍冨平繼之稍自抑絀至大將
軍王鳯而復脩光故事權至侔人主丞相取充位而
已成帝始置尚書僕射一人尚書四人凢四曹曰常
侍曹二千石曹民曹客曹後又益四直三公曹是爲
五曹然不過一大將軍掾属而已後漢光武不以政
委三公天下章疏皆尚書與人主叅決乃下三府而
至孝明以後
天子初卽位輙置錄尚書事以太傅居之或以太尉
叅之然時置時罷而令僕射及尚書號八座其可否
庶務卽今之内閣而案考功法詰責公卿又有今所
不敢望者然今秩不過千石僕射八百石尚書六百
石銅印墨綬令以久次始得爲郡守毋望九卿而尚
書至有補大縣令者以故委寄雖重而不敢萌肆心
至魏晉時令僕不出爲他官徃徃逕爲三公如山濤
衞瓘或領開府如荀朂而居然端揆自命矣魏分尚
書五曰吏部左民客曹五兵度支晉分爲六曰吏部
三公客曹駕部屯田度支而尚書始以其職入銜矣
渡江後定爲吏部祠部五名兵左民度支凢五歷宋
齊梁陳又加都官爲六當是時六尚書雖分寄省事
於令僕不稱属而吏部尤重沿至北齊周隋有錄公
則錄爲眞相而令僕爲叅執無錄公則令爲再相而
僕射爲叅執無令則僕射眞相矣而中書主奉行門
下主封駁與尚書省次體而爲叅執唐自太宗爲尚
書令遂罷令不復置而左右僕射遂爲閒秩開元初
攺左右僕射而左右承相姑美其名以爲侍中中書
令優老之階而歸重於文武二選其後遂以中書令
爲右相兼文部尚書而李林甫楊國忠居之左相兼
武部尚書而李適之陳希烈居之尚書之重盖未有
甚於此時者而左相武部其權寄不能右相文部之
十二亦人主爲之耳至德以後侍中中書令復以重
故爲勲臣加秩而二侍郎同平章事爲眞相資望之
深重亦有至中令侍中者其左右僕射或以爲加秩
或以爲優資大抵省事非關係天下大計而六尚書
亦因之矣宋初以至元豐政和淳熈宰執之更攺不
常而六尚書之係尚書省如故元制中書省令承相
平章左右丞叅政以釐天下之務而吏戸禮兵刑工
六尚書爲曹官率属分職其尚書遇理財則以權幸
臣爲之往往奪中書柄然不數歲輙革而以尚書部
隷中書省於職名頗不維矣
明高皇帝下江南卽置行中書省自領之卽呉王位
攺置中書省而於六尚書勢不遑設洪武元年始備
六尚書皆正三品而侍郎正四品郎中以下品秩有
差而皆隷中書省一仍元舊獨戸部事煩設三四科
尚書尋亦罷十三年丞相胡惟庸以專擅蒙蔽誅分
其職於吏戸禮刑工兵部分大都督府爲五而攝其
樞要於兵部陞尚書正二品左右侍郎正三品雖並
稱政府而名位不極事權不專
天子之威福無下移盖隱然周世六官之媺而獨冢
宰不制國用司徒不掌邦教以此小異耳建文之
主歸重左班以故進尚書正一品増設侍中正二品
侍郎品如故欲以据五都督之上而權輕位崇遷拜
太驟識者以爲未然至
文皇卽大位而悉更從洪武之舊矣是時攺北平故
燕國爲北京設行部尚書以總布按二司事行都督
府摠都司事永樂四年
上狩北京討亡虜經畧定鼎之業雖備行九卿印以
從然
皇太子以元良監國大小庶□悉以委之唯封爵大
辟及除拜三品文武職六科都給事中以聞而戸部
主粮餉兵部主軍旅禮部主朝儀始以
行在尚書夏原吉方賓吕震扈從而九卿印務往往
令原吉兼攝是時六部政本猶在南十七年而
皇太子歸青宫以
皇太孫留守南京六部政悉移而北十八年行在六
部落行在字諸九卿大小省署之留者皆稱南京洪
熈元年
天子留意豐鎬諸九卿大小之在南者皆落南京字
而六部復稱行在宣德三年始定如永樂弘正以還
内閣日益重而六尚書日益輕然老臣勲業稍重加
三孤東宫三師若吏兵之長猶能與之抗而至分宜
之得政則若外藏矣江陵之當國則若曹郎矣嗚呼
人主不可以太阿授人哉余因攷六尚書姓名自永
樂四年而後十七年而前其在南北者皆列之本部
十七年而後在南者始列之南京盖以政本爲重故
也
都察院左右都御史表序
都察院古御史府也自周官御史掌賛善授法令秦
人因之自漢益重置大夫以貳丞相銀印青綬位上
卿於萬機無所不叅攝每丞相闕則大夫以次選代
成哀之際遂爲大司空與丞相大司馬俱封侯位三
公金印紫綬後雖旋復旋攺而建武以還遂定與太
尉司徒仍三公故鼎足承君矣當御史大夫時有中
丞二在内則掌蘭臺秘典受公卿奏事舉劾案章外
則督部剌史與丞相司直司隷校尉察舉非法日大
司空設而中丞廢獻帝時尊權將曹操併太尉司徒
於丞相俾任之而郄慮以御史大夫爲之副然不復
置中丞至魏黃初建司空官仍罷大夫不置而歷晉
宋南北朝以至北齊後周别設中丞王臺事而御史
府自是稱臺矣後魏以至北齊攺中丞爲中尉最號
雄峻若李彪崔暹之類紏按戚貴威行朝省瑯琊帝
子之尊尚假赤捧之威以自張餘可推也隋始復置
大夫罷中丞唐初亦因之有以其官爲大司憲者以
臺爲肅政者而職任如故開元之際復爲御史臺而
大夫與中丞不並設其職俱以振綱紀察姦弊中丞
秩雖卑於大夫然雄峻過之至有徑入相者宋初有
中丞而無大夫其属有侍御史監察裏行知雜之類
大約三司使學士承旨以爲班知諫院司諫正言以
爲表裏叅知樞副丞郎僉院以階進監司牧守以待
退至元而尤重其任設大夫從一品中丞正二品待
御史從二品治書侍御史正三品皆爲長官當是時
札牙篤帝有恒言中書省樞宻院吾左右手也御史
臺治吾左右手病者也旨矣
明興其初制一循元舊當是時左右大夫湯和鄧愈
數膺斧鉞寄外出而中丞劉基章溢理臺事其後汪
廣洋陳寧輩俱遷大夫洪武十三年胡氏之事發而
御史臺僅設左右中丞俱正二品侍御史正四品而
已十四年始攺爲都察院然僅正七品其官有御史
而無都御史十六年仍爲正三品明年爲正二品於
是定設左右都御史正二品左右副都御史正三品
左右僉都御史正四品職糺劾官邪申辨寃抑而所
属御史分爲十三道御史廵按以至他公委出則奏
請還則考覈然御史獨不係都察院以示得相紏察
之意建文初攺爲御史府設都御史一員左右副都
御史各一員品如故十三道御史曰左右兩院監察
御史永樂鼎革悉復洪武之制其後移都察院於北
京而留者曰南京都察院畧如六部矣其以左右都
御史而下摠督提督叅賛廵撫各鎭者初自本院出
曰公差事完或得代則回理院事其後不勝多則往
往自部佐卿寺藩臬遷轉亦不復歸院以爲恒久表
御史大夫中丞左右都御史及左右都御史之出鎭
者
大都督府左右都督同知僉事表序
大都督府因樞宻院而攺建之者也樞宻院之職實
古太尉大司馬諸將軍而其名則循唐宦官之舊五
季托肺腑其權寄宰相上宋顓兵政稍與宰相次而
號兩府然皆搢紳大夫爲之至元而用其國人與漢
人之以武功顯者第往往叅互一二搢紳以賛其摹
畫至
明興而截然武弁藪矣
高皇之下集慶置中省卽置行樞宻院而自領之功
臣宿將得序遷爲同知僉院同僉判官其品秩皆仍
元舊至四年辛丑之三月始攺置大都督府拜皇姪
文正爲大都督節制中外諸軍尋増置左右都督同
知副使僉事官以中書叅議李善長兼司馬宋思顔
爲叅軍經歷都事皆極一時之選而同知僉院之在
軍行者尚仍其故不攺呉元年甲辰正月卽王位定
大都督從一品左右都督正二品同知從二品副使
正三品僉事從三品尋大都督坐罪廢罷不設以左
右都督爲長官十月進階俱正一品同知從一品副
使從二品僉事從三品三年革副使陞僉事正二品
凢天下將士兵馬大數蔭授遷除與征討進止機宜
皆属之十三年分大都督爲五軍都督府見若以爲
品秩如其故者而兵部隂移之其權漸分矣至永樂
而盡歸之兵部所謂五都督者不過守空名與虗數
而已其左右都督以下至同知皆以加邊將之有功
者其僉事以待序遷者而掌印僉書之類必以属公
侯伯間有属老將之實爲都督者不能什一也故斷
自十三年以前表之後不復贅焉
中官考序
余讀范蔚宗所論撰寺人而歎其德之無極也夫豎
人刁亂齊伊戾禍宋趙談伯子延年之属旣私而不
及政弘恭石顕及政而不及爵此猶其小者趙高挾
始皇之餘烈以禍儲嫡僇將相置庸主於股掌而樹
之拉之位至丞相爵爲徹矦而及其危也乃更欲市
國於東方之兵以自王乃若東京之亂如蔚宗所稱
舉動回山海呼吸變霜露阿旨則光寵三族忤意則
叅夷五宗高冠長劍紆朱懷金者布滿宫闈苴茅分
虎南靣臣人者盖以十數府署第館棊列都鄙子弟
支附過半州國金寳盈仭於私藏歌舞充備於内室
狗馬人食土木被繡皆剝割萌黎以濟其欲搆剪名
賢以樹其黨吁亦以極矣白簡所陳間一挑之則逮
竄立至或假司隸之權或凭方岳之重幾幸先發事
取快心或不能無一二勝者勝未畢而敗隨之跡其
荼毒迨有與炎燼同熖息矣三方鼎峙司馬代簒以
及六朝皆事由獨斷叅寄文武雖祚有變遷而禍絶
閹豎北魏稍緩其防則宗愛矯太師劉騰拜司空皆
恣慘屠僇深謀脅僣唐之階重昉自楊高輔國幽圄
太上蹀血椒宫爵擅眞王稱爲尚父重不可反矣而
後復有程魚仇田之僣擅季明復恭之誖逆雖强藩
星列禍不逮逺而九重惕息甘同赧獻跡其終始去
漢無異擊之不勝則賢者爲陳竇不肖者爲訓注計
窮憤極則何進崔胤皆假手外兵而董卓朱晃之釁
成矣宋之宣政梁師成爲内童貫爲外酣歌高飮以
成靖康之禍
明興
高皇帝神斷自天朋亡不昵雖制各監局以處中貴
人而不兼文武銜不侵外庭政不御外臣冠服盖千
年之間而宫府謐如也
文皇之始不能不有所私寄是故儼保之譛幾得行
而撫監岌岌矣監軍之勢張而馬騏以交阯予敵矣
天子幼冲 母后不中制權必有所歸而豎振遂滔
天矣舉全盛之四海挾
至尊之萬乘而授手於鵲起烏合之属恨其身死行
陣不獲正司敗辟而磔剪昆季悉藉貲產足以紓泄
億憤□開中興斯則英主之效哉而丁丑一制爲之
湔洗何也吉祥之創變積驕成怨積怨成逆汪直之
啓釁縲紲盈朝尸骨盈邊則此制媒之哉夫以
孝廟之仁聖尚不能無李廣而况蒙不省務狎游是
好八虎橫三老絀瑾獨□牙其間
祖宗之法度德澤蕩涸且盡幸而發自其偶以收全
勝然一瑾死百瑾生叅伍狡弁表裏作姦非
高廟神靈鼎成期速明事殆有不可言者嘉靖之始
不遠殷鑒悉誅斥其渠首而又釆輔臣之宻賛與言
路之指擿次第收革諸鎭監軍朝野爲之吐氣邊腹
爲之回色雖晚節不無所嚮狥然不至如累季之弊
以迨於今卽有隱憂而無顯患斯何下
景帝焉夫振瑾至狼戾也公卿臺諫至狐鼠伏也億
兆至魚爛也然而不爲漢唐之季者
高皇帝收天下之權以歸一人卽狼戾如振瑾者一
嚬而憂再頻而危片紙中夜下而晨就縛左右無不
鳥散獸竄是以能爲亂而不能爲變也雖然不可恃
也余故考著爲上下二編其灼然稱賢如懷恩覃昌
雲奇何文鼎者百不能一而振瑾吉祥汪直之類至
不可勝數云
親征考序
古者司馬掌邦政以平夷冦亂雖其文曰張皇六師
然豈必
天子在行而後謂之武哉戎衣一着於牧野之誓卽
倒載而包以虎皮示民勿用是故垂旒於柔扆而天
下盖謐如也漢高滅秦蹙項芟薙羣雄而帝之竟不
能自戢逞其餘以與匪茹角七日不食不能彀弩平
城之歌天下悲焉唐文以百勝之智擁億麗之大衆
而不能得志於小虜安市之役幾以身爲餌噫嘻亦
危矣哉我
高皇帝固已深燭其故彭蠡之後不復親駕大將拜
籌於受脤之頃而九有茅靡於賜履之下王者無敵
夫豈欺我
文皇帝斬神鼇之足而立
北極與虜牙角躬啓六飛爲吏士先夫豈逺慕雄□
而近遺廟算哉夫亦鑒弟子之輿戸且爲萬世深長
計也然而被堅馳輕冐犯霜露以媒叵測北望而抱
遺弓之痛至今猶若新矣
宣宗神武將强士良而從事属國之孱夷若山壓卵
然使閹振狎之而輕以
萬乘委敵卽令氊裘攝魄紫盖還洛而蒙塵之辱畢
世莫可洗矣三攺
代而狃不知戒輕從中貴惡少編虎鬚而幸脫於其
吻胡可再恃也語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夫
人主之價寧直千金據
九重之沈沈而尚不能忘戒心今率然而臨廣莫寄
命鋒刅其殆寧獨垂堂哉故曰白龍魚服豫且制之
因畧紀其事自
高逮
武凢五世而出塞者六平内亂者三以存萬世規云
爾
科舉考序
兩漢之世文武之用非一途選舉辟召署吏積閥往
往雜進晉世始重門第而中正之設尚隱然三物之
遺江左則王謝朱陳北方則崔盧李鄭門第之勢益
專而不可反隋煬矯之設科取士白屋韋裳稍一氣
吐唐宋因沿雖豋進尚廣而途則日益重矣元興自
朔漠以馬上得天下固不盡廢宋舊而省臺之正皆
委臆於其族類科舉之牓分爲左右右羌虜而左中
國掾史紛進辟署惟意是以吏治若亂絲而不可整
高帝之初或致禮(網羅)或收由杖箠皆朝起鐮來夕豋
旃席洪武三年取畿内諸貢士尋未及會試而官之
明年始復試得進士呉伯宗等以爲諸儒生多未脫
佔畢無益天下大計罷之又十三年而始更布條式
載在甲令二百年來公卿大夫之業皆出於此易
代之際灼然名臣至孤卿者當有楊士奇之擔簦劉
中敷楊善之版築夏原吉郭進胡儼呉中呂震之應
鄉書而其後遂寥寥矣世久事殊法網微踈孽牙其
間盖至嘉靖而司水鏡者往往門互市田更買奴亡
不稱關節而得揚揚與經生伍相門紈袴薄璽郎夕
拜而不就乃至捘萬乘之臂而奪其鼎甲談之酢齒
聞之扼腕盖至今尚未艾云言路諸臣抉摘頗峻
人主亦微覺之而當事者以弗便已弗竟也乃作科
試考
謚法考序
余嘗有謚法通紀三十卷列其凢而序之所以標
先王制謚之本旨與歷代沿革輕重之變畧備矣至
明亦有紀而未甚詳於是徧考金匱國史之藏秘閣
之籍叅以家乘而後靡所不備凢有釋義者皆閣籍
也毎故事大臣卒禮部以謚請報俞矣則内閣以兩
字者三請于
上而自擇之是以具釋義也洪武之尚爲呉也諸功
臣死事有勞而夭者皆榮公侯之爵而傅之謚終
高帝世文臣弗得也武臣卽都督弗贈侯伯弗得也
至建文而待制王禕得謚文節矣文臣之有謚自禕
始也其謚小臣者亦自禕始永樂之制嚴矣終
太宗世文臣之得者僅姚恭靖廣孝胡文穆廣而恭
靖之爵則公也文臣之有謚僅文穆一也洪熈初始
大合故臣凢勞於
國誼於青宫三品而上易名者十餘人而後文臣之
謚廣然
宣英之代猶斤斤焉持其柄而弗輕予且夫魯王愛
子也秦王次嫡子也
高帝命之曰荒曰愍而豋之冊曰不敢以子故而廢
天下公其於宗室諸子王尚有評也文臣之有榮願
也則瑕弗掩也文榮之以爵也丈愍之以事也庶幾
寓貶矣婦人之有謚也自
后妃而外則死節也公主之有謚也自
仁宗之悼愛女始也乳媪之有謚也自
宣宗始也乳媪之夫之有謚也亦自
宣宗始也方士之有謚也自
世宗始也謚而四字淫矣而使方士得之則益淫也
當
世宗之季吾又得二事焉夏文愍之持秉則同列皆
中謚及身以罪死易世而後牽復所得者中下謚也
繼而嚴氏之持秉則其子爲市焉非上所甚注懷者
必賄而後得不賄不得也卽得之不腆不上謚也及
身以罪竄削弗謚也夫謚者人主之春秋也尊則稱
天以命之不尊則與天下共隲之而柰何爲大臣脩
怨賈利地也然則如之何其必畧採唐宋故事遇大
臣以謚請有 俞旨則翰林之司篆者爲議而定二
謚焉以授禮科科詳之復議而上之閣臣復衷而取
上裁凢文臣二品而上及勛親臣公必謚侯伯之蒞
軍府加保傅必謚謚兼美惡二品以下自卿佐以迨
庶僚有德行政術者亦有謚謚則言官請之禮部裁
之有美無惡可也自
國初以至
先代勛臣若傅友德若徐輝祖之類文臣若章溢若
唐鐸若胡儼若魏源之類武臣若劉玉馬永王効之
類諫臣若楊瑄黃鞏王思楊爵之類儒林若呉與弼
陳獻章胡居仁之類文苑若李夢陽何景明楊愼李
攀龍之類追之以謚可也勛臣若李善長馮勝若廖
永忠耿秉文若丘福之類文臣若陳循若徐有貞之
類追之以謚謚而不盡蔽瑕可也又若于謙者易之
以上謚可也萬安劉吉汪鋐張瓚者易之以下謚可
也凢此數者皆所謂與天下共隲之操法於賞罰之
外而毋使人得而議其後者也
皇明盛事述序
不佞生晚當累洽之季而又家世從纓紱後竊有志
慕說古公卿將相之盛屈指西京以還若功臣之族
鮮通籍者計獨有外戚王馬梁竇之属雖鼎貴不足
道而丞相徹侯父子相繼僅絳條韋平兩三氏而已
東京尚行誼薄華腴玄纁羔鴈施自黃耉辟書徴輪
偏於白屋而關西之楊汝南之袁乃亦有四世爲三
公者西京之習流爲江左蔓而北魏門蔭相藉爵封
道█一夫秉軸則乘朱且垂百輪九命弁冕則戴貂
詎止十輩而李唐之史猶有志宰相世系者宋之郊
恩三事而下推蔭必數十百指援薦亦不可勝數至
於元而眞王徹侯三師三公以至三省之長非鐡木
之懿親則亦怯薛之華冑閥閱朱紫雖若蟬綿而毾
毳羶腥亡足稱述我 明之世文武判隔濁涇清渭
貴極冕弁者不叅政紀齒自縉紳者靡開茅土經術
弛於紈綺崇顯局於賢科以故視前代小遜焉爰若
和氣磅礴淵源流衍雖義取側微材由自奮而門積
膏華踪若憑倚至乃德祉互凝君臣交契或蚤附風
雲或恒依日月祿位名壽顯融令終代不乏人人不
乏遘要亦有可紀者夫覩庶彚之繁生則思坤輿之
厚偉脩鱗之孳育則羨海王之廣以
高帝之功德超駕尭舜
文皇之疆宇遠踰漢唐
皇仁旣宏
聖壽復高維城祼將繩繩振振其爲盛事豈前代可
擬故畧叙一二冠之篇首庶幾談者知所本云
皇明異典述序
夫國之有典也則號令慶罰皆在焉其曰典者何志
常也曰異典者何志非常也諸創國者皆不爲常者
也其業可大而法可久習之則爲常是故曰典也自
古有天下之盛者莫過唐虞三代唐有天下舉畎畆
之鰥民而委之政旣得政則紲
天子之所任岳牧侯伯而僇之旣僇之而復峻用其
子其後輙舉祖宗之人民社稷而付之商有天下舉
五就之遁臣而委之政旣托孤而廢其主廢而旋復
焉尊之曰阿衡而待之以不臣周借其國付渭川之
釣叟使埒父稱而師事之又以其幼子托之於介弟
使据君位而朝諸侯其歿也又崇以
天子之禮樂典而異者孰並哉及其衰也以定王却
楚之晉文尚能守空名之隧而不肯予以九合諸侯
之齊桓其國相尚能守陪臣之分而不敢渝非衰主
之賢而創主之易也其勢殊也
明興
高帝取天下於腥穢之虜勢不得不有所更革天造
草昧庶事裁意未及討論至末年而始截如矣其始
不能無異也雖然異而非異也易世而後或革或因
乘時變通加以潤色固無論已其他或不無一時之
好而有所豋進或不考於絜令之舊而有所抵迕或
餙喜出於燕暱而少所衷或疑功歸之惟重而未爲
衡或假無方之立而不必公或取政府之狥而不必
當或言路啓於新進而不暇詳或曹局迫於奉行而
不暇執主之者快而旁覩者駭授之者以爲常而受
之者以爲異也余故識而述之其有抑斥者亦附焉
凢十卷以從異日稗官之後
皇明奇事述序
余旣有異典盛事二述矣異典者遘之自人主者也
盛事者遘之自天者也盛事之遘無非媺已異典之
遘媺居十九疵亦居一已乃復有遘之自天而不可
言盛遘之自人而不可言典或人與事之巧相符者
或絶相悖者爲其稍奇而不忍遺之别錄成卷以備
虞初春明之一采故不敢稱稗史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左傳屬事序
昔者夫子春秋成而三氏翼之左氏嘗及事夫子其
好惡與之同而又身掌國史典故其事最詳而辭甚
麗公穀二氏私淑之子夏而以能創義例有所禆益
於經學士大夫多習之其爲左氏而顯者漢承相張
蒼諸王太傅賈誼京兆尹張敞大中大夫劉公子承
相翟方進之屬賈誼至爲之訓故然終不得與二氏
並重中壘校尉劉歆始篤好之至移書太常博士明
其屈幾用此獲罪其後獲並立於學官而晉征南大
將軍杜預深究晢其學復傳之而稱其或先經以始
事或後經以終義或依經而辯理或錯經以合義自
杜預之傳行而左氏彬乎粲然公穀反不得稱並矣
宋有胡安國者負其精識以爲獨能得夫子褒貶之
微意衷三氏而去取之自胡氏之傳行而三氏俱絀
獨爲古文辭者尚好左氏不能盡廢之而所謂好者
好其語而已爾於是稱左史者舍經而言史大抵史
之體有二左氏則編年而司馬氏乃紀傳世家編年
者貴在事而紀傳世家貴在人貴在事則人或略而
尚可徵貴在人則事易詳而於天下之大計不可以
次第得然自司馬氏之紀傳行而後世之爲史者亡
所不沿襲當左氏時所謂晉之乗楚之檮杌以至魏
之汲冢其簡者若倣經而詳者則爲左其後奪於司
馬氏雖有荀悅袁宏之類然不甚爲世稱說而能法
左氏之編年者司馬氏之後人光也光所著史曰資
治通鑑其文雖不敢望左氏之精鑿要亦有以繼之
而上下千餘年其事爲年隔而不能整栗建安袁樞
取而類分之名之曰紀事本末而左氏其祖穪也顧
未有若袁樞者出而吾鄉傳遜氏少爲春秋以胡氏
通顯而心獨儀左氏讀之累歲而始與之融會乃用
袁樞法而整齊之其大體先王室次盟主次列國次
外夷取事之大者與國之大者比而小者附見焉不
必如訓家之所謂張本爲伏爲應一舉始而終遂瞭
然若指掌其它句爲之故字爲之攷雖不能不資之
杜氏舛僻者亦掊而正之必使無負乎左氏而後已
故執杜氏以治左氏十而得八執傅氏以治左氏十
不失一且也爲杜而左者難爲傅而左者易故夫傅
氏者左氏之慈孫而杜氏之諍臣也漢之時左氏故
不能大重如公穀而爲之者如嚮所稱三張賈生輩
皆通逹國體而公穀之學公孫弘用以繩下而張湯
傳爲峻文决理又請用博士弟子治之者補廷尉史
雖以董江都之賢而不能免於决事比之刻豈所謂
屬事者多逹而柝義者易深耶使傅氏及是時而成
此書令三張賈生者見之其有禆於漢治當何如也
傅氏今雖尚墨墨守學官部使者已從守令科論薦
矣於循吏何難焉
胡子衡齊序
胡子之書曰衡齊既成而長洲令曾鳳儀氏刻之屬
不佞貞序焉夫胡子何以稱衡齊也衡者平也所以
平低昻而使之當也齊者和也所以和諸味而使之
成也胡子所以爲衡齊也其大指曰吾儒與它道角
吾處吾勝而求彼負以爲異端彼亦處其勝以求吾
負而譏吾之未至不平而後有爭爭而不能和則害
彼所謂佛也老也楊也墨也申韓也彼皆有以自持
之吾衡而平之然後劑而和之則皆爲我用也洙泗
之後而有濂洛濂洛之後則吾儒與吾儒角彼此不
求是而求相勝曰尊德性也道問學也主靜也致良
知也隨處體認也體仁也源一而流漸異吾衡而平
之然後劑而和之而其源湛如也故曰衡齊孔子之
言純者爲魯論而小雜者爲家語有問荅有自言皆
門人紀之者也孟子之言有問荅有自言皆身著之
者也荀子楊子文中子亦身著之者也莊子列子身
著之而間托之問荅者也其後而爲周子張子至明
而爲薛子皆身著之者也爲二程子朱子至明而爲
陽明子皆門人紀之者也胡子之爲衡齊也身著之
而間托之問荅者也身著之得無有意乎哉聖人立
象以盡意意不盡則繫辭焉以盡其言夫大者以道
立言次者以言明道以道立言曰經以言明道曰傳
胡子之衡齊傳也其所以衡齊之意則明道也其明
道將以淑人而軌世也意在明道何害於意意不在
明何益於道甚矣胡子之意之審也雖然其辭得無
過脩乎哉孔子之繫易曰脩辭立其誠誠立矣何脩
辭之足病且胡子之學心學也反之心而苟有協耶
即葱嶺苦縣不諱同也其猶有扞耶即關洛閩越不
憚異也如其羽翼乎即禆史巷議不辭采也可借而
彈射乎即齊諧虞初不虞詭也是故辨若儀秦而非
爲強工若丘非而非爲刻逞若蒙莊而非爲縱博若
僑向而非爲滛故曰其指逺其辭文其言曲而中其
事肆而隱胡子其將庶幾乎哉余與胡子先後仕於
朝而不相值第聞胡子倡道於東南天下之有志者
慕趨之若流水而胡子顧不立門戸惟道之是明而
已雖然吾終以胡子之辭脩懼天下後世之以辭求
之也然則治胡子者當如何反之心而協如胡子之
於先喆可也是所謂衡齊之衡齊也
刻注藥師琉璃光本願經敘
此藥師琉璃光如來也其稱藥師者何以藥治衆生
疾爲大醫王也稱琉璃光者何以其表裏瑩徹無所
不暎照也今夫耆婆之木上池之水持之飲之則能
洞肺腑燭膏盲以至汾隂之鑑奉以照疾若水月之
沁肌骨亡不立愈亦可稱琉璃光乎是物也物與人
相待則猶有局也唯藥師之琉璃光無待者也無待
則無所不徧徹也雖然天竺古先生據蓮花座轉大
法輪一音聲而響三大千一白毫而鏡無央界諸聾
者瞽者躄廢者寒者熱者病臓肺者無不爲之立起
而何必藥師也自願成縁自縁生用自用證體故標
而歸之藥師也諸佛皆藥師也皆有此十二願也諸
佛界皆淨琉璃也薄伽梵偶然而舉之耳其說甚明
淺而易暁而居士復爲之注者引權而皈之實由顯
而導之微且以爲莊義乎爲郭義乎雖然吾聞之古
四大非我有誰爲受病者受病者心耳我無一切心
安得一切病我無一切病安用一切藥我即藥師也
我界即淨琉璃界也此經亦筌蹄而已居士張姓其
名應文於書鮮所不通暁尤精養生晩節始盡絀之
而談無生理
山園雜著小序
余治離薋園最先而又最小且不能逺囂然以亡它
適故時時托跡焉其後治弇山園乃始有山水觀幾
徙家之半實之所與客咏酬十於離薋園已推離薋
園於敬美弟已徙處曇陽觀之丙舍已敬美治淡圃
余間有所還往於淡圃弇園月不能一於離薋歲不
能一乃各爲之記它巖瀨沼岫臺館亭榭之類亦各
有標咏而弇獨詳最後爲客所跡逐亡已轉之村中
故居而兒子騏築培塿疏汙邪而栖斗室其上強名
之曰約圃而余亦姑爲之記而咏之臆余在弇時客
過必命酒酒半必策杖相與窮弇之勝而見質曰此
某水此某丘余甚苦應接不暇今者業謝客客亦不
時過即過無與爲主無可質者故理此一編分卷爲
上下以代余荅而已余老矣能後余存者諸園也弇
最大饒石而廣水能後諸園存者弇也弇即後存當
亦竟廢今世人不厭薄余文辭而時味之然則能後
弇存者是編也夫蘭亭之爲亭也赤璧之爲璧也其
勝不能如其名然數百千年而有勝色者則會稽之
書而眉山之賦也是編也吾不敢竊比於二賢以不
遂冺冺若金谷緑野者則庶幾哉
大隱園集序
故樊山温懿王伸大義於弘治間以有大造於荆葢
積德百餘年而禮樂之效始見於今王昇甫昇甫夙
禀靈異岐嶷成質舞象之日即多讀經史百家自勵
爲古文辭每撫几歎曰丈夫一當生不能珥簪槖筆
佐明主上嘉下樂之治即惟有著書立言以顯見於
後世第令齷齪少年以仰面看屋梁見誚胡足卹也
不然使我冠逺游躡朱履而托於吏人之上日醉飽
娥睩間以死死耳不亦虛捐哉於是悉謝諸王邸中
之所謂樂者折節延操觚士而地僻客鮮所當指則
曰吾其求之古乎葢先秦而後大曆前於書無所不
窺亦無所不倣擬而不蘄盡合曰非吾心之是衷而
誰與衷昇甫今五十矣所結撰古文辭諸體悉僃爲
卷若干凡再使使走三千里而授簡不佞曰吾子一
世龍門也以不穀之幸而獲共此天以不穀之不幸
而叨有宗祊寄不獲從子於太湖之社雖然形用隔
也神用通也嚮者竊衷之心矣而猶未安也非吾子
之衷而誰與衷余讀昇甫書竊悲其氣之拂鬱而壯
其志之果也已盡習其言而又微窺其詣也昇甫之
國曰荆今夫有荆璞於此甫就剖而工僅半之其器
未遽成而光未盡發也然而不失爲良玉及其就也
而天下以連城享之珷夫之爲器非不偉然觀也天
下能以器名而不能以玉名今夫世之不爲珷夫者
鮮也昇甫之詣則璞也其器而已耶其玉而後器耶
余因知昇甫之志之不但爲器也昇甫之爲古樂府
光發矣工十而得五近體之工十而得八志傳記序
之工十而得六其琢劘易矣繇是而不已焉世不以
連城享者吾弗敢信也余老且厭筆硯豈其能搆三
日火昇甫之鄉有陵陽君者試叩而質之葢昇甫雖
貴極人爵然意殊薄之居恒白帢单練歩田里間謂
客弟字我以山人目我則有所不敢辭余故稱昇甫
云其所治園曰大隱而集因之亦兹意也
刻如來密因脩證了義萬行首楞嚴經二十五
圎通觀世音菩薩證聖序
我釋迦世尊之御泥洹舍登獅子坐也葢諸大菩薩
弟子人天慧福障業之藪也問悟則七大十八界俱
通簡聖則二十四地俱屈匪惟表清淨音之眞體實
欲闡施無畏之權用是以我阿那婆羅吉低輸菩提
薩埵能黙際而仰契之始者同顏氏之如愚後則若
點也之鏗爾竊睹其敘致恒河沙刼前承觀世音佛
出世發菩提心從聞思修入三摩地間塵既亡内根
旋盡繇三空智至滅諦理超越世間獲二殊勝上合
十方諸佛之覺心同一慈力下徹六道衆生之異境
同一悲仰慈悲既切勝解復圎是故入諸國土無刹
不現所謂三十二應者自佛與獨覺聲聞而下繇摩
呼羅伽緊那羅阿脩羅而上願就者就樂脫者脫方
便說法刹那立應變化現身娑婆徧滿所謂十四施
者一切兵戈水火險盜狂鬼之害以至壽考貴富子
女之求其粗而去三貪嗔癡精而獲四不思議莫不
罄我願力俯順兆情探之若囷合之若契是以世尊
嘿而許之爲放五體寶光逺灌十方微塵如來及法
王子諸菩薩頂諸如來亦放寶光來灌世尊及會中
諸菩薩大弟子阿羅漢頂天雨蓮花五色間錯地成
法界一等平正交光相羅如寶絲網梵唄咏歌勝鈞
天樂我世尊黙許之不足又命曼祖室利曵法王子
爲偈以别之而我阿那婆羅吉低輸巍巍乎皦皦乎
鷲嶺之標衆峰望月之奪列宿矣夫弟子如憍陳耶
優婆尼沙陀輩亡論也菩薩如香嚴月光童子輩亡
論也自憍陳輩而進之若舍利弗大迦葉大目犍連
輩之智行尚亡論也自香巖月光而進之若持地琉
璃光虛空藏之心力圎明尚亡論也以普賢之功行
宏深等阿耨海藥王之志願精堅踰金剛石大勢至
者彌陀之右拂慈氏尊者釋迦之嗣王豈伊異途可
加軒輊况我世尊親吐法音謂無優劣前後等别而
法王子不少假借條柝事挫獨謂三摩提繇聞中入
謂觀世音得大自在彼二十四聖賢者夷然而退居
其所旁晲無愧色返照無諍心豈非用斥表留以劣
顯聖上順世尊之密旨下開萬刼之法門用是階級
不形町畦盡冺一會之中葢瞭如也又融融如矣嗟
呼妙音觀世音梵音海潮音傾耳而聆之亡聞也然
而不敢以亡聞議也八萬四千爍迦羅首八萬四千
母陀羅臂八萬四千清淨寶目抉睷而察之亡見也
然而不敢以亡見議也無他承佛語也觀不取色音
不受聽是故謂之觀世音謂之觀自在也菩提薩埵
日現前而不知人人具之而不識者無他不得初所
發之心也然則以佛語而證菩薩以菩薩而證觀世
音者抑末已今自欲界圎顱方趾靡不能稱此菩薩
而印行持誦乃僅法華所載普門之一品葢簡質易
習也恒語易解也福田易嚮也若夫合體用備仁智
徹上根下器而曲成之則於是經乎終始哉竊不自
量倩善書婆羅門書之集工梓之以廣示夫含識同
志者
宋太史詩集序
友人新安汪道貫手一編而謂不佞此金華之老書
生某以見遺者曰吾郡之宋太史詩也余種種指澤
末且魚爛矣苟永之梓必以郡邑之賢大夫而敘必
以王先生余憫其意許之宋太史者故翰林學士承
旨文憲公濂也 高皇帝既卜金陵鼎公首應辟
當肺腑寄尋即大位諸典禮制作之事悉以寄之而
天子又數稱 詔褒嘉風厲一代公亦自憙以不世
遇不愛其所學盡出而應之上而明光温室之代草
石渠木天之纂撰下而至於畸人紅女之微節緇流
黃冠之弔詭遠而雉裳鷄林之重譯亡不以得公一
言爲重後先十餘年間爲文大小數千篇合之得三
十餘卷而獨於詩若不能當其什一者即公之在勝
朝山中之年凡再倍之矣而其文僅七卷餘所爲詩
又不能當七卷之什一而又且就泯泯宜老書生之
所以重歎而迫欲傳也余不能識公詩亦不知公詩
格所自第繇一班而竊窺明之所以興與公之所以
大顯於明者葢有在也今夫士一操觚翰而業詩即
知有五七言近體業五七言近體即知有唐而不知
唐之盛而衰孽之葢至於懿昭之際而極矣温韋韓
羅諸君子不能有所救攺而厪厪焉用其小給之才
偏悟之識汎獵之學苟就之思以簧鼓聾虫之耳粗
者快於事精者巧於情其萎薾颯沓之氣不待詞畢
而小夫爲鼓掌大雅之士有掩耳而歎息矣以故黃
齊白馬之禍淺者不見用用者不見免而唐遂瓜剖
而爲六七歷數世而弗能一寧非其徵也今驟而誦
公之詩若無以易諸君子者顧其於辭爾雅而不詭
寛大而不迫窶處不寒儉歷亂無傾危委蛇雍紆儼
然盛世大人之象有餘地焉是故英主出胡翳埽雲
蒸龍變以傅於功名之會而天下之文歸之夫豈偶
然已哉汪生謂不佞論詩不當爾不佞曰非也所謂
彼一時也夫論公詩而公之文亦思過半矣公集成
於元至正十三年而揭文安曼碩序之矣其曰太史
元官也葢嘗以國史編修召而公弗就也梓之者蘭
谿令喻均也
丘謙之粤中稿序
謙之次其守潮時所爲五七言古近體百五十七章
而書寓余曰先生幸爲我序之是時謙之已去潮而
徙蜀之██所寓人迂廻者數月而後書至則謙之
復從██下徙矣葢皆用潮事訾也憶余游燕中而
謙之數相過從當是時謙之以詩名司農署中而至
是已六閱歲謙之詩日益高其名與毁日益偕重而
官日益拙吾不暇與謙之論他詩則且論潮詩夫潮
自古爲逐客地其吏所繇非公而罪即私而郄其所
遘非瘴即寇其異日非死則竄故以昌黎之伉直矯
倔能棄其身攻天下之所必救而觸人主之甚忌諱
疑其於潮若亡所罣於臆者然甫下車而牢慅憂悔
之念乗之奏薦樂章侈國豐業以希人主之解卑辭
大顚以讖譏佛之咎至其發之詩歌如惡水颶風濤
瀧之險人所狎者若不可以頃刻行蒲鱟蠔蛤馬甲
章舉人所嗜者若不可以匕箸入口其萎薾沓拖之
狀使見者雖或憐而亦卑之然未幾而徵拜相繼今
謙之所治潮亡以異於古而其風物號爲淳美商賈
之所輻輳地若縮而近者遂一雄望名而謙之後先
所爲詩和平麗雅高亮朗郁藹然治世之音而通人
之大觀也其在郎署時屬世治平無所表見然亦清
白一節蒞郡之政不至逺遜昌黎第未幾而彈射相
繼嗟夫鱷魚一獰頑物耳然猶識昌黎而甘下之今
以右文不猜之朝其具耳目口舌者顧不能識一謙
之何也雖然吾不能劇稱謙之詩而僅以區區鴟食
鳴謙之之不平亦淺之乎擬謙之矣謙之名某丘氏
黃之麻城人
邵弁莊子標解序
今天下求工文章者無不闇習莊子而誦說孔子之
徒見輒枇根之以爲譸張弔詭而皆不得其朕其名
能崇莊子者謂其旨往往超宇宙外土苴一世之倫
物非孔子之徒所能闚而隂爲之者謂莊子歷訾十
二家之學而不敢及孔子所以尊孔子至矣之二端
者皆又非也莊子逹生者也而所以爲生之理甚精
葢至於天機嗜欲之深淺與眞人衆人之異息固淵
淵如也其所别於君臣父子與六經之教則又皦如
燦如矣夫莊子非不知孔子也而時時過之所以過
之者才高而不勝其無涯之智故也孔子不云乎索
隱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爲之矣孟氏有言仲尼不
爲已甚者是故孔子非不易過也然而過之不足以
爲孔子今夫漁父盜跖胠篋諸篇豈必盡於孔子詆
而後疑之其詞趣之曼衍膚薄公孫龍鄒衍之所不
道也而以誣莊子何也吾友邵弁氏用經術困諸生
乆晩而讀是書若有會焉有所標解而因以名之其
文不盡載取其粹然者而已其語不盡析取吾之犁
然者而已夫簡珠者汰其瑟而珠良攻玉者琢其瑕
而玉完於乎此所以爲邵弁氏莊子也始邵弁氏爲
諸生諸生咸推之而靡壯色既試漸以不利諸生竊
或凌之而靡孱色其後復見推齒德丈人行充鄉祭
酒而靡長者色突煙不時暖而靡藜藿色入其里畏
壘然入其室蓬蘽然即婦孺不聞勃磎聲人以爲邵
弁氏深於莊子也其行高然不因而恣睢曠蕩其文
高然務於簡約條理而不敢逺於先喆之程若俱爲
莊子之所不契者夫爲莊子不必爲莊子於乎此所
以深於莊子也
有明三吳楷法序
此有明三吳楷法也何以獨稱楷書之體九而楷居
一焉曰大篆曰小篆曰八分曰古隷曰今隷曰正行
曰行草曰章草曰大草楷即今隷也其稱楷者何楷
端木也夫篆分古隷楷之原也自行而行草楷之散
也自章而大草楷之尤散者也書之有楷也猶室之
有棟也其稱明者何所載自洪武而至萬曆其人則
明也獨稱吳者何吳人良於楷者也稱三吳者何舉
吾郡而雲間附焉故也其猶陿於古之吳也爲吳郡
者人五十有八焉曰郡丞宋克曰侍郎高啓曰太子
少師姚廣孝曰太常卿夏昶曰中書舍人盧儒曰尚
書楊翥曰少詹事劉鉉曰武功伯徐有貞曰太僕少
卿李應禎曰大宗伯吳寛曰翰林孔目蔡羽曰應天
通判祝允明曰翰林待詔文徵明曰國子博士徐禎
卿曰選部貟外郎王穀祥曰右布政使陳鎏曰尚寶
少卿陸師道曰國子博士文彭曰學正嘉曰太僕主
簿許初曰少宗伯王錫爵曰按察副使楊儀袁尊尼
余弟世懋曰指揮使張元凱曰鄉進士張鳳翼沈昌
期曰太學生王寵陳道復王穉登文肇祉王衡曰諸
生文從先顧祖辰陸士仁周恭先婁孟堅王應賔曰
山人錢紳杜瓊陳紹先黃姬水彭年俞允文周天球
周光程大倫王逢年陳爾見毛文煥張元舉錢允治
尤道恒王愼脩僧二曰大林曰明因女一曰金用元
賔婦爲雲間者人十一曰郡寮陳璧曰學士沈度曰
大理少卿粲曰太宰錢溥曰南安守張弼曰太子詹
事陸深曰少宗伯張電曰奉化令徐獻忠曰布政使
莫如忠曰太學生雲卿也其它曰邑尉周鼎檇李人
也而郡寓公曰諸生華之方無錫人亦吳屬也夫楷
而小者合已楷而不盡小者克之閣帖跋溥之陳氏
碣寛之呂翁表羽之辭命議允明之赤壁賦約齋序
徵明之乞休疏稿深之二尺牘姬水之上黃御史詩
也小而不盡楷者文東之急就有貞之哀册鼎之東
原傳跋也不盡楷與小者則應禎之蘭亭叙允明之
著思序勸農圖梅谷成趣園三記寵之琴操也不盡
楷而録之者何爲其未離楷也楷之寓于行也猶夫
騷之寓於賦也其質故猶在也吾郡八之雲間二之
凡雲間以書貴而吾郡以書著度也粲也電也皆以
書供奉至大官故曰雲間以書貴也天下之灼然名
書家者毋能舍吾郡之允明若徵明若寵次之而克
而有貞而應禎又次之而初而彭而嘉諸君子而皆
無下駟也故曰吳郡以書著也然而不盡爾也雲間
之有璧而度而深也其著也則克徵明伍也吾郡之
有儒而昶而應禎也其貴也皆以書供奉者也雖然
昶也應禎也其猶悵悵乎書掩之也嗟乎余葢有深
歎焉當德靖間而吾吳之臨池者何寥寥也然而允
明鼓之徵明吹之寵舞之葢肩吳興而越莆田雙井
矣今試號於郡而曰臨池者爾來不崇朝而廓之内
可千人也其明日而廓之外千人也其又明日而七
邑可千人也然而不能抵掌三君子也斛律氏之射
獲愈多而其大父愈悲也夫書一小道也于何而紀
之曰大篆深而近於理當其有以無之體也楷淺而
近於用當其無以有之用也結繩不返疇能舍楷曰
小道乎哉我未之前聞也
周叔夜先生集序
叔夜爲諸生即以文義見推部使者而余不佞與偕
歌鹿鳴又四歲所而偕聘公車曹閈相聯接甚洽也
當是時余壯好從客豪飲叔夜獨不飲而性善病骨
立所乗羸馬亦骨立三日一趣省瘦影陵競日中而
與之語時時及節俠則毅然有三軍不可奪之色間
從褎出所作小詞若詩以黃庭結法書之或弄筆散
草咸嫵媚蕭踈令人自親余嘗戲之以賢者不可測
如此哉而叔夜出守平度州人謂叔夜病不任守尋
病良已益自勵氷蘖東方諸侯翕然以龔渤海王膠
東不啻過也當入覲諸令長爲同年醵直例三鐶而
叔夜僅一鐶又嘗偕之座主相臣所度諸門生出贄
帛已不能當十之二逡巡從後匿跡已而過余言狀
余戲謂守歳奉不小隃令長耶叔夜謝曰吾奉尚寄
之民不忍賦也自是叔夜以治行爲天下最遷工部
貟外郎督清源陶其署治素號沃饒易染而叔夜持
之益潔顧其貧與病益甚會予以使事過之得稍稍
讀其所著書而自是别去終叔夜身不相值夫叔夜
與余後先憂居僅衣帶水地余嘗投以不腆之札一
而得叔夜報札亦一當是時余困谻意不能無望叔
夜自今觀之叔夜方蟬蛻汙濁獨立霄表而余卷蛤
蜊而食之誰能若士我即叔夜不我棄我何以得當
且其時縣官急叔夜材爲田間起拜二官投之以文
秉而叔夜猶豫不及應以死乃余之落魄自放晩而
見收再強爲大吏竟不効而老於人齒頰間叔夜不
死其尚以余非夫哉叔夜死後十餘年余識其子紹
元紹節因獲盡讀其所著書凡詩四卷文四卷其文
吾不知所衷大較有三變焉家食以還出入眉山父
子氣溢而材橫颷馳電擊使人不能正視東秦清源
忽斂而撫左史葉玉縷虫與造物爭巧楚及歸田舒
而孟堅又舒而昌黎固不必盡孟堅昌黎然悠乎其
味也森乎其矱也詩不必盡盛唐以錯得之渢渢乎
岑李遺嚮哉二子又出其所别撰曰學道紀言讀之
則見其多識蓄德虛心從人庶幾乎老氏之所謂貴
其師愛其資者又時時出獨至之見以叅伍之豈唯
一家言而已或謂人不可以無年籍令叔夜不果死
其進而先秦鄴中何間哉或又曰不然窺叔夜指其
晩節將欲盡汰人間之有而歸於太上所謂人且以
爲拙吾且以爲超而何先秦鄴中之足辱予乃謂之
曰所不如子言而余跌宕於三寸管以比於劉勰鍾
嶸者於叔夜尚有當也如子言而余所搆撰巵語若
投石於崇丘而欲益其高滴瀝於秋潦之陂而欲益
其廣者子以爲奚若或者退而紹元兄弟意未已也
掇而弁其集之首學道紀言别有敘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一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集序
鄒黃州鷦鷯集序
鄒黃州者吾中表彥吉氏也自尚書工部郎出守黃
而其於郎時嘗贄所撰詩數十百篇示余曰請洗心
以受彈射焉當是時余甚困於贄詩者如雷同而不
可擇幾令余目逃而得彥吉詩驟若豁而朗者業以
苦釆薪不能爲彥吉效雌黃而姑綴數巵語報雖往
往出心賞汙不至阿而實未有以中窽也不三載而
黃之屬令沈黃岡請彥吉詩而盡梓之彥吉乃故抑
之名之曰鷦鷯集而示余曰先生而忘不穀嚮者之
請受彈射乎哉余讀而咲曰余之枯楊産余肘矣而
何以能彈射爲且夫所可得效者璞也今子玉也而
何所效也余束髪而游於秇園獲竊寓目作者于今
垂四十年矣大約無盛於隆慶萬曆間南戒而南稍
一具眉目稱男子從事觚管即仰面而視天詫以隋
珠和璧之在我而其雄舉者建牙樹幟張茅勁表表
成一家言苟其力足以矩矱往昔與近季北地歷下
之遺則皆儼然若有當焉其不爲捧心而爲抵掌者
多矣不佞故不之敢許以爲此曹子方寸間先有它
人而後有我是用於格者也非能用格者也彥吉之
所爲詩諸體不易指屈然大要皆和平粹夷悠深雋
逺鈜然之音與淵然之色不可求之耳目之蹊而至
味出於齒舌流羡之外葢有眞我而後有眞詩其習
之者不以爲逹夫摩詰則亦錢劉然執是而欲以一
家言目彥吉不可得也夫古之善治詩者莫若鍾嶸
嚴儀謂某詩某格某代某人詩出某人法乃今而悟
其不盡然以爲治詩者毋如樂記云治世之音安以
樂亂世之音怨以怒亡國之音哀以思如是三者以
觀世足矣亡已而又有文中子者出於魏晉六季之
撰辨其深而典者君子激而冶者小人碎者纎誕者
夸滛者鄙繁者貪捷者殘虛者詭急以怨者狷怪以
怒者狂若飲上池而後脈之十不失一焉今試即彥
吉集掩其名而號之識者其不以爲君子鮮也毋論
彥吉今黃州守以世叩之識者其不以爲治世鮮也
葢彥吉所與石友周 氏爲敘致甚悉而謬以善
治詩推不佞雖然不佞言止此矣苟以千載之業而
歸一人以一人抨隲而軒輊一代之作者廣用其抑
以示揚巧伸其愛以逞抨則非不佞所敢任也其名
集以鷦鷯有吳明卿氏闡之故不别贅
吳峻伯先生集序
予始從事尚書刑部而同舍郎吳峻伯先生與河中
王丈學甫天台王新甫俱以精讞比經斷主尚書章
奏而峻伯新甫尤名能文章尚書以下有所撰者輒
左右顧而非二子不以任諸公卿上事岳牧出鎭以
不得一言爲耻會新甫與學甫相繼遷去獨峻伯留
日益重而是時濟南李于鱗性孤介少許可偶余幸
而合相切磋爲西京建安開元語它同舍郎弗善也
而峻伯一見而内竒之因折節定交葢又數年峻伯
始繇駕部郎拜臬佐視山東學政而余已忝佐臬于
鱗亦自關中棄官歸爲其鄉人而峻伯數使候于鱗
輒謝病不復見余得交關其間以謂于鱗于鱗曰夫
是膏育者有一毘陵在而我之奈何爲我謝吳君何
渠能舍所學而從我峻伯不盡然曰必是古而非今
誰肯爲今者且我曹何賴焉我且衷之故峻伯卒而
新都汪伯玉著狀云濟南以追古稱作者先生即逡
逡師古然猶以師心爲能其持論宗毘陵其獨造葢
有足多者所謂毘陵則武進唐應德也葢實録云然
峻伯自是叅政江右省長楚臬以至開府貴竹其蹤
跡半天下所至必游名山大川以廣其思游必有詩
詩必協情實調聲氣葢庶幾高蜀州錢左司之遺晩
而稍務爲嚴重稱貴體至於才情之所發亦不能盡
揜也其文尤善縁本經術中章程往往庀材班范而
歩武於廬陵南豐間嗟乎士得一當生號名家言足
矣亡論毘陵即峻伯不亦彬彬哉且夫其欲衷二子
固當峻伯爲人清眞恬簡當其爲郎而籍甚聲譽業
以旦夕異調時肉食者墨而以峻伯饒訾故風之不
應偃蹇二十年而始有金緋之命其後婁遷且顯矣
而竟用不善事言路見阻歸意泊如也峻伯毎言令
我以七寸管獵聲譽市貴要外托以風雅而中躁狹
即其言若沈宋若柳州終不以雕虫之技而升中正
品固能踐之哉峻伯集若干卷其所缺者騷賦古樂
府所不多見者碑誌葢晩而臥玉華之陽將以其餘
日極所未竟之意而補所未僃而天遽奪之可惜也
學甫余丈人行官最貴至少保大司馬新甫至少司
寇而峻伯少齟齬亦爲御史中丞有四丈夫子皆才
語云詩能窮人然乎否哉
二顧先生集序
二顧先生者九嵕先生某兀然先生某王子曰余少
而游公車則聞九嵕先生有聲公車間已余竊一第
乆而九嵕先生竟困公車以死或曰先生於制科經
義蹀躞千里歩矣而中奪之古文辭故不能馴就覊
笯以是屈至徵其古文辭則又寥寥不指數也或曰
先生不恒屬筆古文辭一屬筆而天下稱之則所寥
寥者奪之制科經義故或曰皆非也奪之酒王子又
曰余所猖狂於筆硯之技者隃三紀矣知有九嵕先
生不能悉至不知有兀然先生晩而始得之支硎深
山中則九嵕先生子也少而諸生尋即棄之一廛數
畞衣食其力所與還徃僅一陸舒枝而已亡論它顯
者不知好先生言即好之亦無所蹤跡而先生時獨
坐微吟兀兀若醉者故自稱兀然子先生之爲詩以
徜徉媚己而已顧無制科義及酒足奪故所著視九
嵕先生加多云余觀九嵕先生流易自放天眞爛如
華不至靡勁不示骨其啓兀然先生毋亦少陵氏之
必簡乎哉至於頌誄則潘左倫也若兀然先生詩出
之悠然扣之鑑然味之冲然庶幾乎天動而神游者
已其人酌乎元亮子光之間語即孟襄陽儲光羲也
而時時入青蓮材小不稱耳有沈生者迫欲行二先
生言遂識之夫兀然先生業挫名當不以色得其或
用九嵕先生而不余廢耳沈生其謂何
孫中丞登馬鞍山倡和詩小敘
禮稱登高能賦爲大夫事夫三百篇即田畯紅女亦
比比能之豈其釋寛博負仕版而不能當七寸管任
而必待於大夫夫亦以順風而呼之不加長而響應
者其人也耶彼夫播之而閭閻則爲風采之而淸廟
則爲雅若頌若吉甫諸大夫之穆如者以視吏民故
易易也大中丞孫公按部崑山登馬鞍之顚慨然得
三韻二十八字以屬劉尹俾其勤恤民隱而加之袵
席葢戚然有餘思焉劉尹既拜誨則請得公手書勒
之石而合諸薦紳先生歩而和之謂不佞識其後夫
馬鞍之爲山以竒峭爾雅甲吳中自唐賢之咏之而
和者代相踵不乏然大要不過搜剔怪勝流連韶景
逹者狀其曠適窮者志其牢怪眺逺而懷舊者出其
所寓觸於耳目而已未有一吐辭而不忘加惠元元
若孫公者不亦休哉昔吳季子聽十二國之歌至唐
而獨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
逺也孫公唐人也其示劉君而所謂極目關憂者渢
渢乎前旨矣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不佞不解稱詩
如吾季子乃孫公儼然臨之亡竢西北其轍生而得
窺唐風之遺幸矣幸矣遂姑以應劉尹
州幕劉君四膺旌奬詩序
劉君之佐吾州幕者二載所耳而四膺諸臺奬諸臺
奬言人人殊則無不以廉首者余自束髪爲諸生忝
朝籍積四十年而里居之日十之七所覩州邑自叅
佐而下其事上官多苛責辦案牘逢迎間小不給則
詬詈庾捽之不免而及其苞苴請託公攫于晝市則
若不聞也者而過之甚或更用是得美言以沾沾驕
於人夫上下之交相蔽欺若此以求吏道之理胡可
得也今劉君寅而出酉而入一嬴馬青衫於兵使者
之門間有所受事則務孜孜求當於单赤之情而不
奪吾之操而已未嘗脂一言工一歩以希上之人顏
色而上之人之信之不啻劉君之自信籍令諸州邑
叅佐盡得如劉君上之人盡得如爲劉君上者吏道
惡乎不秩然理也劉君之先有從靖難起而積文資
至大司徒加太子賔客者丈夫子自光禄卿出行太
僕孫爲太宰大司馬加太子少保卓然三世名臣劉
君不自言毋由知之知之而爲劉君言之乃劉君踧
踖不欲聞曰公卿之後而爲趨走小吏甚愧不佞則
不以爲然以陳太丘之後有拜司空大鴻臚者乃世
人之目之則曰公慚卿卿慚長今劉君宦未幾何即
負循吏聲拜婁奬且也以所賜金置饋而羞之先公
曰不敢從民間薦一盂粥也吾知劉君之無色慚也
已於是欣然從學宫博士弟子請爲詩而敘之
中泠館集小敘
楚王孫鎭國將軍仲和博古多通嗜秇若渴嘗治圃
武昌城中爲高樓頫瞰黃鵠磯其下有井與大江脉
通仲和飲而甘之名之曰中泠其館亦曰中泠館夫
中泠天下第一泉也在金山之麓修綆百尺引而出
之或曰非也在郭璞墓之稍北中有旋渦蹙沸處余
既從仲和得所稱中泠館與諸賢大夫士之篇且讀
且倦假枕而寐夢一道士霓裳蹁蹁揖余言曰吾金
山君也自吾泉之品貴於陸居士羽而見嗜於李太
尉文饒以太尉之舌不啻易牙其上流若金陵之石
頭城下水相距不二百里而能辨之且夫更自此而
上流可二千里而始爲武昌乃能辱我中泠之名者
誤矣傍一人解之曰非也自李太尉之嗜此水而入
秉中書軸鎭海之節使者月爲致此水郵置苦之有
水逓之目一日有異僧來謁曰公毋溷此郵置爲也
長安其坊井與中泠脉正通太尉乃取此井及中泠
雜它水十餘器薦之僧獨取此二器曰皆中泠也太
尉爲嘗之亡以辨也而水逓停矣今者安知武昌之
不爲金山而仲和之井不爲中泠也耶余應之曰皆
非也夫水未有不自天一化者也其性殊其味殊然
而其源未始殊也吾不以甘苦别之而以恬澹受之
通之於玄膺而納之於玉池泠然太虛之淵而盎然
太和之府天下之水皆中泠也毋論仲和得稱之即
金山君不得而擅之而又何嘵嘵焉醒而志其語且
爲詩一章以貽仲和
淨土羣書類選大成敘
自佛教東被而僅以福田利益之說爲衆生媒高明
之士如法濳道林輩不能得其精而姑以莊老之緒
言飾之其辭彌修而旨彌闊獨逺公昆季能取如來
之喻舍利弗者而創白蓮社菩提流支又能取如來
之喻韋提希者而授鸞法師凈土之教遂大行於天
下然如來大要欲以兼攝上中下智權實並顯而下
智者執其權而盡以爲實則求佛於佛土而不求之
心上智者憫之曰即心即佛而已如來葢嘗曰隨其
心淨則佛土淨而爲之徒者遂舉其實而盡以爲權
曰無所謂淨土也嗚呼非無淨土也自是二家之學
更相詆排若聚訟而有能兼撮其標者永明壽之外
葢寥寥焉當宋之障其文言訓故毋論吾儒即奉西
方之教者前後撰述亡慮數十萬言往往枝蔓不根
張皇過實其較欲以詆訶異見壯罔甚口噫嘻豈如
來使之哉友人左馮王賜紱乃獨能薈蕞諸說之精
者而汰其複雜者又爲之創例臚繹使人一展卷而
渙然解躍然慕吾不知王君之視逺公流支功德如
何覺此報身挧挧蓮花間矣雖然吾竊謂王君集此
以利人則可以自利則不必也吾嘗竊笑夫禪者之
與奉淨土者其流不能一而譏夫教典者之辭之漫
則一也今禪之書爲百千卷而淨土之書亦百千卷
然則何以謝教典者譏也君其反之心而已隨其心
淨則佛土淨此非禪者語也如來語也亦何以書爲
而况更百千卷哉君嘗令二巖邑有聲棄而學佛有
三丈夫子其二子已應進士舉不顧支一策編游五
臺少室東渡江訪余於曇陽之館被衲經行者三年
不肯歸出處約略如劉遺民陶靖節而精進過之余
甚嘉其志行之篤也故爲之僭叙其簡端
潘景升詩稿序
歙故未有詩有之則汪司馬伯玉始自司馬之爲詩
而仲氏箎之諸少俊相焉不可指數而潘景升其最
褎然者自司馬之爲詩好言濟南江左屬濟南已先
厭人世則諸少俊之趣江左不可指數而景升又最
其褎然者江左爲誰不佞世貞也當景升之薦始其
稿曰蒹葭館已又薦其稿曰白榆社已又薦其稿曰
東遊不佞覽之韡韡如也誦之復鏘然中宫商乃掩
卷謂曰子之詩質文劑矣情實諧矣抑揚頓挫足矣
可以雄矣子年今何許曰三十矣然則子之所未備
者体所小不竟者變而子之所不乏者年而又何不
佞之問曹生從傍請曰固也景升業已游建康錢唐
將北走都會擥聲名軌物之媺與諸賢豪秇文之輳
敢藉先生一言之弁以重不佞咲謂景升曰子以我
重子乎將子重我乎坐吾語子夫子之詩不藉我而
重抑我之言亦不能使子重何以明其然也昔者陳
拾遺之造(都下)也以一寶琴而聚諸賢豪之目旣聚而
出其詩百卷即椎寶琴而碎之而價踊貴何者以琴
之寶不若文之寶眞也今子之詩拾遺也詩而我之
言琴也何所藉我重也吾有友歐楨伯者一大老欲
用之兩制索其所搆撰得浮淮集而袖之三日不復
報已而謂所親曰不必讀其詩其爲序乃一怪妄人
耳謂不佞也然則楨伯之重以不佞輕也而何能子
之重也景升不懌曰曹生之請誤宜先生之訑訑拒
也夫我以求益者也非爲名高者也然則不佞已言
之子之所不乏者年子發於機而中於則充實而光
輝大而化之是在子而已矣毋論江左卽濟南而上
而天寶而景龍而建安而西京皆筌蹄也我且爲琴
碎矣不然歸以質諸汪司馬
乙酉南都序齒録序
萬曆乙酉南畿鄉試事竣諸試而就薦者有鹿鳴之
會畢則復爲私會其次不以名而以齒乃復各出其
家世祖父子弟之詳録之以志同升敦世好也謂余
有一日長相率而來請序余不獲辭則進而語之曰
多士而今而乃知有讓乎哉始而之挾冊而入也人
各自賈其勇以爭先而求勝也若射者之爭先而求
破的也揖而升下而飲大較以讓之禮矯其爭故曰
其爭也君子今多士之爲此會也則盡絀爭之心而
爲讓殆猶賢乎射也且夫禮之重齒也則孟先生志
之以嫓於朝廷之爵輔世長民之德而爲三第曰鄉
黨而已而不知君之世子甫十六而游太學以與齊
民齒大祀之餃燕毛以第之而亦曰序齒則齒之爲
典伸於朝廷宗廟而莫敢廢若是乎其重也夫豈直
鄉黨而已雖然自此而進公車則以射策之高下而
爲序齒弗與也服休服釆以行能爲大小齒弗與也
十載九載以職業課殿最齒弗與也一堂之吁咈以
公是公非爲可否齒弗與也同道爲朋退食自公濟
濟雍雍而後齒之用顯齒之用有禮而無飾有厚而
無私出乎巽成乎睦如是而已若夫當仁之不讓于
師則然而况邂逅之適托稱爲兄弟者哉且夫而之
所筮出則 高皇帝故都也其產則又 高皇帝鄉
也二百餘年所滋培而登進者不啻數千萬人乃有
今三相國若夔龍伯夷之相譲於旃履之表多士亦可以興矣彼區區世好之誼故可略焉是爲序
乙酉南畿歳貢録序
不佞讀功令至 國家所以待諸生之典未嘗不廢
卷三歎也諸生誦法孔子業操觚從事經誼則登之
學宫使其師長玉成之未已而特設憲臣以課試之
拔其尤者俾餼於宮以無虞於膏晷而三歳一試之
拔其更尤者列名於鄉書明年復大試之復拔其更
尤者置之鼎甲授京朝州邑大僚以至公卿輔相即
不及者不害爲郡貳州邑之長乃又未已而歳取其
餼之最久者二人而得一焉餼最久則不能無日暮
途遠之色而其途抑而次之三則又不能不縮焉而
小沮嗚呼是未知其所以重也故事諸舉子之儁於
南宫者 天子始爲之臨軒而試之今者諸生之
貢 天子亦未嘗不臨軒而試之也且委目於師
保侍從之臣其出而爲師長也則大宗伯大冢宰又
三試之留而遊太學則復受經於祭酒司業秇成而
後爲選人其選小亞於前二途而已卽不自薄而受
試而京兆其得稱尤者列鄉書不異也然則 國家
之所以重諸生何如也自不佞之奉 璽書董南畿
學政至乙酉而有鄉薦獲預觀人文之盛甫竣事而
復舉歳薦之例以有諸生諸生毋亦謂使者姑以資
而見推不克自振耶即使者以資而推若 天子
故不以格而限若也葢嘉萬之際兩詔旨惓惓並隆
於三途可推已諸生勉之逺毋論公孫平津董廣川
不有擢巍科升甲第而歩武木天者乎次之不有舉
令長博士高第入僃臺察郎署者乎雖然此但其遇
焉耳途有三而尊主庇民之心一仕有顯塞而志行
政術無兩此則不佞所以望諸生者若夫志同升講
世好諸生固自饒之非不佞意也
馮氏家乗序
馮故姬姓畢公高之後而其爲晉卿者曰萬萬之别
爲魏其支裔食釆於馮城遂别爲馮春秋時有太叔
者自是諼於齊亭於韓去疾刼於秦唐奉世野王異
於漢伉於唐京於宋勝於明馮固鮮它姓其人又最
顯重且賢而今按察副使某某甫之著世譜也志其
畧而弗系曰吾以避飾也當馮之自中原徙而江左
莫諗其所自自嘉禾之繇大匏徙濮市里則灼然矣
故斷自九世祖節一公始節一公之後馮遂林林殷
殷矣一按之而可悉也世譜之外有凡例有行表有
恩典有藝文有宗範合之凡六王子曰余讀宗範而
知宗法之通於治法易一也其親則天矣其倫則人
矣其情則洽而法則晢矣反之而敦睦之念有不油
然生者乎循之而畫一之規有不肅然思守者乎傅
有之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是譜行環
馮而里者其興仁讓可推也環馮里而州邑者其興
仁讓可推也吾故曰宗法之通於治法易易也諸爲
譜而傳者曰蘇明允氏法整矣而失之畧曰康德涵
氏曰李獻吉氏辭古矣而失之訐若某某甫之爲譜
也即無論其文若何匪畧匪訐吾於兹有取焉故不
辭其請而爲之序
止止堂集序
止止堂集者少保左都督戚公元敬之所著也集之
部二曰詩文則橫槊一編既之矣曰著述則愚愚一
編既之矣不佞獲卒業焉作而歎曰吾今而後乃知
文武之道也當三代之盛時其公卿大夫若伊周太
公望仲山吉甫輩皆通極於道德性命之奥究于太
上之所謂立而後以其緒措之而爲功□之而爲言
其所謂功者不相則將而所謂言者誦而訓誥詠而
雅頌要非有二途也秦漢而下雖將相之任未判然
而其學無所根抵以故其用不能相通貫然營平之
議屯田與武鄉之表出師此皆於矛盾之上得之何
嘗不浤澤通理哉彼其於道猶時間有所闇詣故也
嗟乎綘灌無文隨陸無武即絳灌之武吾未之敢議
不知隨陸之文其於文果何如也元敬自束髪而從
軍者踰三十年南殱倭北勁胡橫草之功勒於五熟
之釜遂至師保極人臣三十年之間未嘗一日不被
堅執銳與士卒共命於矢石之下何暇握管談藝哉
以今覩其所著存而彬彬者師旅之什發揚蹈厲燕
閒之章清婉調暢紀事之辭委曲摹寫誓師之語立
髪剔腑然此猶其副墨耳著述之編跡若以爲巷史
黃初者顧其大媺在於推物情窮時變洞隂陽之消
長驗人事之得失曲而中肆而隱往往於身心實際
出之機有所不能秘念有所不能忍始稍露其一斑
於兵法焉吾不敢遽以三代之合稱之然何至作傅
脩期楊處道工一檄長一咏而已也元敬既得請解
嶺南帥符過余山中而出其書曰願以此受一言摘
余少長於元敬二歳弱冠汩沒於鉛槧今且老矣方
有子雲雕虫之悔而暇爲元敬敘之雖然元敬不得
余亦必傳且謂元敬傳余哉余傳元敬哉
六經稽疑序
弇山人曰大梁葢有周宗正灌甫氏云灌甫少負異
質以古文辭名中原顧意殊不屑之汎瀾百氏且徧
而後歎曰舍吾梁肉而蹙額而昌歜之嗜何也盍求
之六經哉於是盡治六經夫以孔子刪述之教昭明
如日星而所從諸弟子不得盡得其精神心術之微
而各以其習識爲傅訓葢一二轉而愈失之中間燼
於秦蝕於璧亥豕魯魚於傅寫則毋論其意義而已
於文有不能盡通者於是漢儒之注疏起聖人之跡
賴以存而聖人之心亦日以晦葢歷千餘年而後二
程氏出若能獨發聖人之心而駸駸乎上接其統朱
氏益加精焉以至胡蔡陳皓諸巨儒咸有所訓故聖
人之心固寄以不晦而於辭與事亦有不能盡合者
明興 文皇帝大集館閣臣修五經四子業而一時
淺儒因循乎舊不能有所折衷雖百餘年來學士大
夫資以進取而高明之儁直揭幟建牙以相勝博雅
之倫間指摘一二異同以示别葢迨於今尚紛紛焉
自灌甫之盡治之諸傅疏訓故無慮數十百家臚列
於吾目而唯吾之汰苟其是則不以世之所忽遺者
而廢吾是苟其非則(不以)世之所趣沿者而廢吾非其
所治經文訛者正之衍者去之錯者理之若禮經而
非出於聖人之筆則糺之必不牽合傅會以覬人之
知而無我罪今所行六卷彬彬焉雖不悉繇灌甫臆
其於道亦足稱爾雅矣昔者河間獻王僅能不愛其
財力以收經籍之遺實鮮所發揮劉中壘稍稍有所
發揮矣然道術之岐錯而不能雅馴尚灼然爲漢賢
宗室表灌甫視之當何如哉大梁雖一城周之孫子
其麗不億咸執經而受灌甫業盡洗信陵梁孝之好
醇如也則灌甫之所嗃矢宏矣
王給事恒叔近稿序
王恒叔爲給事中在申酉間所抗論 國是 天
子爲之歛容以聽舉朝震動而一旦請告歸卧天台
山中乆之聚其所著詩文若干首而授世貞曰吾於
前輩所推挹三四公未嘗不高信陽之才與迪功之
調而惜其短北地之莽莽歷下之矯矯其猶超乗乎
哉恨生晩不獲從事於櫜鞬鞭弭之末也豈可以當
吾世而失足下其不即惠一言之弁則請受丹鉛焉
以當繩削世貞謝不敏敬報給事古有曹子桓者其
人豪士也挽當塗之卓以沃炎燼噉吳蜀不足飽而
惓惓謂文章爲不朽盛事與北海公幹之流較短長
於七寸之管少陵昌黎詩文雄耳生平之精力意氣
約畧盡於辭藻間而至薄以爲小技不尊稷契其任
必欲自顯見於救房相排佛骨之二章即毋論三君
子後先所習與所志殊要之二者皆並重不相廢也
吾嚮讀恒叔所上封事爲之咋指稱歎以爲文莫有
大於此者且夫大丈夫不勝感慨一念用其壯於半
夕之思晨奉皂囊叩神虎門行則天下蒙福不行則
萬世歸名豈不亦簡易宏博哉恒叔既已得之於彼
乃不自快而精意於曠日持乆世所不一切好之業
如此使其遇子桓當何如其契也恒叔於詩無所不
精麗而歌行古風尤自出人意表其索之也若深而
甚玄既成而讀之則天然無蹊逕痕跡矣文尤能近
西京出入史左敘事委致而以險絕爲功至於談名
理探禪那往往有心解神悟者竊謂恒叔之進於道
易也即不然而山中之業成更出而畢少陵昌黎所
謂者亦豈難哉彼前輩三四公恨不值恒叔耳不恨
恒叔不值也於是恒叔得而弁諸簡
重刻幼幼新書序
上古聖人其視黔黎眞若一體稍得其所以生者即
思去其所以害生者以故炎帝甫制耒耜教民樹秇
而五穀之外百藥性味之所宜與對治之法君臣佐
使之用加繼之黃帝之世其人甫息肩於兵革即憂
其災厲沴疾而岐素之道顯彼其一日而不能忘衞
民之生也如此然聖人之於民老老幼幼寧有二觀
且必自幼而壯而後老而至於幼幼之術抑何其簡
略不備晢也至秦越人之游秦以其地貴小兒始爲
顱顖醫而張仲景之高第衞汎衍其方而得一卷已
爾若夫倉公華佗徐氏父子之術神矣而未有稱及
幼幼者何也豈聖人之仁其心思尚有所不及而三
代之民不甚愛其子耶將無風氣朴茂所得於先天
者不薄而夭札之慮少故也然自余生長閭里間耳
目所覩見人之生以日計而得全者十不能七也以
月計而得全者十不能八也以歳計而得全者多矣
然痘疹乗之則十又不能六也夫痘疹於幼爲甚危
而醫之於方絕不及者何也或曰其症不起唐以前
第不知所繇始故之前史備載人貌之妍醜正徧獨
不言疹靨其然哉夫幼者之爲疾非若壯而老者之
有七情五欲焦心勞形以爲囮其感也不煩而治之
若稍易然兒不能自名其所苦與所繇病狀欲方寸
之指而察其脉則甚難天下之爲人父以律爲人子
者之情則老者差急而少者差緩然以事理論則老
者所必至而少者尤摧閼而可憫用是而觀凡唐宋
之際有能究顱顖及痘疹諸方證而筆之書者其人
不必聖人其所用心與操術則聖人也宋故有幼幼
新書長沙劉帥托善爲方者王曆王湜萃諸方而詮
次之而李庚爲之序者也凡三百餘年而盡散佚不
備吾郡之精於醫者陳以端氏奉其父之遺意求之
二十餘年而始得其全念其傳之弗廣也訂其誤刪
其複而手書之以授梓人於戲若以端者不亦聖人
之徒也哉竊聞之 主上高拱淵穆日勤思元元卹
災賜租必欲使斯世登仁壽之域而後愉快然則是
書行其所以隂翊王政不淺也是故感而爲序之
吳曰南集序
觀察使者雩都李公爲余言故守寶應令時邑諸生
有吳曰南者其年差長於公公不以弟子蓄之置之
客席而曰南亦不敢自居客兩人交折節而談古文
辭甚洽也俄而公出一編凡數種有觀槿稿竹西集
白雲稿折麻集水影堂編月舫集曰南之詩若文皆
在焉又出一牘名爲上李公而中皆齒及余以丹鉛
之職見屬余不佞獲卒業焉則其詩辭旨清麗神采
流暢發端必工尾結必遒有色有聲必露蹊逕吾不
知於大曆貞元何如置之隆萬之際灼然巨擘也文
之取材尤更古雅雖降而就時趣左馬翩翩之歩自
不能掩夫淮南水清而土沃最爲文彩風流之地至
明興而稱操觚之儁能追踪古之作者指不可多屈
寶應濵湖一小邑耳而有朱升之叅政與其子九江
守子价升之善何李其趣正而平子价善楊用修故
其詣險而麗升之之長在風骨子价之長在才情升
之有體子价饒態雖父子並振而文武異用其在曰
南可謂能兼之矣夫豈唯能兼之抑且折衷矣李公
言吾物色淮南諸名士少當意者獨一吳曰南夫子
胡尚未知也夫余於天下所操觚者靡不聞風而見
趣其姓名與其辭皆能舉之乃其知曰南何晩也非
李公幾失之雖然猶愈於終不知也公又言曰南以
歲薦危得官棄而徜徉乎寂寞之野夫豈亦函牛之
鼎不可以小烹要其中必有以自信而自樂者嗟嗟
如既有以自信而自樂何所藉不佞爲公曰彼非藉
子而後信且樂其信且樂當藉子而堅且天下知之
不爲多一人知之不爲少楊子雲方對鴟夷而草太
玄意若無所營者至天下皆以覆瓿而得桓君山之
一諾謂子雲不躍然起吾不信也遂次其語曰吳曰
南集序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二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王承父後吳越游編序
崑崙山人王承甫始所爲詩曰吳越游其之閩曰荔
子編之楚曰楚游編其最後曰後吳越游荔子編余
業已序之矣其時不能盡承父而余序亦不能盡承
父詩已而與承父交益堅其知承父益深乃爲作崑
崙山人傳意以能盡承父矣既而承父出其所謂後
吳越游者而屬余以序余乃曰吾之不能盡承父於
荔子編固也至崑崙山人傳於承父生平得十之九
矣而承父若有未盡者何說也得非以兹編哉於是
取讀之凡五日而後卒業大歎咤曰吾誠不能盡承
父吾負承父吾負承父立爲之叙敘曰余束髪而談
詩自風雅而下至於近代亡慮數千年於條格升降
無慮數十而所考鏡若黃初建安六年以至三唐兩
宋勝國其人無慮數百千而體亦因之至 明興中
葉而北地信陽歷下之輩出乃能以一人之宏識而
盡擷羣有之高舉囊括包併若力政之於六雄可謂
體具而功不易至承父獨不然以爲事與景者天地
所自有之物偶遇而收之情與意者吾所本有之物
偶觸而發之耳彼吾役也吾不彼役也然獨承父之
材甚高工力甚至以故其句就而色自傅聲自律篇
就而用恒有餘當其忽然而至沛然而出風馳電擊
縱衡□跋於廣莫之外使人心悸魄奪而不可禁而
悠悠斾旌徒御不驚之氣象自如也及乎劌心爲字
琢字爲句或陡削峭抜或宛曲綿麗驟讀之而恍然
若新既諷之而又恍然若故則人工之極葉玉而與
眞玉同求其雕鎪之跡不可得也承父於諸體無所
不精歌行尤其至者五七言絕五言律小次之七言
又次之其編可十卷五卷而前猶不能盡去何嵇巧
儁之累五卷而後則以茂功之不敗而兼萬徹之大
勝無餘憾矣談者尚謂承父上之不能超景龍而下
之不能汰咸通以後爲恨嗟乎此所以爲承父也以
承父才使浮慕其名具體而必古之是徇以與三君
子角彼所█襲三而爲四不難所以爲承父者漓矣
余老且厭吟咏其於序學士大夫詩亦不勝窘今獨
欣然而草承父詩序豈唯毋負承父亦且毋負我耳
是編也梓而行之者吳江令徐君元其識承父最晩
而最眞今以高第拜御史
余德甫先生詩集序
當吳明卿之見過而以余德甫先生之訃來相與悲
詫乆之即有意掇拾其遺文辭以傳又三載而先生
之子棐以朱用晦之狀來請文其地下之石許之業
脫稿矣而棐意若有未已者袖一編出之曰此先府
君詩也吾子其有意乎敘而傳之余謂所爲地下者
稱先生詩已詳且吾於于鱗也傳而不再叙棐再拜
請曰昔者歐陽永叔之於梅聖俞也志而復序之其
於蘇舜欽也敘而復志之人固不以幸豔二子而以
友誼歸永叔吾子之以李先生辭固也獨不曰有宗
徐二先生之例乎哉此當自有故不然豈其於二先
生厚而李先生薄且夫志者兼世系事行而紀之者
也其稱指博於法不单行序者序所撰著也其稱指
專且於法得单行是故願及棐之未即溝壑而覬吾
子也余因稍取讀之則先生之詩一而先後幾三變
始先生入吾社時喜于麟甚其緩歩張弮豎頦扼腎
皆精得之然而其所自致者不能勝其所從入者是
故片語出而重邯鄲之價然猶未免蹊逕之累歸田
以後於它念無所復之益搜劌心腑冥通於性靈神
詣獨往之句爲于麟所嘉賞然于麟遂不得而有先
生其又稍晩運斤弄丸之勢往往與自然合或于麟
或不佞或大曆或貞元要不可以一端目之大要突
然而自爲德甫然置之古人中固居然亡愧色也江
右之名嶽大江揚瀾左蠡以竒麗甲天下名相宏儒
之業有非它藩所敢望者獨於詩未有以稱也詩之
病起於半山而成於雙井是二君子其源非不出自
少陵特取其工與老之似而加蛇足焉半山之工工
而穿鑿者也雙井之老老而僻澁者也又不幸而有
呂居仁之輩爲之社而尸之其毒浹於肌髓而不可
救明興大紳子啓狂奔亡論已弘正之間一二操觚
者意若有所濫觴而識不稱才篳路藍縷雖勤而未
闢嗚呼先生死矣攺社攺木疇能舍先生尸哉先生
於詩古近體亡所不致佳近體獨超近體五七言亡
所不超七言律尤妙吾得而敘其凡若歐陽子之所
致歎於梅蘇二子之窮不遇者先生固有之然非所
以論先生也
朱宗良國香集序
朱宗良者豫章諸王孫名多□者也當宗良時諸同
姓子侯居閒鮮事而豫章無重王塡拊之小不受宗
正約束棄其日於鷄狗屣瑟之社宗良少亦時時中
之已而折節自勉勵爲古文辭當余之罷青臬歸數
歳宗良諸從中有用晦者以其所業寓余因定交焉
宗良年差長於用晦而通余獨稍遲得其詩亦晩然
自通余之後其詩之進如日升而川盈雖宗良亦不
自知其所繇至也余既以病屏廢然不能盡謝筆墨
而少年噉名者猶日聊蕭之顧剽襲蝇擾譏譽蛙沸
幾令人厭而思唾偶一念及宗良走書詢之謂能以
新詩悉貽我乎我當用唐人詩例而字之曰國秀時
宗良方危忌者邑邑不自得盡裒其所著各體曰石
蘭館藁者凡如干卷謂王先生幸賜一言之評以爲
異日不朽地余得而盡讀之大要氣淸而調爽神完
而體舒其用事切而雅入字峻而穩運思深而不刻
結法遒而有餘味即不能盡捨歷下信陽之筏而登
彼岸要之其發於機而止於成器者自不可誣也嗟
呼以獻吉之在大梁大梁朱邸何啻數百千日樅金
饌玉以客獻吉而不聞能襲其罄咳小自顯見者余
乃於數千里之外而坐得宗良抑何幸也自古稱天
子懿戚若淮南陳思貴至戴逺游御朱紱然猶不勝
其懣懣宗良之困極矣其鉅麗固不敢遽望二子而
有以自樂於不朽之地意固勝之藁初曰石蘭宗良
志也蘭者國香也請更字曰國香而爲序之
王司業先生文集序
王司業繩武先生之詩刪於仲子逢年之手者余業
已敘之大要謂先生能釆建安六季之材而歸開元
大曆之格其頡頏吳中前輩表表可指數而未有能
名之者葢又大其材而惜其不終遇也亡何先生之
次孫德安太守炳璿復刻先生之文於中郡而貽書
屬余則謂先王父不幸而不遇於時幸而遇於身後
以有先生序先生序乃獨詩耳先王父之所重者文
而文之所重者在章奏爲其可以靖所蓄而獻 人
主以益於世乃悉受而讀之大歎詫曰嗟乎吾幾失
先生哉明興 高皇帝以馬上得天下業有文矣
而是時金華烏傷以贍博顯雜以宋人之撰成一家
言易世而廬陵出始顓爲歐陽氏體雖不能盡得其
歩驟而以典雅聞臺閣之業幾成而不可變德靖之
際北地信陽稍出而倡西京然不能以其實勝於是
兩相持而不相下嘉靖之季則華州内江諸先生始
攺玉矣而其端則自先生發之先生之讀中秘書其
偶凡二十四而留者僅七人是七人者往往自廬陵
而上追昌黎氏而先生爲最又時庀西京之賦而隂
益之以故祖西京者不能盡收先生而紹其統禰廬
陵者又不獲奄有先生以爲羽翼其知先生者則鮮
矣先生尚以爲雕虫之技而小其用故其再起宮坊
佐成均於宦路嗟暢則慨然以賈長沙劉中壘次而
陸忠州自居屬北虜猖獗甚先生上疏請使使齎遺
金帛於别部勁虜俾爲外援苟得間則以一軍出鴈
門一軍出居庸左右掎角滅此而後朝食其語甚壯
而臺諫以非所宜言沮之先生意憤憤而會 上乆
幸西苑輟不視朝且有贄御之變乃復上疏極論
天子當深居法宮左右前後執戟傳警以備非常豈
可栖止单外以萬乗之軀試不測地因請 上還大
内攺元更新天下耳目以布勵精之治時 上心諱
還内而名惡攺元謂非故事罷先生官屈不復振矣
先生前後具疏多 國家大計而尤長於禮樂家言
故嘗請祀薛文清公於孔子廟庭又申明太學四事
九廟災疏謂春秋哭災漢氏變服令詣陵題主宜皆
中反虞之義不得以吉禮從事又謂宗廟石室藏主
爲宗祏公羊高曰主藏廟室西璧以僃大漢儀藏主
西墻塪中塪即石室也今建太廟宜於北壁鑿石爲
塪納主其中以備古禮前後有報許有僅報聞而識
者咸韙之夫長沙中壘忠州或早棄或中躓或晩蹶
若不盡異先生然皆位九卿取宰相而其言爲人主
所信采未有屈而不振如先生者則命也是三君子
皆以文章妙天下忠州用宏辭進而不聞有篇什中
壘則尤寥寥矣長沙有賦十餘篇今皆非其至者宜
乎先生之重在是而太守之欲得余序於其文也顧
余束髪從事鉛槧獨不能得其要且重者終其身汩
没於耳目之好而尤見役其愧先生多矣故強顏而
爲之敘
張昭甫詩集序
大梁張 甫司理晉陵過余而談古文辭甚洽也已
而出一編示余曰此吾弟昭甫之詩而不佞爲次之
昭甫之試於大梁也實先不佞鳴今者不佞忝再佐
大郡而昭甫猶初服也昭甫素好吟既不得志於公
車則其好益甚兹集成不知可藉手以薦先生乎余
讀之曰可則又曰不知可藉先生而傳乎余讀之至
再曰可以傳矣則請受雌黃焉既而請序其稱致友
于之情良苦余迫司理高誼不能辭序曰河南於古
爲天地中周之都洛其文獻皆從徙當冠被寓宇而
識者乃以爲詩亡非詩之亡其道亡也東漢而都則
猶周矣其詩若小暢而卒不能嫓西京五季而末其
都則稍徙而南爲大梁梁亦中州也然而未聞有以
詩標舉者葢數千餘年而李獻吉氏自北地來大梁
一倡之何仲默氏自信陽應之嗣產大梁者高子業
氏羽翼之已復寥寥其人矣昭甫豈有意乎哉吾不
敢遽謂昭甫能雖然適燕者北其軌游越者南其艗
勤而嗣之未有不逹者也昭甫運思必新出語必儁
偏詣之鐸警抜動人苦心之致間成自然或邊幅小
不足四聲小未和耳此二端者子業百一有之北地
信陽不爾也夫攻詩者猶之乎攻璧者也昭甫之璧
辭璞矣其器完而理就小加以潤澤則連城矣夫力
追三君子而上之振宋之衰而文東漢之木毋使千
古有詩亡之歎則有昭甫哉斯集也謂吾以是盡昭
甫則不能謂昭甫而止是則不可相千里者取汗血
可也
劉 游山諸記序
劉 松陵名家子以經術補諸生古文辭奪之既
而復厭之悉棄書不習習西竺言已又兼習養生主
言頗能抉其秘而家故貧至是貧益甚居恒歎曰向
子平何人哉必婚嫁畢而後遊吾立槁此蝸殻矣今
年丁亥春雲間宋生少而有物外致邀之與偕謁齊
雲擥黃山白嶽之崔嵬還汎明聖縱游六橋三竺兩
高收飛來石屋煙霞之勝在股掌間俄而擊汰錢唐
溯桐廬挹嚴灘遂陟鴈宕躋其頂訪天台石梁觀瀑
布抵永嘉而休焉怳若與謝監孫興公相值游必有
詩且有記歸而出其槖得記以詫余而謂且序之余
嘗謂邃古之文章無如漢兩司馬而子長甫二十則
已上會稽探禹穴闚九疑浮於沅湘北渉沅泗講業
齊魯過梁楚以歸至於畧定卭莋冉駹斯榆之地西
至沫若水南至牂柯爲徼通靈山道橋孫水以之卭
莋此則長卿之所編歷而子長爲郎中時所同者夫
以跳盪萬餘里與日偕沒其間名山大澤何限惜天
之未啓衷不知有記不能發其竒以與之爭勝於宇
宙而其後知有記者又多萎庸不稱獨一柳柳州稍
有致而僻在荒服且以牢慅聊蕭之旨當之宜其至
今不相值也某某之爲記不敢遽謂值所謂名山大
澤者亦不籍某某而傳乃欲托以不朽其志則甚大
故人何鏜葢嘗蕞古今之游名山而記者悉梓行之
於世某某晩其猶在梓之外也所謂不朽者將在余
序哉將在余序哉
春秋左傳注評測義序
爲春秋而著者凡四家左氏最先出而其大要在紀
事與言時時有所發於經而不盡爲經役公羊穀梁
氏乃以其所得於夫子之門人者而各出其意以釋
之葢終其書爲經役而不能盡得經之旨第公穀之
爲弟子者能世世守其說至於漢而益盛而左氏不
復能然自胡母生董仲舒始治之劉歆獨超乎其父
之見而尊明其學太常之移幾糜躪於羣喙而不之
顧嗣後寢有聞至杜預而益精詳於訓故參伍諸家
之說而訂正之然其意寔先傳而後經是故其合者
或以傳而證經而其不合者多飾經以從傳精識之
士猶有所未滿至宋胡安國氏之傳出宋儒隆而尸
之右文之代乃遽用以頒學官式多士而三氏皆絀
矣左氏雖絀然以其事之詳而言之妙且豔也纂史
者用其凡摛文者擷其奥如日星之麗霄愈乆而愈
煜如顧杜預之治左氏不必悉當而諸家之翼之者
又多散見錯雜不可編究凌以棟少習春秋而於左
氏尤稱精詣中年以來乃盡采諸家之合者而薈蕞
之發杜預之所不合者而鍼砭之諸評隲左氏而媺
者皆臚列之左氏之所錯出而不易考者或名或字
或謚或封號咸寘之緬首一開卷而得之不唯左氏
之精神血脉不至閼索而吾夫子之意十亦得八九
矣夫經以志史以記此自古兩言之然而文中子猶
曰史之失自遷固始也記繁而志寡其獨不訾左氏
者志與記不偏勝也左氏臣春秋而素杜預臣左氏
而忠以棟之忠於左於杜其尤炳然哉葢以棟之於
太史公班氏皆有書曰評林而兹獨曰注評測義曰
注曰測義則進於評矣余故得而序之異日左氏之
鄉有巋然而宫者以棟不在兩廡而在堂坫之間矣
蒙溪先生集序
嘉靖中南昌張公爲左司寇而余守尚書郎公故嘗
讀中秘書操握文柄有氷鑑聲而余自吏牘外不敢
以雕虫之習進葢僅三月而留都數中倭赤白羽不
時上 天子心器公超拜大司馬乗遽之任公至
則蒐卒乗勵甲鏃峻睥睨廣間諜倭益避徙逺去無
事而會卒之悍者憤少司農之餉不繼噪而戕之公
馳单車於白刃之林以片言緩其鋒而徐出奇筴捕
誅其兇黠而卒不能勝忌者喙解機務以歸葢又十
餘年而令終於大臣之卹咸備公故廉不治生歿後
家日以落獨所著述甚富而不能無遺佚其最少子
繁竭力搜輯僅十之二以走嶺大帥連江吳公爲序
而梓之繁復走白下屬余序余故獲事公何敢辭竊
觀夫公之登第及仕宦中外俱嘉靖間當是時天下
之文盛極矣自何李諸公之論定而詩於古無不漢
魏晉宋者近體無不盛唐者文無不西京者漢魏晉
宋之下乃有降而梁陳盛唐之上有晉而初唐亦有
降而晩唐詩之變也西京而下有靡而六朝有歛而
四家則文之變也語不云乎有物有則能極其則正
可耳變亦無不可張公於古靡所取財於諸公間亦
靡所傳麗而能用其所自發之機於偶觸之境當於
無意有意之間而得其或離或合之矩詩之出若自
錢劉者文若自廬陵者然欲執錢劉廬陵以一端擬
公固有所不盡也大抵温厚和平不失治世之音典
則雅緻無累君子之度使文中子而尚論一時之盛
於公其能舍旃或猶以未得覩公之全爲恨夫青鳳
吉光之裘燬而一羽至猶百金公裘尚未毁也連江
公故大司馬屬也其爲舊也非余不佞所敢望也李
鄴侯之後子亦有繁者能慕侯之業以爲家傳至于
今膾炙人口繁庻幾勉之哉
二酉園集序
陳左伯玉叔先生弱冠而侍其先大夫宦京師所著
古文辭出必傳賞士林既舉進士官廷尉平得極意
其業所交皆大父行天下長者咸折節而稱先生詩
於是名驟顯著旋守淮安股肱郡視學西蜀漕于河
臬藩於閩暨西楚它輶軒所經繇若周若燕若齊魯
其家居七澤又皆江山名勝地有至必游游必有賦
記敘之類以發之而其地之賢豪大夫亦必以不冺
之計請先生一一應之不倦念無以報先生德則必
求先生之詩若文爲之敘而屬門故壽梓於是先生
之編甚夥而叙亦稱是時汪司馬伯玉暨不佞貞亦
與焉先生猶以爲未慊於志因悉裒其前後所著書
若文仍屬不佞貞與伯玉曰二子更爲我敘之嚮者
志吾之進也今者將志吾之就乎不佞貞曰唯唯夫
天地之精英獨畀之人而人之精英漸溢而著之言
爲詩若文是皆因天地之自然而節奏之還以黼黻
乎天地者唯此二端而已詩近方文近圎其爲體稍
殊而見之用則一也有自外境而内觸者有自内境
而外宣者其所繇亦稍殊其成於意一也意者詩與
文之樞也動而發盡而止發乎其所當發止乎其所
不得不止古有是言要爲盡之矣先生所遘内外境
以百千計其言之就以數十百萬計其接逾繁其應
逾不窮葢深得夫發與止之樞而執之者是故簡而
裁直而紆淡而不厭悠然有治世之音焉人咸謂先
生古詩出建安近體過錢劉文或左史或昌黎廬陽
不可以蹊逕見軌轍雖然所以爲玉叔先生者故自
如也伯玉宏麗工微辭當與先生賡傳而成不朽若
不佞則何所效哉先生之於不佞固無俟執手申契
闊而竿尺之往返亦不啻稱神交乃余弟敬美奉常
尤得幸先生如雜編中所云雙鳯篇者可徵已今甫
草先生序而敬美忽棄余今竊與先生期異日奉常
之集成先生能不靳一言以爲瓊瑶報哉則不佞之
敘先生集無異所以敘余弟集也
魏仲子集序
魏仲子集者故司封郎魏懋權所著也其稱仲子者
何懋權兄弟凡三人其仲懋權也三人者次第仕於
朝以文學氣誼稱懋權最有名兩舉皆高第而官又
最顯一旦以病夭故伯子悲之而爲行其集也序之
者誰吳郡王世貞也始世貞隆慶初起爲大名兵使
者而仲子三諸生間太守言其秀才召見之僅踰冠
耳其人瓌茂朗洞人也叩所爲經生業尚未曙於體
然而竒思奕奕出人表矣已奏其詩多老蒼不經人
道語矣余方有事於邢州挾之與二三生俱間呼之
飯坐定飲噉自若談說慷慨無少顧其經生業漸就
矩而詩亦以並進余乃以一五言排律授之於兹道
三致意焉余既去大名而仲子婁試爲諸生冠藉藉
三輔間聲然遇大試輒不利而又久之始以第一人
薦順天又三載以第三人登南宮榜以第一人傳臚
乙科海内無不名仲子者而是時大相勢張甚仲子
意不平之咈咈見辭色又於時事時才間有所詆謀
大相躁欲收仲子不得後微覺之且擬逐仲子而死
矣仲子不以時稍平而益其危言顧其行益峻道益
尊天下之忌者卒不能勝其知者而乃有天部之擢
仲子亦不以一擢而解其危言遇不可將大有所論
白而病扼之嗟乎天之所以篤生仲子者爲有意耶
無意耶無意耶則不當有仲子有意耶而何遽奪之
也仲子於詩無所不工五七言律尤其至者大較情
眞而語遒意高而調協即其才何所不有而實不欲
以江左之浮藻掩河朔之風骨葢得少陵氏之髓而
略其膚者也文尤典雅簡勁直寫胷臆譬之赤驥盜
驪以千里追風之勢而就御勒毛嬙麗姬汰人間之
粉澤而以其質顯惜也酧應之請奪之不獲悉發其
藴抱以追儷千古成不朽言而今所見者僅一班耳
仲子於家與伯子叔子以三才子稱其在朝與同年
顧憲成氏劉庭蘭氏亦以三才子稱伯子名允貞今
爲光禄少卿叔子名允孚今爲刑部郎中劉生葢先
仲子夭云嗟乎令皆不遽夭而與三君子並老於朝
不爲名臣於詩若文不爲名家者無所用吾言矣
桂東令馬君生祠記序
余通家子馬君故嘗與余游見其刻深經術博綜藝
文意甚念之而不知其傍暁吏治後君困公車乆謁
選得郴之桂東令桂東逺在數千里外而君滿三載
方奏最乃以他忤見臺抨得調去夫以一邑令至三
載而顧得調余殆無從識其竒及來白下過君所覩
壁間刻石生祠記葢其邑之吏民追思君不已相與
立祠祠之而屬傍邑曾大理選紀其治行於石夫君
之有德於桂東其細至不可指數而大者乃在廉節
卹下居官之始即能布條教爲之齊其羯痍而以次
爬搔痌苦而事爲之經理均徭薄税平刑理寃民既
小康而後導之禮讓進諸生與講經誼彬彬可觀跡
君之所以致桂東吏民之思者不過古循吏之常然
他人不能行而君行之此桂東之吏民所以思而不
已也君之得臺抨也不以楚而以贛贛中丞嘗布鄉
約於諸州邑而君以公委出報獨緩故衘而亟抨之
然不能用他吏議加君故僅得調不知中丞之所謂
鄉約者君已前行之矣余故人李臨淮侯言恭時統
禁兵爲故都留守見君碑而慕稱之以穹碑之榻不
易也别作小隷刻橫珉且爲題其後以身不得僃民
社之寄爲恨具羡乃馬君屬余序之余嘗謂天下之
公論不在上則在下世之治也上與下俱顯及其衰
也多晦於上而顯於下今天下名爲治平 人主方
綜覈名實而在上猶有晦者何也漢之時桐鄉中牟
之頌聲固暄赫人耳目然其令皆去爲貴公卿是以
能著而且乆而君僅孱然一吏部選人耳然則桂東
之吏民其猶賢於桐鄉中牟也耶斯民也三代之所
以直道而行也吾安敢盡謂末世哉君既爲吏部選
人當更得邑竊爲告曰毋忘所以爲桂東者而已
鄒彥吉玄嶽游稿序
余昔癸酉之夏由京口抵武昌臬以一青雀受江山
之勝頗寓之詩且有紀行一序又二載而爲乙亥春
叨鄖襄節用間渉玄嶽禮北門貴神則有一賦四記
它古近體若而篇余賦頗時時落人口餘蔑稱也竊
意自有宇宙來操觚之士江行者當以億計陟玄嶽
者以萬計寧無有二三臭味之同收之奚囊以洩其
竒而托不朽乃逺則獨一宋陸太中務觀有江行雜
録則自武昌而上走江陵道入峽而後止其述視余
更詳而玄嶽之遊近則有汪司馬伯玉徐宗伯子言
然皆有記而無賦是三君子之詩余未能盡覩之當
亦稱是葢癸酉之去丙戌攺歳者十有三矣而余之
戚執鄒學憲彥吉始繼焉彥吉江行有記玄嶽有賦
又俱有詩約略視余等而其宏麗軼蕩備良史之規
兼風雅之致非余所敢望也且彥吉之隃勝余者有
四彥吉之游業三十餘濟勝之具充然而余其時犬
馬之齒長幾三之一老矣才且盡矣一也彥吉一不
中忌者意輒去不復顧葛巾野服作道人裝而余不
能不見束於纓弁二也彥吉過齊安往往爲父老所
物色羶慕而追趣之恐後其於余見而悚然去而漠
然而已三也彥吉偕一道人行若支許之相遘詣往
往發爲意表語而余則無之四也夫豈獨余務觀之
不能得玄嶽游而子言伯玉之不能得江行彥吉固
超余而兼三君子之長者有彥吉余及三君子故可
廢也余旣欲自廢余言彥吉何自而迫欲序之以余
能彥吉知又能知江與玄嶽故也
徐司理表異録序
表異録者松郡徐司理入爲南度支郎郡人思之不
忘相率肖其像而祠之且致禱焉而記之者大宗伯
陸公山東按察使張君也稱表異録者廣西叅政徐
君也其稱異者何以司理得之故異也當漢之東京
碑記之類始盛行然往往以飾墓而著思於逝者未
有感德惠而著思於存者也有之自武都守李翕成
陽令唐扶藁長蔡湛始然皆以郡守邑令長而得之
爲其才可以悉而惠可以專也都尉治中别駕之屬
鮮矣而况於司理則又鮮矣徐君之所以能獨得之
司理者何司理近上而逺下者也近上則易以通上
之喜恚而難於悉下之欲惡易通上而難悉下是故
上有浮旌而下無眞感司理不憚披愫舒欵以求情
於下情得矣奉而與臺察持即盛氣以加之持殿最
以脅之而司理弗顧也雖君家有功無過是矣而司
理又數視華亭篆其所以皆令長事其緩輸均役平
亭寃滯於下益近而於上益逺以故薦剡雖婁不廢
在事六載而僅入爲郎郎又僅南度支嗟乎斯民也
三道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尸而祝之又記之序之宜
也友人徐孟孺陳仲醇謂余寔知司理集而更托序
焉司理常從直指按部吾郡余故耳其善政縷縷假
令吾郡有思司理者余且不辭序兹復何辭也雖然
令司理入而佐銓曹治臺瑣赫赫者余所不敢許矣
司理名民式由萬曆庚辰進士福建之蒲城人不稱
今官者何其思以司理故也
尹趙同聲録序
萬曆戊子年秋八月寧國尹同守立甫池州趙司理
仁甫同有事于棘闈屬所治經數足其職在簾之外
二公素性深於詩居閑無事相與酬倡五七言詩歌
凡百六十篇溧陽潘令徵復得而梓之問序於余二
君子素與余善既徹棘各以其詩來贄詠之渢渢然
音也余偶與潘令談憶在宋慶曆丁酉歐陽文忠公
永州知貢舉而梅聖俞都官分校二人故石交懽甚
相與酬倡多亦至百餘篇而一時名士如王禹玉范
景仁諸賢亦有和者至今以爲雅談然當時諸賢在
簾之内故人得議其後謂以吟咏而奪其校閱之力
今者二君子簾之外無害也諸詩歌才情多疏暢而
俊麗不知於梅歐何如格似差勝之吾又聞歐陽公
於其年銳欲變其輕靡之習而歸之大雅故劉幾黜
而曾子固蘇子瞻兄弟進又有程□淳者爲理學百
世宗今嵗大宗伯亟上書亦欲變竒詭而爲雅馴不
不知所登斥視慶曆何如其人士之稱否何如吾不
敢論論二君子之詩而已抑又聞之潘令之與休寧
丁令元甫皆有詩詩皆佳不下禹玉景仁能用慶曆
例附於後否今之天下名治平逾於慶曆而廟廊諸
公能修韓范文富之業而振之其於文復又當返淳
趣正之會而二君子又能以雍熈爾雅之音繼美歐
梅之後余惡可無述也序以歸潘令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三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序
華孟逹詩選序
始余罷鄖鎮歸而無錫華孟逹以其文若詩來乞序
余業已奇其志而逆其進之未已也始以巵語應之
自是孟逹數買舟過余則必以詩謁其詩亦必進如
是者數年矣而得百八十餘篇爲體凡三大較五言
古似韋蘇州而時時上之七言古似髙逹夫五言律
似常建郎士元七言律似李頎絶句在大曆長慶中
未易才也孟逹之所搆結以淡雅爲體以和適爲用
其始非必皆自然淘洗之極歸而若自然者也而至
於才之所不能抑則間出而爲竒警情之所不能禦
則一吐而爲藻逸嗟乎詩如是足矣建安以來詩之
爲用少以故得自致其旨而阮公陶令之所由興迨
其季也用日以博而變日以不可窮於是乎青蓮少
陵之業就而天下以爲正宗大家是烏可偏廢哉當
北地信陽時不廢徐昌榖髙子業今者有濟南當亦
不廢孟逹也孟逹以余同調必欲使之衷而信於世
則所不敢雖然余聞之韋蘇州在事而僧靈澈者爲
韋體數十章以贄而求合韋殊不之顧也已盡得其
生平所著詩而後大喜曰子柰何強所學而從我我
且幾失子然則余之所以許孟逹者其能不爲余也
哉余故嘗進顧山甫於孟逹知其合也試以屬之
戰國策譚棷序
戰國策不知何人所述其地則自兩周而終宋其人
則自周安王而終秦始其事與文則雜出諸名卿游
士之屬太史公因其成資以編史記之十二而其書
故隷漢秘閣劉向稍較定爲三十三篇鮑彪合之爲
十卷彪復與髙誘各爲之訓故而吳師道衷焉其用
至於今而猶有未晳者仁和張子文氏治鉛槧之業
者三世矣於它書自謂雞肋而獨此策不减杜征南
即必證之古而反之心有一字不安不已也葢書成
而諸楊扢之精者皆傅之名之曰戰國策譚棷問序
於不佞嘗習諸儒先言天下之亂至於戰國極矣王
畿之大蠶食之使不能當一小郡而千八百之君併
而爲七其民日尋於干戈其俗有壯而無老有喪而
無葬者十餘世矣朝而六從暮而秦衡小則市官大
乃市國力用於陽智用於隂巧之極至於易姓而人
不知鷙毒之所發身滅而猶能快其恨即小有可稱
述者不過市魁盗俠之駔爲仁義者耳今天下稱極
治至安歛手而承一帝者凡十餘代闤闠詩書衿裾
禮樂稱唐虞服周孔葢不獨齊魯爲然使老子居之
尚猶以不獲覩古爲恨而安用此押闔揣摩之書爲
子文氏之治之繇皇考而上迨王父三世益精將無
好其文辭而已夫文辭之益於時至淺尠也然而未
可摡論且諸儒先之所推談理而雄者孰有過於孟
子輿者哉其次則孫卿第令儀秦代厲犀首之徒鼓
頰而談天德王道苟其自衷發之其快口當心將必
有甚焉者幸而利害之工深入於中主之耳以顯於
一時不幸而與中主合出其恣睢簧鼓之技而貽譏
於天下後世則非其才之罪也且夫叙事者之有戰
國策其於太史公昆季也左氏則匹敵也是三君子
者而産於殷周之際當左右史之職興衰治亂之所
以然與皇王心跡之微必能委曲貌擬使人躍然而
興感何至寥寥迨今嗟乎此非諸儒先所遇晩耶諸
收談棷者左袒於兹策者也子文氏三世則又左袒
於談棷者也是故不辭而序之知我罪我我安與哉
張孟孺詩稿序
余故友孟孺之王父張將軍於嘉靖間其人工爲詩
於官顯至領閫寄已而與孟孺父今將軍左虞善則
其於詩益工而官稍滯滛中間僅一都綱漕艘萬夫
將而已今者孟孺且當代爲將其詩雖不能如左虞
鉅麗然氣清而調雅異時當有偏至之目或曰詩之
不利人乆矣即搢紳子不能以此博一得意除目乃
而僂行苦吟於白刅之林能從中取萬戸侯乎哉且
而父之顯不及而王父也以詩故而之詩不及而父
也將焉用詩苟其勝之則立覩而之滯滛也孟孺不
顧曰吾且之東海從王先生而質焉見王先生再拜
而請曰不榖世守臣也豈敢以詩遂廢將雖然不榖
之愛詩甚寧能以將廢之先生幸教我夫余方冥心
於蜩甲虫臂之表而何暇爲子謀雖然吾之獲識子
王父于今三世矣坐吾語子子將而詩者也吾當語
子將今夫謀者意也魚麗鸛鵝彌縫率然者篇也前
茅慮無中權後勁者格也龍淵湛盧谿子大黄粟馬
脂車組練餘皇者材也蕭蕭馬鳴悠悠旆旌者正也
開闔變化莫可揣測者竒也如是而後成師成師而
後可以言將之道也有不通於詩者也耶世不乏良
將然少能以將爲詩者若子之父良於詩矣似不能
以詩爲將也子如衷之則兩顯矣雖然子之所將者
三千騎耳敢力深入亦足以逞獨不覩夫韓淮隂之
多多益善者乎遇之則靡矣練卒蒐乗厚集以待子
歸而質之若父孟孺復拜曰謹受教請奉以行且以
弁不腆之篇
唐詩類苑序
詩而以類稱者何昉乎昉自梁蕭統氏綂之類也大
較則文據十之八而詩僅得一二普通以後弗之及
已天監以前倦於采而勤於汰識者徃徃遺憾焉宋
之文苑英華名爲倣蕭氏而弗徧弗擇則又其下駟
矣嘉靖間有宦扵楚者徧取其詩梓之曰苑詩類選
友人卓澂甫讀而歎曰是可以已乎哉夫詩之體莫
悉於唐而唐莫媺於初盛自武德而景龍者初也自
開元而至德者盛也大曆之半割之矣初則由華而
漸歛以態韻勝盛則由歛而大舒以風骨勝然其所
遘之變漸多而用亦益以漸廣今者獲寓目焉萃而
爲書一有所需隨叩而足燦若指掌譬之大將軍將
十萬衆部别壘置旌旄異色譬之賈人巨肆珠珤服
□各安其所二者唯主之所用之固不必卷蒐人閱
而左右逢源不亦快哉且夫事同者工拙自露情一
者深淺迥别時代之升降才伎之長短亦可以傍通
而曲引固不必鍾記室之品髙廷禮之正而後辨也
於是有張子象毛豹孫者皆博浹工文章與澂甫志
合而任校焉古近體共得百卷曰唐詩類苑既成屬
世貞爲序或謂澂甫苟欲以小便博世好夫詩取適
情主淡泊爲上乗足矣胡至齷齪徴事如華林北堂
與白僕等伍也是不然孔子刪詩而分别雅頌國風
之屬有賦比興之異故其語曰可以興可以群可以
怨而終之以多識鳥獸草木之名使孔子而廢博也
則可孔子而不廢博何以難卓氏類苑爲雖然請更
以博進徴甫徴甫既以大曆之半割之其餘者若元
和會昌爲中中可録也會昌而降爲晩晩可采也不
然吾懼操觚者之有後言也徴甫曰善請受教姑先
次子之言以弁
馮咸甫竹素園集序
余故慕稱廷尉馮公之忠而生左不相值意甚恨之
而又慕稱廷尉公之子京兆君孝而又不相值已而
京兆君之子鄉進士咸甫來咸甫負才氣朗爽玉立
自意古人無不易及者而顧獨折節余頗出其詩草
見示以余之首肯也遂得余序已而益述廷尉公京
兆君之政行甚詳遂得余父子忠孝傳已而京兆君
來其爲人篤行長者也然而亦稍出其詩一二已而
咸甫之季父學使君來出其南征集甚奇遂復得余
序當余序咸甫詩屬有所感摡於世路之末殺文雅
而是時驟得咸甫而故私胡元瑞欲效合左師陸大
夫之筴俾之交相劘切以爲異時狎主之地其於揚
扢若有所未盡者葢又七年而咸甫之學益博工力
益深至游日益壯旣以其緒餘脩南宫之秇三上而
三報罷其窮亦日益甚今年冬苦薖軸乆之慨然盡
取其前後詩彚爲若干卷而它文十之一尺牘三之
一傅焉以書請於余謂不孝有狗馬之疾不獲再拜
門下以祈一言之定而乆之病良已乃其辭則益苦
友生章茂才子敬代之請則又苦噫嘻余知之矣以
咸甫之富於春秋何恙不已而其於文辭方日升而
川至又豈余一言之所能定毋亦以余耄老不能及
咸甫之大成而效之言也耶今中原之音豪厲而江
左之音柔靡咸甫則既能調之矣唐初之造弘麗而
不及法末季之詣雕鎪而不及氣乃咸甫於二者復
有所汰取矣即不敢以一日畫咸甫而謂之定然欲
寘咸甫於長慶後而會昌前其可得耶雖然余更有
以告咸甫始余得美璞以示國工陸氏者而授之古
樽彛圭瓚之法器成矣而欲用之工曰未也朞月而
澤且有光矣復欲用之而工復曰未也更朞月而出
所蓄古樽彛圭瓚之屬而俾離朱視之莫能辨也然
後工完然而色澤咸甫於文辭非不美璞也法非不
古樽彛圭瓚也攬之非不澤且有光也其猶有朞月
之需而已耶咸甫即不以爲定其歸而質之京兆學
使二君
姜鳳阿先生集序
弘正而後士大夫髙駝逺騁禰檀左而晜先秦史遷
以降無述矣彬彬者可指數也乃其弊流而爲似龍
出之無所自而施之無所當六季之習則柔靡矣膚
立矣巧者猴棘端侈者繡土木不佞于其間粗亦暁
所趣舎以才薄未盡合也求之天下而又鮮所真合
也則不能不抑而宋氏之思宋氏之若廬陵洪州也
雖不得暢于格而得暢於情與事雖然猶未暢於理
也以子雲之愈深愈晦而退之之或離或合也則又
不能不進而濂洛紫陽之思非謂進於格也謂不以
格囿也濂洛理而簡紫陽理而詳詳則已易盡人易
知吾夫子之訓曰繫辭焉以盡其言而所謂辭者逹
而已矣又曰易知則有親旨哉葢余晩而始得其庻
幾者一人曰姜司寇先生先生少爲諸生即慨然有
志聖賢之學及其成進士入讀中秘書晋史館諸應
制酧物之作斐然矣而是時毗陵公以其學鳴於野
先生摳衣從之華亭公以其學鳴於朝先生又摳衣
從之自華亭之稱先生知己則見中權相出僉蜀臬
副八閩憲雖皆治學政而中間一叅省汴洛天下始
猶以不素習吏事難先生而先生出其緒應之從容
吹談束悍王之恣睢於股掌及華亭乆在政先生入
佐銀臺領成均益大發舒將欲有爲於世而又見中
後權相以萋菲罷先生了無所芥蔕惟益勵志於學
而時出其緒以成文章天下爭模楷之然以先生爲
毗陵髙弟弟子其學若有所根抵而不知先生之學
深造而自得之者也今其書具存其舒雅似廬陵濃
縟似洪州而說理之詳徃徃有超於紫陽之乘者惟
歩驟開闔精神筋絡不無出入毗陵尔眉山有云歐
陽子之文非韓愈之文而毆陽子之文也余亦曰先
生之文非毗陵之文而先生之文也今上方側席賢
哲而二三相臣知先生不下於華亭公即家起留京
之太常以至少司寇行且入坐論矣夫先生之不得
已而有言者余固略悉之其不得已而有功者是在
先生哉是在先生哉余與先生生同江左相去一衣
帶水而出處齟齬不相值先後歸田之日垂二紀嬾
僻不能通百里交徃者先生僂行通之葢彼此幸其
遇而歎其晩也故不辭穅秕之引以當执鞭
太保銅梁張公奏議序
太子太保大司馬銅梁張公肖甫其始以僉都御史
撫三吳有奏議四卷再以副都御史撫三輔撫關中
俱不拜已攺撫上谷有奏議四卷三以少司馬督撫
全浙有奏議五卷四以大司馬總督薊遼三鎮進太
子太保有奏議十卷公旣入領樞務而代公總督者
御史大夫王公██撫薊鎮者中丞蹇公子上合而
梓之凡二十二卷而問序於世貞世貞不佞少嘗從
公游最名能習公第相與劘切爲筆研文字之業而
已已稍稍得其所以治滑者已又於杯酒慷慨談說
天下事而窺見一二以爲經國大業當屬之斯人非
復吾曹所可及迨於數更大鎮戡亂銷變易若承蜩
押闔變化動與神會毋論吾曹即世之所推挹賢豪
鉅公皆瞠乎後矣然後自愧嚮者雖習公於知公爲
淺而今得其奏議悉讀之乃恨近者之知公亦未爲
能盡深也公於三吳則首定安慶叛卒之變於上谷
則預伐狂虜之謀於全浙則兩靖亂民驕兵之禍於
薊遼則三賈擒王之績再收金城之固不亦偉然彰
明哉然覩其所建請陳報千里之外瞭若指掌九重
爲之動色百僚爲之傾聽有吐必納如響斯應是故
取事易而徴效速且夫不能得於内者未有能得於
外者也 明興將相之業相爲用者毋如靖逺忠毅
新建文成伯楊文襄王恭襄二少師其遺牘班班令
甲矣學士大夫至今能舉之然靖逺新建之用不能
無恨北二少師之用不能無恨南非其降才爾殊所
以任之者異也 天子之任張公南重則南北重
則北張公之報 天子奉南即南效奉北即北效
殆兼四公而一之矣迨於兩鎮之議夾討朶顔殆不
勝其喜功一念爭欲喋血王庭樹功茅土公力遏之
所謂屬夷不可輕動以徹藩籬搗巢不可輕舉以速
釁端二酋不可輕縱以貽後患薊工不可緩圗以失
良時其它處兵將招流移隱然趙營平王清源之持
重而文辭之鴻爽□足以宣明其意是以明主不待
三賜問而即决於戯張公真易得哉藉 令公稍不
自堅不幸而不勝則神都百里之外樹一敵國幸而
勝之倉無宿儲野有暴骨所以爲身計得耳如天下
何雖然向所擬公於諸邉事而已至於論道揆緯文
章唯新建爲最而公埒之世固有目余知言者哉則
二公當以弁諸首不然覆瓿可也
方侍御奏議序
當德靖間天下靡不知吾郡有二方先生者而是時
伯爲時舉先生守留司吏部郎奉職謹亡害仲則時
鳴先生前後歷南北臺所上封事以十數皆天下大
計最後 天子欲追隆所生永嘉安仁二曹郎縁
廣其意以疏請時舉聞而微許之時鳴時在臺再疏
辨其謬會二曹郎之說勝亟貴顯用事内德時舉至
擢太子庻子晋太常卿而時鳴出爲提學僉事移病
不赴時舉忽忽不自得曰曰我預彼是不預彼貴也
彼豈田千秋我哉亦遂移病歸兄弟相與讀書於玉
峰澱湖之間葢自相師友云而時鳴先生尤逸宕能
窮人間世之所謂樂者當是時天下望以爲景星慶
雲而獨綘灌之徒撓之竟不復召以至老死死且四
十年而世貞乃獲從先生之少子太守範盡得其奏
疏若干首讀而歎曰嗚呼良哉言者毛舉細故以苟
塞責亡論已即有所欲言而不敢盡不爲稱言者即
盡所欲言而不盡中事理不爲稱言者即盡之而且
命中第能中已然不能中將然不爲稱言者若先生
之不毛舉細故以苟塞責則人人謂然乃余竊覩其
議禮二疏彼此以重勝未暇較非是也然至欲奪人
主之嚮而徇公論可謂能盡所欲言者矣其諸脩德
政正大法祛積弊論紏閹宦蠧臣不奉行盩令七事
皆鑿鑿中窽則所謂能盡言之而又盡能中者也當
王文成之滯散署與吕文莊魏恭簡之病告世固目
以空文之士而先生獨推爲正學又以濟亂歸文成
其後三君子皆用羽翼聖道顯而文成復戡江右之
巨難胡端敏之發寜庻人罪而見反中也先生奮然
救之以胡能伐謀而謂寧庻人必且行大事不三載
而驗隃于元龜此所謂能中將然者也嗚呼良哉余
竊復有感焉以先生之論建在武廟時如不奉行盩
令七事疏其辭旨之戇有恒人之所不能受者而屬
人主寛大不甚省視又時時見壓權幸其語雖不行
而數避數起於宦猶自若 肅皇帝之初躬覽章
奏號爲勵精先生之志亡所不舒快然何至一躓而
不復振夫以賈太傅陸宣公之略即不敢言先生之
埒之其識度雅亦相當彼一傅寵王秩二千石一拜
相而後貶千古猶爲之扼腕彈指而悲其命先生仕
不過第五品弃之於盛年以至老死含識之士悲其
命者又當何如也雖然先生之與時舉持論各守其
是而已時舉用而處先生舎而處共以一處成吾是
兹非皆善衡命者哉然則天下所知二方先生真兄
弟也耶
吳瑞榖文集序
新都吳瑞榖嘗以書自通扵余累數百千言余甚異
之而恨未之識凡十餘年矣一旦納屨謁余東海上
盡出其文若干卷余獲卒業焉則又大異之瑞榖乃
拜而請曰非以子先容於世也將受子規余則惡能
規瑞榖記初操觚時所推先唯一于鱗徐吳二三子
寔左提而右挈之而最後乃得伯玉當于鱗之文成
其疑者十可二三而姍侮者遂八九姍侮者之言曰
吾詎知所謂使凡將氏辨之而吾未之識使古人誦
之而吾未能句卒然而欲乙而無可乙也盡卷而猶
茫然惟有頰赤嗉棘而已其疑者曰吾粗能習之雖
然談六藝者必折衷於孔子自孔子有辭逹之誨而
其所傅若易之什翼齊魯之紀論抑何黄中通理也
辨莫暢於孟氏脩莫工於檀左氣莫雄於短長變莫
神於太史公何渠使人不可解而獨柰何隂述盤庚
彛鼎之遺盡組諸百家之晦癖聱棘者而經緯之甚
或舎事而就辭或援有以實無將一代奚頼焉夫于
鱗之不滿世口何害即所撰述具存胡嘗不彬彬大
雅葢並于鱗起者伯玉雁行伯玉起者劉子威顧獨
推稱于鱗以爲振古之傑即吾兄弟亦不敢後二君
子然尚謂于鱗之詩歌似猶在文上而瑞榖直以爲
文勝詩犯世之所疑及姍侮而不避今者盡得瑞榖
文而讀之則其於于鱗葢有襲魄當心而不可解者
豈直優孟抵掌之似而已也然于鱗之所治不傍及
莊列騷賦與東京之金石而瑞榖時時見一斑必且
曰吾雖貴于鱗不必皆于鱗禰吾閉門而造車出門
合轍則余未之敢許也籍令瑞榖以昆吾之割而潤
澤之了不見痕抑控縱送唯吾意之所使蹊逕盡絶
生機流衍即古人奚讓焉而寧獨一于鱗第瑞榖既
精深於古文辭其應制科業亦時時闌入之至不能
保一書生廪臺察監司名好古者褒賞相繼而卒莫
之援瑞榖意且不悔也曰吾文行後世更有一瑞榖
者必于鱗社而吳生配兩廡濟濟不乏賢吾豈竟不
遇哉瑞榖業以于鱗文勝詩詩當有叙之者故不贅
郭氏族譜序
郭於春秋有國封其後歷漢晋以至唐公卿將相名
賢隱君之屬不可勝紀及明而益著吳郡之郭凡四
五六時時有顯者獨吾太倉之雙鳳里不知所繇徙
里故隷海虞既割屬太倉遂爲太倉人而其留邑者
爲海虞郭其坐徭累避檇李者爲檇李郭雙鳯里之
郭始祖曰大秀曰進德凡三傳而曰璜曰琚曰珎所
稱三郭者皆琚派也檇李之郭又三傳而爲今茂才
太來太來少治經術工屬文徃來教授諸生呉中慨
然歎曰吾大父稱寓公於檇李今者乃著籍矣然不
四世而忽忘其先至使五服之宗漠然若秦越之不
相通余小子敢迯罪乃首展謁二族之壟以及族之
長少得其人相與考擬系胄而譜之曰吾以逝者知
存者以存者知逝者縁本識支縁支追本如是而已
其凡六則譜式也姓原也宗圖也行證也遺文也宗
法也郭之爲郭皎若指掌矣於是故少保嚴文靖公
以海虞之戚序之故少司成李君以檇李之戚序之
故憲使張君以雙鳯里之戚序之而太來意未已謂
王子必頼子而傅夫譜莫法於眉山氏南豐氏及近
代之北地祋祈氏然是四氏之譜不傳於譜而傳於
序今夫問序於學士大夫業人人能舉之問譜於學
士大夫能舉者鮮矣吾郭氏之爲郭則譜也使天下
後世知郭氏之爲郭必子序也余謝不敏謂太來若
於先世有顯者而若斷自明興不作而家侍中拜汾
陽之墓毋論海内即吳郡有顯者而若斷止於三族
不作髙乾邕之通系渤海李蒲山之托根唐公以相
夸重藉豪爲姦則子之志可嘉已其必以予序重子
譜以子譜重郭非余所敢任也
王太史詩選序
余從先司馬宦游京師先司馬毎東過太學歸未嘗
不稱司業王繩武先生之賢也當是時先生質甚深
而望髙旦夕且大拜而以不勝匈奴之跳梁爲憤欲
出竒筴賂結它虜共滅之疏再上與當事者迕邑邑
不得志因上書請 天子還宫布法象魏與天下
更始當事者益衘之惟 天子亦以爲闊踈罷先
生不復用而先生亦竟困阨死矣先生之初舉甲第
讀中秘書年猶在踰冠爲人豐下而晳秀眉長目見
亡不以爲扶摇而上者而一中萋菲之似填綘灌口
金馬石渠之席不獲暖而中廢寘與漁父田叟侣者
十五易歳而後見收亦旣晩矣而卒又廢寘以至死
嗚呼何先生之終始若遇而旋不遇也雖然此尤其
小者耳先生束髪讀書即能爲古文辭亡論西京建
安以至六季大抵釆其材而緩其格若開元大曆之
英則綴而爲韻昌黎廬陵之雋則組而成章其於作
者之旨合矣而會其父封公故與文待詔俱爲吳氏
倩待詔以翰墨冠吳中先生之八法頗似之而世有
併及先生之詩以擬待詔者乃至館閣之論疑其髙
而中原之評疑其易自兩疑而兩失之葢又數十年
諸扼腕而談操觚之業者至不能舉其姓名寜暇究
其所詣哉然則先生之遇又當何如也今未暇論其
文即其詩之存者徃徃朗秀玄著舂容爾雅寘之開
元大曆間不甚易軒輊其於後進暎帶故有餘矣先
生有二子俱才而伯氏蚤逝仲氏之爲古文辭竒麗
甚海内稱之殆過於先生而其不遇至不能取一第
茹藜厭糗而猶不給間與余語及先生悲憤用壯毛
髪盡立出其詩而余稍爲論次之如右夫以余之論
次先生詩而仲氏能廓大其家聲伯雖夭二子皆成
進士有名位嗚呼又烏可以不遇竟先生也
管比部奏疏序
當江陵相君之有父喪意不欲去位而 天子詔
留之是時管登之自南武選郎甫除服待次銓部與
同年趙呉二太史善相約上書請用甲令罷相君位
俾持服二太史之書上而兩比部一進士繼之相次
得罷去登之念以江陵之去就輕而宰臣之不服憂
重即數君子之議格業已章章明著矣而又贅之是
顯爲名髙也者遂輟不復上至明年乃熟計天下大
利弊凡九條可萬言上之朝其最重者復議政之規
務講學之實闢進言之路大要欲使九卿巨寮得與
閣臣面計可否凡閣臣缺必外寮與翰林叅伍而用
而至於所謂闢言路者則直指廷杖諸君子近事之
過相君讀之再三鼻息咈然曰是不欲使我總百揆
耶彼庻僚也兾異日得爲剛成君緩頰而据應侯位
彼且逼我而登之它所言公銓擢之法釐廵察之弊
又多詆訶用事者相率而造相君所以危語傾登之
於是其所陳處繁宗定漕計杜邉釁覈科試咸鑿鑿
可行者一切報聞而乆之相君復微聞登之與諸君
合謀勒居喪前事計登之所陳釐廵察條内欲脩
髙皇帝甲令分廵與御史抗禮御史勢重必不可反
乃出登之按察僉事分廵嶺東諸郡欲以是困登之
果復申故甲令及諸公移約束且請併毋屬督撫先
後疏再上皆不報登之至部欲稍稍申其志不遂而
御史之白簡上矣登之竟移疾歸主計大臣遂以有
疾去登之登之實無疾也尋相君物故諸姦大敗露
天子悉召用忤相君者豪舉跡連不復可勝數而登
之數竒尚猶在嚄唶中不佞讀其疏草而嘆曰是賈
長沙陸忠州儔也其文壓於時小不能脩而决脉中
的若秦越人楚廐尹亡論今不以爲醫經射訣者幾
希且夫賈長沙之召傅寵王也寔供奉京中邸關通
大計屈於年而止耳忠州旋拜相而後謫然長沙之
筴十讐八九而忠州之議不能伸二三君子以爲長
沙顯耶抑忠州顯耶三歳來屈指登之九條獨不能
使分廵與御史抗禮其它亡所不推行業已見成績
即不竟庸登之何害雖然以 主上仁聖與公卿
大夫之明不愛旃厦之地以待巖穴吾固知登之之
必終見庸也
黄汝亨作茅章丘傳小叙
呉興有茅鹿門先生其居官所至負才術顧厄於讒
不獲究歸而以文學收逺近聲其伯子翁積能嗣茅
先生爲文而以不勝任俠夭父子余俱識之獨不識
仲子今章丘令薦卿薦卿爲文能嗣其父余從它所
覩一班而今者游白下所接東土士大夫藉藉章丘
令賢虎林諸生黄貞父薦卿友也而故以文字得余
知一日馳書抵余凡千餘言其傳章丘令亦千餘言
甚工而謂必先生一序以弁之余猶記嘉靖丁巳戊
午間承乏靑州兵使者徃來道章丘甚能悉章丘事
其戸口土田幾若大郡其民富而實亡不吹竽鼓瑟
者然徭役亦遂專一省冠大吏徃徃不能亡槖於官
而搢紳上豪又時侵牟其里閈三十年來業已非故
章丘矣今讀貞父所稱茅令下車之日即减省一切
浮費以萬計平亭其徭役毋使羯羠既寛而後示之
禮相率爲節儉教授諸生經術秇文彬彬矣吾不知
視三十年前章丘何似以貞父所述當隃勝之
主上今者日坐便殿召三公九卿相與講究小民之
依而委責守令甚至以薦卿所著績其最於考功令
無疑也吾少者嘗讀兩漢班范所傳循吏燁燁有生
色而歎晋以後吏治之不能繼以爲無其人旣而思
之非無其人乃傳循吏者之無其人也然二子書要
多采之劉歆荀悅袁宏謝承之徒貞父固不遂得爲
班范將不得爲歆悅諸公哉爲我語薦卿曰勉之毋
使異日功名損於治邑時且以壽鹿門先生曰先生
有子先生所未竟者薦卿竟之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三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四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集序
周是脩先生集序
當建文初人主厭馬上之業集諸郡國賢良文學登
金華白虎之地於是解大紳起自謫楊文貞與泰和
周是脩先生起自薦而二薦者用王國官入史局與
胡光大金幼孜胡若思梁用昭善諸公皆江右人又
皆同官相切劑爲古文辭是脩先生齒稍尊其詩與
文貞皆工爲清雋温厚之語不專以其才逞當燕師
之下金陵諸公皆相約死難然皆不果而獨先生從
容具冠服雉經於學宮之尊經閣 文皇旣紹大位
追僇死難者甚慘至先生名忽曰彼食其禄自盡其
心耳何問爲於是先生獨以其遺體完又能完其族
而於先生之遺詩文其禁亦獨寛然離竄艱難之餘
所存者無幾矣文貞際風雲登宰輔後先生死四十
一年乃始能志先生之墓而微露其歉於是先生之
集稍出有梓而行之者余故嘗卒業焉萬曆之紀元
下詔追表故死建文難者祀於郡國存卹其後人金
陵爲先生死地得群祀而泰和其鄉又有專祀先生
之裔孫應鰲自以進士起家爲丹陽令余過丹陽治
令出先生之集而授余請序之夫先生詩所謂清雋
温厚者與文貞皆得虞揚之逸響固無論即一時諸
公或雄而博或暢而裁要皆雝雝治世之音不大詭
於格驟舉而讀之未敢有甲乙者至一聞先生名而
神氣忽若王目若開而明舌若津而潤諸賢之什非
不工固有黯然沮索然離者要不知其所自也夫子
不云乎詩可以興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又曰興於詩
夫豈直以其辭將亦其人哉先生之文不能當文貞
夥而亦自斐然即詩可以例已余膚立人也烏能序
先生集聊因令之請而抒其願爲執鞭者而已
鄒彦吉羼提齋稿序
彦吉之守黄州也次黄以前之詩而名之曰鷦鷯稿
屬余序之客歲溯長江禮玄嶽以其所著紀游編得
賦與詩如干首而名之曰玄嶽游稿又屬余序之今
者偶余於高座寺盡出其所著近詩爲卷六爲章不
能二百而諸體約略備矣名之曰羼提齋稿又屬余
叙之至是凡三屬客有誚余者曰語不已贅乎哉余
謝曰不然嚮者之序鷦鷯也序其進也以有待也其
季子之聞豳而謂始基之者乎其序玄嶽游也美其
適也以有寓也其季子之聞豳而曰蕩乎樂而不滛
周公之東者乎今者之序羼提也則成矣季子之聞
頌而所謂五聲和八風平節有慶守有序將庻幾矣
余可以無餘稱也已夫賦特其一班耳而有子建安
仁之遺響焉五言古則靈運明逺之雋也七言歌行
則青蓮之放也近體則右丞嘉州之婉麗也總之元
嘉後而大曆前然其所自得要有出乎其表而不受
繩束者夫定格而後俟感以禦卑精思而後出辭以
禦易積學而後脩藻以禦陋觸機而後成句以禦鑿
四者不備非詩也彦吉爲人孤潔自信慎許可寡游
道其自閩解學政歸而杜門尚徉於六秇之圃故獲
自致其詣於四者深造自得乆而逢源烏能難彦吉
哉余非不知之顧少而忽焉老而見役於人以筆硏
爲徽纆其何足以當彦吉也集以齋齋以羼提梵語
忍辱也於世法爲利雖然吾懼世之叢起而役彦吉
也
王孟起詩序
建康爲古帝王都會自司馬氏南渡以至元嘉大明
之世人主得漸息御圉之役而從事秇文士大夫因
之以有三謝顔沈江鮑及唐而得李供奉王龍標諸
賢於是鍾山大江之雄天闕栖霞之麗盡收而入於
子墨之府然其人多河朔之傖吳之儂蜀之賨雋而
稱寓公游士於土著百無一也豈所謂雄麗者不盡
發於人也耶葢至明而 髙帝定鼎爲天地樞九
州八荒之精靈所輻輳於是乎山川之雄麗漸化爲
人傑而薦紳先生則大司冦顧華玉司僕王欽佩陳
魯南太常許仲貽僉臬陳羽伯今大名守姚 輩
山林之儁乃復有金元玉徐子仁盛仲交輩大較不
能與諸公當而今王孟起最後出其地在仕隱之間
其文亦以時法參奪之不能遽脫其習以追角乎弘
嘉之盛然少而爲詩晩益篤好之今其合者置之錢
劉之側不至矍圃之見汰降而就景傅事香山之叟
吾故知其把臂入林也今操觚之士扼掔而談建安
開元驟見余之序孟起詩必大駭以多可少否藉令
苟狥少年之好而唯影響之趣余寜與此不與彼也
孟起與余同姓其命名也葢合得余名與字之一非
偶然者故因詹吏部東圖之請而序之
阮生詩集序
余晩之金陵金陵故賢薦紳游客布衣之藪而至戊
子屬大比士諸能操觚爲古文辭者亦集而以余之
猥先之也車門闢則褦襶螘附揮汗而出褎中詩卷
至不能徧讀而忽有少年子白晳豐下禮恭而宇温
已見其剌則鄉進士阮子自華也已叩其家世則嘉
靖間函峰中丞子也已發其篋則爲詩若干卷曰公
幸一抨隲我使我受而考焉予時忽忽漫應之葢旬
日而阮子已去之彭城累書數百千言申前請曰公
不爲我序我且榖於彭城不復之公車矣亦會予事
小間獲展卷則若從伏日中雷電雨雹交下快其爽
而攝其横又若游太鹵而值十萬之衆車馳卒奔颷
奪轟擊悠悠旆旌之意雖不易尋亦足以雄矣然是
十萬之衆其堪戦者幾不堪者幾而所謂雷電雨雹
其快者與攝者孰勝也子之語出於臆而發於機當
於子之賞而不必盡程於古神有合而亦有離合則
超乎人之表而離則左乎人之轍子且姑竢之今夫
宛之駒左膊有孔而汗血者必千里時其秣縱其聘
及壯而後衘勒焉使其歩驟恊而抑控工誰曰不千
里不然吾懼其蹶也玉之猶爲璞也卞和氏故寳之
矣鑢盪砂石之工未至而遽獻之秦庭吾懼其猶故
刖也子且姑俟之阮子之友陸景成曰生非以子而
重也欲以子而規得所以重也且公之所序人詩夥
矣不必皆名士亦不必皆名語而子應之易何以難
阮生也余咲曰子以爲易者愛而真乎難者愛而真
乎若以愛余規則可矣爲我語阮子篋余序後十年
而余不死必能式新息之銅而刻子名於苕華之璧
談氏文獻録序
談氏文獻録者何録談氏文獻也其稱文者何有
天子之文冠之曰 誥者十一曰 敕命者七曰
敕及 敕諭者十一次祠堂考禮之文也次愚慮草
易之文也次遺稿次摘稿次逍遥集次長嘯集次存
稿詩書之文也次試卷制科之文也次雜言方術之
文也其稱獻者何有獻而名於 朝者有獻而名於
鄉者有獻而以子名者有獻而名於鄉先生社者皆
談之儁也其文則皆談之華也疇叙之談之後人思
永也思永之言曰吾談之先自郯子始出遥裔而以
禮樂訓魯或曰古譚談通譚子奔莒所以有譚譚即
談也夫吾何知譚吾知錫之有談而已錫之談則自
宋五經博士公從南渡始其入明而顯則自御史願
學公始迄於今繩繩奕奕者若而世矣又若而人矣
然而北不得嫓崔李而南不得次王謝者則余之罪
也余不能如薛宗起以片言而起其宗姑爲之志其
文獻者則庻乎以談有聞矣不佞謂思永子言似也
而胡以志子試文也曰此余敝帚也幸程於有司而
用它嫌弃之余廢不用矣夫左丘以盲廢而有國語
馬遷以腐廢而有史記此其材皆足以紀國天下今
古之文獻而余僅能施之於一談雖然此余之所以
志也故不忍弃也不佞乃謂思永是編成而談之里
甍若益而髙其墓之木若益而喬者非以此也耶即
不然而更千萬年有陵谷之變而談之文獻宛然在
目者則皆子之功也已
吳江吳氏家乘序
諸序族譜者曰譜者史也余則曰史者譜也史之興
莫備於司馬遷遷之紀 皇帝三代以至春秋列
國西京世家靡不具其所由來而至於自叙則益詳
矣其他同姓異姓之諸侯於績無可紀者亦必昭明
其世次而爲之年表班固氏因之以至范瞱而後不
能推見世家年表之意而略之而至於自叙未嘗不
追本其所繇始迨大王父而後班班矣乃至脩唐史
而表宰相世系雖於事不甚雅而後之名家鉅公欲
爲譜者更於是取資焉余故曰史即譜也明興東第
貂璫之胃不復能徴其先德而三事九列徃徃拔自
寒畯吳越歙閩之間齒姓寔繁而其乆者至彼此不
能相通金匱石室之藏又僅釆左氏編年之例而識
其大者扵是史不能兼譜譜不能登史而脩譜之家
陋者安於挂漏侈者騖於張餙而譜之用復寖微矣
乃今而得吳江吳氏譜吳以國爲姓其在北而著者
若大司馬公在南而著者若司空公不可悉知所知
者宋有太尉某至端平間而千一公者始家吳江是
爲吳之十一世祖也千一公曰有子三人曰萬一萬
二萬三公固多孝弟力田然未有顯者又四世而爲
孝子公璋璋子宮保公洪洪子宫保公山凡八坐二
人藩岳郡二千石四人甲第六人鄉進士貲郎上舎
若干人百二十年來其纓弁紳衿之盛輝暎吾三吳
幾可以稱世家而當嘉靖之初年譜成於草剙而未
備今其後人承光乃能慨然舉而脩之則吳之爲吳
赫然章矣其紀叙則秩然理矣大槩首之以 璽書
則爲 誥者二十六爲 敕命者二十二爲 敕及
敕諭者十七爲 諭祭者五繼之以譜傳則爲千
一公昭者暨其後者若而人爲萬一公穆暨其後者
若而人又繼之以文獻則爲誌銘碑傳類若而篇諸
所自搆撰附焉又若而篇乃夫欒趙之思二武韋陶
之述祖德雖微言小咏亦有所不遺者承光之著思
亦厪矣余瑯琊之重在晋宋齊梁間至於趙宋益有
聞而明之重則自世大父工部公始寔與宫保公同
第成化乙未進士兩家喬木相望至於今吳中之甲
姓鼎族莫能三焉余故因承光之請叙而歸之若乃
尊始别源敦睦率誼之道則諸爲譜者類能言之可
無事余余且治我譜矣
刻大藏縁起序
昔我薄伽梵之宰世闡化也以大慈力攝諸天龍鬼
神人非人咸集而收之大法門佛子菩薩阿羅漢隨
縁參發賛歎顯宻圎通之妙葢四十九年而所說何
啻百千萬言所度之人因聲入悟者何啻百千萬衆
薄伽梵遷化大迦葉阿難陀繼起而紹明之尚慮登
壇之述不能逮逺而沒身之後微言冺而漸失其真
相與結集成篇以梵音寄梵書以梵書寄貝多羅葉
上至國王宮下至婆羅門家逺至娑竭龍藏靡不轉
寫流布而大教之盛如日中天矣後千餘年而震旦
之文明日盛縁亦漸起所謂菩薩阿羅漢者多下降
於此方而竺法蘭摩騰遂以四十二章經來其後鳩
摩羅什佛陀耶舎輩爲姚秦主翻譯葢以漢兒習梵
語作梵字則甚難而法不廣以漢語度漢字傳佛印
則甚易而法亦流至唐而法師玄奘西游天竺諸方
遂悉奉諸經及慈氏所撰惟識諸論來釐爲三藏官
置司翻譯易世之後得房融所譯楞嚴而教典備矣
然法語既繁傳寫亦不易自通都大邑之外貧賤鮮
事力之家有畢生不能見見而不能自致於是始知
壽之梓而印行之流傳亦復廣矣顧諸經之流傳見
者頂禮供養焚香唄誦而像引隆崇簡袠重大將携
逺致則有所不能循環咀諷則有所不便丹鉛注乙
則有所不敢於是開士宻藏始發心倣弘道比丘尼
磧沙故事以儒書例募梓而尚書陸與繩太史馮開
之相與賛助成大因縁而二公仍各叙之太史所云
彼梵夾者以敬奉爲法事今梓以流行爲法事其辭
甚晳而盡余復何贅獨余嚮者疑觀世音大士以一
人之身而具八萬四千爍迦羅首母陀羅臂清淨寳
目以三千大千之界而無所不應隨應隨足以爲萬
萬無此事今以梓經一端而驗之固可推也夫百應
者化身也不動者法身也梓者法身也流傳者化身
也昔梓圎也今梓圓而滿也以目爲耳是即觀世音
如如不動即曰觀自在也或謂觀世音之轉而爲菩
提逹磨教外别傳不立文字而今乃以梓經擬之不
亦左乎是不然當同泰永寜之際南北人主徇於有
漏之果而泥於文言之粗其用益繁其浸益逺故逹
磨出而救之五六傳而後即心非心之教大行而弔
竒者至焚像弃經書七佛名於袒服而流至於猖狂
自恣併其跡而失之葢棒喝之教窮而教典與宗皆
兩屈矣若觀世音之再轉而爲逹磨也寧不思所以
更救之乎余不敢遽謂宻藏爲觀世音轉要亦能不
失其意耳或又謂此末法時也薄伽梵嘗授記矣念
不乆且歸之娑竭龍藏而何以梓爲即梓豈復有如
迦葉阿難者能傳佛印也則又不然後慈氏而成佛
者非我瞿曇記耶一奮迅而立超三刼夫焉知末法
之中無龍女者出彼龍女寧受記者哉宻藏其勉之
諸爲宻藏縁者亦俱勉之
題姜氏家乘後序
姜氏家乘者何姜氏譜也諸吳之爲姜者文獻皆在
焉姜之先著姓四岳至太公望稱師尚父奄有海岱
世世爲東諸侯迨陳氏起而寖微然猶貴顯於隨唐
間稱名族若吾吳邑之姜則自宋樞宻副使遵始其
後時有顯者十三世而爲明汝州别駕信蚤舉鄉薦
仕不甚逹頗以政行稱諸孫濟不仕然亦有文兩世
所交游多吳之學士大夫有志傳題像餞送說解及
詩歌之屬百餘篇今其裔孫謐 復纂而譜之餘以
例附見焉葢以朝籍按姜則姜無登者以文獻求姜
而姜之爲姜昭昭矣當戦國之交姜之爲公侯者幾
三十世然微太史之世家年表以紀之幾遂寥寥不
復知有姜今以一副樞之後爲世次者且二十而瞭
然若指掌其文辭亦俱燦然嗟乎杞亦侯國也以大
禹之後而夫子猶歎其禮之不足徴然則今之姜豈
直賢於昔之姜而已哉夫姜猶夫昔杞也散而整微
而不冺則譜力矣
潘景升東游詩小序
潘景升從余游毎見必出其所業余因得以窺其進
而至歲之戊子秋謁余於金陵右司馬邸是時景升
方與其儕偶相逐而角鴻都門之業尋乆不利亟去
余時卒卒未暇叩景升今年二月復游金陵則益梓
其近詩若干首曰東游篇葢景升家黄山白嶽間而
又好游若金陵胥臺虎林山水固其比席間物至是
遂渡錢塘栖四明四明襟海而孕山東湖其中古刹
名蹟處處皆是景升與二三君子窮舟車杖履之勝
發而歌詩徃徃清逺藴藉如金閶鑾江諸曲能以宋
齊樂府之調而出入建安之門近體要亦不下大曆
雖山水之勝有以啓景升而景升之深會獨詣其靈
承者自不淺淺也間與其鄉衮方司徒及之方公欣
然意合獨謂景升恂恂太學諸生歩武尺寸不失而
詩多燕姬越女謔浪挑寄之辭是不累異日縉紳間
聲耶余報公將以景升眞有之乎古之才人墨士志
有所不遂則必借以發舒其抑欝才有所不盡則復
借以騁騖其藻麗此齊梁之所以輝暎一時而青蓮
少陵氏之所不能廢也令景升而攺玉甚易雖然何
以稱哉司徒無以難也因志扵簡端
華補菴先生詩集序
嘉靖間無錫有華從龍先生者弱冠而自邑諸生游
太學可二紀而以尚書經魁順天薦又十年而成進
士業五十餘矣爲郎未六歲而自免葢□徉於湖山
之社者又一紀餘而以考終先生故好爲古文辭不
以經術廢以故得晩逹而古文辭有儁聲無錫與吾
郡比壤郡故饒名士大夫若文徴仲父子祝希哲陳
復甫許元復陸叔平彭孔嘉周公瑕袁魯望之屬有
屈年而與先交者有屈先生年而與交者下上揚扢
無時不過從先生父曰海月翁擅計然之策起家埒
素封而先生能以義散之葢終先生身五服之内外
宗戚亡不濡潤者環所居而稱里人亡不囷廪我者
吾郡之名士大夫皆以先生故不虞陽家鷫鸘而先
生之槖則已枵然垂矣先生之詩得之文氏諸君子
爲多故不欲劌刻銄索以崇其格而極其變然大要
和平有藴藉語必實際藹然盛世之遺響也余之先
人大司馬公同先生舉於辛丑余弱冠時侍先生坐
見目以小友未幾而竊從郎署後以使事歸飲先生
緑雲窩眉宇襟度談笑非復人間人也自是俯締姻
好余嘗竊謂吾家右軍五十餘辭郡不出先生之蚤
退與之近而無競過之鄭公業有田四百頃而食常
不足先生之好客不問產與之近而不爲名髙過之
至於灑落消摇不佛而禪庻幾白香山詩亦稱是乃
若真休之圃菰川之别業(吞彼)履(道里)者三四所少僅蠻
素耳目之奉耳然亦足以觀先生矣先生所著詩文
凡數十百卷多散佚而其存者曰句吳集曰近游集
曰北游集曰江州集曰攺南集曰真休集其子司諭
明伯鴻臚存叔輩能習先生之詩而不能梓至其孫
太學之充始梓之而問序於不佞世貞嗚呼先生已
矣世之慕先生而不及見者求之兹集求之而又不
能悉先生則有不佞序在
巨勝園集序
鎭國中尉唐孔炎父者食邑於南陽與余竿尺還徃
者一紀餘矣有子器封未冠而出其文甚竒余時見
孔炎詩不甚多幾欲用吾家故事舎渾而就戎孔炎
不以爲恠凡有所蓄古法書名画之類皆屬余評題
今年春三月忽梓其所著巨勝園詩集寄余余讀之
而甚愧嚮者之鹵莽於孔炎也自余與歷下生脩北
地之業慕好之者靡不鴻舉豹蔚金石其聲以自附
于古而才情未裕景事寡劑騖於雄竒莾蒼之觀而
畧於澹蕩優柔之致識者歎焉孔炎長淮以北人也
其調甚和而致甚清使事必愜拈韻必穩髙處可歩
武摩詰逹夫下亦不失錢劉亡論余家東吳不能盡
廢其嗜即于鱗而在亦把臂入林矣集中詩凡四及
余然一見而三不見宜乎余昔之鹵莾也朱邸中洪
都用晦最蚤善余前年爲其誌先輔國墓次年序宗
良詩今年復序孔炎詩且當復序孔炎之子器封文
矣視丁敬禮之於陳王陶隱君之於劉俁差不爲負
哉或謂孔炎集獨偏於近體以爲未備夫古有以一
五言爲長城者有以一絶爲宮辭者偏至之聖何必
减於具體之微哉孔炎其肯余言否
張孟奇廣陵懷古詩序
天下所艷稱古蹟名勝關之西長安稍東洛陽江之
南金陵姑蘇錢唐北則廣陵廣陵固東南大都會也
當大業時滛主輕弃星拱之辰而寄悰此邦竭海内
之事力以張餙之至唐而建節爲巨鎮又以轉運度
支之饒益之於是廣陵之富甲於諸藩鎮詞人騷客
又多爲歌咏以益之而古蹟名勝燦然備矣一敝於
五季之李再敝於南渡三敝於宋李四敝於元季遂
蕩爲烽火戈鋋之塲朝暮異主遺黎孑然始以十萬
家稱旣而僅十七家耳以我列 聖之生息南北
之喉吭其盛獲稍稍差復然而一鹽客藪耳其於大
雅未復也南海張孟竒今之才子也試於南宮不利
奉其大人命游學於吳楚間而時時托栖廣陵嘗慨
其古蹟之漸湮而名勝之不易屈指也愽攷之文獻
而得二十餘事事各有詩詩各有序序則雅而裁詩
則麗而婉有賦有興有頌有風讀之而蕪城邦溝之
巨麗喆士之義訓滛主之侈心若在胸睷間矣孟竒
伉者晩節以功成見嫌 而上春秋髙不遑究身後
事於一切贈謚封錫之典皆闕焉傅自是頗傍落不
振至不能名潁公而潁公有一兄曰友仁以公故授
冠帶總旗蚤卒亡子潁分之長子曰駙馬都尉忠所
謂尚翁主者也次子曰孝出後友仁孝傳子漢又亡
子於是族之人保安州守潤以其次子寧爲漢後得
世其職凡四傳而爲昭信公某某傳今昭信校尉錦
衣百戸時忠信接禮人也任職亡害當遷而念其母
老不安燕中養請告扶侍還杭之忠清里以其暇頗
脩秇文之業春秋行視先壟慨然而歎曰傅之指不
爲少矣乃貿貿焉不能名其先甚至命名不相避凶
禮不相通使我華胄之遥遥幾於伊川之被髪而祭
者是非余責哉於是始論次其先德而斷其(始曰)吳邵
公之少孫思進公支子宗也徙内黃内黃始也思進
三傳而玨徙鄆之城湏城始也又兩傳而獻簡公徙
孟之濟源濟源始也又五傳而至孫髙徙杭之仁和
仁和始也其弟亮徙鳯陽而潁公繼之弟錦衣孝傳
子漢而絶仁和之族寧繼之孝支子宗也時旣已論
次其畧而介友人蔡大節以書請曰不榖人下中何
能光昭其先而整齊其世次以肅睦宗族惟是不忍
於傅之冺冺等於儓皁耳唯是吾子之一言而天下
以爲惇史幸憐而弁之俾以傅有聞焉夫余安能重
傳且古所以叙譜之意則宋之諸賢已略盡之復安
用贅余獨悲夫潁公之功大而報微也隆慶初余以
前觀察召用應 詔陳言請録 髙皇時功臣而
首推潁公以爲當封王爵繼絶賜祭格不報又二十
年而召佐留樞復極言之主爵者嚄唶以爲潁公
誠大然事乆逺難明且其後凋落無可問者封王則
疑重繼絶則見欺請姑竢之 詔可主爵者議嗟乎
以傅子所稱世系傅之爲傅班班也又何虞欺雖然
士風之漓甚矣使余稍知潁公之族繩繩若是余亦
當捫舌嫌之避安敢婁陳之哉若爲傅之後人不必
不名潁公當 世宗之元年上巳采撫臣議祠公於
滇血食世世勿絶矣
重刻古画苑選小序
余填鄖時嘗欲薈蕞書画二家言各勒成一書苑已
就多至八十餘卷欲梓之而物力與時俱不繼其画
苑尚未成乃稍褎其古雅鮮行世者各十餘種分刻
之襄南二郡郡地僻不能傳之上都又會聞襄本已
蕩於江適友人王光禄 有志慕古余搜篋中僅得
画苑授之俾翻梓以傳光禄請余題首余嘗謂書固
小技然紀言紀事要必托之以傳若画最爲無所係
者譬則天地間之佳木麗卉而已夫佳木麗卉了無
益於天地然使大塊之内盡刈而爲甌脫鞠而爲黃
茅白草何所取觀哉故夫画之用饒才情者以爲無
聲之詩而愛紀述者以爲無文之史良有意也若夫
推原證品合文與獻而紀之唐以前雖人殊要之皆
不可及已是役也姚剌史某 實司校讐焉法
得附書
弇山堂别集小序
弇山堂别集者何王子所自纂也名之别集者何内
之無當於經術政體即雕虫之技亦弗與焉故曰别
集也王子弱冠登朝即好訪問 朝家故典與閥閱
琬琰之詳葢三十年一日矣晩而從故相徐公所得
盡窺金匱石室之蔵竊亦欲藉薜蘿之日一從事於
龍門蘭臺遺響庻幾昭代之盛不至忞忞甫欲命管
而病妬之旣而自惟材力綿淺一不稱也所覩章奏
竿尺賦頌之類鮮足褎者二不稱也是非小有不當
流禍後世三不稱也而是時倡道者謂王子毋受役
於筆硏以鑿性靈自是絶意不復作其它有所聞見
偶書之赫蹏以數甓貯藏尋得間出之編次成秩凡
九十 卷携來金陵署中梓人翁生見而異之固請
付剞劂是書行異日有禆於國史者十不能二耆儒
掌故取以考證十不能三賔幙酒次以資談謔叅之
十或可得四其用如是而已而翁生者乃欲強以灾
木何也惜乎吾見若之懵於什一息也
艾氏族譜序
艾無他族其先頴事齊爲大夫食食邑於文因以邑
氏派分而二曰秦曰蜀蜀之派别而六而其在滑石
灘者復分而四宋世諸艾多仕爲名卿大夫至 明
而益盛有給事中廣御史大中丞璞少司馬希淳侍
御朴左伯可乆然皆散處一方而楚平江之派亦多
仕宦爲州邑職至今大鴻臚公穆兄弟而大顯鴻臚
之兄曰萬安令科居官有聲實鴻臚公生而儁異傅
學工古文辭其在郞署屬權相固恩寵不爲其父服
而大璫爲之内主視事如故公奮身與今太僕卿沈
純父抗疏極論之拜杖 闕下肉盡見骨行戍萬里
與鬼分日顧其氣益王節益固最後權相死大璫逐
天子旌召忠直敢言之士以不次待之而鴻臚公獨
逡廵未之應其難進易退之操爲士林模楷而前是
鴻臚公嘗慨平江之艾齒日繁而未有譜也其先日
益冺冺而其後日益林林也思有所以整齊之而會
萬安公嘗以書自通於侍御朴盡得其先世之詳鴻
臚公乃始纂集成譜凡六則曰譜例者其綱也曰世
系者始自孔大夫以至秦蜀之派咸備焉獨詳於平
江者志覈也曰大傳者宋一人明二十五人傳所知
也曰家禮者示軌也曰族訓者敦睦也曰撰述者鴻
臚之疏與紀難皆在焉而竿尺附之識大也嗚呼天
下自是真有艾矣當鴻臚公之抗節犯難初不復知
有身寧復知族然今無論紳衿之與閭井覩姓而稱
艾者必愯然曰得非鴻臚公耶是忠賢族也昔蜀人
薛宋起以片語抗魏帝而得髙其望帝謂之曰卿殆
起宗耶非宗起也若鴻臚公者起艾宗者也當魏之
時代北貴姓有去斤者特賜爲艾然則艾亦有它望
也耶公姑識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五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集序
西陵董媛少玉詩序
周元孚氏以節槩冠一世凡再上疏再得罪以讁而
直猶末已其扵星曆弧矢劍術無所不通精而尤好
爲古文辭即世之作者無以隃勝之始婦得安人汪
美而賢爲元孚舉五男子皆育汪尋卒元孚痛不欲
置偶乆之感異夢乃問繼於董而得少玉者董女字
也兄曰侍御叔玉既歸元孚即能撫其五子如汪已
出謁舅姑即又能奉事舅姑如汪已而相元孚御臧
獲大小理家秉無弗如汪者元孚心異之問能讀書
否曰僅識字耳然見元孚時時誦唐詩則亦誦唐詩
所臆記可千首更問元孚詩止此乎元孚曰三百篇
其祖也遂益誦三百篇以至漢魏六季諸名家亡弗
誦者乃稍稍出其竒以與元孚酬復元孚益大異之
謂若詩成吾當叙而梓之以傳後世少玉筦然曰吾
婦也而又君之婦婦何必以詩傳即傳而以君之婦
天下孰不謂出君手何梓爲元孚服其言而止元孚
才髙而氣雄間不勝其用壯而少玉則清潤婉秀徃
徃發於情而止於義有不盡爲閨□所束者當其得
意時即元孚恍然不覺其左次而亡何少玉以羸疾
卒卒之年二十九耳元孚鳩其遺篇什多散佚所存
僅若干首乃梓之而請序於余余讀之曰元孚而不
見夫三百篇乎二南而下多出於貞婦良媛之作刪
者葢録其語而不必盡徴其人謂可以風可以志而
已至於漢而始有能舉其人者獨司馬之文君秦之
淑能與其夫子相偶敵文君之不以禮合無論然淑
亦寥寥乎不能數章何敢望少玉哉少玉調雖止於
唐然不落宋元矣使天假以年有自唐而上者咄咄
逼元孚世且以元孚詩或出少玉手元孚甘之乎少
玉他婦行尤工具元孚序及馮開之太史所爲傳中
喻吳皋先生集選序
當嘉靖隆慶間有愽大剴亮鉅公若光州喻司馬吳
臯者其敡歷南北禦圉安攘所在著聲實余嘗有傳
傳之以爲真一時社稷臣云公故好爲古文辭冥探
隱索務出於人所不恒道然才髙而氣雄朝有所請
夕靡不應故其所搆撰爲最繁操觚之士咸服其盛
而駭其竒公厭世者乆之而冡子督府叅軍少極悉
其遺集見委以刪定曰毋貴多貴在可傳而已余卒
卒鮮暇葢僅閱歲而始能致雌黃之力凡得十之三
以還参軍而僣爲之序序曰文之所從來逺矣自孔
子爲辭逹之說而釋之者曰文者順理而成章之謂
於是鉤棘晦僻者若在所汰斥而不載然孔子身删
詩書而喬僻峭厲之齊秦詰曲聱牙之之盤庚皆存
之而弗去至風之别而稱騷也則楚人之所以托風
其君者務爲纒綿迂晦之辭以自藏而少露其指則
辭逹之說有所不能盡用譬之於天日月清寧者恒
也雷電霰雨晦冥搏擊者其變也譬之於山逶迤坦
陀者恒也羊腸鳥道嶄削斗拔者其變也要之其變
也亦恒也詩之變至於任華馬異極矣文之變至於
樊宗師極矣此皆知變而不知變之爲恒乃喻公獨
不然其險也必無躓其深也必無弗逹要以說諸心
而暢諸理澤如也然則識公而未盡者駭其竒能盡
公者謂公之實毋愧於逹也必以柔曼靡麗望公若
不足夫靡柔曼靡麗江左之音辭而中原之所不屑
也嗟乎使立而膚也毋寧立而骨哉少極第行之有
劉子威袁履善者可就質焉
彭戸部說劍餘草序
彭潤玉先生者自諸生而貢禮部以選人分教宣城
屬其子夢祖成進士爲戸部郎弃官歸受其封故人
或稱戸部君亦或稱博士君云先生而好爲古文辭
乆而晩節益甚萬曆之戊子余起官白下先生特自
全椒渡江屬故全椒令佘君介以見余出其所近著
詩一卷文一卷曰說劍餘草命之序余復從佘令所
見先生前集十二卷曰無氊堂者得合讀之然後知
先生所詣之深而且博也其詩皆婉曲工至能發其
情以與才合而不傷格至於七言律尤有斵輪中鵠
之巧若序記書傳之類古色與生氣相射於西京大
曆吾不知何如即非近代所易辯也吾嘗屈指 明
興以至于今能爲古文辭者亡慮數百千家其卓然
名世者亦可數十百家要皆廟廊山林之傑乃欲舉
博士廣文而稱之則不過臨川聶大年吾郡黄應龍
戴章甫陸象孫三四君子而已大年象孫以詩勝應
龍章甫以文勝然皆厪厪膚立而至用其子有名位
優游素封者鍾記室之品不能名一人此何以故凡
爲博士廣文者勢必乆困諸生諸生之業不過剽竊
儒先之緒而微餖飣組織之欲分功於古文辭則其
業踈以古文辭間之則其業雜加之以歳月磨而耗
之甫得一官有餘晷始欲呻吟以從事古之作者而
不知其精已銷亡矣故夫山林之傑必其不爲諸生
者與爲諸生而不終者也若乃有子而稱封君者其
得志當亦以晩是不握牙籌操利孔漁獵其鄉閭以
爲子孫計則必恣鼎味擁姬姜呼盧飛白以極當年
之樂而尚恐不足寧暇剌促筆硏間哉先生之篤嗜
在古文辭其始不以諸生之業奪其後又不以封君
之饗奪宜其所著述富有而日新若此也語有之用
志不分乃疑於神其然哉余近一見夢祖詩以更超
先生乗而上之父子間自爲知己若此先生之集更
未可涯也名曰說劍餘草夫莊周隱士耳其著說劍
能使人攘袂而思奮陶潜之詩何其冲然澹宕也詠
荆軻一篇慷慨感激於劍術之踈深致意焉然則先
生之壯心寧獨栖栖於一文苑而已也
大中丞顧公撫遼奏草序
御史中丞通州顧公益卿之爲戸部郎即以才選而
僉福建臬計平邵武黨斗亂民尋遷廣東之叅議以
至臬副從征山冦有功而中忌者歸乆之乃補僉滇
中臬解順寧大候二州土酋之搆詔還公叅議於浙
江兩年復還公臬副而飭覇州兵事會浙有驕卒之
變屬撫臣銅梁張司馬宻捕誅之司馬恐不任於是
奏留公浙江以自翼凡十日而驕卒之首惡悉授首
詔加公三品俸以原官飭薊州兵事覇薊俱 天
子之東南北門而公皆以才選公至時方有稻田使
者公與之合筴興水利募農耕奉行之臣凡十餘道
而獨公所治已見利數倍會遼左之撫臣缺詔推賢
能知邉務者公遂超爲右僉都御史以徃公上疏力
辭謂徃歲於藩臬前後薄有成效皆因人成事身所
建畫又多不待竟而遷浙中之役甚愧同事者或以
小嫌見累而己獨得超拜甚不安誠願以故秩爲縣
官捍薊邉且得究稻田之利優詔不許而以稻田事
責代公者公旣至屬虜大人與征虜前將軍太保寧
逺伯李公合筴討之公任謀李公任勇大破創其衆
斬首虜以千計鹵駝馬牛羊萬餘公叙所以勝狀宛
曲如畵而力推功於寧逺請毋賞及臣賞及臣不足
以勸戰士 天子爲之首録寧逺而公與總督王
公俱遷公自僉而副賞亦差次之當公之在遼遼困
大水千里爲甌脫公請開海禁議蠲䘏得報可公益
與總督王公大師李公條遼事之所以難大勢有四
謂邉長虜衆兵寡餉薄畫圗貼說而上之其所思以
濟拯之筴甚詳 天子得公疏下大司馬大司農
議之亡不朝上夕許公自是益發紓諸所建白與注
措略相當自公之在遼士飽馬騰遼遂以重冠九邊
議者知以戰功推寧逺不知所以作寧逺之氣而礪
其爪牙者固公力也吾觀近世之善言邊事者於西
北推楊文襄公應寧於東北推翁襄敏公仁夫於南
推王文成公伯安文襄詳而不甚文襄敏文而不甚
暢文成兼暢與文矣而不甚覈乃具體集成則惟公
哉公與予交頗晩而最爲相知癸未之冬余與今相
國太原公俱杜門却掃有志游方之外公謂余毋事
筆硏謂太原公毋應世今太原公已拜相樹平章之
績而余亦謬誤一出不唯不能從公教而郤筆硏之
累且爲公犯綺語戒矣公自薊以前所興立不能自
逹之於上而徃徃托之移牘丁亥而後其因驛上封
事者又不知其幾余所叙僅公一斑耳公於出世經
世二端似能合之余且與太原公托自解焉當不以
我爲綺語也
休寧茗洲吳氏家記序
自太史公之爲史記而别叙傳於其後欲以明其所
以作史之意而推本其世系而尤詳於顯賢者班氏
之史亦因之自是若曄若約之類雖或文有詳約辭
有工拙要之惟二史之歩趣太史公之傳其父談也
班氏之傳其父彪也二史之所從草也若周之衰春
秋戰國而名世家漢之初両姓諸侯王而名表者則
本始派系皆彬彬可考譜由是昉矣休寧之吳故姬
姓其先自太伯凡數十傳而國滅因以國爲姓長沙
忠武王而後代有顯賢不絶其在徽郡至數萬餘指
而休寧獨擅其半休寧之南曰鳯山以唐左臺公始
也其西曰龍江則吳媪始也鳯山之指繁不能自衣
食有吳媪者婺而材携其孤處焉篳路籃縷以啓山
林西徙之吳乃有家矣凡四傳擇饒地轉爲茗山茗
山之吳吳始有族矣當 明之興茗山之吳已草創
成譜而東山趙子常占之以爲吳之後必大葢百有
七十年而尚冺冺如也最後乃有吳廣文子玉父子
廣文之父曰隱君某博學工古文辭慨然有意於先
世之業取舊譜而新之整齊其世次佹就緒而卒年
僅三十九富是時廣文猶在髫輙抱遺書而哭曰孤
不執觚管而以終先人之遺志者有如日未冠讀經
史秇文諸篇凡數百千萬言其所撰述凡十年而傾
邑又十年而傾郡又十年而傾海内學士大夫咸曰
吳子今之太史公班氏也廣文踧然不佞惡敢當之
乃出隱君之遺書而加鉛塹焉曰姑有以矩矱我庻
幾吳德之不墮葢既成而名之爲家記所以不稱譜
者何以非譜所旣也亦吳史也曰記者何謙辭也爲
記之目凡二十卷凡十二用太史公班氏法也其序
例辭則左丘語也諸序吳氏家記者咸曰吳子今之
太史公班氏也吳子辭而歸德於隱君則曰隱君吳
子之談與彪也弇州生亦云吳子聞之請而弁諸序
者
少師大冡宰贈特進太傅蒲坂楊襄毅公録序
萬曆元年十月少師吏部尚書楊公以末疾乞骸骨
歸里 上不允若曰是唯 皇祖考之所爰立
以佐余一人將統均是毗温詔凡再下公請益力始
予馳傳歸賜寶鏹綵幣以行且曰卿其彊精神善醫
藥庻幾旦夕有瘳以終毗朕明年八月公疾益甚薨
於蒲坂之里第事聞 上爲之震悼輟朝下所司
援故事賜祭者九卜兆域以葬特贈太傅謚襄毅公
既葬乆之長子今少司馬俊民以大理少卿遇覃恩
得追贈公特進於是司馬乃合公所得敕命二通誥
命十八通勑諭 十 通諭祭文九通録成帙而故
太師徐文貞公撰神道碑太保吕文懿公調陽撰表
前太師張公居正撰誌銘太師張文毅公四維撰行
狀與諸所司覆請之疏悉附焉於是乎榮哀之誼備
矣吾吳中飭兵使者李君淶梓之郡而以司馬之指
來問序不佞守尚書郎時嘗得望公於班行中風采
如峙玉旣跡其行事則昌黎氏所謂龍虎變化不測
傑魁人也又旣而以通家子命不佞則春風霽日靡
所不煦朗葢是時倭虜爭跳梁蠶食我喉咽要腹之
地邊圉之職儲胥者智力俱困而不能支 天子
方自管三尺日以雷霆殷殷其上而柄臣乃隂操其
喜怒以爲威福當是時中外之望獨寄於公一人公
不愛其身與其材力以應之四出而將數萬之疲卒
於西於東北於東士奮而騰卑城淺隍忽若易而金
湯者醜虜逡廵遁逃而不敢犯間一接之斬首鹵生
不以數百千計不止三入而領中樞北筴虜東南筴
倭西南筴苖獠明光之疏朝上而夕報可無一不當
上意片紙下於萬里之外奉若神明而不敢貳雖柄
臣睥睨其傍以伺公之隙而卒不可得自是歷佐三
朝或長銓地或仍領中樞或再長銓地皆與大相相
表裏大相明則直以伸其志大相忮則宛以完其節
所謂大相者其勢之軋時負而時勝而公故皎然自
若其官則自太子少保徧歷東宮三師以至人主之
三少其禄則正一品而勲則柱國階則特進子孫多
賢貴若少司馬及進士俊士都督府都事俊彦都督
府同知俊卿胄子俊臣諸孫翰林檢討元祥而下凡
十餘人繩繩趾美弗絶論者多美公一時之際以爲
君與臣合嗟乎君臣之際葢難言矣 世宗皇帝
得聖之威而大相中間之爲之臣者十一得如公否
也不然且以爲人與天合然所謂人者凝之獨在公
公故純心與才合也逺固未暇論公之鄉人在唐有
裴晉公者其禄位名德出入將相大較與公類第公
之處敵難而裴公之處敵易然裴公之告成者竟一
蔡州耳而竟不能得志於鎮魏公之婁出而婁不挫
抑何逕庭也裴公據上相數爲居其下者所扼如皇
甫鎛李逢吉李宗閔輩時側目焉揆席摇而弗獲暖
乃據公上者豈盡賢顧安公而公疑裴公之後無顯
者彼郭汾陽李西平之後顯矣而椎不文故不能悉
紀三公之盛而著之琬琰自史傳外寥寥焉以公今
日之紀視三公其天之合何如也君子以公真能臣
公之子若司馬諸君真能後故不辭而授簡焉以復
于司馬
大司馬趙公燕石集序
嘉靖中余守尚書郎獲接天台趙公於御史臺時公
以盛年据顯位然多折節待後進未嘗一露得色而
同舎郎有應君明德者時時爲余言趙公之爲長者
自天性非有所矯強也余出副靑齊臬坐家難歸而
公歷左右司冦以至正位留都大司冦其清白之操
持衡之守爲天下平而是時公之父母年八十餘尚
徤匕箸旣以公考最封如公秩矣公乃懇乞骸骨歸
養凡再上疏乃得請而屬 先帝更新朝政於大僚
庻尹有所登黜中外臺省諌臣爭稱公賢不宜老之
林壑詔特起守故官尋轉南亰大司馬叅賛機務所
以寄藉良至公既依依二尊人膝(下不)忍離復再上疏
乞休温詔許之然公至明年忽遘疾不起而二尊人
故無恙也縉紳先生毋不以國寳家楨一時摧折爲
主上與公之父母惜而又重公之始爲忠而卒以孝
終葢両完矣公卒之年而貞復起叅浙行省又二十
年而始遷今官趾公後道經毘陵晤公之介子某别
駕君出公所撰名燕石集者凡四卷授而俾卒業焉
乃歎曰公真長者公真長者余雖少於公十五歲然
當公之見接時以操觚之末技猖狂都下都下諸公
工其業者靡不悉出所長以相揚扢而公粥粥若無
所知能詢之人不知趙公工是業也應君故好古文
辭然所以稱公獨長者耳亦不言公工是業也今讀
公詩則皆和平郎爽有朱絃疏越之音而五言古近
體尤自長城至於文典雅簡勁太羹不和之味流羡
於齒舌間彼横溢而自謂才鉤棘而自謂調者故退
然而下風矣公不以名其業使操觚之人無能名之
及藁存而目之燕石公豈其石也要之竟不欲以其
長鳴終始不離長者乃爾公諱大佑字世徹登乙未
進士别駕名成孚故嘗司諭嘉定與余善温敏而文
有父風
風士録序
風士録者何侍御李公按吾吳四郡輶軒所經以公
車之業試士而録其尤以風者也稱風者何縁詩起
也若列國之有風云吾呉風之在詩者故輕靡以華
勝今而華實衷矣在公車業者故純雅有方幅今或
用才而過以險語盩調相角矣日者大宗伯有憂之
爲 上言諸省與南宮大造士必取通明經術不
詭於道者不然即才而竒弗録於是齷齪選愞之士
亦時時雜進而輕俊少年之用屈諸輕俊少年咸相
驚謂大宗伯之微指欲右中州而左吾吳若越不知
其所推引而爲後進模楷者故太傅王文恪公尚書
瞿文懿公二公吳人也御史中丞唐公唐公晋陵人
晋陵亦吳也大宗伯之所左在今吳而所右實在昔
吳也侍御公復憂之豈其未易而今將強變而昔或
兩墮即是故輶軒之所經首以試士爲要及竟試士
之業而後喜可知也曰甚矣風之易也 天子之
可大宗伯請僅歲餘而翕然一變至此哉即無論三
公之謂何彬彬乎質有其文矣吳守石君請梓之曰
故事也李公曰梓之第省可三之一梓而多以爲諸
生好則可以風之則未也葢僅百餘篇云世之小公
車業者謂經生之文多割餙而於聖人垂世之訓無
所發論策士之文多剽括而於聖人經世之用無所
補夫士藉以應弓旌鵠耳安用是紛紛爲是不然在
上者患無以風之耳風之而能去其割飾則聖訓也
能去其剽括則聖用也語有之今之樂猶古之樂也
夫不佞未究於此者聊以塞公與石君之請公按呉
值大水旱上書爲元元請命得報蠲賑以數十萬計
諸所摹畫哺袵之筴萬方石君能奉而行之於吾夫
子富而教之之旨葢兩至者公濟寧人甲戌進士石
君黄梅人庚辰進士
文起堂新集序
張幻于有堂曰文起而名其集則詩若文咸萃焉其
續集則有文而無詩今者復携一編曰新集過余則
有詩而無文謂余姑爲我更序之余始識幼于甫二
十白晳美姿容與文徴仲王禄之諸先生游當是時
其才横肆不可當讀之若入武庫雖五兵爛然不無
利鈍至卅餘乃始稍稍就繩墨而以清圎流麗爲宗
畦徑雖絶而精思微遜所謂文起堂集者也余讀新
集則情事劑矣意象合矣出之若自然而探之若益
深博而去其雜竒而削其險劌而洗其跡于是乎幻
于之詩成矣幼于有所搆撰余輒爲之序之丁亥卜
藏于██山之█而屬余草生誌今者去耳順尚四
載其大用固未可量而所搆撰亦詎止是哉雖然余
老矣所以爲幼于不朽者伎亦殚矣夫玄晏故不能
勝左思陳王卒何藉乎敬禮夫夫亦可以已矣
集虗齋書義序
異時大宗伯河南沈公言諸生少年之爲公車業者
日習爲恠誕以相髙而不得聖賢立言之旨宜一切
通行裁正以成弘間爲鵠故王文恪公瞿文懿公爲
羿當是時天下之士有不應有不應而吾呉爲二公
之鄉以故其應爲稍速嘉定則吳之下邑也前沈公
而爲大宗伯者其邑之徐公徐公博暁經術攻古文
辭而間出其餘以治制科業又少時嘗與瞿公相下
上以故嘉定之應之爲尤速今進士李先芳鄉進士
金兆登胄子徐兆曦張其廉諸生婁孟堅等十一人
皆其邑之良而游於徐公之門及爲其子壻者也相
與琢劘其業曰使吾瞷然而遽欲紹明成弘之統則
有所不敢拊膺濶視而自附於二公曰吾其文恪乎
子其文懿乎則有所不能務於弔詭而自逃於新令
之外則有所不可剽腐趣易以求合於用事者之目
則有所不屑吾求得聖賢之所以立言者而已矣求
聖賢之所以立言者求之心而已矣吾兒士駿奉其
辭百四十篇以示余讀之見而劌而不刻肆而不驁
馴而不凡歩驟有節咀諷有味庻幾乎求之心者哉
嘉定故多材然於科目徃徃不能當諸邑自今而徃
將習習霞舉矣其爲我謝徐公得非公之力也歟
王夢澤集序
楚有王夢澤先生廷陳者當正德中成進士髙第讀
中秘書以伉直故卒廢死余爲郎時先生尚在念不
獲侍門墻獨得其詩若文習之以爲快歸吳有秇苑
巵言紀其儁語俠氣頗稱于人人而未能定其品晩
節宦游金陵而先生之孫頴州太守追伊重梓其集
於郡而俾余序之余故嘗通楚檮杌諸家言竊謂春
秋之季其主篳路籃縷以啓山林其民魋結左袵日
尋于干戈豈復暇問觚管之業而時已有倚相伍舉
者出而綜墳典嫺辭命厥後屈左徒氏遂以騷辭開
百世宗而宋玉唐勒景差之徒相與紹明之及秦漢
而後小有顯者亦不能與東西兩京之彦埒至唐而
僅有襄陽杜氏孟氏杜氏之業差爲宏博與屈氏分
途而偕不朽若文史論建可稱述者抑又鮮矣明興
百五十年而始有先生先生甫弱冠天才横溢飛聲
秇林超宋乘而上之歩武開元大曆以與六代接文
則自西京而下之亦不失六代其尤雅雋者書牘大
小數十言言子長少卿也詩無所不工麗而五言更
長城矣先生既以直廢死不得珥簮荷管爲縣官司
述作之柄繼先生者三太史俱以愽大竒偉稱雄館
閣間然有韻之辭視先生不啻徑廷也後先生三十
年而先生之鄉人則呉明卿氏先生有專詣而明卿
取兼能若今周元孚鄒孚如諸君子交轡而馳康莊
焉能舎先生赤幟哉嗟乎衡泰嵾二嶽七澤三湘山
若増而嶐嵸水若闢而灝溔者其爲先生輩耶非耶
余文蕪不能當先生雖然頴州以爲前茅而余且私
其驥尾矣
梅季豹居諸集序
弇山人曰余少年時稱詩葢以盛唐爲鵠云已而不
能無疑於五言古及李于鱗氏之論曰唐無古詩而
有其古詩則灑然悟矣進而求之三謝之整麗淵明
之閒雅以爲無加焉及讀何仲黙氏之書曰詩盛於
陶謝而亦亡於陶謝則竊恠其語之過葢又進之而
上爲三曹又進之而上爲蘇李枚蔡然後知何氏之
語不爲過也四言則國風而後絶矣騷則左徒神而
賦則文園聖葢並軌於康莊而分鑣於廣莫本不異
也厥後以鋪張駝騁相競所謂記繁而志寡者班張
而下咸有之以故賦之用日廣而騷遂屈斯義也徐
昌糓之談秇胡元瑞之詩藪能稱之而獻吉與仲黙
間能爲之今天下之操觚者不少矣徃徃樂近體之
易入耳而輕得名洋洋乎靡所不條貫至於歌行之
類則艱習之何論五言古若騷賦風雅與之談未有
不思卧者矣戊子冬爲有舉宣城梅季豹者曰是夫
也能不爲近體人也已而季豹來謁今年冬則出一
編所謂居諸集者見示則皆騷賦四五言古詩余乃
以暇卒業焉大歎詫曰世故有人哉若季豹之爲騷
賦於左徒文園時時取財而别具悲慨婉冶之態五
言於漢魏時離時合而其合者并其氣度色澤得之
惟四言不能窺風雅藩要之梁陳而後絶影矣使季
豹襲古衣冠而不爲金陵市客而訪我於弇中吾且
以爲千載人焉敢以季豹目之故慨然爲序其集集
曰居諸者葢猶有待也季豹志也若其篇攻字琢爲
季豹忠臣者則有其宗人台祚在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六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記
太倉州重脩儒學記
太倉之學故寄衞自弘治丙辰始建州而衞學歸於
州者八十三年於今矣釋釆之宮獨巋然一魯靈光
而諸講堂誦舍以至博士退食之所多摧圯剥落風
雨割其隅霜露降於席博士師弟子鞠於草莽而不
能時授受謀所新之者欲請於御史諸臺而不果會
州守張君朔望朝夫子宮喟然而嘆曰是烏足以煩
諸御史臺即不榖忝爲其州大夫而忍於其子弟之
學者乃首捐其贖鍰之槖以畀諸能吏陶瓦斬木甓
堲榱□之資不浹日而辦不移月而煥然一新於是
博士師弟子胡先生輩相率而詣余請一言以侈大
張君德意而申相儆俾示永永余不敏竊謂古之所
以造士於學者莫盛於三代庠序校之爲名人倫之
爲實典謨雅頌卦爻之爲誦縞收端哻鞞紳綦偪琮
璜琚瑀之爲佩服而逶迤周旋咏歌擊拊之爲容聲
諸學士大夫類能舉之而學之弊亦莫盛於後世師
之所以誨與弟子之所以學者朿縛於經生之制甚
而至於訓故之凡亦不能守而巧爲徘調以苟狥之
伸吟佔畢以希異時之青紫目若望羊心摇摇若懸
旌一得志而隨弁髦之矣毋論其精神之所注寓即
不知禮樂射御書數爲何物將何取於學也學士大
夫類亦能訾之而余顧竊有疑焉夫逺不能舉二代
即周之盛時曰成康而其所造以貽昭穆之季者不
聞脩周召之業以協和萬邦撫來四夷而周召暨吕
畢諸聖人或貴自王室或賤自漁釣亦非有得之於
青衿譽髦之選者何也猶未也以吾夫子之聖而七
十子皆負異資而爲之依宜其處者皆聖嗣出者皆
王佐而性與天道自顏曾之外寥寥不數聞大則國
相小則家臣業已見其能於公私之朝而所就不過
足兵裕民之微緒而已西河濟南之徒厪厪守一經
之疑似而不能息處士之橫議賴孟氏而始振之至
學校之設不肖者若原氏之鄉士欲毁之以紓議而
賢者則東京之儁以名相使激而貽憂於社稷數千
年之後忽起而濂洛關閩再起而左廣東越或以超
曠之識抉千聖之眞傳或以精微之力祈千古之疑
翳此其人往往家庭父師之所講求而其大要乃自
得之心而已夫豈一學宮之力雖然即境以探眞由
器以悟道雖灑掃應對可通禮樂而窮神化况於本
經術而訓故之世之人苟有能縁此而自得者即成
周之所以造亦未也葢學成而張君署其堂之後楹
曰振德而余推其指於自得如此君名博字子約山
隂人舉乙丑進士自戸科左給事中謫累遷吾州守
其於民能富而教之胡先生名大雅諸博士某某於
法得附書
休寧縣重脩文廟儒學記
自三代以降天下有學而無祀所謂庠序校以至泮
宮辟雍之類諸博士弟子以歲時講脩詩書禮樂射
御之文極而至於邦國大夫於此聴政受馘而吾夫
子肇明六經之道如日麗天天下則而儀之爲天下
君者追而顯之然至讀魯相晨廟碑則吾夫子之鄉
其祀器典守尚有所未僃何况其他哉自是而後吾
夫子之祀事日益舉而古之所謂學者乃不盡麗於
其宫是故天下多有祀而無學至宋而稍稍合之休
寧僻在萬山中其始蓁蓁然安其爲樸至宋而稍通
于爼豆之事人材乗之以出霞蒸猋奮爲世黼黻然
而宋之所建與元若█明之所修其學宫俱隘陋弗
稱又屬歳月乆亡所不傾圯於是邑之賢士大夫侍
御胡君輩居恒竊歎以休寧於東南最稱巖邑其戸
口之繁庶居室之宏媺不在三吳下行賈偏於郡國
而廪筴之藏悉以麾之梵苑叢林而亡所靳顧於吾
夫子之宮與儒學乃若任其廢而弗爲之所且吾儕
幸而得與聞斯道以僃世用乏而本之弗思人其謂
我何屬郡太守徐君司理舒君以行部至其邦顧瞻
之際慨然興愾時邑令陳侯仰承而身任之捐月奉
若干緡以倡諸吏民漸有應者於是謀之胡君總其
凡而愽士弟子凡三金爲世澤爲有聲爲人龍及汪
廷誥佐之胡君謂不穀之治蒲也有成模矣侍御何
君鄉進士程君輩聞而先之邑士民汪大光輩繼之
其鏹自家帑以至於公相屬也其土石甓木自郊關
以至丙舍相屬也木取其偉長者石取其貞潤者甓
取其堅緻者於是有重建曰大成殿曰啓聖祠曰尊
經閣曰敬一箴碑亭曰二程祠曰三愽士齋曰諸弟
子讀書舍取更新也有攺建曰明倫堂曰儒學門曰
文會堂曰朱子祠曰名宦鄉賢祠取徙地也有創建
曰成潔門曰省牲所曰神厨曰報功祠曰遺教祠曰
魯源亭曰壽雲門曰文昌閣曰居業門故所無也其
地闢五之一宫室拓三之一創亦如之自是休寧之
廟學蔚然稱鉅麗觀甲於郡國而胡君乃與諸君具
其事介幣於余友鄉進士詹君而以記請余竊意之
廟學成而邑大夫師弟子與其吏民舍菜而登廟宮
之陛有不儼然而若吾夫子臨之在上者乎退而講
於明倫之堂有不悚然而若君臣父子長幼夫婦朋
友之接於目而警於志者乎又退而登尊經之閣集
文會之堂肄乎讀書之舍有不油然而與詩書易春
秋禮樂之教相融浹而無間者乎及其出義路辭禮
門行稍逺則稍怠甚或錐刀之息屬乎手而求念生
睚眦之忿交於目而忮心作問其嚮之所謂儼然悚
然油然者忽然而失之矣其所以忽然而失者則其
儼然悚然油然者暫然而得之非眞際也且夫是廟
宫與學之廢乆矣其新之也木資之人也土石資之
人也甓資之人也然一念之欲新而同志者來不浹
月而材具不浹歳而廟宮與學成夫人心偶翳之耳
非盡廢也五倫足之心六經足之心而吾夫子足之
心苟欲新之不再念而來不浹時而具成矣而程子
而邑之所稱以爲其後者也朱子其所自稱以爲而
邑產者也今其學具在即簡煩小異其大指有不本
之心者哉廟宮與學之新以跡教而德之新不以跡
教余故稍次其語以紀成事而示夫同志者徐君名
成位楚竟陵人舒君名邦儒芝城人陳侯名正謨閩
南平人胡君名宥何君名其賢程君名廷策詹君名
景鳳皆邑人
太平府脩城記
太平古金陵支邑也後稍進爲郡與金陵俱倚天塹
而固自金陵之爲帝者都而太平之人民田土兵衞
不能當其十之一然寔据其上遊爲之儲胥禦圉而
制其命如古所謂左馮翊者當天下之割而且合北
不得太平不可以窺金陵南不得太平金陵不可以
守夫以太平之重若此而自 明興二百餘年以來
守土者安於平治之形而不暇省其城低庳使弱者
慿二尋之衿不必羽而登也所甓僅表而毋及裏陿
不容軌土惡善潰不必滛霖而隳也萬曆辛壬間莆
田林侯來爲守恤民隱摉吏弊興士風諸所以稱塞
守狀良悉顧以時周行睥睨間而憂之謂卒有不虞
如柙櫝何即不穀狃前人苟簡及瓜以俟後之君子
彼復狃我將縣官何所賴焉而會治兵使者程公按
部來與林侯筴合乃上侯議督撫中丞孫公江防中
丞呂公巡按侍御陳公得報可爲具疏聞之 上下
大司馬大司徒議 報可下中丞侍御已復下程公
程公下侯所與倅陳某當塗令楊某規度所増築爲
堞者三千七百六十而贏其崇二丈三赤而贏裏坦
之崇一丈六赤而贏厚一丈七赤而贏週遭爲丈一
千六百六十而贏所攺飾爲麗譙者五爲津關者三
爲戍廬者三百而贏計直爲中金一萬七千七百九
十而縮謀之帑不足則請諸郡减卒直八千四百四
十餘金爲之幹不足則陳公以千金益之程公再以
千金益之孫公以五百金益之又不足林侯與楊令
復率贖鍰千金益之又不足則爲勇爵賜級以勸郡
人某某凡三千餘金益之林侯乃率厲其屬與士卒
分功於版築間葢不閱歳而城成以書屬余俾紀其
事余故嘗臆史所稱請城洛陽與大梁者或以天子
之守守在四夷諸侯之守守在四鄰爲說而譏其示
人弱竊以爲不然夫地利不如人和雖賢者記之然
至夫子之系易未嘗不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未已
而又曰重門擊柝以待暴客葢取諸豫夫以大聖人
而當取卦尚象時夫豈有暴客之足虞而制爲重門
擊柝彼所以待衰預變之計周且逺也故曰需有衣
袽終日戒又曰其亡其亡繫于苞桑若 世宗朝
寧不亦重熈累洽哉一旦島寇卒起而大江以南佳
麗之地其無城者城而庳且薄者悉其子女玉帛以
餧寇三里之垣苟不至隤老弱荷擔而立乗高下瞰
賊目飽氣盡而走耳城之不可以已也如是今幸臺
察監司諸大夫與林侯合筴而固太平不至大損縣
官帑雖曰齊民之力而善用之說以先民民忘其勞
咸相率赴事不歳而成百世之偉功且因以爲金陵
上游衞其事豈淺小哉雖然所謂有形險也無形之
險在黔首心林侯固已饒得之矣請以是風倅令及
後之君子毋忽諸則永永有賴哉
蘭溪縣治廳壁記
吾里中張侯新之治蘭溪未攺火而剪除其民之敗
羣者乃均田賦清狴讞以與之更始而治事之舍日
就圯上雨旁風靡所葢護諸吏惴惴負廡壁而從事
案牘拮据鳥鼠共之何以譏訶闌入張侯嘆曰是猶
可旦夕支及其拉然剨然而鼎創之費則叵量吾奈
何避其名而貽叵量之費於後君子請諸郡得贖鍰
之羡與口緡百金而節縮其腹推贏禄佐之民獻其
力工師毋敢匿寸隂以戊寅之冬仲立趾明年之仲
夏而告成事廳廣六丈四赤深不及廣者二丈四赤
高之爲丈者三而加丈之爲赤者五左尉幕右鍰庫
總之若干楹吏廡以次益杗易棟其規制大約不甚
浮于昔而増完壯焉未幾張侯以外艱歸而豫章喻
侯均用故尚書郎出佐藩幕再移而代爲政居而甚
安之乃捐書幣請于王子曰令今苟免于僇人葢有
餘警云而敢即安于斯雖然令驟居焉而不虞夫拉
然剨然也夫不虞夫拉然剨然者日而夕飯而興以
顓精其思於吏治夫不虞夫拉然剨然者而不至勤
用父老之力於土木則皆張侯賜也吾子其寵靈之
一言以毋忘侯不佞曰善夫居者之安而追作者之
勞甚厚道哉雖然喻侯今實居之夫蘭谿浙東最巖
邑也其延袤四百里而奇其戸口十六萬七百而竒
是居也四百里之所取風而十六萬人之所籍而孳
育者也侯晨而坐堂皇少選而聴政夕而憇覩其巍
乎崇高者得無有逺於百里之歎乎夏共其稅賦於
兹廛野之槖得無憂於盡乎兩造實繁強者嚚嚚囂
囂弱者得無憂於不盡乎單赤得無尚失職乎學校
之氣得猶有微阻乎一言善而應一言沃而違侯其
愼之哉若夫洞巖峙東蘭隂峙西南住爲南白石爲
北爭出其朗爽秀拔之資以助侯燕喜稍與邑之二
三君子鼓琴歌薫修宓氏之政而大之此則侯之終
事也於是不佞之王父司馬公去令垂一百年而吏
民謳思之若新喻侯曰子之一言寔徼王父大惠不
佞亦曰二君子也繼王父而三夫誰曰不宜是爲記
移建京圌營公署記
京圌總者故京口要害地也其先以一副帥臨之所
部衞十五水陸師餘萬乆之革而會島寇起議置將
將秩自副帥殺而爲把總置兵兵募士二千舟百七
尋又裁爲募士三百餘益以邑卒百五十餘其後稍
益以募士三百六十餘通爲兵八百最後始定京圌
總以八百人畫地上高資下安港所任汛警百五十
里而遥而割鎮江衞屬之京圌總始稍稍成軍矣顧
其名駐圌山而署實在京口故都指揮朱君以薦來
治總事未幾嘆曰圌山踞江汛以不時至而我高枕
而安重城之内即緩急何以逹即逹矣何渠能應之
且將不控要害而士卒不麗將其何以軍於是上書
兵僃使者王公請移京口署於圌山兵麗之而它所
上數事其要者在汰老弱革冒食練行陣明賞罰兵
備使者下郡守令議謂朱君所請良是使者以聞督
撫中丞宋公江防中丞王公諸臺御史郭公陳公王
公房公俱報可而獨王公慨然謂是總也其移署筴
甚長而訾短遂捐軍餉金五百以授丹徒尉楊泮俾
卜地於圌山之左大港不給而代王公者胡公及諸
臺御史郡守令復捐金二百以益之其又不給而朱
君倡其三哨之將吏士卒捐廪奉金若干以益之葢
不踰季而將有署署有門有廡有堂有寢□卒有營
室而所闢練地以辟民舍丘壟稍移之江口其費復
朱君與吏士任之既成朱君來謁余請紀其事于石
余竊謂倭事暴起人出其筴以爲僃列戍置壘相望
於江海之澨而大農少府之錢粟晝夜輦而委輸於
軍一旦事定諸少年握籌算而較之餉日以减卒日
以耗戍壘日以頽廢其將日漸省而其存者知有移
於内地以自便而已上下交相狎以幸而歳汛之不
警幾得以遷或代去今朱君獨能毋傳舍其官又不
即安於内地而願以其身當餘皇出沒衝王公又不
忘危於安而寬其出納使朱君獲信志焉其賢矣哉
朱君雖所部八百人與一衞之畸卒拊循而振之鉦
鼓嘯呼江波立起勢若萬人斥邏相應於百五十里
間游徼之所旁及盬鹽亡命椎埋之徒鼠竄而不敢
發則是署效也且爲毋負王公矣鴟梟之詩戸牖綢
繆六四之需衣袽終日古人之深慮逺顧若此後而
居是署者覽斯記者時時念之則又爲毋負朱君哉
王公名篆今爲左副都御史楚之夷陵人朱君名先
今以游擊將軍行總事吳郡人
純節祠記
曇陽子之女於學士公也葢嘗字徐生矣十七而遘
上眞稍稍啓道要徐生之父叅議公且委禽焉而生
驟病物故曇陽子知之蓬跣三日哭出其槖則有成
製縞服草履御之以見學士曰兒托體大人不獲爲
徐生死當爲生稱未亡人學士亡以難而曇陽子故
不食至是益不食者六歳所曇陽子業爲徐生守然
當學道而上眞故試之以徐生之狀與辭加媺腆焉
而曇陽子確不移意者再而道遂成曇陽子之道成
則請於學士曰願得一酹徐生墓既酹乃曰吾止此
不歸矣家大小強之不可得則以一氊坐丙舍之中
庭左暑雨不徙足毋論晝夜其又三月曇陽子乃辭
衆立化化之前一夕復請於學士酹生墓既酹謂學
士曰吾受上眞命遺魄有所用之不獲已從徐生蓐
螻蟻柰何葢曇陽子猶兩髻云至是刃其髻之右授
學士爲我屬徐公祔生窆可也其明日爲庚辰之秋
九月九日其又四月而叅議公發徐生之窆攺葬於
墓之震方去故地數十武而遥以曇陽子之髻祔焉
堂凡五楹中肖像爲曇陽子示有尊也左室之偏爲
徐生主而曇陽子配焉示有親也祠成而叅議公署
之曰純節而屬世貞記之夫曇陽子之爲德備矣於
生死離矣顧斤斤焉取人道之一端而標之者何居
徐志也夫何以稱徐志也爲徐氏始終故徐以家人
禮祠之也曰純節者何居節者竹之德也純者絲之
德也今夫竹自寸萌而縱之而尋丈以至於凌霄漢
得節而裁然後勁絲自寸縷而衡之以至邊幅色不
雜而後得稱爲純其在於人亦然故節者所以禦滋
也純者所以澄節也甚矣節之不易言純也天下之
成爲婦而殉其夫者二其恒以生殉而不恒以死殉
此其志烈氷霜而貫金石夫孰得而議其後然以百
一較之恒者容或深於情而不恒者容或激於變情
故有所不能已而變故有所不可已以是言純純得
無間哉曇陽子未成婦者也生不識徐生狀何所牽
於情學士爲之父何所虞於變第謂人道當如是耳
而矢不食之誓以附於祝宗之祈死而竟不死當其
道之成能使徐生出幽途受天趣將何有於身之殉
然其意若曰吾知所以爲徐氏者而已吾用是始必
用是終而然後庶幾亡愧哉今夫上眞者得他心通
者也夫豈待試而後知曇陽子欲以見曇陽子純也
生殉而不以情死殉而不以變至哉曇陽子之純於
節也始曇陽子嘗築室於郭之内以奉上眞而署曰
恬澹學士公司之今祠郭之外叅議公司之君子謂
維世之教斯純節甚盛蔑以加矣出世之旨則有恬
澹在曇陽子它事詳大傳中徐生諱景韶有文行十
八而夭叅議公名廷祼以需調歸學士公王氏名錫
爵佐大宗伯無幾以省覲歸夫二君子者景曇陽子
之道而趣之將畢身者也
開太倉州朝陽關記
王公以燕見諸生而問所宜興者諸生劉大倫等對
曰州故有婁江云自西而南而東逹於海据三方而
抱吾州以爲形勢海潮之至者日夜各得一焉其東
入東關而西其西入西關而東以胥會於黌宮之左
而後退諸芻粟貨幣之寓於舟者亦從而入以共吾
州吏民其東關尤號稱利便而先年有警於海者謂
其近之故累甓而塞之水折而南而西爭門以進其
氣盛於金虎之方是以薦紳絀而介胄時勝其芻粟
貨幣束於一竇而不得逹是以物直踊而擔夫重其
門於東者毋所受生氣是以其民蕭索而不舒所進
不過襁負是以生理薄而坐困竊以爲復東水關便
王公瞿然而聴曰固也吾且行相地焉謂自故東關
而稍南之踰一里許可穴也謂其方曰巽方從生氣
也關東西丈有二尺高加尋之三以通舟而已其關
之外則自濠而東蘆福涇以逹半涇而始得大河爲
丈者亦六百餘關之内則自濠而西轉樊村合致河
塘而始得故河爲丈者殺其四十直因之畆力因之
直皆從民便也僅十五日而工畢王公詧度勢尤以
爲東少庳不能與西敵乃崇鐘樓以俯瞰之鐘聲發
則百雉而内外無不聞者於是東郊之氓轉輸無迂
道左閭之氓化居無負戴而紆衿拖紳之士見若以
爲拾芥青紫已讙稱謳謡之不足則從諸博士某等
介而請記於某以示永永某竊以春秋之義凡工役
而義所不當舉者書重者書非時者書今王公所通
一關耳乗民隙而用之力不能一旅時不過歳三十
之一而何以書也爲其從民願也百年之利在是矣
葢工甫畢而 天子以公四履之地水當有所宣
洩下 璽書趣濬治之夫公不難四郡一州十七邑
而難此一衣帶水也雖然兹非其小試也耶公諸興
革功德於 國家斯民甚大其爲鐘樓意甚逺皆不
書書其所請者曰開朝陽關記公名叔杲字陽德永
嘉人以大叅行兵事
復周玉崖公賜墓田記
嘉靖辛卯南京刑部右侍郎玉崖周公卒於位時公
秩三品未及考而 天子念其賢特賜祭有司爲
治葬葬公之二十六年爲隆慶丁卯而給事御史以
故名臣當旌者具公事狀上 天子復爲之超贈
左都御史而其年巡撫林公潤下邑司禮公墓邑司
言公墓田爲畞者四十而贏秋賦爲石者十六而贏
官今不優蠲之而孳孶焉責半菽滯穗於松檟丙舍
之地非所以妥賢者魄而標士大夫觀也因具故少
宰葉文莊公太常魏文簡公例以請林公是之許以
他羡賦補著爲令於是公之孫邦柱者感 天子
後先德意林公之能奉行於公之所遇愈逺而愈隆
也謁不佞爲文樹之石以垂永永不佞竊謂古先
聖王之政莫大於禮賢而厚終以故式閭表墓首施
之於勝國之臣而不爲驟及德之衰於厚終且鮮矣
何乃能追逺也周公在正德中批鱗抗顏以與權幸
搏中縣官所甚諱遷謫萬里而不悔於時稱爲直臣
更化之後雍容歷藩臬進臺省撫字與揚激相劑于
時稱爲良臣公之所謂良臣者雖奪於年未盡究而
計其爲直臣時緹帥尾之悍侯扼之其不委骨於瘴
煙叢箐之間者幾希即所望能過一首丘而竟自遷
人起通顯其歿也 人主爲治窀穸而不以煩其
家其既葬而乆也悉蠲其墓之賦而不以累其後人
夫以一枯骨而榮施之若此其追逺當又何如也吾
聞夫古之治冢塋者漢莫重於長平烈侯青冠軍景
桓侯去病博陸宣成侯光唐莫重於英國忠武公勣
陪位象武温明之制幾與乗輿埒然未幾而失其族
即不盡赭而鞠爲茂草若敖之餒因之周公非籍汗
馬勞官猶在亞列而所 賜墓地頼 天子德意
林公及諸有司之奉行易世而子孫能保之嗚呼休
哉君子謂邦柱可嘉也其能守也毋愧于周之冢孫
矣
陸氏放生湖悠然亭記
悠然亭者其址据湖之最勝處湖故陸大夫公有也
當陸大夫公日與其子司空與繩學憲與培輩舍而
弗漁而時時以所遇之鱗介毋論巨細即贖而放之
故其湖曰當湖一曰放生亭之北爲沙盆渚其上有
塔峙焉傍爲塔院翼之陸大夫公所營也渚東北爲
放魚磯夷於水貴易也余嘗以通家子一再侍陸大
夫公及公歿而游於與繩最後登兹亭而寓目焉其
隅湖奠南而全湖枕於北粘天無岸日月得之澄鮮
□爛窣堵遏雲時吐光怪萬堞止坤丹譙若霞圜橋
西南蜿蜒垂虹慿欄放歌天籟和之意甚懌也既而
叩與繩所以名亭之故則取子產之校人語夫校人
不能得魚事而能得魚理其始舍之而圉圉焉縱之
洋洋焉悠然而逝即古今善狀魚者莫兹語若也然
而魚之所謂悠然者與人異方其失水而困於網罟
也束縛之急鱗鬛盡挫第能覺其苦而不知有砧盎
之虞及其獲水而圉圉而洋洋而悠然者形也非心
也葢至於悠然而俄頃之所謂苦者失之矣人之就
網罟也庾紲攻其外而愁憂攻其内及其甫就解而
前念後念交戟之賢者内追咎而思攺不賢者追咎
人而思報欲求所謂食息之悠然者竟不可得也故
曰魚相忘於江湖易而人相忘於道術難也與繩曰
不然吾之所以名在放生夫放生之名池乆矣唐宋
之世州郡在在有之以祈人主福而責額數期日其
十五死餒而四飫於漁子之腹能生致者十之一耳
環而隄之一旦人主之法廢而耐水者徒手而取盈
是以生理發殺機也夫不取不放梁武之所以見屈
於北使也今吾則不然遇而贖贖而放唯不聴戕賊
之耳而不爲之限量我悠然而忘魚放也魚之悠然
而忘爲我放也是相忘也且我何知福余乃曰有是
哉吾子之近道也雖然吾子能爲竺乹先生言獨不
見夫娑竭之魚長四十餘萬里兩目若日月游戲於
無央之海天下之言快者莫加焉而古先生曰此夙
世業也欲脫解之其道無繇耳然則爲子之湖而魚
者其業耶其非業耶業而生者悠然耶將滅者悠然
耶與繩听然而咲曰我非魚不知魚之悠然子非我
安知我之不知魚之悠然請志之楣以俟河伯過而
詰之
夢游記
五月九日夜四鼓夢有僧過訪語次曰去觀而西則
華嚴菴也能閒一游乎問所以名菴曰普賢經行道
塲也後有嶺石若青羊嶺故又曰青羊觀玉局老公
像在焉俄而御一小籃輿挾兩奚童西若沿長堤者
其南皆麥田黃雲被壠隱隱見城堞行可二里折而
北得一橋其高下瞰人屋而以磚砌之傍皆大榆柳
橋下流水□□余意已樂之又數十武則若街市頗
坦陀而行人甚稀山門翼然前所過僧出迓曰公來
矣入門左方有若嚴道塲者梵唄磬鐸聲振耳拾級
而上至前殿已又拾級而上至後殿殿不甚高大亦
稍敝而皆扃鐍不可開庭際古槐壽藤虬龍屈蟠蒼
翠映罨右廡得一竇而入僧曰此禪房也室宇高下
鱗接然不甚整次乃復循階傴僂而上最後呀然門
忽開目境若闢而新者葢殿據山而趾其後壁數丈
外臨絕壑壁之後中一洞庭石二斧劈二錦川翼之
庳者亦可三丈許色皆葚紫文理密緻皮骨皴瘃可
怪壑之南爲嶺中斷左右嶷然青石望之羊也逼而
視之則不類以顧它石詭瑰千狀有若踞獅者若鬬
虎者若牛下飲者若猿猱者其上皆髯松文栢其高
造天嶺之北則平湖萬頃一碧隂雲解駁日脚下漏
爲金銀琉璃者不可勝計鳬鷗鸛鶴鴛鴦鸂鶒之類
散布砂磧爛若舒錦余顧僧曰此爲何蘭若何墜耶
吾所知於里者海寧隆福淮雲三刹若衙院耳夫吾
生五十有七年矣而不知有此何也僧咲曰公自有
之公自不知耳雖然姑爲我作一記送余至山門而
别廼醒余生平所游太和之南巖五龍諸宫洞庭之
資慶包山長圻錢塘之昭慶藕花洲諸寺其勝埒者
當時歷歷真境第不轉首而失之追數若一夢然然
則夜之所夢其果真耶其非真耶今夢而真昔真而
夢異耶不異耶既以稱菴又稱觀老子之于普賢有
諍耶無諍耶吾皆不能爲之辨而又何記爲雖然吾
既已許是僧矣姑以夢語了夢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六 (終)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七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記
相國養齋嚴公讀書堂記
太子太保吏部尚書 武英殿大學士常熟嚴公嘗
讀書於虞山之北麓云而會公去諸生乆其書屋漸
以廢獨遺趾存而公之執戚蕭君者感公恩而葺之
爲堂五楹以庋公之所讀書而竢公之子孫來游者
其進而三楹祠故言子游其又進而三楹祠故虞仲
雍葢吾夫子之所後先推許以當逸民文學選而公
之平生服膺而願學者也堂既據山之勝怪石攢岏
而贄目清泉□□而薦耳修竹茂樹中外暎帶其蒼
然之色與石會而鏗然之音與泉會即公杖屨一再
過亦爲之欣然忘返而蕭君謂不可無述乃屬余記
之以示永永余不佞竊謂公之服膺而願學者既無
如二子然虞仲之時當未有所謂書而其所佩習不
過太王肇基之訓而長我勾吳至奕世而尚未能革
斷髪文身之俗僅以一惻怛之讓而使天下後世暁
然而推通于君臣父子兄弟之際有餘味焉子游北
學中國得夫子以爲之依歸而置其科於文學顧其
推而用之於武城者其跡僅在於絃歌武城而精微
則歸之道以爲君子小人之所俱不能外然則二子
之爲書大約可知也嚴公於書雖無所不讀顧其好
既嘗在二子及其業成而用詞科入中秘以寅恭佐
人主格天下之化者十餘年而宰銓柄叅化機其奬
進士類必捐遺金之被裘公行不由逕非公事不造
庭之澹臺子羽而一時之格心眞若化陽鱎而神龜
削虎翼而麟趾者然天下甫能窺公書之用而公内
不勝其讓歸其職於 天子而奉二尊人以安於
鄉過者若以爲華胥爲畏壘而不知其太和至順之
俗去言子之前而虞仲之後無幾也吾聞之 世宗
朝諸以禮樂遇 人主至輔相者自愛其稽古之
力而必侈其微時之所佔畢之地而以書院請
天子亦爲之嘉異而章表之然往往不及身而遂冺
後之人至欲跡其地而不可得者有矣嚴公之讀書
堂公不自名而一書生名之上不以藉 人主之
寵靈下不以煩縣官之版築與閭左肩臂之力徒以
未剪之芡非刻之桷而嵬然與虞仲言子鼎峙而稱
三不朽焉於戲盛哉是舉也夫豈惟公之名與堂俱
永永即不佞與蕭君亦籍之永永矣公字敏卿嘗署
其居曰養齋天下不敢以字稱而稱之曰養齋先生
懷德堂記
懷德祠者何祠故諌議平湖馮公者也公舉進士拜
行人奉使便便有僑肹風尋入諌省論糺中貴大臣
直聲動天下出而一領望州再宰巖邑所至號爲神
君而中厄於忌者竟挂冠歸公享壽七十 自成
進士迨捐館垂四十六年然爲德於州邑以歲數之
不過十之一二而爲德於其鄉則十且八九以故甫
公歿之踰月而諸生沈維鏡等若而人請於令願祠
公於鄊賢三老徐□等若而人約正方桂等若而人
里賦長潘鈿等若而人塘長陸卿等若而人市人周
栗等若而人鄉人孫昊等若而人鄰邑人朱寅等若
而人復相率請於令願特爲祠以報公令劉君異之
爲再覈其事咸信乃下教特祠祠公三老等則又相
率請於令謂自黃髪而至髫兒齒而至齔者疇不食
公德而以煩有司之帑願得一切共財力從事而會
公之子大叅敏功太學生敏效聞之謂以先君子德
而食報則可以先君子德而使諸父老昆季勤財力
而從事則不可於是議祠地地取之家别業之趾議
祠祠爲堂三楹樓三楹其門室左施藥而右施茶咸
取之家帑議春秋祠與茶藥費咸取之馮氏之肆稅
而官民不與焉於是三老等則又大悲喜謂名爲報
公而我曹不獲一供財力何馮公之善用德而二子
之善用報也則又相率請於令劉君命其祠曰懷德
而屬不佞記其事不佞公門下士也不敢以椎不文
辭竊讀三老等所上事大略云公居恒謂家居不計
倪不可以饒不饒不可以伸志夫人富而仁義附焉
故自其罷官而具少奉羡即以收棄田而治之皆成
上腴又以其田入益斥置傍畞已又以其法教邑中
畊者已又以其爲州邑時賦三則及助徭法語守令
行之亡何邑田皆驟貴於是公喜曰吾可以爲德矣
其首施則伯仲子姓有四時衣帛廪餼之供諸習儒
者敎之農者田之賈者訾之稍次施則五服之族屬
其更次施則五服之親屬其衣帛廪餼之供逓殺而
吉凶緩急靡不於我取之其最後施則邑之老者疾
者無子者不能棺者叩之即響應而又推其餘饒築
城當睥睨者數十雉城成而島寇絕不復窺修通都
之土石堰十五石橋三十二浚陳塘爲里二十七築
義塜以藂討賊之殤骨而封之又以其暇旌節義贍
孝友假典禮佐有司之權葢環公 居者可十萬
戸其大半食公惠其自罷官至捐館三十四年如一
日矣吾聞之昔賢美前王之不忘而推其實第不過
親賢樂利之被於君子小人而已今諌議公所爲德
僅僅一鄉邑然爲之人者盡於前所云之二端而親
賢樂利其被澤者迄今未已也夫安能遂忘公夫以
樊君雲之工治生與賑贍不責報解訟焚劵得公之
近似而天之報之通侯者累世然未聞其仕宦善狀
朱仲卿之歿思托祠於桐鄉而不敢望其鄉以鄉之
所被德淺也公守吾太倉不再閱歳去今可三紀而
士民今且議祠公公殆兼君雲仲卿而有之矣於乎
賢哉公諱汝弼累官至揚州郡丞又以敏功貴封臬
副而其大節著於諌議故特稱馮諌議云今劉君名
士璦安福人有政聲
吳邑令宋陽山遺愛祠記
當宋公之自吳令入爲御史也而吳人爲之碑以表
去思其辭爲故吏部郎穀祥其又十五年而公以抗
直忤世數起數躓而吳人益思之爲之祠以春秋祀
其記爲故少叅廷祼二公皆彬彬質文君子不輕爲
然可者也其又五載所而吳人益思之謀飾其詞而
問記於世貞會公有 新命以中丞節來撫江南而
吳則其宇下邑乃逡巡弗果曰是於格戾且未可以
辱我公聞而乆之公遷爲南廷尉以去於是其父老
相率而請於搢紳先生曰吾儕小人即一食息而無
非公賜乃能竟忘公惟是諸君子篤親賢之思何所
籍以不朽顧謂世貞盍伸前諾世貞竊臆公爲令在
嘉靖中其時 國家未有 宫室之事與南北備倭
虜費鄉民坐仰南畞而修公家之歳額以爲恒然至
一攝長賦則立瘠貧者破廬產徙箸鬻子而猶不給
竄跳相屬即稍饒而孱者讎視其田田益賤畞不能
售數鐶直公□拆其故乆乃得之曰吾能爲若主於
是計賦區區率百畞抽其五畞以助長賦者邑區凡
三十六得公田萬三千畞而公又爲之正疆界擇主
佃謹出納諸賦以重輕差次受助自吳邑行之乆益
稱便而旁大邑亦稍稍規撫公成法江南之不爲公
田者無幾以故公去令而縣官有 三殿役南備倭
北僃虜一切以軍興從事大農少府水衡將作之使
蝟集而有司尚能以下中之農支梧其間吾民亦重
去其土間者一少蘇之畞日以貴數倍其舊矣公爲
吏務寬平襁褓小民而治而至有所掊擊非胥魁即
上豪弊罔山積一閱立掃度後先令吳者困公私冗
亡暇寢溲而公間則爲諸生講說經術治道慷慨節
槩賢豪之風徵召文士爲詞酒游雍容甚都吳山之
間燁如其色矣士民之所以交思而不忘有以也吾
聞之朱仲卿爲北海太守治行第一入領大農稱賢
九卿然居平自謂異日子孫奉嘗我不如桐鄉民問
其官則一嗇夫佐令平賦訟者耳豈非親民之惠愛
深於公卿大夫之名蹟故耶吳士民業已及公而生
祠之乆而益思新之公亦安能不有意吾吳若仲卿
也夫以世貞之辭豈能隃前二公即以不輕爲然可
足嗣耶於是公之舊屬兵使者王君異其言而請勒
諸石公名儀望字望之永豐人嘗舉進士爲御史再
長佐大理出治學政兵事最後撫江南有古名臣風
整飭兵備右叅政暘谷王公生祠記
王公既用給事言得調去而諸屬城之搢紳大夫追
思謳謡之總若干萬言亡何而幕府之佐吏將校與
士民合而肖公之像於州鐘閣之室其將校復以私
錢祀公於二衞之共壤又乆之而戍主魯君等復各
以其私錢爲祀以肖公像而春秋祀之又念事乆逺
更代易亡佚相率而謁余文以昭公之惠于永永余
謂諸君誠長者不倍德顧王公所爲德於若何狀試
言之而試聴之諸君曰唯唯否否夫王公非以爲吾
曹德吾曹非以王公之德德吾曹而後報之凡吾所
以德王公爲三吳儲胥德也當公之至而倭警稍稀
則見以爲無剥膚其民狎敵而畏兵費三事大夫囂
然謂省兵則省食節縮之說與懈廢相表裏而公獨
憂之後先請於臺凡十五事俱報可夫王公非能不
爲省也乃不欲徒省其大要組練省而益精可以師
餘皇省而益堅可以濤烽堠亭障之類省而要害益
脊可以如率然餉省而益逮時可以如果然夫能使
士飽如果然者何也軍儲之有倉豪右黔猾毎借以
匿賦兵不時給給不半蔽而自公之得臺請一一從
漕計告完士且不枵腹矣故曰如果然也何以要害
脊而如率然也公所部自金山而北至圌山袤八百
里緩急不相及公攝柘林青村之戍與金山合而軍
川沙南匯寶山之戍與吳淞合而軍劉河之戍與大
兵合而軍孟河江隂之戍與楊舍合而軍公又移楊
舍將於江隂移蘇松將於金山移金山將於劉河移
劉河將於崇明無警則分有警則合擊首尾應擊尾
首應故曰如率然也何以餘皇省而可以濤也夫福
蒼船者爲名美也薄而不能逺公所治沙船必厚郭
堅柁崇檣重櫓而别製三翼之輕舸以左右之其哨
至於千里而不虞潰故曰可以濤也何以組練省而
可以師也公卒雖不多谿子少府射二百歩之外淬
藥機火之銳又在三百歩之外類皆括蔽革抉劍盾
之士跿跔科頭貫頥□芮者始收之又時而鼓舞之
葢甲戌之役一戰而倭悉授首矣故曰可以師也余
復謂諸君王公德盡是乎曰烏可盡也公詰盗而盗
發輒露其捷若神至相率避徙它地去督漕而爲機
發以致水三百里之涸立浸而漕艘以五日濟堡寶
山則不閱歳而城成屹然東南巨障瀆孟河則不踰
月而河廣隱然則别漕孔道公所爲徳于文武吏民
非一吾曹被者若夏畦之偏澤而所窺者若巨嶽之
隅勝耳夫焉敢以爲公盡也余乃曰善哉言也雖然
以諸君不私德於王公則可以王公無德于諸君則
不可余里居獲時侍公公恒言今一切以居平法待
諸校雖州邑之佐能以氣凌之而出其上白簡之所
彈射公移之所剌按日夜鬼伺鷙擊而不休即諸校
苟負材氣者安能淟涊抑首甘爲下也其淟涊抑首
甘爲下者安能一見材也千里而奔踶者安能逃於
寸目之綱也夫居平而一切裁之緩急而欲收其死
力難哉以故王公強力而欲信諸君之長而掩覆其
短它文吏之公爲陵而私爲中者公力絀之至階謗
讟而不恤夫王公固不以爲諸君德寧爲無德而已
耶諸君乃瞿然曰有是哉雖然吾曹之祀公終始爲
三吳儲胥德而已余乃又曰善哉言也夫不背德厚
也不私德公也祀以報之像以徵之文以永之詳哉
諸君之爲王公也公名叔杲字陽德温之永嘉人魯
君名邦█君名██俱行都指揮事爲戍主
金山建叅政陳公去思祠記
始陳公之去淮安守而視益部學也其士民相率尸
而祝之曰公庶幾有以終恵我而公自益部██省
叅政督漕事所治廣於郡十之九而分省淮安如故
其士民大喜過望而公所以袵席之者非一弟用漕
故徙治瓜州其日復得十之九瓜州之██也亡守
令受束約與郵傳共億前使者不勝其寂寂歳一再
省視而已公獨徙治之即鮭菜不以煩市人歳省費
約千金而别勒商舶毋繇它江道必取鎭鎭遂稱巖
饒冠南北而公暇則延諸生秀才談說經術課文義
彬彬異於疇曩瓜州頫大江咫而近金山踞其中公
時時汎輕刀攝齊陟山頂之毘盧閣南望而覩千艘
首艥艥上咤曰雄哉已而曰是黔首脂也得無朘乎
北顧而千艘尾相銜而上咤曰雄哉已而曰是
天子所以資羣辟六師者也得無後時以貽簡書讁
乎顧諸所以佐大僚筴國儲給而民不告痡乃西矯
首盻連山鬱鬱雲氣中巴蜀三楚之颿檣自萬里挾
落照而來東則海門滉漾黏天無際日月之所吐浴
意甚樂之顧謂諸生黃明昌曰此何必减峴首吾不
擬鉅平愴將如吾何葢未幾而公以父臬副公憂歸
瓜州之父老孺子不勝公之思謀所以祠之而明昌
曰廛也湫而囂是不以辱公貌夫瓜州之觀江江之
觀金山金山之觀毘盧閣閣故公所憇而興詫者也
其稍上爲懸崖方丈之地爲室而貌公寧獨吾鎭之
父老孺子時時寓香火即客之善吏者善詞筆者善
爲名者游而一瞻依焉將毋盻嚮公乎哉葢祠成而
謁余記其事余素辱公知又嘗一再登毘盧閣竊謂
公德于淮北甚深且巨今僅以蕞爾瓜州續而稱之
以蕞爾祠而報之公雨露一勺而已諸士民毋亦斗
酒一豚蹄而謝滿車之甌窶也雖然若士民既日思
公 天子方重公急公異日服除必開府開府必
在江南北而肺腑喉咽之寄以歳時行部陟兹閣而
覯公像怳乎不知誰我將以爲瞿曇先生之自忉利
而下覩旃檀也耶公名文燭字玉叔沔陽人明昌少
能脫諸生頴自幸於公公間語吾識若不下王中丞
之於魏懋權若能作懋權國士讎耶以故感而倡祠
公王中丞者不佞世貞也
靑浦屠侯去思記
屠長卿既成進士而所草騷賦詩歌之類馳騁搢紳
間亡抗衡者或謂漢有長卿司馬氏與長卿不爲兩
耶長卿曰我故不啻兩當司馬吮豪時我則且脫藁
矣衆乃復稱長卿敏而欲難以所不習繇選人得頴
上今頴上攰邑也其民貧而吏拙長卿一摇筆而理
解再見顏色而攝吏若神明民之慕愛之若赤子之
戀乳哺而不忍失也長卿所爲文章益富剌史上計
最而松乃有青浦者名爲巖而新其田乃割華亭上
海之會多下中錯又多交關匿賦而其民又益以嘉
定崑山之二垂有徭訟相率而互爲逋藪前令僅三
人兩以不振去而其賢者亦僅孳孳奉公牘而已不
能有所振刷長卿既以才調其邑豪相戒匿而窺長
卿之張置長卿故爲一切長者甫至大霖雨諸堤且
就潰長卿朝夕蔬食袒跣禱晴而間行民間使益土
石於堤以捍之手褁緡鏹勞其勤者而囊粟以資匱
者又爲文責數神且願以身當歳讀者爲酸鼻是夕
霆震雨亦爲霽而民間諸堤皆堅好比秋諸比邑災
獨靑浦不受災而臺使者大興水利當農時悉僝赴
河長卿持之曰治河以利農也而先奪其時何以稱
利召三老率而子弟就鋤耰有我在毋患也葢農畢
而河事亦就緒復議大均田長卿謂靑浦苦賦重而
田瘠諸賦浮田者三之二稱者僅一而田浮賦者無
幾我將爲民减賦耶將爲縣官益賦也自是青浦賦
不復益使者亦不能以格繩之邑故有田非不毛而
農不任畊相率徙避它所田幾類甌脫長卿捐俸以
倡諸豪使各貸匄貧農稍稍歸復矣又樹營室各城
門之虩而居諸鰥獨者其又老疾不能自爨始歸養
濟院而以時食之質庫有敝衣不售長卿爲讎薄賈
而收之亦歸養濟院而又有餘衣則給獄囚之裸露
者曰藉令彼當死法死耳我不忍其生凍餒也廣文
王老者廉以病卒黌舍長卿哭之割半歳俸以賻它
寮佐罷官不能歸無不資長卿槖而長卿又折節文
士往往有所餽贈如某子甲輩踞上坐而責美酒梁
肉供我彼臨卭令何若長卿唯唯謹然不以毫髪累
邑人故長卿之居令垂四載而俸十九入公家與待
客用相半居所以奉太夫人一簋肉一簋魚羮退與
其婦對厭藜藿而已最後當上計吏以故事進悉却
弗視所齎持不能數十金而客及吏民送者至蘇而
長卿不忍其誠悉分予之别從它郡俠借貸乃得發
部使者累以卓異聞始擢禮部儀制主事於是青浦
之父老在野者曰得屠侯我且得飽而不聞胥儈之
號呼以恐我在邑者曰得屠侯我不日耳椎朴聲即
間耳之而無稱寃不平者吏及三伯曰事屠侯無他
苦苦貧然至今不遘覈按而薦紳先生則謂屠侯仁
心爲質僃有禮樂廉惠特其小者乃謀爲之樹碑以
志去思太學潘載甫出應曰善我任碑而侯所最重
客曰徐孟孺彭欽之曹重甫其所最才而寃爲出竒
以拔之者曰諸生郁孟野相率狀侯績而謁余請記
余謂諸君子之隲長卿若何曰吾故重屠侯才乃者
知其有才而不盡用之爲難夫使屠侯盡用之將必
有鉤鉅出沒之算耳聽目視口辨手揮之敏以聳動
羣聽使可稱說吾今乃司之十□不發二三耳此所
以爲難也余曰子知長卿之不□□其才難不知其
不盡用於今之時更難也且夫子不聞漢武宣之際
霍子孟用事以持法刻深爲能魏丞相繼之而加察
故趙張尹葢之徒勇於取循吏跡而失其意而所謂
中牟密縣之効未展見今者長卿之令靑浦時寧直
子孟時也天下靡不窺測政府方寸賦歛之取盈刑
罰之取重簿書期會之取速鷙擊毛舉之政成而循
吏接踵不知其於國家元氣何如也長卿之所爲盡
在閭閻單赤而已苟可以得上知而不必爲可以得
上怒而不必不爲有所中忌而不必沮有所中譏而
不必避此長卿之所以爲長卿也當長卿之治頴上
而以書自通余累數千言遂定交既來青浦復從王
元馭先生游人或謂長卿毋近名乎長卿曰吾知吾
好而已何知名已而有快王先生及余於政府者語
且及長卿人又謂名得無損乎長卿曰吾知吾好如
故耳何知損於是乃益稱長卿賢謂以密中牟祠而
祠司馬文園不亦洋洋哉長卿聞之復夷然曰吾得
事元馭之家曇陽子以一切皆贅吾何知三君長卿
名隆别號赤水所著書成曰由拳集余記草於甲申
之春而諾於癸未臘月時猶未謝筆硯也
朝列大夫前懷逺令信陽何公生祠記
葢何公之去懷逺令而丞德安郡也寔嘉靖末云公
去無何而邑士民謳思之不已則立碑以紀其績乆
之而其思又不已則相率搆祠以祀之方是時何公
里居無恙也既搆祠而其士民從學官博士弟子請
於臺使者邵公胡公曰在職而立祠若碑者有禁何
令故里居非在職者也徵其所謳思則後令教之爲
記也邑人泰安守□鄉進士良之爲敘也鄉進士猷
生之爲問對也尚書郎秉陽之爲詩十也金吾擢别
駕夔綸太學桂等之爲詩百也田父里婦之爲謡三
也葢彬彬然兼質文矣於是士民復言曰不腆懷逺
下邑賦也往者四鄙不勝求相率而徙去空其地若
甌脫然何令至始招徠之稍稍還集爲精心恤其隱
而補其不足歳時勸課農桑勞勞抶惰籲兩兩澍撲
蝗蝗滅民帑復稍稍實矣以秋報輦輸庭爲財其緩
急而先後之輸畢當受役復裁其緩急而先後之諸
粟米力役之征以次辦治而不告困乃新學宫而優
其弟子曰是選於民者也則又優其搢紳而禮之曰
是選於士者也俗故媮乃爲禮教嚴規條相戒飭曰
所望於大夫士以先吾民而風之者也萑苻猶不時
警乎耳令威則銷兵爲畊耒矣籯金居間者譁乎耳
令廉不待望車門而却矣何令之爲懷逺也且五載
部使以卓異旌累上而累報聞最後得丞德安亡不
以令高第當入備諌察不則亦郎署丞於格少次不
當乃何令怡然自如也丞未幾飄然致其事歸絕口
不名功夫何令不名懷逺功懷逺之士民胡可以不
名何令功也於是邵公胡公曰然則捐贖鍰小資之
毋盡勞吾人葢邵公滿而崔公爲代會報祠成崔公
布書幣使使渡江謂得不佞言以文麗牲之石昭何
公永永余不識何公然嘗識公之父大復公文大復
公以行誼風槩稱弘德間其文遂能振六代之凡而
成正始何公故少孤當盡讀父書否耶何清惠爾雅
之用章章如此也竊謂三代以上立德與功言爲一
而五臣十亂各以其業顯非有父兄師友之素其合
而爲一固先天之盛萃之乃孔子之諸弟子雖產周
末日得至聖以爲之依當亦無下三代而由求不能
通文學游夏不能通政術者何也說者以爲非不盡
通也謂各據其所重而言之也令大復公不蚤夭亦
何下顏閔其關中之政庻幾見一斑矣何公之以政
術顯也據所重也吾懼世之以文苑循吏狹何公父
子也故論著於此若何公之所繇祠見前矣何公有
子曰學士洛文大史洛書方修其大父業重 朝廷
夫大復公不盡食德而以貽何公何公又不盡食德
而以貽二子然當其所自致聲則自享之以此示懷
逺之士民於伏臘之日讀之庶有以慰哉何公名立
别號小坡汝之信陽人以鄉進士來邵公名某胡公
名某崔公名某俱以進士來
重建言公祠記
弇州生曰吾郡葢有言公祠云言公者郡下邑虞人
也諱偃字子游昔在宋世紹隆先聖之統而公以高
弟子得進爵吳而至 明世宗朝罷吳封稱先賢
言子其祠故在虞載之祀典而在郡者前守令因民
之懿好而别爲宮顧雜市囂而處且湫隘不稱今少
師申公汝黙嘗讀書其中而陋之既貴謀所以稱公
者問地而得一巷故名學道愛人喜曰兹地也非公
之所嘗從事類居肆者耶抑何黙□標著若此也乃
大出賜金斥買故社學及傍地庀良材爲堂五楹兩
廡翼之戟門屏之傍飭丙舍以塾受經者郡邑守令
相顧跼蹐自責師帥之不稱何以辱我公願一切任
費少師公不可既成而貽書世貞山中曰子爲我記
之世貞伏覩乗志吳之先太伯固以至德三讓天下
第篳路而來因循故俗不能遽有所移易其國至壽
夢而始大然與其三子相禪以武德則不競而日尋
于干戈季子札始復以讓成之因北使中國以觀十
二風之盛著爲詠嗟葢彬彬矣不三紀而公始復游
吾夫子之門獲聞性與天道之槩而記魯論者列之
文學之科自是二千餘年而吾吳之文學遂以鉅麗
閎爽甲天下其黼黻章施足以表盛世之象而有餘
識者謂季子僅嗃矢焉而公實廓大章明之其功有
不可掩者雖然公之所謂文學也將今所謂文學而
已乎哉穆叔有云太上立德最次立言吾夫子之門
固未嘗岐德與言而二之公之視顏閔若少遜其文
學不必不通于德行也記者即所重目公耳不然而
武城之郭絃歌之聲藹然而學道之對卒不屈於夫
子之莞爾子夏之門人於樽節退遜亦既雍雍矣猶
倨然而命之曰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嗚呼是本
也豈今之所謂綴聲偶韻屬事儷辭以苟就世之耳
目而已乎哉葢不特孫卿子之所譏稱即以語公公
亦賤儒之矣少師公世所推以文學衡世者也然不
自足反而歸之德行以其所藴藉佐 聖主斟酌
元化與民更始夫禮樂積德百年而後興 高皇
帝之洗去狄羶視太伯何啻萬萬德之積爲百年者
兩矣以 聖主之敬承而少師公與二三喆輔毗
贊之其視當時何如也亡論季子論樂歸而不獲伸
於其父兄即以公之賢得夫子爲之依歸而所謂絃
歌者僅施之蕞爾之小邑 聖主方垂裳而聴少
師公與二三喆輔 郊廟之典尊尊親親詩歌樂律
金聲而玉振之又何待哉世貞老自廢辱少師公推
轂而不能應又不能通一介之書以謝而少師公命
之記公祠豈謂於公之道少能窺見一二毋亦以其
拘方自好庶幾澹臺之末節而或有當於公者故畧
述公文學之所重且推公未竟之志以屬少師公不
知少師公以爲何如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八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記
王文靜先生祠堂記
錫以文獻冠履天下而其邑王子裕僉事先生尤較
然褒然者先生以上壽卒而門下客鄭坤陸祥旭夏
曰校盛鎜等百餘人相與追述遺德而請謚之曰文
靜夫亦以先生之爲德不易屈指數乃若威鳯騰苞
章施末俗鴻冥高蹈釋躁夷競吉祥止止斯其大都
哉即使太常標議諸吏文學覈之何以異旃而先生
故游慧之西麓爲方伯秦子成地葢嘗撫孤松而樂
之徬徨其下不忍去因手貌其峭蒨偃蹇之狀於圖
而目之曰高逸老人明非秦五大夫埒也客既以謚
先生則謀所以祠者曰安所得地乎於是秦君聞而
致地曰先生志也客庀訾力而薦之先生之子孝廉
君曰未可以繁我里父兄將爲其後者何而客益效
其訾與力孝廉固謝不可則爲衷之曰毋過侈葢不
日而堂巋然無藉丹堊潔澤靚深翼以兩廡繚以周
垣因深爲池平橋跨之因高爲臺雕楯戟之祀之日
客相孝廉羞以陽羡之荈若蕙沃以慧之第二泉靈
颷肅然怳覩出入光景徘徊疑盻疑饗而所謂高逸
老人始儼恪如侑公乆之風謖謖來左右披拂又如
侍祠而奉埽除者客乃謂孝廉美乎先生之志將少
慰我於是走謁不佞俾記之不佞少則習先生事先
生篤學砥行爲閭里師壯而登朝嫺吏治一旦以供
奉家太公故棄其節綬於未艾之年服勤養志孺慕
不怠晩益自適輕舠短屐放浪於寶界湖山間朝有
吟諷夕貴臨川之帋手墨猶潤羣褫吳興之練尤精
畫德肩美文沈散騎五長台州三絕暎帶勝流芬芳
異域從心之後沉冥高引往往稱病謝客客益慕說
之以故望其廬則若以爲祠宇思其人則若以爲異
代而迨先生之棄客客故不能遂置先生葢覩先生
之祠宇又若以爲其廬瞻先生之肖貌又若以爲猶
在不死也先生之生死重於世如此哉吾聞夫去先
生里而西有延陵季子祠者自其歿于今二千餘年
矣而播於人口若新彼其抛國風陳先德纚纚洋洋
固一時人文之極而讓王於諸子姓進不渉鄢郢之
鄖退不蹈胥聖之僇優游大耋其爲靜孰加焉然而
未有以是易名者今用延陵祀祀先生有如以先生
稱稱延陵永永並著於錫則豈唯錫之光實江右奕
世之休先生諱問子裕其字孝廉君名鑑仕爲吏部
郎其大槩操行如先生
工部郎蒲坂王公靖變記
萬曆壬午之三月錢唐悍卒以餉之削額也擁督軍
中丞於軍而環噪之且將甘心焉時冬官郎蒲坂王
君子牧以榷稅寄治南關聞而赴之從者曰請毋驅
是未易測也王君曰驅之以戎往則不可以好往何
害且彼不吾讐也遂入軍呼其魁前而數曰若識我
乎我榷稅郎王某也家大司馬公嘗秉邦政矣以片
紙解北單于之辮而惕息請命不暇何有於若曹若
曹怏怏爲削餉額耳中丞朝奏 聞而夕報可復而
額不啻轉圜即餉不及額所虞餒餒不至死也今以
一不快意故而甘心於中丞公有如 天子赫然
怒發十萬之師南渡江若曹族立赤矣族赤且被惡
名衆有識王君者曰果榷稅郎也是廉而有惠政時
時從商旅謳謡得之矣其又有稱王君者曰使君嘗
爲我曹請復餉額於中丞中丞自不許耳葢王君先
時探得悍卒籍籍以意風中丞其人嘗聞之故云自
是圍稍稍解而臺兩使繼至遂以中丞免其又二月
而中丞出候代領吳興市人子狃亂卒謂縣官必不
能正法相聚爲剽刼火光燭於天王君復輕輿出入
竿旗矛矜間反覆開諭其人雖不能盡聴亦不敢有
加於君而會新中丞張公至君入謁頗爲言其情狀
因從臾張公發兵捕誅之事以大定張公既用平亂
聞 上獲殊賞而心義王君功乃復特具疏請旌君
部以非君專職格不行俄王君得代去則錢唐之大
夫吏民相率而請太宰仁和公紀其事於石矣張公
之友王某病廢居吳中雖謝客然頗以比壤虞禍及
數數問南來人稱張公之功十而九嘗爲志之稱王
君之功十而六而未有志也今年冬錢唐之鄉進士
某等若而人諸生某等若而人相率造余居列王君
所以平亂狀甚悉余謂微諸賢寧不知王君余故嘗
以通家子事大司馬公往者北單于失其孫左大都
尉掃諸部壓邊境大司馬置大都尉股掌間俾爲雉
媒以籠北單于遂盡削其威暴委身奉琛稱臣者再
世矣此其功視魏卿綘之和戎郭尚父子儀之輯囘
紇寧啻埓夫魏卿之子爲舒惑於欒盈之誘車成列
矣頼范鞅之言而後定汾陽之子爲昕幾縱其卒而
肆於邠矣頼叚秀實之言而後定不然則魏郭之勛
其與存者幾何今王君不重愛其七尺以片言而再
定錢唐之變夫豈惟無隤其家聲已哉於大司馬葢
有光矣今夫不治卒而使卒信之如蓍蔡其榷政孚
也非其責而任之於白刃之林而不避其爲國專也
一言而杜羣黠之口使唯唯其辨勇大也其不賢於
魏之舒郭之晞萬萬哉即詩書所稱干城腹心及世
濟其美又何多讓也王君名謙萬曆下丑進士自榷
稅郎未幾以賢擢吏部爲忌者所搆邊尋事白入兵
部今爲武庫郎中
遂初堂記
遂初堂者何臬副王公育德與其弟大叅陽德之所
重建也堂何以名遂初志初也甚矣其不易遂也王
之初自台而徙温之瀕海曰永嘉塲塲故多豪其甲
第棟相接者數十里而獨王氏爲最盛王氏之爲世
者十二爲見指者以千數而獨二公之王父溪橋公
爲最盛溪橋公卜居于橫塘之右有二子起家佐名
藩師太學彬彬一時名臣而佐藩者東厓公是爲三
公之先大人治第於郡治之墨池坊徙家家焉其處
者自若當是時王氏之宗有祠而二公之故第猶有
堂嵗烝嘗則以時至聚其族祭而後成享脩先大人
之束約而規之肅如也其避郡囂則以不時至伯仲
相與攷德論業怡怡如也即二公名雖徙爲能無廢
其初者而會嘉靖間倭暴起海上勢且迫諸里中豪
相率避去而獨王之老與其壯者不忍其桑梓而起
徒兵攻之其前茅數利見以爲可完保而陽德獨憂
之自郡馳謂曰戰危事也不可狃狃而得敗焉亡噍
遺矣盍築城以爲收聚乎其壯者不聽而亡何果大
敗前茅殱焉賊束芻而焚之廬舍半燬既退乃相率
哭於祠謝陽德曰苟用子之言庶不及此也陽德奮
然曰雖晩矣猶可及我而存其餘乃請於育德据溪
以爲險捐藏金者萬躬畚鍤之役以城城城成而勢
不能奄橫塘之故居會其中有隙地衆以爲二公德
曰微伯仲吾等不獲有此今寘吾等於安而棄伯仲
於危可乎日從臾育德俾與陽德築第於其隙堂之
成其壯麗有加於舊而陽德方游宦不及落育德乃
貽書曰自城成而倭至仰望之若崇山也叩之若立
鐵今倭且平矣堂成而吾幸以獲乞身先之悉徙郡
之實與圖籍其間猶夫溪橋公初也吾之父兄子姓
晨有疑而質吾於堂夕有緩急而籍吾於堂而亡弗
應也葢不必俟蒸嘗而始見之其又猶夫溪橋公初
也藉令城不時成而族且散而之四方矣吾兄弟苟
即安於郡而堂之在橫塘右者且委之賊吾東望而
徒丘首之悲而不敢復其何有於吾初敢名堂曰遂
初而俾弇州山人記之余謝不獲請則謂陽德公亦
知夫先王之制乎哉自同里爲井其極至於死徙無
出鄉而出入相友守望相助葢五畞之宅未有輕棄
其初者以周德之盛宅是鎬京而卒亂之曰豐水有
芑至七月之詩於豳風三致意焉夫以人主之力與
周之盛未嘗頃刻忘乎其初而竟莫之遂也東遷之
後依晉鄭以希一日安於宗國邈矣而眉山氏策其
必不振然至其自爲計則有取於延陵季子之嬴博
旦宅常而夕墓汝杳然無復蜀土之思何耶然則育
德之名此堂其上而獲遂於周下而有初於眉山氏
逺矣故敘其所以而勒於石俾爲王之子孫者世世
守焉
怡怡堂記
嚮者吾取友於中原僅二人焉而皆新蔡而又皆張
氏其伯氏助父弱冠取甲第名震海内獨於官數起
數躓露拙宦效仲氏見父爲諸生有官棄去弗顧顧
獨喜爲詩詩名與助父鴈行而皆不耐爲骫骳舍世
好而擇其類已者首得余而善之見父至置余於師
友之間一日造謂曰不榖受箸於先君子而始有此
堂也微伯氏孰與授成哉不榖即不獲奉先君子於
兹堂然亦幸而獲稱爲仲以從吾伯氏而又有叔氏
在敢一日而忘我兄弟請額之曰怡怡而屬子記之
余竊謂見父之所取義於怡怡者寔出吾夫子而余
初嘗疑其說以爲朋友之切切偲偲豈其不當施之
兄弟哉是將不欲以義掩恩耳夫父母而有失亦寧
廢其爲幾諌者而至兄弟獨能曰怡怡也要之父母
之分尊尊則不能以意通朋友之分踈踈則不能以
幾示居兄弟而日夕相與爲怡怡是謂太和和之極
也即内有僻念何所取萌外有僻誘孰從取投哉且
又可以意通而幾示賢者無行而不與不及者無適
而非師是則怡怡之効也見父既以善余說而謂余
昔者竒章公有兄而無弟永興公有弟而無兄楊太
保氏謹而長者亢陽道州氏洽而少者流此皆未既
於吾所謂怡怡也吾今得子之一言請與叔氏奉而
脩之以俟吾伯氏叔氏者字 父今尚爲諸生有□
澹然菴記
我師觀察使季翁七十而署其燕居之室曰寧齋又
四年而别築室於里第之後圃圃不爲藩編棘而已
歩武無異卉木蒼髯緑筠而已室無翼三楹而已屋
不施堊彩素桷而已中無它設一屏一几一榻而已
案頭無雜袠周易中庸金剛圎覺黃庭道德諸經而
已室成而更署之曰澹然菴人或謂季翁寧以致逺
澹以明志將毋武侯之遺訓乎哉而胡以役役世間
味至從心始悟也世貞曰不然是澹也季翁固恒有
之夫翁少而爲諸生而自奉諸生也及成進士宦中
外至二千石而自奉諸生也仕不必競員耕不必膴
地寢不傍媵食不再肉飲不再斚終其身以爲天下
之味無以加者季翁恒言曰世之所謂醇醲沃腴足
於五官之用而快於心志者是唯未得之則若媺然
一得之而猶嚼蠟矣及其稍過而損我稍懘而障我
則猶之乎酖毒矣虺螫矣吾方以爲禍本而敢快之
是狥且吾聞之澹而不厭者其徳也澹而無味用之
不既者其言也以此而交於人則若水也以此而交
於天則玄酒不齊大羹不和也以此而爲天人糧則
琅膏玉霜也葢天下之至味舉無以加於澹者是故
經云五味外美邪魔腥臭亂神明胎氣零迨其以澹
而得之也則曰五味皆去正氣還正氣還而吾志湛
然明矣根塵之引不接而太宇定吾宅又胡弗寧也
夫季翁之爲澹乆矣晩而始以是名菴而世貞始以
澹之說進可乎否哉今夫味至澹極矣别味至於藥
王極矣曼殊室利猶得而擬其後曰因味生覺了味
亡了無有云何獲圎通然則味必至於無有而後謂
之澹澹必至於忘而後謂之道菴雖用澹名必至於
無可名世貞雖竊爲之說必至之無可說而後庶幾
乎名菴與記也季翁莞爾曰有是哉
幻景菴記
去吳五十由旬而遥爲豫章國中有長者曰朱宗良
客逆路底迦過居士曰長者葢有羯磨室云其阯入
黃泉而杪造天七重寶樹以爲欄楯前嶸後庌音相
聞而不相覩左右周廊歩武所不能計中有百俱胝
像摩尼頗梨以飾幡旌紫磨直金以爲軍遲鍵□具
葉梵文吾不知其幾千億夾而最後路迦耶芘蒭曰
不然吾以分衞而造長者長者延之其室不過容膝
而已中設一几一榻而已主人嗒然而坐徐啖我以
稅粟已而咀之怳若芬旨之自香積也已四矚之又
若阿僧祗獅子座臚次而不相碍也已不知主人之
爲我而我之爲主人也出而詳之猶夫一容膝室而
已然則嚮者逆路底迦所傳幻也居士听然而咲曰
子所見陋眞耶幻耶其侈而以爲廣麗幻耶眞耶昔
之所傳其果幻耶子之所得其果眞耶吾請以質之
長者長者報曰不然其侈我者幻而陋我者亦幻其
别眞幻間者亦幻吾固以山河大地依幻立者也而
况一室依幻成幻者也室中之身其我也耶則幻我
也凡我所現六塵縁影皆幻影也且吾生而齔齔而
童以至於壯且老所歷之景若泡夢焉露電石火焉
吾不知景之去我者幻耶未來者幻耶其刹那之屬
我者幻與非幻耶景之幻我耶我之幻景耶孰從而
辨之且夫後先二人語子者皆幻人也雖然子姑爲
我幻言之而我姑幻聴之居士乃復听然而笑曰子
既以爲幻而我復以幻進可乎抑吾聞之師知幻即
離不作方便離幻即覺亦無漸次子其覺而離耶抑
離而覺耶居士復報曰始吾迷而眞吾幻也既吾迷
而幻吾眞也子以佛世尊之言而覺我乎覺則何所
事言乎哉然則子之傳於佛世尊者亦幻語也子亦
亦幻人也夫豈時嚮語子者也雖然姑志之以俟後
覺者
喬峰亭記
喬峰者信陽王太史公所名亭也何以亭公之西圃
有玉門暉章之二樹樹焉其下幹相距武十而近其
上枝庇畞十而遥其下若比鄰而上若互有室退者
若交讓而進者若交驩美蔭磅礴烈炎不侵公憩而
樂之壘石爲臺臺不取矩縁趾而已構材爲亭亭不
取向縁臺而己亭成而昉名之曰喬峰美其樹也何
以峰葢太史公之言曰不佞嘗使關中登華嶽絕頂
下宿青柯平夜半起望三峰爲三巨人自肩以上蒸
雲封之亭亭車葢隙月微射如破萬葉悲風因之颼
飀砰磅洪濤翻空疑雨疑霆倐忽莫蹤葢余爽然而
快已凛乎其忡忡者歸而凝思未儷其境也乃者得
之吾亭吾高舂而仰望不能得日夕不能得月伺其
出沒東西廼得煙霏曖曃與頂交翳爽籟橫度逗而
成聲颼飀砰磅幾希乎靑柯平昔之三峰寧非樹耶
今我二樹焉知非峰耶曰亭之樹而峰也旨哉雖然
夫峰也何以喬太史公之言曰吾以志吾樹耳兹樹
也吾高王考之所手植也葢二百年於今矣與食邑
相終始不衰夫峰言象喬言義也於是余乃進曰公
知三峰之所以喬乎兹峰也巨靈氏之所手蹠也葢
億萬年於今矣其陡削而上六千仞是天地之喬也
兹二樹也其植不過二百年而自頂放踵不能過百
尺是家之喬也夫九萬里扶摇之大鵬而方以僅尺
之鷃爲逍遥游一也雖然太上立徳溢爲立言超華
而尊與嶽等堅是爲太史公之喬樹耶峰耶何足以
肩
白業堂記
白業堂者故講師朗公所立也朗公之同母兄曰祗
園俱少而離俗負大智慧三藏經論總持若槖復相
與叅五臺伏牛諸耆宿爲秀法師上足尋駐錫於杭
之碧峰山當是時祗園振法席而朗公佐之塤箎倡
和不爲異宗方之世親之始殆有間矣祗園示寂法
席愈盛諸襯施雲集朗公不以充衣食供而買地碧
峰之址大約畞三十而微剪棘夷塊中爲堂五楹左
右淨室翼之後爲齋厨浴□四周高墉曠潔靚深竹
樹匝列隂森蔽虧結夏解夏毋非安地時郡守新都
吳君詣公室而樂之顏其楣曰白業志淨土也夫業
不過二端淨穢而已諸淨行種種深淺不一而皆歸
之淨諸穢行種種深淺不一而皆歸之穢淨而至于
白所謂純潔無疵淨之至者也然猶得以白而擬之
以業而證之即令不思善不思惡了悟妙明本性無
法可修無佛可作何白可擬何業可證哉朗公未五
十而示病現化其門徒眞相如蓮性印奉遺體瘞於
堂之前而塔焉因介王徵士百穀來請記余舊嘗識
公頎晢而長面若滿月毎升堂說法巍巍金山海潮
之音聴之驚悚宻意殷勤惟余是屬余今安敢辭第
朗公之業余不能深窺其趣而爲之弟子者羯磨精
進毋替朗公之志以無業爲白業可也夫堂則一幻
地而已矣
無住館記
余觀處者垂五載而不能盡廢客與家逺者誘耳邇
者誘目不得已而謀徙之深野兒騏於故居宅之西
偏誅茅輯荆而處之屋凡三楹不斵不飾皆仍其故
後設靖室奉 大士聖祖仙師方廣不盈大以資焚
誦而已中楹洞虛籠白鸚鵡一頭右楹空之間憩剪
頭雛左廡蓄馴鴿十餘頭賦之餘粒以下鳥雀翫其
飲啄庭中鑿方沼延袤各五尺許蓄金魚十餘頭亦
玩其涵泳而已傍鑿二井以救池之渴雙梧蔭之其
陽二玉樹翼之池之南五垂柳依之其又南與左右
則側柏列直以資服餌而已左楹稍寛鬲其中一几
一櫃貯易老中庸金剛楞嚴維摩數卷又左爲耳室
二僅可容膝其一置一瓢一笠一衲其一置一寢榻
又左轉爲龕室小又不能當半三時跌坐而已寢室
之名曰慧觀慧觀者吾師曇陽子所示偈語也於兹
寢矣覺之使不昏也龕室之名曰來一來一者亦師
偈語也一者何即重陽子所云五行不到處萬物未
生前是也來者何吾一之所自來也於此而思所謂
來一者而後吾之空不頑也總而目之曰無住館兒
騏請曰始者以夫子之築沈沈矣捨而去之而棲於
弇山之北庶幾以爲欲界甲焉又捨而去之而棲於
恬澹之觀夫恬澹者其名美也而又爲人所跡逐傷
其實之不稱捨而去之以尋遂初而得廣莫之野今
且復有畏耶將無住之謂何余曰爾烏知無住耶嫗
吾語汝夫五畞之宫以寓吾七尺之軀者是境也萬
境之一境也境日來於吾所吾敵應而已不與焉彼
不吾住也吾與其來而不與往吾不彼住也而後生
吾心故曰艮其背止其所也是無住之住也非住之
住也嚮者數徙而所不安居以有住耳今者無住而
無不住也而汝疑之者汝猶住住也眞宰從傍咲曰
辨矣子數徙而子之居窮矣而師不而將也雖欲無
住烏可得耶固然子老矣而不能籍而師之一刀圭
吾見子之蜩甲也朝菌也雖無住又烏可得也余無
以應也絀其理而不能不收其言併以記無住館
來玉閣記
由弇山園之背竇而入復轉而東得一長廊其下俯
水而面東弇會積兩廊潰稍攺其中爲小閣凡三楹
啓扉而眺則東弇之古樹叢花峰灘亭樹之勝一覧
而盡其西可以得中弇背又西可以割西弇之頂毋
論文漪倒景直盆盎中物汪司馬伯玉過我凡五宿
樂之甚乃曰我兹去歲必復來來則宿我閣是時山
記成而閣獨未有名伯玉謂吾故家新都新都據吳
郡之西垂曰西來閣可也余笑謂游者覩其署不以
爲什公且初祖逹磨耶而會伯玉方醉隤唐若玉山
因請名之來玉謂伯玉字也伯玉大咲拊掌曰善亡
何周天球公瑕過我因乞以大篆署之而李郡士牧
畵閣之三壁有岷峨雪山一堵頗雄麗伯玉即不來
此壁亦庶幾焉同雲之頃彌漫散墜檻外諸峰巒頫
仰凸凹與屋中將照耀如玄圃積玉又不然而園之
西三十六里爲馬鞍山亦曰玉峰秋杪木脫西弇之
頂可掩而有之暇則浮大白延焉以代伯玉亦何所
不佳雖然伯玉聞之將以我爲善移好也作來玉閣
記
開先寺寶墨亭記
大江以西山之最勝者曰匡廬匡廬之最勝者曰瀑
布泉而開先寺獨据山之要以當泉之大觀是故寺
之最勝者曰開先開先之傍刹最勝而高者曰鳴鶴
寺由鳴鶴而稍西遂得瀑布諸雙劔香罏文殊峯之
勝拱之又最勝而高者曰太子讀書臺故南唐中主
暻貳相時寄跡地也有石砥平而立高丈餘衡三之
中刻宋黄文節公庭堅手書七佛碣其左爲 明新
建伯王文成公守仁破寧藩而歸勒以紀功者也文
成公於八法不能敵黄公而此出其上駟以當黄公
之下駟遂稍稱鴈行觀者亦並偉之而文成之勒在
正德之庚辰末云嘉靖我邦國其明年辛巳 世廟
即大位攺元嘉靖於是觀者益神異其事而又六十
載余弟敬美分守南康居恒自命曰匡廬長而會今
少保潘公時良以中丞節行部挾敬美偕至其所四
望而樂之左顧曰是不可以亭乎哉其以庇厥刻而
憩游者趾得從容寓目焉敬美曰唯歸而發其槖得
故事餞贈之潤筆鏹以庀材甓而亭之亭不能觴客
則於傍隙地樓之樓不能盡得瀑布則又傍出而西
爲閣翼之潤筆之鏹涸而不足稍稍捐奉廪繼之其
又不足則南康盧守整伊令堯夫亦捐奉益之葢敬
美移佐臬而後報成事于是名其閣以張曲江語曰
紫氛名其樓以李供奉語曰雲錦謂亭之庇二公刻
也名之曰寶墨而皆手書以署又謂兹亭也其始事
且又潘公之所顧屬也歸以告余俾爲記始末余故
嘗讀所謂七佛偈者雖後先人人殊大指以人受生
無相中幻而成諸形象又即所見幻而成山河大地
舍宇食服之類一切埽去而歸之空黄公既誤以爲
實而書之其書之石又誤而欲乆之吾子與潘公又
誤而亭以庇之今又誤而以黄公與文成公之墨而
寶之是幻也且文成公之稱嘉靖我邦國也亦偶然
而舉之舉而偶有契而觀者乃以爲神奇是又幻也
敬美曰不然子之所以破吾寶墨者以七佛偈旨也
是偈也其前者凡七壞刼矣孰從而傳之曰釋迦傳
之也曰若能知釋迦之前而受之七佛耶七佛者今
猶在而授之釋迦耶吾之所謂幻者猶執實也今子
乃欲以幻而破吾幻何也予不能荅弟謂敬美子姑
以子意名之而以吾意記之俾後之具法眼者以實
而破子實毋論諸稱墨者不必寶即兹偈亦不必墨
子之亭亦可無作而亦可以無墨寶名予亦何所用
吾記哉雖然黄公能奉佛者王公能印佛者果有知
而不予言謬也以是記可也
蘇松游擊將軍范君去思記
文武之道若隂陽然相藉爲用而其勢恒相低昻
髙皇帝以諸功臣力定天下事右武而會承平乆漸
以不競而東南爲尤甚至嘉靖壬癸間島夷之禍起
廟廊之席爭抵掌談介胄而武士亦乘間以重至有
離疏而奪將印援戈而獲蟬冕者顧其人不必盡廉
潔也事至則折節而聽之惟其所欲爲事定則持三
尺而掎之甚或深文以中之不令其得善去迨乆而
成故事小闊節者則飾以爲汙嚴馭者則飾以爲酷
不能委靡者即飾以爲跋扈守令李官之牘晨入戟
門而臺使者白簡夕上矣白簡晨上之尚書而夕報
聽矣吾自始解靑州節以至今若干年所覩見大將
偏裨而下幾數十百人不善去者十恒居七八於不
善去而眞爲不善者十不能二三吾未嘗不爲之扼
擥歎息也雖然未有如范將軍之寃者也當范將軍
之始至而帥劉河也儒服緩帶以一剌謁余坐而談
天下務余時病不能盡酬對然稍覺其異姑謂之曰
子會稽人也范少伯非子之先人乎哉其所受計倪
而南極越之秘言亦胠篋誦之否將軍唯唯復謂曰
子今治吾吳吳又子之先希文鄉也彼臆間有甲兵
所以北禦夏人者亦心受之否將軍曰唯唯既别去
無幾而有稱將軍善爲軍政者非一然其大較所得
士必選勤習戰射申明約束司農館金至必呼卒而
面受之絕甘分苦勞逸與共病爲醫藥死有棺槥度
汛暇輒課其能耕者擇海傍甌脫地耕之軍儲亦稍
稍充不盡仰縣官而居人雜吏卒而處耰鋤矛盾之
用相馴狎而不覺凡有所建白皆堅乆利便臺使者
心服將軍材薦疏婁上且遷而將軍猶微守其重施
施自若曰使吾折節而媚文吏則有所不能使吾馳
賂而北以求速化則吾有所不可夫是二者皆必取
辦吾部曲則吾有所不忍葢未幾而稍稍露幾微迕
一黠校規欲得將軍兵搆飛語中之吾嚮所謂白簡
上而將軍不可留矣舊將軍之中白簡諸將士爭馳
以訢故中丞挽留將軍風雨之夕覆舟而死者四人
且不顧其見中丞而語甚鎩中丞不獲已姑爲好辭
慰之而哭聲且震野矣退而羣謁余於靖廬則又哭
曰吾曹力不能留將軍則何以逭吾思且伐石而樹
之戟門而祈公之一言爲重余辭不得廼曰嚮者嘗
與而將軍言以范少伯希文爲勉夫少伯托鴟夷子
皮以游於江海而卒起爲齊相希文見齮吕夷簡而
夷簡竟悔焉乃有西帥之拜今之齮范將軍者皆世
所謂賢者也是必悔悔則且更稱將軍將軍果有意
乎吳越之南帥壘碁布何地不可容一范將軍吾所
爲文亦不必令范將軍知令後將軍毋以成敗論國
士取范之成事而潤色之以爲而曹天亦欲知而曹
名其存者不必能爲馮諼逝者不必能爲魏禮乃高
誼何讓焉將軍名朝恩起家世胄舉進士高第有邊
功自漕粟都尉遷而拜游擊將軍官爲都指揮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記
弇山園記一
自大橋稍南皆闤闠可半里而殺其西忽得徑曰鐵
猫弄頗猥鄙循而西三百歩許弄窮稍折而南復西
不及弄之半爲隆福寺其前有方池延袤二十畞左
右舊圃夾之池渺渺受煙月令人有苕霅間想寺之
右即吾弇山園也亦名弇州園前橫淸溪甚狹而夾
岸皆植垂柳蔭枝樛互如一本溪南張氏腴田數畞
至麥寒禾暖之日黃雲鋪野時時作餅餌香令人有
炊宜城飯想園之西爲宗氏墓古松栢十餘株其又
西則漢壽亭侯廟碧瓦雕甍崷崪雲表此皆輔吾園
之勝者也園之中爲山者三爲嶺者一爲佛閣者二
爲樓者五爲堂者三爲書室者四爲軒者一爲亭者
十爲脩廊者一爲橋之石者二木者六爲石梁者五
爲洞者爲灘若瀨者各四爲流杯者二諸巖磴澗壑
不可以指計竹木卉草香藥之類不可以勾股計此
吾園之有也園畞七十而贏土石得十之四水三之
室廬二之竹樹一之此吾園之槩也宜花花高下點
綴如錯繡游者過焉芬色殢眼鼻而不忍去宜月可
汎可陟月所被石若益而古水若益而秀恍然若憇
廣寒清虛府宜雪登高而望萬堞千甍與園之峰樹
高下凹凸皆瑶玉目境爲醒宜雨濛濛霏霏濃澹深
淺各極其致縠波自文鯈魚飛躍宜風碧篁白楊琮
琤成韻使人忘倦宜暑灌木崇軒不見畏日輕凉四
襲逗弗肎去此吾園之勝也吾自納鄖節即栖託於
此晨起承初陽聽醒鳥晩宿弄夕照聽倦鳥或躡短
屐或呼小舠相知過從不迓不送清酒時進釣溪腴
以佐之黃粱欲熟摘野鮮以導之平頭小奴枕簟後
隨我醉欲眠客可且去此吾居園之樂也守相逹官
干旄過從勢不可郤攝衣冠而從之呵殿之聲風景
爲殺性畏烹宰盤筵餖飣竟夕不休此吾居園之苦
也園所以名弇山又曰弇州者何始余誦南華而至
所謂大荒之西弇州之北意慕之而了不知其處及
考山海西經有云弇州之山五彩之鳥仰天名曰鳴
鳥爰有百樂歌儛之風有軒轅之國南棲爲吉不壽
者乃八百歲不覺爽然而神飛仙仙傞傞旋起旋止
曰吾何敢望是始以名吾園名吾所譔集以寄其思
而已乃不意從上眞游屏家室栖於一茅宇之下偶
展穆天子傳得其事曰天子觴西王母於瑶池之上
天子遂驅升於弇山乃紀其跡于弇山之石而樹之
槐眉曰西王母之山則是弇山者帝嫗之樂邦而羣
眞之琬琰也景純先生乃僅以爲弇兹日入地夫奄
兹在鳥鼠西南三百六十里其中多砥礪固可刻而
去隴首不遠二傳皆先生筆遂忘之耶則不佞所名
園與名所撰集者雖懼然愧亦竊幸其於古文闇合
矣自余園之以鉅麗聞諸與園鄰者游以日數他友
生以旬數而今計余跡歲不能五六過則余且去而
爲客乃猶竊弇山之號而又重之以記得無尚有所
係耶夫志大乗者不貪帝釋宮苑藉令從穆滿後以
登弇山之巔吾且一寓目而過之而况區區數十畞
宮也且吾向者有百樂不能勝一苦而今者幸而併
所謂苦與樂而盡付之烏有之鄉我又何係也夫山
河大地皆幻也吾姑以幻語志吾幻而已
記二
自隆福寺而西小溪渺渺垂柳交蔭而吾園實枕之
扁其門曰弇州語具前記中入門則皆織竹爲高垣
傍蔓紅白蔷薇荼蘼月季丁香之屬花時雕繢滿眼
左右叢發不颸而馥取岑嘉州語名之曰惹香逕逕
至西而既得平橋曰知津取弇山堂道也高垣之左
方以歩武計雜植榆柳枇杷數株藩之以栖鶴始有
饋余兹禽者後先六頭每交吭羣唳聲徹雲表以鮮
食裁之留其二名之曰淸音柵靜夜所時得也右方
除地爲小圃以甽計皆種柑橘土不能如洞庭名之
曰楚頌取蘇子瞻語也逕之陽有墻隔之中通一門
顏之曰小祗林始之闢是地也中建一閣以奉佛經
耳小祗林所由名也既益之以道經又輔之以島榭
臺館之屬余志日侈勝日益廓而去兹名逺矣顏之
志始也入門而有亭翼然前列美竹左右及後三方
悉環之數其名將十種亭之飾皆碧以承竹暎而名
之曰此君取吾家子猷語也其左竹中闢爲路客游
至此倦少憇所謂夏不見畏日輕凉四襲逗不肎去
者此亦其一也轉而爲竹之背一喬峰獨立而頫其
首若有聽者以與經閣相望也名之曰點頭石取生
公傳語也去峰之十武得石橋廣而平可布十席嚮
者往往於此候月今以他勝處奪之不能恒矣名之
曰梵生取釋迦於忉利天說法還王舍語也葢至此
而目境忽若闢者高榆古松與閣爭麗美蔭不減竹
中□不爲呌窱深黝友人文壽承過此而樂之古隷
大書曰清凉界甚怪偉勒石立於橋之陽右方循橋
直上可數丈得閣其左右室藏佛道經扁其左曰法
寶右曰玄珠畏客之餘輒闖入其中以息躁汰濁而
已不能徧幡閱也啓北窓則中島及西山巒色峰勢
森然競出飛舞挐攫逺者窮目逕邇者撲眉睫閣之
下亦寛厰四壁令尤老以水墨貌佛境宗風列榻其
間隨意偃息軒後植數碧梧自此而北水隔之路遂
窮閣之左有隙地與中島對踞水爲華屋三楹以竢
遊客過者歷歷若鏡中花木禽魚自來親人名之曰
會心處前植梨栗來禽數十本右則鹿室以棲三鹿
與園丁共之此吾園景之一也
記三
知津橋者跨小罨畵溪北亘數十百丈溪盡而兩山
之趾出歩之則皆在望以其類吳興之罨畵而小也
故以名其西臨水五楹中爲門張中丞肖甫榜曰城
市山林前有垣障之稍折而南復西則廓然一廣除
欲截五洞庭樹之作五老峰力未能也姑藩而種含
桃含桃成歲得一解饞花亦足飽目其左方種如之
俱曰含桃塢堂五楹翼然名之曰弇山語具前記其
陽曠朗爲平臺可以收全月左右各植玉蘭五株花
時交暎如雪山瓊島采而入煎噉之芳脆激齒堂之
北海棠棠梨各二株大可兩拱餘繁卉妖豔種種獻
媚又北枕蓮池東西可七丈許南北半之毎春時坐
二種棠樹下不酒而醉長夏醉而臨池不茗而醒游
客毎徙倚其地輒詫謂余此何必減王衞軍芙蓉池
也余謝不敢當而會吾鄉有從廢圃下得一石刻曰
芙蓉渚是開元古隷或云范石湖家物因樹之池右
池從南得小溝宛轉以與後溪合傍皆紅白木芙蓉
環之葢亦不偶云循堂左而東沿小罨畵溪一石坊
限之扁曰始有其右坊扁曰雖設稱雖設者以阻水
故度始有門則左溪而右池循池而南其隂皆竹藩
之曰瓊瑶塢塢内皆種紅白縹梅四色桃百本李僅
二十之一瓊言紅瑶言白也更西得小平橋名之曰
小有取别入山道也自是復折而北溝十歩一曲黃
石爲砌清流灣環可鑑名之曰磬折溝縁溝皆木芙
蓉即芙蓉渚立石處也道左既梅塢而竹所不能藩
者傍出侵道其稍厰梅益繁名之曰香雪徑又厰則
爲一亭前阻溪水溪即磬折溝所入也隔岸始得西
弇山怪石奇樹高下起伏若坐若立若舞若騫日飽
於兹亭之中而遊人往往過而忽之故名其亭曰飽
山復折而東數十武則徑之事窮得萃勝橋
記四
萃勝橋者踞諸山之口吾欲於其陽立一綽楔扁之
曰海上三山而力未能也橋以石頗壯麗其下則諸
溪之水皆會焉其上可以北盡西弇山東北盡中島
東南取佛閣花竹之半又以其虩得文漪堂之勝所
不能及者東山耳故名之曰萃勝度橋始入山路一
石臥道如虎南北皆嶺南卑而北雄北嶺之東南嚮
者一峰獨尊突兀雲表名之曰簪雲其首類獅微頫
又曰伏獅右一峰稍亞若從者曰侍兒又右一峰更
壯而頷中穿若的曰射的南嶺諸峰皆前嚮此僅得
其背耳由飽山亭望之可指數一類古碑文曰禹篆
餘不載路折而北得一灘羣石怒起最雄怪爲獅爲
虬爲眠牛爲躑躅羊者不可勝數總而名之曰突星
瀨瀨之右皆嶺其據嶺而頫徑者曰岝崿峰曰楚腰
峰皆以狀也一石屏色若玉而坦□可愛曰白雲屏
瀨之源爲蜿蜒澗宛轉數十折入天鏡潭其一支穿
縹緲樓下以入濳虬洞與潭會中多奇石可紀大抵
前抱縹緲而後枕諸山廻伏皆因之所以名蜿蜒也
去白雲屏之亡何逕忽斷兩石所不接者尺許其下
澗水湛湛通小龍湫小龍湫者頂螺旋如覆敦三方
皆奇石峮嶙而下積水深窈游客過之駭謂若有物
其中故以名湫之西南一線道傴僂而上可以闖小
雪嶺余嘗游西洞庭石公之風弄頗似之名之曰石
公弄更十武許得一巖坐磐石其中倦可息也曰息
巖自是俯逕之峰其拙者曰似傲巧者曰殘蕚曰碎
衲拙而大者曰大樸屏石之似白雲而稍蒼者曰蒼
玉幾盡而得一磴可十級上余戲名之曰誤游磴所
以稱誤游者其脉自芙蓉池之西北度小有橋崇□
若馬脊皆植桂凡數十百樹曰金粟嶺自此復夷縁
磬折溝溝盡而得石磴十級以上有亭一可以觀田
中穫名之曰省穫其又坦上十歩許一茅亭踞之故
文博士壽承嘗爲余古隷乾坤一草亭結法甚佳因
扁之抵此則西原之野色盡矣亭隂即小龍湫頂度
而稍西北折有白石數峰因名之曰小雪嶺循而至
誤游磴所謂似傲太樸諸峰皆道傍物也客沿澗得
磴便陟迤邐以出忽不知其至小有橋爲故道始悟
嚮者陟之誤也由誤游磴復西俯澗之石有曰黑雲
堆者有曰千年菌者以奇甚故名他可名峰石殊衆
倦不能署筆矣尋得一洞入夷而出險洞中石傾﨑
崕隤如相角者名之曰陬牙取高唐賦語也東南攀
躡而上得平臺即洞頂傍植靈楸玉蘭胡桃之屬一
峰南嚮曰翫客稍東南數武一峰曰指迷自是大青
石梁橫亘之最雄麗名之曰青虹循青虹復西而下
入洞屋其上則縹緲樓也南壁皆巧石堆擁絕類飛
來峰下有小懸崕適得舊刻石米元章所題畵布袋
和尚像巖其中名之曰契此巖契此和尚名也北則
設連牀半出簷外可以盡承南嶺之勝余毎春盡坐
此北風吹落花滿巾幘依依不忍去右折梯木而上
忽眼境豁然葢縹緲樓之前廣除嚮入山所得簪雲
三峰皆在焉左錦川一峰森秀眞蜀錦也名之曰浣
花自此遂陟縹緲樓取少陵城尖徑仄獨立飛樓語
又以洞庭西山嶺名名之尺鷃逍遥不自知其非九
萬也此樓是三弇最高處毋論收一園鏡中啓東戸
則萬井鱗次碧瓦雕甍纎悉莫遁啓西戸更上三級
得臺下木上石環以朱欄西望婁水如練馬鞍山三
十里而遥木落自露北望虞山百里而近天日晴美
一抹弄碧名之曰大觀臺又曰眥虞榭眥不及馬鞍
者志逺也他美略矣樓之下左降得方臺砥平懸崕
而下距天鏡潭數十尺收西山之勝最切而攝月最
先坐此令人意自逺名之曰超然臺一峰多嵌空而
不能透曰逗雲一峰儼若垂紳者曰端士一石若面
首而椎者曰巫髻皆臺飾也樓南稍東得石磴十級
而下白雲門又東北十級而下有門曰隔凡則吾三
弇之第一洞天也空中靚潔或明或晦乳竇涔涔欲
滴巉巗巘錡若囓若搏其水左與天鏡潭合然上皆
怪石覆之北取蜿蜒澗渺渺而入俯窺之若一星以
其窈窕不易測也故名之曰濳虬而亦會我 先師
曇陽子籠靈蛇於是不二時而失之旬日而見於徐
墓其義葢亦脗云洞中石磴凡再斷游者過之必魚
貫以手乃其足猶踸踔也出洞則復曠朗稍南爲枕
流灘以其阯汚時侵水也傍多美石曰鷹喙曰小玲
瓏者更北遇小石梁正值青虹之下與相暎帶因名
之曰雌霓復入陬牙洞轉登故臺少西得一亭桂樹
環之曰叢桂尋返抵臺則取中弇道矣臺雖庳以其
□□□□□也名之曰綰奇由綰竒而下數級後諸
峰匯□□有石傍出於水可以釣名之曰忘魚磯取
王弘之語意也磯傍有一石坌出驤首欲奮曰鰲頭
已復折而上四周皆峰石石虩雜植紅白梅白者十
八一亭亭焉曰環玉傍有錦劈二峰劈峰獨擘雲而
上曰獨秀小轉抵月波橋而西弇之事窮
記五
西弇之事窮而得水與中弇隔頗逺爲橋以導其水
兩山相夾故小得風輒波乗月過之溶漾瑣碎可玩
適有遺蔡君謨萬安橋記者中月波二字甚偉因摹
以顏橋楔之楣度橋一峰骨立當之宛然陸叔平所
貌也名之曰古廉前爲壺公樓西壁右則饒峰石之
屬轉西南皆踞水鬰律磈磈嵌空虚中各出其態以
媚游舫稍出水則甚竒有若雙舉肘者曰擁袖若昂
首而飲者曰渴猊有若尾渴猊而小者曰猊兒有若
飄舉者曰凌波若憔悴將溺者曰憫相餘故不辦枚
舉也不數武爲率然洞其上下平而左右饒石骨以
其脩且谽□也類若爲率然所中穿者故名洞且盡
兩石夾之儼然兩閽人左高而瘦右卑而古總名之
曰司閽石其西南折而下有磐石臥水亦釣磯也以
其距藏經閣小邇爲喚渡處名之曰西歸津復循洞
口東轉度清波梁其下穿漱珠澗口自此踞水之峰
有類白玉者有類蒼壁者皆古而多穿漏其蒼者尤
竒名之曰天骨白者曰楚琢小轉而南兩壁上陿一
石臥之曰小雲門自此轉而入峽矣峽兩傍有怪石
呌窱隂沍仰不見日縁澗而轉委曲泝沿兩相翼爲
勝嘗謂峽高不能三尋許而有蜀夔府岷峨勢澗傍
穿不過數尺而乍使靈威丈人探之當必有縮足不
前者此中弇第一境也峽將窮得一石扣之其聲泠
泠然若搏罄家弟過而樂之名其峽曰罄玉余名其
澗曰漱珠要以不能盡發其美爲恨由罄玉峽再轉
可十五級而得石欄翼然啓左扉而入抵中樓凡三
楹其前則爲石壁壁色蒼黑最古似英又似靈壁□
砑搏攫饒種種變態而不露堆疊跡錢塘紫陽菴一
二處彷彿近之曰紫陽壁客謂余世之目眞山巧者
曰似假目假之渾成者曰似眞此壁不知作何目也
壁之頂皆栽括子松高不過六尺而大可把翠色殷
紅殊麗啓北窓呀然忽一人間世矣漣漪泱漭與天
下上朱栱鱗比文窓綺樓極目無際東弇西崦以朝
夕鬬勝顏之曰壺公謂所入陿而得境廣也左正值
東弇之小嶺皆緋桃中一白者尤佳適與敬美春盡
過之尚爛漫剌眼因名之曰借芬右室於冬時遥睇
縹緲雪色甚快名之曰含雪樓之下前後所獲境與
樓埒稍東承簷溜處產芝已三閱歲矣毎產時其阯
不雨而潤上有紫氣受日晶熒因名之曰榮芝所自
含雪之前廊可三級轉而南一室世尊坐蓮花儼然
名之曰梵音閣借紫陽壁頂松風名也出閣右盤而
上三級則爲絕頂曰紅繚峰又曰玉玲瓏亭亭霧表
是洞庭第一佳者其左稍次曰漏月峰更次曰盤陀
峰右次錦石一曰衲霞峰復左盤而下時時得佳石
獨錦峰一尤精麗是蜀品第一佳者名之曰青玉筍
自此穿一石梁其下即罄玉峽名之曰鰲背度鰲背
有亭亘焉入亭無他竒而澗峽之卉時時入戸與壺
公樓歩武客候樓鐍不時啓於此小憇名之曰徙倚
自徙倚亭而南折下數級得東泠橋而中弇之事窮
始余失筴爲愚公其治山獨兹弇最先就緒而所徙
乃吾麋涇故業最饒美石皆數百年物即山足可峰
也所徙即非石而樹山礬矮松一尺九節虬屈擁尰
他桃梅棠栝之屬若慕之而爭爲竒者峽仄澗迫枝
葉樛翳游人過之墜帽鈎袂相踵接而益稱快然吾
意未已復有東西弇故曰愚公也
記六
度東泠橋一峰當之曰窈窕峰自此而南有二峰一
高梧數桃樹甚茂又南爲舫屋然皆非取東泠道也
折而北一斧劈峰曰青峭又一峰曰拙叟東轉皆曲
逕逶迤而上數十武一峰斜睨若貧姥頰曰碧皺遂
得亭北嚮其左茂樹深澗幽閴可人葢至亭而東弇
之勝始顯自此分二道以出故名之曰分勝亭陽道
由正北穿小石門微闢右方一高峰文理皴皴若裂
名之曰百衲其次而庳者亦如之曰小百衲類僧與
其雛偶語者稍西一峰最崇而兩尖相嚮山師名之
曰蟹螯或以其俗請易之余謂此晉畢吏部語也使
我得君山酒滿地似此佐飲何快如是遂不易東北
斜上三級得廣臺是流杯處其臺鑿石爲芙蓉屏石
西面脩可五尺餘廣倍之曰雲根嶂得水則杯汎汎
由嶂下竇穿芙蓉度客爭取之至濕衣屨不顧也石
芙蓉之水東注一峰下瀉於池怒激狂舞儼然小栖
賢也名之曰飛練峽徐凝詩故惡二字却殊不惡耳
然飛練蟹螯二勝皆以汎舟始出之餘不能爾繇流
觴所十餘級而下始爲大灘廻顧一峰北嚮若首肎
灘景狀曰挹清峰灘勢直下往往不能收足第最寛
廣狠石四列垂柳緋梅蜀棠交蔭憇之則池與南榮
畵棟兩崦嵐壑昏旦晦明之趣盡入阿堵讀康樂清
暉娛人語眞足忘歸也因目之曰娛暉灘左望一石
甚麗曰錦雲屏已從東南探逕竇側足而上爲雲根
障之背雙井肩並有轆轤葢汲水以流杯處俯瞰沈
沈若虎丘劔池復東數級而下得老樸大且合抱垂
蔭周遭幾半畞傍有桃梅之屬輔之始僧售地欲併
伐此樹以要余余謂山水臺榭皆人力易爲之樹不
可易使古也益之價至二十千而後許爲亭以承之
曰嘉樹樸惡木也而冒嘉名亦遇矣亭北枕池而南
臨澗又藉樹蔭雖小致足戀耳傍亭一峰遥望之若
蓮花近不盡然故名之曰似蓮自嘉樹亭折而東一
石梁正碧色曰玢碧梁東上三級復西北轉迤邐而
上得一嶺若案稍北一嶺若馳脊前後九括子松環
之最茂毎日出如膏沐青熒玲瓏往往撲人眉睫松
實香美可咀曰九龍嶺亡何抵三歩梁其修不能過
三歩也而險自此折而下已宛轉復上穿得美篠爲
逕抵振屧廊而止此所謂陽道也隂道皆幽逕頫澗
折而北躡磴下稍東復折而南凡數折始爲山神祠
祠傍一樹斜穿垣而南以蔭僧沼復轉而蔭我其右
一樹大亦如之皆出重價購之僧者其材不中直五
之一也祠西傍出一道由玢碧梁下度可以頫窺留
魚澗之勝留魚澗者首分勝亭而尾逹於廣心池最
修而紆幾貫東弇之十七兩傍皆峭壁數丈宛轉將
百曲即游魚入者迷不得出故名留魚花時落英墮
者亦積不能出故一名留英大抵客游白陽道則池
與澗之勝各半得之其自隂逕所擅澗而已逕不爲
疊磴上下甚峻而滑忽起忽伏其上則袂相挽小斷
則躓下則履相踵小近則囓以故游者或苦之而振
竒之士更栩栩誇快澗盡其隂逕出而得池然再斷
斷之中爲平坡其再斷之中復再斷而中疊石以度
度者必振衣而躍乃先濟曰振衣渡游女至此往往
怯而返又曰却女津過此則繞歛霏亭之後轉入亭
歛霏亭者遥與先月亭對葢西崦之落照歸焉故名
亦取康樂語也自是與陽道之出山者會而爲振屧
廊大抵中弇以石勝而東弇以目境勝東弇之石不
能當中弇十二而目境乃蓰之中弇盡人巧而東弇
時見天趣人巧皆中□而天趣多外拓時有二山師
者張生任中西弇吳生任東弇余戲謂二弇之優劣
即二生之優劣然各以其勝角莫能辨也
記七
由西弇山而東至環玉亭而西山之事窮北折得石
門榜之曰惜别峰所不能盡者間值三四焉自是皆
土山蛇紆而上雜植美篠壘石爲藩其右大有餘地
擬蔭美木未徧復紆而下其左傍廣心池一草亭當
其阯夜月從東嶺起金波溶溶萬頴注射此得之最
先名之曰先月循亭而北復爲石磴大小數十峰叅
差磊塊以祖出山道耳溪水隔之橋其上曰知還取
陶彭澤語也已復橋稍東爲文漪堂堂俯清流湘簾
朱欄倒景相媚微颸徐來縠文熨皺正值中島之壺
公樓夜分燈火相暎帶小語猶聞何但絲竹吾不知
於西湖景何如彼或以逺勝耳堂有三壁間取文選
詩句稍暢麗者乞周公瑕擘窠書是生平得意筆左
壁平湖右壁雪嶺則皆錢叔寶爲之而雪嶺尤壯出
文漪堂左折而入得一門曰息文忽呀然哮豁葢廣
除也堂三楹踞之殊軒爽四壁皆洞開無所不受風
間植碧梧數株以障夏日耳名之曰凉風堂俟梧成
當取崔濟南語名之曰鳳條館繇堂西數武曰爾雅
樓一曰九友所以稱九友者余宿好讀書及古帖名
蹟之類已而傍及畵又傍及古器罏鼎酒鎗凡所蓄
書皆宋梓以班史冠之所蓄名蹟以禇河南哀册虞
永興汝南志鍾太傅季直表冠之所蓄名畵以周昉
聽阮王晉卿煙江疊障冠之所蓄酒鎗以柴氏窑杯
托冠之所蓄古刻以定武蘭亭太清樓冠之凡五友
僭而上攀二氏之藏以及山水并不腆所著集合爲
九鄖中思歸時鬱鬱爲歌以志寄葢未幾而遂納節
之請九友居吾樓始獲昕旦矣閣前頫方沼下蓄金
魚數百頭餌之則羣起適得米元章所書墨池二大
字勒石嵌於沼之陽葢稚子時時用滌硯亦實録也
樓西通一竇稍迂之復得三楹中室以奉三教像名
之曰叅同左室多藏宋梓書名之曰少宛委右則暖
室也藴火以禦寒名之曰襺雲窩中庭數拳石隱小
穴□垣外水逸階爲流杯西穿暗室出猊口注墨池
□□盈耳吾以窮臘栖襺雲以深夏息凉風其他則
朝夕坐爾雅隨意抽一編讀之或展卷冊取適筆墨
天所以縱我者滚滚不竭酒天所以酬筆墨者數飛
白不酲亦足以老矣一旦悉舍之而事空王一瓢一
褐一團焦束身嚮所謂爾雅樓今僅四立壁耳九友
之去爲何人主不復問也出息交門而爲庖□食廩
酒庫又西有樓五楹藏書三萬卷榜之曰小酉今亦
爲兒子輩分去存空名耳樓之前高垣其下修廊數
十丈枕廣心池即由文漪堂出别墅後道也自弇山
園而入者至此眷眷不忍别出别墅者豁然若得天
地人人思振屧焉名之曰振屧廊始乞尤子求畵壁
作武陵源而俞仲蔚以行草書記及詩足三絕一夕
大風雨傾墜無餘余乃殺其左右之太高者而中爲
樓三楹其下不廢廊而樓可以眺捲簾則幾得園景
十之七菴靄渺瀰皆在目眥間遂爲一勝地游者快
之不復追憶前畵壁也廊窮爲門曰與衆折而北復
爲門枕通流榜曰琅琊别墅稍東度一橋又東則余
今所作菟裘以居三子者也
記八
山以水襲大竒也水得山復大竒吾園之始一蘭若
傍畊地耳壘石築舍勢無所資土必鑿鑿而窪則爲
池山日以益崇池日以窪且廣水之勝遂能與山抗
其源自知津橋南有斗門外與潮合而時閉之稍北
則爲藏經閣閣地若矩四方皆水環若珪左方稍前
跨爲石屋三間以藏吾舟其一舟具欄楯羃以青油
可坐十客其一狹不容席呼酒網鮮而已舟行閣前
平橋不可度兩岸皆松竹桃梅棠桂下多香草襲鼻
直北可數丈則爲中弇之東泠橋橋下兩岸皆峭壁
□牙坌出壽藤掩翳不恒見日紫薇迎香含咲之類
時時與篙殢是曰散花峽循而東首覩所謂蟹螯峰
者决流杯水觀瀑布之勝濺人面稍循而東傍娛暉
灘是泊之最勝處更東抵嘉樹亭折而北至歛霏亭
沿振屧廊泊文漪堂於此喚酒炙乃環小浮玉島小
浮玉者其高不盈尺廣十之以水長落爲大小爲其
類吳興碧浪之浮玉也故名島之南則可循壺公樓
摘紅梅碧桃花西傍先月亭沿土山而南出月波橋
逌然别一天地矣澄潭皎潔如鏡西中兩弇夾之峰
勢或近或逺近者如媚逺者如盻其中弇則梵音閣
之輔峰皆出西弇則濳虬洞西泠灘之景在股掌間
折而南稍東則爲中弇之面山稍西穿萃勝橋則爲
西弇之面山是皆弇之最勝處一轉檝則得之名之
曰天鏡潭取青蓮月下飛天鏡語也其直南入罨畵
溪抵知津橋而水之事窮吾嘗以春日汎舟處處皆
竒花卉色芬殢目鼻當欲謝時寄命微颸毎過酒杯
衣裾皆滿花事稍闌濃緑繼美往往停橈柳隂篠藂
以取凉適黃鳥弄聲喈喈可愛薄瞑峰樹皆作紫翠
觀少選月出忽盡變而玉玲瓏嵌空掩暎千態倒影
挿波下上競色所不受影者如金在鎔萬頴射目廻
槳弄篙迸逸瑣碎驚鱗撥剌時躍入舟間一奏聲伎
櫂歌發於水則山爲之荅鼓吹傳於崦則水爲之沸
圎魄之夕鳴鷄自狎毋論逹丙而亡倦色即署光隱
約浮動客猶不忍言去也曰吾不憚東曦安能使東
曦之爲西魄也葢弇之竒果在水水之竒在月故吾
最後記水以月之事終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五十九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記
越溪莊圖記
自胥門之江西南數里而至橫塘所謂越來溪也其
水則益清兩岸饒淨綠與柔藍映帶不三里而抵石
湖湖口長橋綰之所謂行春橋也其右則爲普陀巖
有石梁之勝自此而取道至楞伽山橋之左迂廻可
二百歩有喬木榆柳之属溝水灣環清泚桑圃數畝
蔽其隂而王子玄靜之莊据其陽一衡門自西入稍
東折而南爲舍三楹客至可以茶又進之舍亦三楹
而稍寛潔可以酒其又進而小東偏則爲亭可以憇
折而西傍爲書屋可以宿亭與書屋皆脩竹數千竿
環之亡論寒暑雨月徃徃助其勝而最後因地勢成
小圃雜樹三之雜花果二之大堤樊其背高二十尺
而畤長莫知紀極不石而巖不甓而垣記云隋越公
素所築新郭睥睨也其樹木大皆數拱餘竹益茂蘿
薜灌莽鬱然深山家矣今年五月初余偶過之主人
戴蕐陽巾輕紗褣出肅客焚香瀹新茗已大爲酒酒
我果取之樹筍取之竹蔬取之畦茭蒲取之渚而細
鱗長鬚之腴取之湖醉於亭金波煜然而苦碎夢於
室玉聲鏗然而時警晨起而浴浴竟而飯相與要之
後圃散歩竹木間雊雉粥粥如喚二練雀雪潔鮮俊
可念徃來透人眉睫稍上大堤凝眺久之則平湖之
爲鏡諸溪之爲練近而寶積茶磨以及楞伽儼在吾
几案蒼翠可仰掇逺而穹窿岝萼□茹鄧尉之属亦
時與雲氣相出沒矣觴十餘行乃出歩行春橋四顧
若有會者葢垂别而不忍舍而客有張子茂賢妙丹
青余因指而謂之曰與玄靜居而隔垞者非王夫差
之所謂郊臺也耶其稍左而鄰者非紫微舍人之所
謂精舍也耶夫夫也而今安在哉且以吾吳之勝地
非不足而其邇者迫於市囂之属耳而市人子之接
跡其勝而逺者車馬怠而供張易竭能離而又能兼
之者獨有兹湖而已玄靜幸得焉而吾與子幸寓目
焉烏可使泯泯如前所謂也夫山水之與人交相待
者也人不得山水亡以暢山水不得人無以著而廣
於是張子欣然爲貌之而余紀其事玄靜之父履吉
先生者以文章名德靖間其草堂手所創而玄靜爲
葺治之垂五十年矣樹日益古而花竹日益新三徑
日益闢其待山水者耶能爲山水待者耶
安氏西林記
余與仲俱嗜名山水而家東海瀉鹵地亡當者家有
園頗見稱說遊客亦以近廛市且不能得自然巖壑
以爲恨而念數年前孝豐吳樞季嘗爲余言無錫安
氏園之勝葢卽今西林云安氏爲錫最甲族其居東
離邑二十里而贏邸里之雄沈與畮井饒沃亡論埓
國封然不以豪故廢林野之趣北之膠山二里而嬴
卽山址得園二其上割山而半籠之今太學懋卿葢
時栖處其右方自懋卿之時栖處而園益勝破石根
則神瀵湧疏磴道則幽穴顯斬惡木則嘉楠出列棘
以爲藩藩嚴而中靚深分流以自環環多而相暎絡
其臺榭可以巧承態其戶牖可以竒取睨其泉可以
釀果茹蓏蔬可以羮魚鼈蝦蟹可以飫客而懋卿故
有客癖客之以文事名者又雅慕懋卿以故爭麋集
焉山人葉茂長甫客之雄也今年自錢唐倦游還訪
懋卿倒屣揖之入載酒崇肴或凭鹿車或鼓漁刀相
與窮晝夜爲娛樂時秋氣鮮霽雲初解駁山若迫而
邇水若媚而宻禽魚若傲而尔汝我懋卿之愛托於
酒而猶未巳則謀與茂長謀所以寵靈之盖釐而爲
景者三十又二景各有詩茂長之爲體九而懋卿之
爲體僅一顧其風調旨象大約有足當者懋卿具其
事貽書友人王世貞俾爲記世貞廼復約其所謂三
十二景而得其尤勝者諸臺館亭榭之類凡麗於山
事者五麗於水事者十四兼所麗者三曰蘭巖者疁
之衡縱巖也大國之香滋焉曰風絃障者高坪直上
接於疁下瞰諸水長松冠之風至則調調刁刁鳴故
曰風絃也曰遁谷者降疁而凹却入水深佳處也曰
晨光塢者疁之逶迤而左右抱林者也以左小缺得
嵎夷候獨早故曰晨光也曰纖纖泉者穴於疁最洌
而分甘所謂可以釀者也然於茗尤發香而益色是
山事也曰鏡潭者諸流之所滙也其受纎纎且旣皎
而澄可以燭須麋故曰鏡也曰鳬嶼者水中最大洲
也羣鳬鷖属玉而族焉曰上島者嶼之右别島也曰
中洲者嶼之輔洲也曰蕭閣者於嶼長松匝之曰空
香閣者於島竹木叢之曰景榭者緣潭而立得月則
水中之樓閣皆可頫而有曰一葦渡者以渡鳬嶼名
曰夕霽亭者以晞髪於頽陽名曰素波亭者渡口綰
也曰息磯者可憩而息者也曰醉石者可藉而醉者
也是皆得之水故曰水事也曰虛籟堂以遲賓者也
中空於緒□叵所不納故名曰椒庭者廣除也可以
眺山椒曰爽臺者踞椒庭而聳梧竹承之是不盡麗
山水者也然而山水之致襲焉故曰兼所麗也其曰
西林則以大士閣在焉懋卿之所寓皈以其異日與
逺公埓者也凡山居者恒恨於水水居者恒恨於山
山水居者或陿且瘠而不可以園適於目者不得志
於足適於足者不得志於四體適於四體者不得志
於口是四者具矣而多不得志於人與文懋卿之西
林佹得之哉嗟乎豪而爲袁廣漢石季倫司馬文孝
王末矣以洛陽之履道里與李文叔紀類極清曠適
爾雅鴨適之觀彼其於李文叔之洛陽名園前所云
五者亡論苐不再易世而辱於屠酤市販之手又久
之求其跡而不可得豈非以其近廛故豪者好之狎
而易爲有俗者嫉之接而輕相躪耶懋卿乃能酌遠
邇劑喧僻而加力兹林不侈不陋人無所用其欲惡
而伸其狂吾因知兹林之長爲安氏物哉吾於文劇
喜柳柳州愚溪愚谷鈷鉧潭潭西小丘諸記於詩喜
吾家右丞輞川諸絶夢寐之所注像其勝鬱浡猶宿
眉宇間弟仲近歸自秦叩所謂輞川者云彷彿有之
不甚可指辨而李頥使君前按柳頗毁柳之溪谷潭
丘以爲不能當其文然則懋卿與茂長之詩行後世
其不以西林爲輞川愚溪者幾希游西林而得其實
其不以二子賢於右丞柳州者幾希余竊欣有托焉
石亭山居記
環陽羡而四郭之外無非山水其山之冠則皆青峭
鬱麗其中則宛轉深窱而其下則多嵌空玲瓏其水
之爲湖若溪若□者皆泓渟清泚可濯纓而鑒髪山
水之所交蔭則皆沃埜有稻禾荈茗美箭柿栗之属
而又爲寓公騷人之所咨賞若蘇長公輩詠歌而志
識之不一以故環陽羡而四郭之外亦無非甲墅名
圃嘉靖中邑之賢大夫吳先生强棄其印綬歸而邑
邑於郭居之不快行求地至城南之五里得一故墅
而樂之問其田與賦則皆中下錯也曰吾且以爲孫
氏之寢丘乎傍有一小山曰石亭其高與延袤皆不
能里計質之人某已氏之所棄可損緍籠而有也乃
益置廳宇治丙舍爲凉榭煖閤庖□浴室之属雜蒔
名卉翼以松柏篁竹相土之宜以滋果蓏旁畝益拓
粳秫參之瀦流以爲魚防闢塲以爲雞豚栖曰吾宫
於是飮食於是其羡猶可以沃賓客也暇則扶藜牀
躡蠟屐而登所謂石亭者則銅棺離墨荆漢二九上
下之勝一望而旣之曰是不必皆吾有也庻幾哉不
皆吾目有乎當大夫之樂之甚至捐館舍而卽其隂
卜兆以歸焉時二孺子方襁褓其家之不遑恤而獨
所謂石城之居賢者以爲甘棠而黠者果以爲寢丘
盖久之而二子漸成立補太學上舍錄鄉書則其居
益飭日麗而家老之任農圃者日益勤卽毋論其田
賦視公時亦攺而上中矣伯子與余仲氏善謁余而
属記之伯子之言曰是居也吾先大夫之所手樹築
者也吾方惴惴焉懼五畝之不能保以貽地下羞而
今故無恙吾偕吾仲時息焉游焉且獲取其羡以供
先壠之粢盛而傍及賓客則大幸雖然薛公有言玄
孫之孫爲何人不能知也夫以不能不圯之廬不能
不凋之卉木而責之所不可知之人吾又安能保其
終爲誰有也其冺然而澌盡者無可恃所恃獨巋然
石亭之山而已叩之而頑然不能自名然則所恃以
久而使後世之人詢所謂石亭山者曰其傍固先喆
吳大夫之墅也以等於蘭亭午橋足矣唯子一言記
之耳余听然而咲曰孝哉子之言雖然恃余記而不
朽亦迂矣固不若子之石亭山頑然者足恃矣吳大
夫諱仕以文行顯嘗三拜學使者而三棄之學士稱
爲頥山先生
太倉諸園小記
吾州城睥睨得十八里視他邑頗鉅闤闠之外三垂
皆饒隙地而自吾伯仲之爲三園餘復有八園郭外
二之廢者二之其可游者僅四園而已今世貴富家
徃徃藏鏹至巨萬而匿其名不肯問居第有居第者
不復能問園而間有一問園者亦多以潤屋之久溢
而及之獨余癖迂計必先園而後居第以爲居第足
以適吾體而不能適吾耳目其便私之一身及子孫
而不及人又園之勝在喬木而木未易喬非若棟宇
之材可以朝募而夕具也於是余弇園最先成最名
爲勝而天下之癖迂亦無不歸之余者余記余園因
次第記之田氏園者故鎭海衛千戶田某所築也去
居第衛左穿一弄而東百歩有隙地而壘石爲丘髙
不過尋丈餘廣袤什之太湖石僅數峰亦非佳者亭
館橋洞之属具體而已顧獨有大樹十餘章美蔭婆
婆而池水亦渺瀰垂柳環之可汎然不暁爲舟始某
以嘉靖癸未山成而其子叅將生故名之曰應山後
積戰功至大官其槖累數千金歸而好陸博俠游又
以訾謀復用敗因游貴竹成都之帥幕皆不遇狼狽
歸其園今鬻之大司馬凌公所謂匿其名者也故不
復脩治所謂大樹者亦幾盡安氏園者在州之震方
最僻而雅前阻小溪水溪外爲廛市其右與其隂皆
稻田農懽歷歷在耳目左通一門而入除竹爲逕數
十武得一室下踞橋之折而南北宛宛復爲脩逕藩
其右以圃皆種梅桃杏李林檎之属中有亭一茅舍
一其北逕盡稍西爲蓮花池水亭據之中爲門以入
則前堂後閤東榮之書室及庖□皆在焉園之主人
曰邦者罷江右之司訓歸則日夜課園丁種植漑壅
不休以故花之事獨先其果蓏足自給而竹亦獨蔚
茂甲於他園主人年八十矣猶時時杖屨攝客然好
靣折人人畏之而嗣子仁能具家釀盤飱最名豐腆
客之黠者紿主人入臥因盤薄竟日夕
王氏園者元馭宗伯所治也始其大人封詹事公闢
地於宅之後東西可三百餘尺南北三之其陽爲菜
畦盖皆潘河陽賦中所秇也畦盡限以脩垣竇而入
十餘武則橫隔大池一橋蜿蜒其上循橋而得逕其
右方爲亭亭之上爲榭明瓦覆之朱欄四周亭前壘
石成小島盎沼灔灔其下有襄陽人者能於石虩引
機作水戲亦足供嗢噱左方池稍廣前堂五楹後廊
楹如之種牡丹多至三百本菊之倍者再盖詹事公
父子他無所好顧獨好花於花獨好菊牡丹花時馳
價募購亡論近逺而姻黨家有竒本徃徃輟以贈公
大合樂髙宴酬之時積歲累殆不可指屈公捐館後
元馭痛不忍料理當非復舊觀矣二花外多名種佳
果而其最竒者曰蘋婆曰麝香紅李壽星桃
楊氏日渉園故都督尚英所築也詳具余弇山稿盖
園成之四載而都督卒其子指揮之慶不能守遂以
峰石售之人地今悉歸崇明郁氏有竹木蔬果轉盛
而亡游者
吳氏園者在州南之稍東最爲闤闠而園屏居第後
地不能五畝屈曲呼門由左方而入一樓當之前爲
方沼溝於樓之下以通後池水樓不甚高廣而頗敞
麗啓西竇而出則可以歩武巖嶺曲折上下有亭有
臺皆具體而微山之隂華堂靣之山之右層樓頫之
堂之左平池浸之中爲曲橋以度東沜亦有亭冠其
阜後始稍稍見菉竹竹盡而園之事窮矣大抵樓髙
於山墻髙於樓不令内外有所騁目而又嚴其鐍無
敢闖而入者至於榱棟之華煥供張之都美酒食之
腆潔非士大夫與所親狎莫能與也主人爲太學雲
翀其祖父以貲傾州邑然不暁有客至雲翀始稍知
客又好酒而文其園最晩成而最整麗雖於山林之
致微然亦差不俗矣
季氏園吾師觀察公所有也在南門外度津橋稍東
枕濠水有軒一樓一皆絶庳小惟中滙大池若方鏡
亭於中央橋通之軒四隅皆藝牡丹其右方一臺四
隅亦皆藝牡丹有紅於猩血者白於于闐玉者紫於
葚而香者其大若盆盎髙至尺許而玉樓春一株特
出墻表數之可得二百朶觀察公惟不食酒然花時
召客以大白汎之必令醉而後已盖觀察之子頴好
種花於牡丹爲獨精故能致其盛如此詹事欲悉力
雄勝之不能也園中側柏一株竒秀甚尤諸圃所無
世父麋塲涇園雄麗始爲吳地冠捐館後爲吾伯氏
所狼籍幾不可游吾季氏嘗乞余言記之以志不忘
而已後余治中弇石從而徙然僅十七耳今之土岡
溪池竹柏猶有存者以余記攷之或得其髣髴也
曹氏杜家橋園者鄉進士茂來所治也去城北五里
得之杜氏故尚襲之其地多喬木森然而古長夏之
際虬龍舞空赤日不下脩竹千挺蒼翠交暎一池澄
泓水亭踞其上中疊石若三山者今皆去之層閣丙
舍可居可游可以讀書其城市非遠非近沽酒買魚
不至淹客茂來性好治園墅在吾州城者一故居沙
頭者二甫成得少時息則厭而它徙晩節築舍於玄
墓不勝其寂徙築虎丘與所知一二人讀書吹笛繕
性而已杜家橋園子孫時肄業其中春時亦有載酒
游者餘三園多蕪而沙頭一園大池數畝種魚魚巨
而肥玉蘭木穉株可數圍髙出堂表余欲游之不果
今以爲恨
余治鄖時所部近洛陽頗加詢訪今郡城僅得四分
之一所見惟公署廛舍而已城外亦有土圃十數種
牡丹芍藥二水旣攺徙而逺亦僅涓涓於李文叔所
記夾池脩竹之勝無一存者然賴兹記而至今吐生
色人讀之尚猶有欲振屐而從者吾州諸園培塿耳
眎吾郡故不能十一三歲不墾則牧地矣然則兹記
其可以已哉
離薋園記
出鸚□橋東第之左門不五歩而渠其水僅踰尋然
宛宛通官河橋踞之臨橋而門榜曰離薋園園故里
人朱氏之菜壤也東西不能十餘丈南北三之入門
爲蟠松二方竹十餘莖最南有亭曰壺隱其三方皆
梅可二十樹前疊石爲山頫盎沼蓄朱魚其中山之
延袤僅可以丈計而中有澗有洞有嶺有梁皆具體
而微碧梧數株駸駸欲干雲其右方爲書室二楹其
左方種竹千餘竿露翠風簧時時琴酒適竹間有亭
曰晞髪以憩客歩壺隱之後得小圃二皆有欄竹藩
之桃杏木藥海棠山礬之属寓焉圃盡而逕見爲廣
除孤峰出爲洞庭石嵌空玲瓏色靑黑而右有錦川
斧劈輔之復有老梅玉蝶綠萼各一植左右大可蔭
臺臨臺而屋凡五楹中榜曰鷃適軒狀其卑小也亦
以志自得也左室可讀書以得竹故署曰碧浪右室
可棲客曰小憩軒之後爲重軒臨後池擬種白蓮百
本榜曰芙蓉沼沼後距墻咫而近亦有夭桃紫薇垂
柳以覆之度小憩室折而西北爲側樓三楹臨渠而
傍階其前庖扈浴室也始余待罪靑州以家難歸竄
處故井公除之後數數虞盗窺徙而入城不勝闤闠
之囂煩乃請於太夫人以創兹圃問寢之暇輒携吾
仲氏徙倚其間三四友生叅之濁酒一壺束書數卷
佐以脯炙間以諧謔不自知其晷之易昃也園土狹
而瘠獠奴頗率職溉壅三之芟薙五之以故嘉木名
卉出而不能容惡艸因讀屈氏騷得離薋二語取以
名之夫薋菉葹所謂草之惡者也屈氏離而弗服乃
女嬃呻呻而詈之何哉謂其有所别擇也夫余方柱
下漆園之是師而敢有所藉於屈氏哉苐諸名大夫
士人不以余鄙而時過從又不以兹園鄙而辱之詩
歌若李于鱗徐子與彭孔嘉皇甫子循輩爲人者三
十而贏爲古近體者四十而竒凡兩卷皆滿錢叔寶
尤子求各爲之圖而王祿之周公瑕又各以小篆題
額噫嘻爲兹園者亦幸矣余再解鄖節日棲息弇州
山池與兹園若避者月不能再至偶曝書得此卷因
追爲一記以志余之非有惡於薋而無所托於離也
不然卽諸名大夫士人憐而詩歌之女嬃而在復呻
呻詈余矣或者曰不然子之園固未有薋也子何以
薋之而復離之而又復名之子不亦贅哉而又何女
嬃之恠余亡以應
澹圃記
澹圃者吾弟敬美之所手創也敬美自秦臬予告歸
若蹙額於闤闠者而不能遠余而放於麋鹿魚蝦之
地念欲栖離薋則太湫而狎囂栖弇山則大麗而賈
客皆厭之行募地得城隅之坤維其南望恬憺觀三
百武而近北去弇山半里而遥三方皆逺市右方雖
小邇而特荒落亡貿易歌哭聲傍多沃埜稍逺爲鄉
人墅饒嘉木美箭之属敬美大樂之曰是可居也復
以属蒼頭政毋若而治弇治如弇弗繼也且弗汝功
政頷之盖不易歲而圃翼然矣畝殺於弇六之一方
廣實隃之前門鑿池半規衡可二百赤縱不及衡者
過半藩以石欄其赤視衡木故而喬新植叅之清蔭
森然其右濬長溝可四百赤無在南北不盡者五十
赤髙榆外植佐以叢篠自然儲不得門則莽蒼若廣
莫不榮不階築之馮馮以爲收可陽耳軒三楹踞焉
僅脫茨而已扁之曰學稼敬美秩直耕時則先其家
衆行課耕坐池上課婦子挈壺榼而餉作勞者已取
其餘酒食與余曁兒子輩噉之聽吳歌甚樂也當穫
時坐學稼軒其餉作勞與余輩噉餘酒食聽吳歌如
餉耕而加樂曰亦足以酬老農矣左廡啓雙扄而入
精廬凡四重重四五楹抵樓而止輔以丙舍及倉庾
庖□之属髙東廣狹與人意適養雞牧豕酤酪不乏
間携婦以止以異日爲兒曹作一蝸殻者也右廡如
其左啓扄呀然而寥廓平臺之前爲小池壘石因之
以滋牡丹紆徊下上其萼畢見中爲堂雖僅三楹而
極軒敞宜暑無所不受凉中設石屏几榻琴書觴奕
之類整靜就理名之曰明志取諸葛武矦語也盖亦
名圃意也後枕大池與學稼軒共之而稍限以一隄
隄植雜果樹鳬鷖鵁□時時所托阯亦一觀也堂之
右折而南爲書室三楹以居兒輩牡丹之所不盡者
亦托植焉其北渡小平橋入一門武康石髙四尺餘
絶類中山雪浪差黑耳中爲靖以奉觀自在及朱眞
君香火循左廊折而北爲小軒中除疊數峰皆靈壁
英石竒峭百狀鬒而澤可鑑也又折而東穿水閣尤
麗三方皆池菡蓞千柄媚色幽芬逗人眼鼻間繇水
閣而北稍西復得一軒尋復過曇陽靖折而西得煖
室者二雪洞者一浴屋者一皆小而精中多貯三代
彛鼎孤桐浮玉大令名墨中散酒鎗之類敬美恒以
暇日焚香蕭散其間臥起師意殊適也盖至中平橋
剝琢絶矣繇東後小軒傍啓短垣而出是爲複道脩
篁夾之蜿蜒而北髙者出屋杪下者如澗壑風日獻
伎琮琤青蔥大抵皆傍池池半而橫橋出以通東果
園橋長可七十赤廣五之一毎至落照時暝色浮動
碧蘆紅蓼自有漸無人語雞聲斷續於煙景間徙倚
以待東鏡之吐濳頴入波鎔金四注驚鱗時響纎玉
騰躍夜分愈閴寂四顧泱漭無際呼酒數行領之却
憶吳興於碧浪湖子夜燒魚擣洴薺風物不異覺彼
猶爲一二釣艇所窺不若此橋之更適也果園尤曠
所種皆柑橘棖櫞桃李來禽櫻胡枇杷名品又以其
隙分畦栽藝紫茄白芥甘瓜櫻粟之属余嘗戲謂阿
敬汝生計大佳不若汝兄憨弇園皆骨山不堪食耳
花品繁至不可計而於鞠尤盛其種以數十計花時
移盎明志堂皆滿本以數百計牡丹雖小簡亦埒之
自橋返竹逕復折而北更渡一橋稍東則崇臺巋然
雕甍朱楯輔以紫薇之籬紅藥之圃盖一陟而圃之
事無餘又可以旁得麗譙琳宇大抵據圃之勝者池
能盡池之勝者橋能盡圃之勝者臺敬美以爲老於
是三者足矣苐總而名之曰澹圃元美乃悠然而歎
曰吾師乎吾師乎大雄氏得之而爲禪悅道家者流
得之而爲天人糧儒者得之而爲玄酒大羹今夫五
色之有玄也五音之有雅也皆是澹也然而獨歸之
味者舌之所入根深且也與身之所饗際一也天下
之稱爲穠者必與澹對吾美其穠而受之旣受而思
焉未有不厭者知其所以不厭而後有眞得則是澹
也始基之矣或曰不然也吾嘗游是圃矣秋水涸天
根露百草辭青萬葉謝條所覩惟一黯霮蕭瑟之區
而已以此思澹澹或歸之時至而羣匠舒雜英獻木
藥叢鞠之淫巧爭組於吾目醇醲鮮脆與客共之便
房曲廊宛轉深靚邃古之物遥裔之珍不移而具澹
安從至哉元美曰不然子之言俟境而後澹者也夫
俟境而後澹者非眞澹也敬美甫丱而未嘗一日不
與余偕余故勉自割尚於世味時時染指焉敬美則
知足少欲自天性矣再出而小離我歸而復就我扣
之而所謂知足少欲如故也故其宦兩都歷名藩握
蘭建禮尚璽承明褰帷江右秉鐸關中未嘗一日不
以身受循吏規然而若固有者銀黄之組一辭而去
之再辭而不就然而若固無者皆澹也是故敬美之
署澹圃也以澹圃者也非以圃澹者也或又曰美哉
子之言雖然不俟境而澹乎則何以不離薋之湫弇
山之麗而必是圃擇哉吾聞之道之出口澹乎其無
味子誠知澹者其叙致胡藻而抗辨一胡詳也於是
元美乃不言而第以澹與敬美共之終身
約圃記
無住館之西北偏得一竇穿而出可十餘武軒三楹
翼然前爲中庭庭有臺悉蒔木芍藥其左右隅皆種
竹數百箇枕軒之後者池東西橫亘渺渺扁其軒曰
媚清取康樂綠篠媚清漣語也遂東穿竹逕垂二十
武而庭有老梅數樹軒承之凢三楹中楹正受梅當
花時目境與鼻觀競新扁之曰玉鱗取李羣玉玉鱗
寂寂飛斜月語也然羣玉之目以花落若敗龍之鱗
而余所取梅旣已老如鐵虬拏攫而花綴之爲若鱗
又若玉者左楹逼於逕右楹則稍寛而復爲三小楹
中度之爲兒騏讀書所向背就池爲明晦寛者支榻
陿者容膝亦各自有名復循而東轉小嶺皆種竹及
梅桃度平橋復西則梅桃益盛海棠杏間之復有軒
三楹不扉不窻其前亦臨池扁之曰適我取靖節適
我無非親語也後贅一楹闢周除其背雜蒔花艸夏
木隂隂時禽弄聲騏坐其中甚懌也扁之曰欣托亦
取靖節衆鳥欣有托語也更穿而西得一丘正與媚
清軒對登丘而望則三隅之煙樹矗矗如青螺者不
可指數扁之曰煙鬟取昌黎擢玉紆煙鬟語也丘之
後皆植竹東西之爲赤者垂二百南北四之一而圃
事窮始余故居自燕寢之後爲家人舍爲□厠爲積
薪聚爲養雞牧豕之塲而以久故蕪廢不治家人亦
不堪其圯它徙而甌脫之兒騏乃稍稍除去瓦礫剪
荆棘樹卉木因滙以爲池餘土以爲丘餘材以爲軒
若室而總名之曰約圃騏之言曰始吾父之治圃而
稱弇山以泉石竒麗甲郡國不勝渉而厭之仲父之
治澹圃名爲澹耳而實宏塏饒名材卉今吾圃之廣
袤不能當其十一足不待疲而竟目不待瞬而息執
役不二丁葺費不傾槖以此名約盖眞約也而吾意
常優然而有餘語有之爲學日益爲道日損益者之
謂愽損者之爲約也約也而失之者鮮矣吾且奉以
終身余听然而笑曰有是哉雖然猶有待也以汝仲
父之澹而澹吾弇山不爲豔也以汝之約而約汝仲
父圃不爲廣也夫有待者境也無待者天也夫芥子
也而納須彌所謂無待者也此其爲約也大矣吾將
示汝以境乎抑示汝以天乎汝其識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一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記
暘湖别墅圖記
甌之山自西來沿江而下其一枝入於江斷而復起
若珠連者曰九斗山郡城据之其一枝自朱浦分亦
西行可數里爲二小枝折而南凡東西奥二總名曰
暘奥奥之水自西南來者曰雄溪瞿溪郭溪爲里四
十而遥南山折之滙而平爲湖曰暘湖當暘湖之前
突起兩峰其髙逼漢峰頂有臺曰吹臺或云其先子
晉吹笙地也亦名吹笙臺暘奥之東麓則吾大叅王
公陽德别墅在焉其三垂皆山吹臺前聳俯臨湖湖
之中宛然而洲者曰浮碧墅之後清泉懸崕下□□
入溪環堂而流坐其中若齋舫焉曰湛然堂堂之後
迂徑而東有軒焉叢甌之異卉木于庭曰衆芳軒又
東有樓焉以當山色初暘承之松竹如沐曰青旭樓
軒之後脩竹將萬挺循竹而西北有徑四曰四時其
卉木如其時公爲諸生未幾而薦於鄉一再屈南宫
即不出隱而讀書其間甚適峰上碧千仭而湖下碧
千畆朝暮之異態晴晦之異狀寒暑之異姿皆悠然
與公會而公亦悠然會之得其流峙之旨以成吾德
得其潜植之用以成吾材得其風行露潤之華以成
吾文章盖業益就而公不得久爲湖山有矣公爲僃
兵使者以功晉今官猶治兵事經略之暇時時過余
山園輙停盼久之一日慨謂余曰以吾墅之壯不能
望子園然吾墅無待而子園有待者也雖然昔子有
園而無主吾時時能代若主今子園有主矣而吾墅
未有主也吾將歸矣其主吾墅矣余咲曰公欲歸
天子其即歸公耶以余之爲時厭也與公之不能厭
時也皆理也抑昔賢有言居廊廟而不忘江湖彼豈
謂其遽能江湖耶姑寓其所以不忘者毋使廊廟勝
之而已矣公听然悟曰善乃命黄生爲之圖而属余
記于首
暘湖别墅後記
諸稱名山者得水則雄諸稱名園墅者得山水則亦
雄而園墅之雄尤不可兼得都會之地王矦貴人足
以號集財力而苦於山水之不能兼山而顚水而涯
肥遯幽貞之士樂棲焉而苦於財力之不易兼以是
□兩相羡而已余之治三弇其地雖非大都會然差
亦易辦而其不能兼山水則如之余不愛其財力以
鑿深而壘危初若以爲小兼者而終不能得其眞永
嘉王陽德先生昔者駐節於吾州每過余弇輙徙倚
竟暮不忍去一日忽慨焉而歎曰仁知之樂則子庻
幾哉雖然猶有待者也以不榖而幸生永嘉清華之
所會又幸而有無待者在問其地則曰陽湖之别墅
旣而曰惜哉不榖之未究吾思也今者見子之弇而
有遺憾焉謂黄彪貌其大都以屬余曰子姑爲我記
之余乃粗述二奥之勝所自來與奥之分水而爲雄
瞿郭三溪南山折之合而爲暘湖因東奥之衍據湖
之勝而爲墅墅之中環清流而爲堂者一叢羣卉而
爲軒者一承初陽沐松柏而爲樓者一其大較如是
而已而復設隱報先生曰先生試觀乎兹無待者以
此而當我弇可也我有待者然無適而非公所貌也
先生唯唯尋用量移去吾州 天子下璽書歸大
鎭先生而先生不肯出乃者介曹生子念而書謂余
賴子之庇天賜不榖以日不榖有完力而從事茲墅
以不榖墅而求子記語不得也以子記而求不榖墅
不得也請重爲子言之暘湖之中有洲焉故有臺而
無橋臺亦草創而已甓之加崇飾之名之浮碧志適
也左跨石橋若渴猊而逹吾墅名之曰聯璧志吾兄
弟也吾墅靣南湖嚮吹臺峰其髙剌天樹石坊焉榜
之曰湖山會秀志大觀也坊前後外松柏槐柳皆合
抱中門三楹翼然署之曰暘湖别墅志吾居也入門
循龍尾道而上得堂取康樂語曰清暉堂左有閣登
之而四山之色若綰帶曰紆青皆志吾外境也閣稍
東數十武而得靜室曰濳光志吾内境也折而東短
垣竇之啓扄而呀然得荷池四畝而贏夏秋時紅白
萬柄清香襲人亭半侵之曰暑香清暉之右阯得方
沼畝而贏錦鱗百頭相狎且適軒據之曰知樂循軒
而北得圃五畆而贏名花百千種與嵐紫翠相奪曰
聚秀水涓涓流花間可以浮觴沿圃爲渠沿渠多樹
桃李曰桃李溪篠千挺半之得亭曰漣漪盖清泉自
屋杪下無所不受其滙而池而沼流而渠若珪若璧
若磬玦者皆是也至園而墅以内之事始旣旣出墅
翼墅而門其左者曰迎晞右者曰含景其陽爲隄千
赤以限湖波甓石固之桃李芙蓉相錯曰錦浪隄盡
隄而東得佛廬負小山而靣湖曰寶界庵折而北得
一嶺叢桂覆之曰金粟嶺自嶺冐詰曲而上數百歩
曰穿雲峽出峽轉而南最髙處得喬松數百株攬其
杪臺之而重湖連阜之秀一目而盡曰超覽自臺降
稍北得脩竹數千竿芟其中館之曰筠阿出筠數十
武轉深而古木壽藤曲翳之曰綠沈坳轉而西流泉
之所注得方池曰停玉沼沼水自石瀨濺濺而下小
澗以環清暉堂之右蜿蜒若虹曰臥虹澗度臥虹之
西小橋得石臺踞水而竹復翳之西日不下湖風時
來於暑益快曰清涼界稍折而北復得一塢多種古
苔梅臺其最受香處曰香雪塢至塢而墅以外之事
始旣其他山田數十畝當墅後青烏法按之可以菟
裘其東復爲嶺髙峰特秀兩山拱揖復按之可以玄
宫不榖且次第僝工矣子以爲有待耶無待耶子爲
我重記之以爲奚弇若余讀而色飛左顧曹生曹生
起而曰其然惟某獲侍先生杖屨一寓目焉臆余曩
所記以先生嘗讀書兹墅得所謂流峙者以成其德
所謂濳植者以成其材所謂風行露潤者以成其文
章而後爲世用今兹先生之用未盡究歸而出其完
力以朝夕於兹墅宜其兼也夫不知者以爲昔無待
而今不免有待矣智者以爲有待而竟無待也願先
生時時坐濳光湛然之地一芥子亦無著間舒之而
方寸者吞八九雲夢而曾不罣碍夫豈直此拳山勺
水而已耶曹生曰始子爲記時謂當長有弇而以先
生之不得遽有暘湖爲異乃今先生有暘湖矣子厭
弇而捐以付游者而束身於一團焦僅斗大事固難
料如此請持此言而質之先生相與北向而大粲則
子何如
天寧寺塔放光記
庚戌之春三月二十八日大人還自按楚以述楚事
未卽朝憩於城西郭天寧寺之方丈世貞時承乏秋
官署得出侍焉其明日午飯於比丘間有談寺塔光
者云間歲或見之或數歲見之見必以夕夕必以晦
大人顧世貞而哂亦不能復問至街鼓動甫粥畢微
雨簌簌猶霧一沙彌入而謼曰光現矣世貞乃奉大
人出至塔所塔可髙三十尋四周綴鐸以萬計其聲
恒□□鍧鍧亡論晝夜隂霽而至是忽盡斂乃它聲
作於下耔耔然又類蛩鼓翼者仰睇相輪表青白光
晶濙大於五斗甕上下閃歘不定間一射人衣亦作
靑白色可炊黍熟許時乃息則鐸聲發它耔耔聲亦
息矣比丘乃前賀曰公父子善智識哉是光也毋論
諸寓公卽吾儕見之不數數也其大不能斗細以爲
螢若爝者而又不獲久也今大矣而又且久公父子
善智識哉大人復咲不應而又明日世貞乃稍筆之
側理不知作何語後復與僧無心有談及之因追記
其事按寺碑謂此窣堵波隋開皇中所建以藏舍利
者也其寺曰天寧寺而志輿地者不復徵所繇起苐
云故名天王寺至我 明正綂七年而加營之乃錫
以天寧名而已隋帝肇戚畹乘國難倒提三尺之孺
子而竊其寶顧托育於尼智仙受舍利於阿羅漢而
所謂舍利者初建塔於開皇之始載而其存者復騰
瑞於仁壽之攺元天下之福地寶林無不先後安置
凡一百一十一州其最班班者并之開義汴之福廣
蒲之西巖秦之靜念懷之仁壽華之思覺蒲之栖巖
相之大慈岐之鳳泉絳之覺成益之法聚蔣之栖霞
鄧之寧國許之辨行慈之石窟江之東林蘇之虎丘
趙之無際隋之智門冀之覺觀兖之普樂徐之流溝
鄭之定覺濟之法吼京輦同荆之大興國與五嶽之
以嶽名者當時慶雲甘雨靈芝瑰樹異禽馴獸靈虵
巨蜂之瑞在在有之而靑赤五色光景浮動固懸合
若契也其最盛者曰曹陜雖隋帝亦疑之以叩天竺
摩竭提之使而云陜乃地藏道場曹爲光華虗空藏
故余徃徃私怪其事以爲隋帝者何脩而臻此毋乃
附響貢諛一國若狂獨孤頥指之諸髠倡之守臣和
之奸劭從而粉飾之哉乃今覩兹靈異抑何遠而章
覈而不誣也且夫舍利者此云骨身又靈骨也是骨
髪肉之英而戒定慧之所薰脩也佛之所謂舍利者
則非見劫積也是故三昧之燼得八斛四斗而不爲
多其三之一留人間者阿育王分之爲八萬四千塔
役鬼神一夕成之而不爲速震旦得十九塔而不爲
少康僧會懇之則自無而忽爲有曇榮懇之則自三
粒而至三百粒今夫隋帝者非謂其德足感召也非
謂能荷擔如來之玄理宏教也緣也道不緣不顯緣
不時不契夫豈直隋帝緣至則姚興惛而諸譯興阿
育殺而舍利出則天淫而華嚴著緣未至則唐虞之
爲聖漢文光武之爲賢而杳如也銀有燭璧有輝蛤
有珠蜃有市蜥蝪有氷自無情而含識一物之微尚
能斂天地之精以爲光怪而况舍利乎哉或曰京師
古幽州也隋帝之所建塔而藏舍利者幽之弘業也
非天寧也是不然幽至於今無弘業也夫天寧之先
不爲弘業也意者志軼之志軼之安知弘業之不爲
天寧也耶
重脩南翔寺記
去嘉定縣之南二十里而遙盖有南翔寺云寺所以
稱南翔者當梁天監間有異僧德齊止錫其地規爲
阿蘭若甫决筮而雙鶴依之晨起放鶴鶴徃之方必
有客至至則爲檀越布金其地委輸若神鬼不日而
成上刹以雄麗冠東南德公化之亡幾鶴亦望南而
翔不復返或云鶴之逝也留詩於刹之楣郡乘載焉
以其俚或傅會寘弗錄垂五百年而爲後唐之開成
寺且圯矣復有異僧行齊者止錫如德公雙鶴復依
之行公感其事爲一衆說法而有莫少卿者盡捐其
槖緍而拓餙之雄麗隃於舊觀行公戲謂鶴吾事畢
矣恣汝所徃鶴應聲盤舞遂亦望南而翔不復返行
公尋亦化當是時震丹之士毋論緇白咸以二齊公
爲一身而後雙鶴之爲前雙鶴其語留珠林中甚著
至宋紹定中天子知之遂賜寺額曰南翔至元而講
有堂禪有廬會食有所盖以時次第新之及 明正
綂中而大圯司空周忱氏過而慨之以邑賦之羡粟
倡而諸善知識和焉其觀遂復故至嘉靖中小圯則
小餙而至萬曆初則益大圯上雨傍風飄搖其外蠧
螘叢蝕其裏勢且及像像亦多損剝寺僧且重悲之
憫之計無所出彷徨四顧而歎曰乘軒者源源且不
乏而不一及鶴耶我則不德不能若二齊□何以使
鶴今其地猶曰南翔而歙之公乘里士行賈不可指
數能一慨然爲莫少卿哉於是稍有應者若某某輩
然不能十之一而諸歙中獨有一善知識爲任良祐
氏其貲金五千嘗汎大河而遇風以舟免歸德於河
金龍之神而捐千金之槖新其廟矣旣而歎曰是神
也尚不能不賴如來之力以脫大鳥喙而我敢忘所
自挺身出任其費若木石卽甓堲若塗塈若脂澤之
類計可中金二千曰去吾槖之半不至凍餒妻子也
逾月而以其貨賄器用來又逾月而以匠石工師及
諸役作來日運指計身分功於其最下者盖不及歲
而大雄氏之宇煥然一新餘力以及門廡方丈而佛
及菩薩阿羅漢天王諸像皆奕奕神采生動瞻者肅
然僧自重等不勝感稽首來謁余請爲序次其事或
謂寺創自梁天監天監之主不有所謂武帝者哉其
剏浮羅經像不可勝計普通大同之名震耀於異域
而我初祖逹摩直斥之爲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彼二
齊公者獨不之聞耶而今任氏復效之吾子固不自
愛其筆札毋乃讇語以辱我初祖余竊不然夫童子
聚沙之因至受鐵輪王位而及其旣登阼也以摩訶
力役鬼神一夜而成八萬四千塔徧於閻浮提而尚
未證五地何者以難易之勢殊也武帝挾半天下之
訾而作此小有爲事固易易耳且其難不在有爲而
在無爲無爲之地不過識本來靣目武帝不之悟而
沾沾焉挾以爲功德宜初祖之一斥而欲醒之也若
必以初祖而律二齊公則徧閻浮提何所著大雄跡
且令我大雄無一盖頭茅而何以標像教於後世作
人天眼也今夫任氏者徽賈人子耳徽俗以訾爲命
而獨弁髦之悉竭其精力從事於兹刹而不之卹即
無論其爲齊公化將無爲莫少卿者化哉且夫樂界
之有鶴非罪報所生又焉知二鶴之一不爲任氏而
任氏之異日不爲鶴勒那尊者也耶夫任氏者苟不
住色而行布施則固初祖之所許而我大雄之深歎
以爲貧窮之難者也或人屈而退余故筆之以授自
重使勒石以詔來者
泖塔院常住田記
泖故由拳國至秦廢而爲長水縣俄忽陸沉而爲湖
曰泖泖之言谷水也盖當秋霽時其水隱隱見睥睨
坊市跡云而水之所不盡者僅周數百歩唐時有比
丘如海過而異之以此金剛不壞之座諸天龍之所
擁護者爲窣堵波凡七層髙可百赤以鎭之塔成而
登則近而九峰遠而娜如岝崿馬鞍之杪俯而陽城
澱山諸湖之浸亡不入目眥其勝遂甲郡邑又八百
年而比丘智明始益搆大雄氏殿中塑佛菩薩羅漢
聖僧像傍翼以淨室庖□之属智明旣化去弟子自
正乃悉捐其衣鉢與遊族姓所得者置大藏經五千
四百餘卷爲傑閣以度之閣成而塔院之事始全其
地雖宛宛在水中央然獨爲諸流之所滙於道里甚
便以故叅方之雋亡論大德具壽或閱藏者或事羯
磨者或倦而借以安居者咸望表而憩楫焉自正二
食屏除四事供養所至若歸毋煩分衛然而至者源
源恒見其餘供者汲汲恒若不足大善知識陸宗伯
公樹聲憫之與其仲氏今中丞公樹德謀割腴産五
十餘畆充院長住且言之邑司俾免其他徭役大約
一歲之入少節縮之可以供入衆自正感二公之爲
德而慮周也其檀而波羅蜜也属居士記之以垂永
永居士竊臆我薄伽梵之息竹林也身率其弟子以
游食國城聚落而名之曰乞士又制令精舍毋得蓄
釡灊事火之物而名之曰律然一易世而迦葉阿難
陀結集大衆成大藏五百六通迭察迭書無餘晷足
以行乞勢不得不資阿闍世王之送供而其後三明
五行之賢或却怨敵或摧外道人王至割邑戶以資
之多有至千戶者少亦不下百戶盖戶割而田亦偕
焉遂爲寺長住而我震旦如南嶽淸源潙仰諸山亦
因而不攺譬則井降而陌繩降而契世之所趣便雖
我薄伽梵亦不得不保也今天下伽藍蘭若亡慮數
十萬計獨所謂長住田徃徃属之豪有力家夫古今
不相逺古之所施今之所奪而閩浙之間其猶有存
者郡邑苛責之殆甚於齊民而其僧亦不自愛一從
踐更歸施施而趣摩登廣額之家以苟快目前而已
嗟夫大教之凌夷夫豈可盡歸之一闡提要亦有交
任其責者今以宗伯公伯季之所捐尚不敢望吾家
東亭右丞何論給孤獨長者然於末世則甚希有故
不辭而記之竊有進於二公曰不住相曰那爛陀又
有進於諸受供者曰天台觀心法又有進於自正曰
時念如來白毫相中一分居士亦借以小讖無明焉
前將軍漢壽亭矦關公廟記
故前將軍漢壽亭矦關公之祠廟徧天下幾與學宫
浮屠埒而其在吾州太倉者亡慮十數而城西之巽
隅最著其祀不知所繇始自癸丑甲寅間島冦内訌
搟髠我郛郭而睥睨之間若有攝其魄而袪之者諸
將吏士人歸德於公之神稍稍餙廟貌而病呰窳且
前逼狹逕不稱萬曆之庚辰飭兵觀察使臨汾徐公
來謁而心動謀所以更新之而會御史中丞絳州孫
公按部至與徐公咨攷政弊吏民疾苦而徐公以間
請新公祠孫公慨然許之已而曰時得無屈乎是未
可以煩我父老子弟蒐幕府訾得羡廩之中金百以
倡察使者番禺曾公公喜亦出其羡廩金殺其三之
二徐公所捐帑金視孫公而倍以工属袁守伯睿俾
司其總而幕僚劉琚寔專之衛幕僚葛某佐之亡何
徐公遷爲秦右轄而觀察副使饒州李公來代有以
不繼告者李公遂大捐其奉與廩以中金四百五十
益之已郡守朱君益之得十之一而贏袁守益之得
十之八而殺萬戶曹邦獻其地畝五諸僚佐文武吏
士以暨州之冠衿耆碩効材力者穈至盖踰歳而廟
成前有門門有綽楔入復爲門門之内爲廣除宏愷
朗洞左右兩廡翼然繪公之存歿履歷甚詳中堂巍
然穹窿靚深公之神與禆將之像在焉最後爲寢制
稍殺於堂兩廡稱之凡費中金千二百有竒工若干
前是徐公以遷去而州之薦紳先生出爲祖徐公觴
而屬余曰夕者夢公戟手謝謂托子□□宇疇歟爲
我紀之則稱先生名以報意欣然别有是哉公之神
也非先生之言麗之石而誰属余謝不敏廟旣成袁
守則率司祀者道正費有光以李公命來請旣李公
復申徐公遺指以請余不獲重謝乃拜手颺言曰公
自黔首起應募掃黃巾若敗葉馘良梟德若承蜩縛
禁若係鼠覆七軍若淹螘其跳盪摧拉之雄武夫人
而能狀之間關萬死跡故主於一錐莫立之地抗漢
賊扶漢燼於一綫未盡之息其孤忠亮節夫人而能
言之公之歿威靈著於逺邇卹大災捍大患與祀典
脗合夫人而能頌之仰之獨公之神所以久且大者
弗盡知也今夫吳相胥城陽景王至俠烈也吳興憤
王至伉猛也伏臘刲釃之所趣覡巫之所揚挧世史
之所載記何班班赫赫也然不數百年而漸以銷淪
無遺響者激生於一念之發而氣用於一時之不盡
也非精誠爲之也傳不云乎至誠無息不息則久久
則徵徵則悠逺悠遠則博厚而髙明以麥城之役公
穆然而就冥若無聞者垂五百年而始爲開皇一顯
於玉泉之刹而尚泯泯也又垂五百年而爲崇寧再
顯於蚩尤之戰而後著自是而又垂五百年公若以
一身化億兆身而應天下天下以億兆心爲一心而
趣公其卹捍之靈與供奉之虔略相當盖上而后王
君公下而紅女嬰孺近而都掖逺而魋結侏儷之鄉
亡能不心儀公者公之所以久而大則誠也亡論其
雄武卽所謂孤忠亮節皆誠爲之也誠可以貫金石
後三光終始萬物而又何疑焉孫公徐公則皆公鄉
人其知公寧在余下姑以余所臆識其大都云世稱
公有曰義勇武安王者元所封也有曰西臺朗陵馘
魔上將者道家符籙所傳也今定之曰漢前將軍漢
壽亭矦廟曰將軍矦者何昭烈所命也我
髙皇帝所著令甲也係之漢何公志也李公聞而曰
善趣登石
性命仙篆七十二字記
元馭以我師 曇陽子所授仙篆名三十六見示曰
鵠頭曰大書曰小書曰地方曰蚪斗曰龍書曰麟書
曰飛白曰刻符曰玉筯曰倒薤曰穗書曰墳書曰柳
葉曰竹葉曰松書曰鐘鼎曰碧落曰垂露曰鳥跡曰
金錯曰殳書曰龍爪曰垂雲曰芝英曰鳥書曰玄玄
曰龜書曰鸞書曰採陽曰瓔珞曰剪刀曰懸針曰雕
蟲曰轉宿曰含珠世貞不自量妄以爲生人大原毋
過性命度世之學亦毋過性命儗借此二字竊窺我
師筆端化工之妙師果不鄙而許之爛然滿紙捧持
循覽不覺絶倒苐以爲怵心眩目之觀而已徐察之
而其離合等配錯綜叅伍有不可形容其妙者眞若
乾坤清寧日月懸象星宿臚列而鼓以雷霆潤以風
雨也師又爲世貞作金字心經神采更自焯然而中
有天圜採陽二書尤出諸體之上宻以叩元馭謂師
盡得集道宫崔姑仙篆凡七十二家頗秘之不盡泄
也世貞因徧考衛恒王融韋續王□庾元龢韋仲謝
善勛所著諸篆名稍合者志之鵠頭一曰鶴頭皆漢
詔版所用稱尚書尺一者是也大小篆即大小書斯
以前石鼓比干盤延陵墓之類也蝌斗即蝌斗之形
而飾之或云顓頊髙陽氏所製是也龍書太昊庖犧
氏因景龍之瑞而作者也麟書魯西狩獲麟仲尼反
袂拭靣而泣弟子申以爲素王之瑞也飛白蔡邕書
石經鴻都門見小吏以帚堊壁感而作也刻符斯髙
用之以題印璽鳥頭而雲脚者也玉筯斯所作正體
也倒薤亦名薤葉仙人務光所作也八穗神農氏因
上黨嘉禾八穗而作也又曰嘉禾墳書用以書三墳
者也柳葉諸志所不載今用以刻邊帥閣臣印其文
尚存鐘鼎自禹而後琱戈鉤帶夏敦齊鏄之所存者
也碧落乃絳州龍興宫碧落天尊像書也其字獨竒
古爲陳惟玉書一曰黃公譔書一曰二道士閉戸三
日書成而化爲白鴿飛去也垂露漢章帝時曹喜所
著也鳥跡黃帝時蒼頡感鳥跡而著曰金錯古用以
銘錢周之象府漢之刀布文是也殳書伯氏所執文
記笏武記殳其文也龍爪右軍偶然而作類龍爪也
右軍疑行此則篆也垂雲或即雲書黄帝因卿雲而
作也芝英六國創體以爲符信者也鳥書周文感赤
雀銜書以紀瑞也或曰武王赤鳥入室作也龜書他
不載所始載愔志鸞書少昊金天氏紀官而作以章
衣服也懸針亦曹喜所造以題五經篇目者也雕蟲
一曰蟲書魯秋胡婦浣蠶而作者也轉宿宋司馬以
熒惑退舍而作也其不可攷者天圓地方採陽玄玄
含珠竹葉松書而已豈天造草昧人文乍開上帝故
遣頡禹諸眞以書法救結繩之困耶抑頡禹輩皆仙
眞書成而以報上帝耶將赤明龍□□後司仙史者
頫而采人間之筆耶人非天不因天非人不成盖自
古記之矣獨念世貞以一么麽丁末造不搜斷碑蠧
簡坐而得覩歐趙所未覩之蹟其幸一也以楊司命
之秀挺罄欬髙玄而不能得天篆之一筆紫微王夫
人所謂靈筆眞手不敢下交於肉人世貞肉人也何
自而得之其幸二也眞誥七卷多楊許手跡二君名
位雖重而其時道尚未成所垂世者不過眞行二種
而已世貞乃獲収我師道成之筆其幸三也紫微夫
人又謂五色初萌文章畫地之時則有三元羣方飛
天之書又有八龍篆明光之章其後逮之皇世而演
八會之文爲龍鳳之章拘省雲篆之迹以爲順形梵
書分破二道壞眞從易配别本支乃爲六十四種之
書也夫曰演曰拘省則八會從簡而雲篆從繁或有
出於我師七十二家之上者世貞異日倘獲沾刀圭
之貺請次第授簡焉敬記此以俟
曇陽先師授道印上人手跡記
余以庚辰二月造元馭宗伯報謝我仙師曇陽子已
飯宗伯園邂逅今道印上人閱華嚴藏上人秀睩豐
下舒重如象王不輕言咲余乃稍以藏中語挑之輙
響應而又輙破的當是時余竊自快以得上人而恨
其晩上人亦欣然徙館弇山園元馭爲傳致饔余三
人相懽無間也始余異上人貌以爲河北傖父與語
而後知其爲吳中人然不謂余里人也久之上人乃
自言錢姓錢故海濵名族嘗有室且家矣已而悉棄
之而披剃師故伴松師時時習禪觀伴松余友也已
遊金陵聽講華嚴經鈔於僧守愚已又游徑山聽講
□華楞嚴諸經於僧東涵已又西北游止五臺少林
二叢林者各若干夏請益於古燈二虎大方大千諸
耆宿盖宗教之學明而後歸余雖以好上人竊又疑
上人事佛者也不當得仙師度亦不當受度仙師而
元馭手一編而授上人則爲維摩經之下卷有仙師
故及丹鉛之跡在焉復以傳燈錄一公案謂上人子
姑若支公之繹莊氏以意作數十百語請得質之仙
師余不揆亦作數十語附上人後仙師略余之闍而
迫於啓上人也出一札大約謂如來三十二相皆從
無相得無相莊嚴皆自無心作心靜神凝然後可以
當空迸火紅如血次聞師子吼三聲纔得如來珠照
破萬象森然無法不過余始惕如也旣而復茫如也
不能與上人相徵復上人故名隆魁别號印實而仙
師爲易名曰無心有易號曰道印名之篆玉筯則金
塡之號之篆蝌斗則緑塡之仙師旣羽化而所報札
業已留余所上人乃乞元馭補書而後先所賜凡三
札聯爲卷以示余而俾記之札語夥不可悉其大要
曰斷思想以養神遣妄念以保性曰死心全道絶學
無爲善惡平等不二法門曰近火先焦者是先天眞
火子陽盛隂衰泥裏有剌者是物從有情中生曰無
則太虛天堂有則火宅地獄曰泥水生蓮向上蓮蕊
一一倒下莫不返本還鄉嗟乎是道體也是道機也
是道用也余得三復焉而後知吾仙師之所以度上
人與上人之所以得度不偶也教外别傳斯之謂已
即上人鉢錫徧天下所叅禮龍象非一一匹之蜹蠛
嘬鐵牛得一血飽耶夫衛元崇憤其教之不振顧甘
心而狥道人因以倒戈北攻像教塗炭無論已若紫
賢道光者自謂已入曹濟三昧一旦舍而從杏林以
尋紫陽之脉何渠至攺服受廛依貴勢采有情即長
生之業就而無生不亦逺哉今我仙師以曇鸞仁者
轉而薈二氏之精神以鼓鑄天下而上人超末法乘
夙緣若萍汎江湖而忽值之金箆指而甘露沐盖不
必髪若髠黄若緇不必楗椎擯而出世度世之妙於
一蒲團得之不亦至幸至幸哉雖然余不佞嘗以寶
仙師墨而見呵誚謂不尊心師而尊世師不究字理
而究字跡之言也敢與上人交朂焉重謂曰上人而
知印實之所以去實而道印乎而復知隆魁之所以
無心有乎□思過半矣
游白雲觀記
記佛光之明日大人有同倫之約於它刹者余以間
信屧消搖於門顧童子六七連袂而過曰曷不一徃
禮鍾丫髻乎余顧小隷而問鍾丫髻何人也曰是道
人也而年百有十四矣問何寓曰白雲觀觀去寺若
干里曰里可五而遥於是小隷前嚮道余與二友人
歩隨之折而西已更折而北蛇行墟壠間下上故隍
堞阯烏帽出沒麥浪浮映少頃抵觀觀之中闉閉則
從左竇而入爲後殿有全眞東華純陽諸像坐像稍
剝蝕而傍室爲鍾寢其人短而黧髪强半白問其年
曰不記也固叩之則曰吾生十三歲而有土木難依
稀從長老說之也則百十四者信矣問何以壽則曰
天可憐活爾許年吾無術也惟不娶不多飮不怒不
識數耳余心服其語簡切匪妄苐跡之所受蔬果薪
米之類甚具皆大官供也盖中貴人言之上而徵之
耳已出啓前殿廓落中惟供長春丘眞人像像白晳
然膚理皴皺無鬚寡麋若閹宦然攷故志丘公最爲
重陽王眞人小弟子道成而成吉思帝聘至西城行
在優之與講鈞禮呼丘神仙而不名仍詔天下之爲
全眞教者皆隷焉即故太極宫宫之而加飾曰長春
宫即兹觀也仍盡捐勝國上林太液之遺予丘丘老
矣晨起治道家事畢呼果下騮從其徒數十尚羊山
水間日映乃返盖又三年而後卒卒之明年始以尸
入龕葬於今像之下其徒云貌若生芬芳可數里不
審其信否當是時全眞之教徧天下割張氏所謂正
一之半而觀之瑰麗深靚危嫓宫掖盖與元相終始
明興而其道始小屈以劉淵然之見崇焦奉眞之爲
幻不能盡復其盛今縣官雖名慕稱之然雅旨乃在
内外二家鍾恂恂一老耳語云臭狸何足汙吾絞者
非耶或曰鍾僅九十餘其言百十四者諸貴人飾益
之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二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記
吳郡北寺重修九級浮屠記
原夫窣堵波之昉肇也如來示寂雙樹之間闍維不
燼皆成舍利上而帝釋梵天下至拘尸摩竭咸搆層
刹以示瞻依爰及弟子鶖眼慶喜之倫雖等級小殊
而供養胪次漢明之季則摩騰標幟於洛陽孫氏之
初則康會著祥於江左古語所述經來白馬教盛赤
烏殆非虗也當是時孫之乳母陳有宅於吳郡城之
艮隅擬舍爲寺而仲謀信心方熾大捐國帑以成厥
功鬱作雄刹後有僧正慧者别創窣堵波十一層於
殿之右方迨千餘載而不戒於火宋元豐中善信比
丘及諸大檀越合謀新之且曰後分經載如來十三
層辟支減二而因縁經則謂如來八辟支七夫數窮
於九九之可也盖緒成而感舍利之瑞學士蘇軾以
所藏古銅龜奉之而爲之志自是稱壯觀者數十年
未幾而遘金狄之難復委之火紹興末頭陀大圓復
一新之垂四百年而復不戒於火其上三層與中之
幹柱蕩爲煨燼搢紳大夫故嚴太保恪顧太僕存仁
今錢司寇邦彦郭光祿仁輩感形家言發希有念將
鼎新之而訾用不繼善信稀簡有山僧性月者清淨
少欲精勤自勵六時皈命一鉢不私聞而慨然請任
其役延禮坐主朗公爲一大衆開首楞嚴襯施雖微
漸有至者甫謀樹架而工師驕焉故昻其直以相要
苦有游僧曰南山如金者自伏牛來遶塔頂禮而歎
性月故識之讙曰事濟矣請一切受署如金初無所
難易架搆之工十未二三即挺身木杪指揮羣役小
間即爲廣說因果辨辭泉湧或戟雙肘或翹一足猿
跂鳥掛踔厲若飛嘗一傾滑而墜衆謂立糜碎矣去
地丈許蹔騰而上尋理舊談靣不攺色乃共咋指以
爲神人檀施雲集如金復手自料理分功役作徃徃
兼數人凢九閱歲而始成爲工三萬餘爲木石甓堲
之費直金萬餘髙三十七丈延袤二十八丈八尺雖
九級之尊毋攺舊觀而壯麗奓鉅儼然若攬化人之
袪而造天中矣如金又能賈其餘力化造能仁丈六
金像及圓通妙相慈氏應身種種悉僃自是不能以
其名隱而漕使者符攝俾主寶應湖隄緣如金意難
之業已不可止遂示微疾而逝其徒之住持兹刹者
追感無已俾居士記其略於堅珉居士少嘗讀史至
齊梁魏隋間見天下波靡於西竺之教盡發齊民之
葢藏而糜爛之金碧宇舍文繡土木疑其蕩而亡所
節得逹磨有漏小果之一語以爲快然至梁武之未
契折蘆渡江靣壁嵩少魏之女主亦嘗再使問存當
時永寧之刹上徹霄漢下窮黄泉吞若同泰者八九
而未聞有所風止者何也盖以實引冠逹而以權聽
胡媚也此所以待中智下根之異也破相盡於大鑒
即心標自寂公夙慧之士一時爲之頴脫而百丈繼
之别樹法堂不立佛殿丹霞燒木像以禦寒玉泉書
祖名於犢鼻乃至有盡撒諸佛投之水火而即師子
坐設臯此者曰佛菩薩假名也西方假地也天堂地
獄假設也今夫律者人之所不樂受也財者人之所
不樂捐也非有甚畏於彼者未有能去而就此者也
今天下之號爲叢林者衆矣然徃徃創自六季及唐
至宋若元而復者有之矣創者何寡也其在於今則
毋論創而復也因而餙之者非宫掖之重則大璫鹺
賈耳於齊民何寡也非古財力之獨易而今之獨艱
也其權屈於實實之不足而權亦因以冺故也嗟乎
冠逹而前尊佛之跡而迷其心百丈而後得佛之心
而絀其跡跡絀而心存此其重奚啻倍蓰然而能使
佛之教日凌夷而不振者亦一濫觴也夫以吾郡之
一窣堵波於佛事至猥小耳以如金之爲幻而使人
趣之苟有所就其功德亦至渺淺耳然使闡提之衆
因而有所提策振怠而爲警破恡而爲施閭左之金
錢粟帛不去而之狹斜攺陸博游冶闘訟之業而皈
善地者非亦末法之一助也耶諸公又爲言郡以雄
聞天下其勢盤紆若龍而兹窣堵波實爲之尾前者
災民爲之謠曰龍無尾雨不起今兹大有利哉則非
居士所與知也
小祗林藏經閣記
藏經閣在小祗林門之第三重其前頫梵生橋曰清
涼界有髙榆美箭之屬左右引植嘉樹碩果後揭中
弇傍瞰西嶺下帶天鏡潭上組名卉和薰凉蟾媚景
百態最爲吾園勝處詳第二記中不復贅始余得佛
氏經一藏於華明伯所闕百之二乞善書者補之爲
兹閣以奉扁之曰藏經可十載而得道經一藏於沈
氏子所亦闕百之一其補書亦如之附奉閣之右室
或曰藏經一而已佛是也而何以稱道藏焉今夫道
經之爲聖言者獨道德黄庭隂符諸篇而已餘皆僞
也或曰佛經之小乘諸品西僧爲之也亦偽也或曰
釋教之與道角其齗齗而貞勝者非一日矣漢之永
平元魏之眞君髙齊之天保宇文周之天和唐之會
昌宋之宣和元之至元凡七角而釋三勝道亦三勝
一兩敗□至于今未有合也而子乃今合之何也解
之者曰釋日也道月也不可偏廢也雖然俱未曙余
之所以合也曰虚曰空曰無曰寂其體同也曰知足
少欲其初乘同也曰以定生慧以恬養智其功同也
曰慈爲大士德爲三寳首而悲而哀其念同也如來
說法四十九年曰無法可說而猶龍公則曰多言數
窮不如守中其法門同也維摩之左掌擎阿閦界而
南華之鵬搏九萬里而風斯在下其俶儻之寓同也
故道林開士精言罄於逍遥通明玄宗深尚托之勝
力彼豈不知其水火然而不以奪其所眞見者其見
同也小不盡同者深淺大小之際而已彼其樹黨立
幟而相搏擊所搏擊最膚跡也其所標著最膚言也
皆其師之所不薦者也然則二藏之不相悖有之其
亦可無刪乎曰吾於佛經而擬所存者十不能一也
於道經而擬所存者百不能一也刪則吾惡乎敢志
之而已矣
重修虞山白雀寺記
去常熟之二十里有寺曰白雀其地東枕虞山西沼
大海襟江帶湖盖羯磨之勝境也寺所以名白雀者
長老云梁天監二年有遊僧志圓善堪輿家言得其
地而悅之倡諸善智識以有兹刹刹甫搆而白雀二
巢焉自是數圯數振以迄於亡胡之季委之兵燹之
手歷我 明八熈朝而弗克復其存者草莽之阯與
僧雛之丙舍而已久之爲正德丁卯比丘明慧以四
衆力悉新而拓之又久之爲隆慶丁卯再圯優婆塞
明淨再新之尋復圯而比丘智海乃歎曰嚮者六十
年而圯今者不二十年而圯豈末教之轉促耶將無
所以致力於土木者未固也謂其徒慧秀曰吾饒緣
爲汝職募若饒思力爲吾職締自海公之募而檀施
雲集秀公獲匠意焉甓取其厚材取其良塗塈取其
精堅於是三身之座四天之閽與十六應眞之位屹
然若金剛不壞矣壯麗亦稱是寺成秀公來乞余記
余之鄉先生王寵履吉嘗養痾兹寺余得其詩二卷
詞翰皆驚絶因竊跡其瑰竒崇塏宛委呌窱之勝思
一游目而未能嚮者似聞客言勝且冺冺矣詢之秀
公寺今如故勝亦當如故秀公曰然嗟乎當天監之
世冠逹氏以人王之尊酷入人天之小果而吾吳郡
又其左馮右扶緇黃之所皈嚮貨賄之所藴隆盖有
非佛理不談非佛事不之者宜浮圖之盛至此也然
而同泰之講座未徹而火輪即逐之其它臺城之内
外今所按圖而得列於伽藍記者十復有幾而瀕海
一蘭若遇圯轉振魔所不能妬而社所不同攺豈護
法諸天厚小而薄於大哉夫圯者數也振者人也或
者曰人亦數也夫山河大地惟心識所造而可盡諉
之數也耶且而師之有感乎圯之緩促也以爲致力
之固與不固也此非獨一刹言盖晢於說淨業者矣
二比丘勉乎哉以此功德而不住相則無漏以此深
心而奉塵刹則大報恩不然而欲以余言而爲寺重
以寺之復而爲若重非所知也
髙公橋記
海陽之舊治曰古城故越國公所築至唐始徙而西
十里五流之所滙曰漸江襟邑而東古城之山寔綰
轂其口則車馬之所繇道也編葦木而渡卒然遇水
潦則蕩無跡士女淹日磧坐遥相喚而已徽太守濟
陽髙公時用郎髙第來治郡朞年政和而歲登乃以
間案行属邑疾苦而得其狀歎曰民病渉矣即太守
有不腆之輦一安能如公孫大夫僕僕晨夕且所濟
之幾何屬其令曾矦乾亨曰爲我謀于邑薦紳三老
文學卒吏咸報曰公爲邑行李計意甚善雖然是必
石□後梁度其費爲金者萬有竒曾令内憂曰藉之
官官帑之寸鏹尺幣皆版大農矣且未可以一方之
役而勤我民意者藉之豪乎有去古城而下流十里
者豪一曰黃廷侃其人質直可義使也乃召而屬之
曰是費且萬金生能爲我損十之二以倡諸吏民乎
廷侃慨然曰小人積歲月之贏以有此槖而衣食之
亡幾念有以散之貴得所耳一切請獨任毋以煩我
父兄令大喜以報髙公則亦大喜廷侃乃徙家其所
僝工采石伐木經始於壬午之季秋至某年月而告
成厥脩八百武廣四軌崇九仭其堅若礪矢矯若崇
虹穹窿若三成之嶺度者足相踵目相瞚而懽呼相
屬也後令丁矦某至盖時時爲鼓舞焉旣成以報髙
公復大喜援詔例予廷侃爵一級得公乘而會少司
馬汪伯玉氏來遊其地而壯之名之曰古城石梁而
紀廷侃義舉甚詳廷侃踧踖不安曰奈何以一賈人
子而擅賢士大夫名且是梁也守髙公之指也邑曾
矦之所許而丁矦之所時誨也余敢奸之走其從弟
諸生廷直留京謁大宗伯袁抑之氏而叩之袁公曰
若所不敢者善爲大書勒於石曰髙公橋已復走其
友諸生吳子玉於吳謁余而請記余夙善吳子文而
義廷侃不獲辭按司馬所記稱石梁今言橋者何攷
攷爾雅梁莫大於溴梁郭景純注梁即橋也又曰梁
石橋也石杠謂之倚亦曰橋也其獨言髙公者何示
尊也亦志所自也昔漢有崔雍州者治渭水而獲巨
木數百章取而橋之百姓以爲便遂目之曰崔公橋
而他若召伯之埭鄭國之渠白公蘇公之堤皆因其
人而不之攺盖所著於去後之思毋忘其樂利也然
李氷之橋於蜀蔡襄之橋於閩其巧奪造化而功蔽
全鎭僅被之以七星萬安之名而二公若不與者非
百姓之忘而二公之讓也雖然其血食於彼地者今
猶未已髙公以一念之仁能發長者誼不愛萬金之
槖以成千百世之業然至廷侃之爲誼功成而不有
其名以歸之髙公則又難也毋亦髙公之德政居平
有淪浹於膚髓者能使人躍然而子來也耶吾甚嘉
之故記以示後之爲人上者必好仁如髙公爲人下
者必好義而終事如廷侃而後可髙公濟陽人曾令
吉水人丁令武昌人先後成進士有聲
重建瓦官寺祝釐聖壽記
瓦官寺者剏自晉興寧中地在金陵秦淮之陽右所
稱銅官鹽官之類是也寺故有三寶一爲師子國所
貢玉如來像一爲顧長康所繪維摩詰天女一爲戴
顒所損臂胛塑像至宋孝武時復以三十二金像益
之遂褎然爲四百八十之冠而是時有傑閣踞其後
壯麗無偶以久故欹其西南角至唐開元九年七月
大風起龍江蕩秦淮而上欹者復正寺僧神之龕其
事於壁南唐昇元中以紀年爲閣名而至宋開寶八
年十一月金陵下兵燹凌之閣遂爲燼而神之者猶
曰海舶自東來夕見空中有光擁一閣而去隱隱聞
梵唄鐘磬音若所稱同泰浮圖者距其剏爲歲五百
八十餘盖自是一燬而不復紹興中一論師於閣址
旁百武復建閣曰盧舍耶髙可七丈逾於瓦官之舊
久之復中兵燹盖併其所謂寺者始而稱崇勝 壇
繼而蕩爲兎葵燕麥之塲而漸不可識徒令人增愾
於法汰道林智顗之書劉丹陽王長史何次道阮思
曠之緒論與李供奉之詩歌想像暮煙秋色於冶城
大桁之間而已至 明而入魏國上公之圃爲鳳凰
臺西隙地正德中有神僧過而膜拜焉謂爲佛土授
記居民以去自是時時夜見光怪久之山西比丘覺
恒者得法於淨土寺法師成亮已受記伏牛印空師
繇少林轉歷南海至金陵魏之先公禮之爲築精蘭
以舍直其地父老稍稍爲言光恠狀且云故瓦官寺
址也廢井在焉跡而掘之有石刻天王像精甚識其
隂曰昇元於是魏公益慨然自稱檀越頗發其藏鏹
以成殿堂門廡庖□客寮筦庫之屬華靚窈窕深中
宏外經像整麗咸得其所而它所未僃者恒公盡以
三衣中食之羡足之其後得金陵悟迎爲弟子授之
衣鉢而脫身走伏牛立而化迎公代之以精勤爲法
事以慈憫攝衆心大德具壽紛綸而萃羯磨講誦各
安其職今魏公復用三天竺故事割其餘祿以供常
住迎公旣謀所以永永兹刹者祈之宰官汪先生伯
玉俾爲文紀之詳且覈矣居復念魏公世世爲
天子肺腑其履端履長 萬壽之祝歲不過三且與
百辟共事亡以專昕旦而諸苾蒭托 國主之護持
亡兵革灾沴它厲以礙薰脩盖未嘗食息而忘祝釐
走其徒二人謁世貞申爲之記世貞故嘗讀逺法師
前後論辨沙門不敬王者又百丈剏立道塲不立佛
像以爲卓識及見宋元之季宗師上講堂必先拈香
而誦佛祝聖心竊以爲疑其後復攷我世尊所行化
之國非一王其王嚴事之不啻大梵帝釋而世尊之
所以奬翊而庇佑之者亦不一二已也當此之時重
在法王則人王賴法王以有其國世尊滅大迦葉阿
難陀繼之人王與法王交重則兩相事迨其旣也大
法流而震旦重在人王則法王賴人王以衍其教是
故逺法師之論有所絀而百丈之見不能以偏用若
是乎頌佛祝聖之不可已也諸比丘可謂能得其意
者已若魏公世臣與宗社共休其昕旦加額願
天子萬壽無疆又何庸贅哉故不辭與伯玉齒而爲
之記
小崑山讀書處記
崑山爲吳屬邑中有山巋然以是得號故老云此馬
鞍山也去華亭之西南十八里乃眞爲崐山今以崑
山之爲邑故辱之曰小崑山是故婁矦陸遜之孫機
雲所讀書處也然其大實不能當馬鞍之半而又以
地偏而水迂不爲使輈游槳之所便習今年丙戌春
友生徐孟孺陳仲醇游焉其阯蝕民居逶迤而上至
半嶺而有佳木美箭之屬其勝始露更上數十武爲
石塔而郡之所誇九峰三泖者悉歸焉二子樂之挾
塔僧而下與偕東過一庄墅楚楚僧曰是鄉老陳姓
之室也業且售之無爲主者問其直止可三十金二
子適有某甲饋欲返其槖而不可曰士衡不云乎髣
髴谷水陽婉孌崑山隂即此地也夫誦其詩不知其
人可乎請售其地而祠之置丙舍以歲時賡讀書其
中太原王辰玉聞而欣然爲助其不給乃稍稍更飭
之其居前俯淸流左右壘黄石爲短垣其陽獨闕樹
槿藩之曰槿垣中有堂三楹頗整靚斑竹千竿擁之
蒼翠襲几席曰湘玉堂側室蕉數本輔之以長夏弄
碧可念曰蕉室中奉二陸主又曰二陸香火處有石
刻曇陽子古篆心經梓龎居士集庋焉祠之後左偏
石岩髙可數十丈空濶瑰竒石楠十餘樹覆之石皆
作紫紺色曰赭石壑竹後小池蜿蜒至屋角而盡蘋
藻空明儵魚出沒曰蝌斗灣出槿藩門則所謂淸流
者其淺可以菱菱熟則紅如夕霞曰紅菱渡渡之東
板橋橫焉左右多垂楊曰楊柳橋稍折而東堰水一
區方廣三畝馴鶴浴之沒不能踁曰洗鶴溪斑竹之
餘勢上延山椒芟其繁者得地而亭曰花麓亭湘玉
堂之陽與祠之左爲廣易且六畝二子念欲雜蒔諸
花卉實之而槖裝耻矣乃自草疏請諸戚執曰爲我
塗澤此石者花爲我暎帶此水者花爲我挽客趾者
花爲我娛二陸先生之靈者花即捐花而惠之百不
爲多一不爲少稱意而已俟花成當目之曰乞花塲
塲之右方有井洌而甘亦前目之曰澆花井而属山
人爲記夫以二子之所偶遊而得眞崑山以崑山而
得二陸之遺踪於千載之後起哀魄腐骨而聲施之
久絶之血胤一嘘而熒然復覩香火兹非文士厚幸
哉雖然以二陸才不能保首陽之操而失身於讐國
又不能沉幾辨勢而失身於伉王晉陽之甲士衡戎
首卒不勝而以讒死士龍狡狡差稱循吏然於大節
竟胡當也二子勉乎哉即秇文一技耳能使千載之
後若新而况不但爲秇文者又當何如也於是呼筆
紀之而致花十種於塲
東海游記
歲丙戌之孟夏汪司馬伯玉挾其二仲與客龍徐兩
司理栖我弇中弇中之勝窮思有以廣之者將東游
於海而海澨之新城其帥曰張君君適有信相訊間
語之則欣然具人舟迎而二仲之一某病嬾而驕不
欲徃遂以司馬司理走吳門余意殊邑邑謂張使語
而主吾自與髙陽之客來不煩彼司馬也期之十日
暮而泊新城九日大風雨時客當徃者龍溪令沈君
太學生曹子諸生潘子林子及從子公藝少兒士駿
侍焉相顧而疑如風雨何余語之曰夫與一虞人期
不風雨攺也而奈何使我食言於張帥也夜夢祀東
海若者拜之則爲起已而避從右廡入追拜之則答
而加恭晨起雨猶涔淫不止賈勇治二舟而發太學
徐子適過我要與偕旣發雨稍間已復時作風調調
刁刁艗首與潮闘甚艱行可六十里而暝色見矣然
以客之勇於酒也飛白捲波網鮮佐之雜以諧謔殊
不恨緩張帥輕舟來迓以醉臥辭夜息蓬底不聞滴
瀝則已幸矣質明張帥復來訪已偕沈君報訪時雲
隂漸解駁俄而盡捲輕颸柔調若有而無張帥乃盡
要客登福之餘皇盖海舶之最大者而徐子爲其友
所妬紿以它事喚舴艋馳而去之諸君飯畢易沙之
蒙艟取其輕而便操也鼓舵從退潮出翔陽在天金
波溶溶下上一色戈舩雜沓旌旗搖曵鼓吹四奏炮
礟陵厲其東爲崇明百里而近始望之僅一髪耳漸
近則煙樹漸可辨唯南北杳渺出目眥外不可究詰
俄而有若飛藿十餘颭浪來者頃之辨其爲颿也戲
謂張帥得非越裳舶乎以不揚波故來問聖人耶旣
則候汛之歸艘耳張帥乃部分之爲魚麗以益我軍
容左右翼而從進潮入時日猶未崦嵫也而纎阿密
乘之矣徙倚良久崦嵫之照盡而素光顯張帥仍布
席於餘皇之背前後大小相望佹百艘艘樹二檣檣
懸一燈若巨宿然與成象者爭耀街鼓初動清光瑩
然凝碧萬頃黎園之長鬛者歌大江東去之疊羣興
暴發不可遏則使童子□漁陽摻於餘皇首而摘紅
蕊使逓傳蕊至手而鼓歇叵羅在口矣客避花則怯
競飮則勇循環無端與月終始旣醉散去晨甫櫛張
帥復來挽欲續未竟之歡而風蓬蓬然掠耳矣余亦
興盡固辭張帥以爲勝事不可無紀請得一言之爲
寵光余竊惟海之爲壯在於泱漭浩溔黏霄無畔噓
虹磷日齊沒汩出而其勝必自風濤賈之激天漢搖
地軸長鯨毒蛟天吳紫鳳之恠倐忽閃尸變幻萬狀
若玄虗思光之賦所稱者然後可以極其勢今之游
也一葦不驚缻尊晏如童子嘻笑長年鼾息此何異
吾家一池沼亡論吾不文即文何以稱之雖然能極
其勢者誰也即不幸而逺使貪商遘之將嗁噭祈死
之不暇而暇與論文哉且余之觀於海者五此其最
小者耳然而東南一大綰轂口也今吾與君從北而
數其去而若雲之檣若霜雪之粳稻者勝國之所□
漕以給都會者也從南而數其來而若雲之檣若霜
雪之戈鋋者 先朝之所中倭而殘我邊徼者也其
利與害懸殊然不能爲無事一也今吾與君幸藉
天子之威德而君又以兩伏波之略承之其危舠死
士不以闘憂而以飽嬉而吾草莽之臣亦獲一寓目
焉至狎之以爲池若沼惡可不相慶幸知所自哉張
帥曰固也余日臨海而得昨之游者歲不一二數將
子之嘉夢是踐而余敢奸之請受以登石沈君名昌
期曹子名益學潘子名燆皆吾太倉人林子名庭雲
閩之晉江人徐子名益孫華亭人張帥名榜越之臨
海人廉而卹士有文武才其再蒞戎也執政實賢之
先司馬祭贈 聖綸碑隂記
嘉靖歲在庚申臣世貞之先臣某以直忤權相嚴用
邊隅小警絓吏議臣不孝不獲叩閽請代又不能從
死地下覆盆飮血者久之爲隆慶丁卯属在鼎革始
敢白見寃狀下太宰議太宰移大司馬大司寇復移
左輔之臺使監司三報牘而後得昭雪還御史大夫
官明年吳中之撫按督學憲臣合辭以旌卹請而河
南之悍相有與吾地之故相鬩者謂故相爲市恩而
宗伯信之遂報寢又入海賈謗其爲朱中丞紈請者
亦寢當是時臣方强起守浙藩懣懣乞休不許自是
遷晉臬補楚臬以至入長太僕撫鄖襄婁乞休又不
許然以報寢未幾而貴相汰甚自詭以綜覈名實次
且未敢更請而臣忽避言里居毎一念至五内寸裂
苐有彈指歎息而已誠不敢萌它望久之臣以少司
寇徴不幸被狗馬疾不克赴而弟懋起副閩臬私心
欲属以兹事而會其自臬而藩以賀 萬壽道得南
容臺佐乃勉具疏草千餘言俾至都下上之卒卒不
果未幾吳中之按臣鍊偕撫臣元敬合疏陳言便宜
八事其一事則復劇稱先臣之功巨而創深於格當
旌卹而朱中丞亦與焉事復下宗伯爲請於 上俱
報可而先臣二品未滿考以甲胄勞獨得兩祭全葬
恩至渥也臣母郁後先臣十年而捐館舍久侍窀
穸臣乃敢以例請併祭而友人太子少傅錫爵見臣
疏草而憫之稍爲潤色以上事下宗伯旣許臣母併
祭復爲移太宰具先臣橫草之勛得贈大司馬臣誠
不知所從來驚忭逾望旣拜祭及焚大司馬告黃竊
錄諭辭二章告一章勒之貞珉以昭顯 聖恩垂
永永嗚呼先臣事 世宗朝繇小官不十歲而拜
中執法然自是南捍倭北捍虜委命鋒刃之林以身
禦圉者又十年而中讒不免夫罪與賞並輕而功與
罰偕重煢然之孤有胸無口者又九年而始一獲伸
復中讒不與沾旌卹盖又十八年而始有祭有葬有
贈不特先臣墓木已拱而臣之髪縞齒墮去鬼無幾
何矣其以讒中沮先臣者亡論麗辟與否然已燼盡
澌滅不足置齒顧今 上恩德隆天厚地靡可報塞
而一時鄉衮臺臣明識髙誼亦豈遂宜冺冺故略紀
其事及姓名於碑隂以志先臣之寃苦勞勩其抑之
易而伸之難若此臣不孝不能爲先臣請一旦之命
而賴公卿大夫公議之力又若此爲臣之後人者用
歲時掃祭先壠頫仰龜螭捧誦 綸綍洗滌肝膽砥
礪士行以少酬 君親執友之分誼於萬一臣旦夕
從先臣以身蓐螻蟻庻幾無憾哉
蛻龍亭記
當萬曆之某年吳興潘公時良以御史大夫督治河
漕淮北之功就而昉有事於淮之南築堤以捍河與
湖水爭勝河不外溢則民不竟魚湖不内蕩則漕舟
有所道而毋阽溺其工至艱巨而利惎愽公之始下
令鳩僝畚鍤雲集而髙堰之下流爲黃浦者最其衝
也而最不受塞居恒舟楫過其地必出驚濤迅飈以
敗之至是則東郡之薪與淇園之楗隨下隨漂而不
可挽公乃先築髙堰及爲兩欛以斷其上游水不至
則黃浦之根見而窟藪者□不安一夕大風雨雷電
摧拉若崩城池忽穴深丈餘方廣二十八丈中有首
骨一具若馬者舐之黏舌已而從居民所復得齒角
脛骨若干餘爲商船所分取都水使者上事於公以
爲神公曰龍所蛻也我何與焉雖然隄之害去矣上
於朝留其骨玉府盖不日而隄果就公至是凡三治
水矣功成而加太子少保入留都大司馬又入爲大
司冦以持法抗新貴人爲所中罷歸田庻尹百司嘗
爲公属者與宦游其地者咨嗟咏歌不啻河洛之思
因即蛻骨之地亭焉而會河復決漕道不利
天子思公功卽家仍故秩御史大夫治之余尋用考
績抵淮而遇及都水使者某等目其事甚詳且属余
記之曰龍跡偶耳例之以陵谷事固不恒有而潘公
之功不可朽得子之一言吾曹與子亦偕不朽予心
諾之而未敢應也今年春乃始偕藩臬諸君子布幣
而伸前請不佞竊聞之鱗介之中龍最爲長而至神
靈其濳見飛躍大而橫天小而藏芥變化叵測兹何
以有蛻也夫惟蛻而後能神拾遺記有云方丈之東
地方千里龍皮骨如山阜布散百餘頃述異記亦云
晉寧有龍葬洲大約亦如之盖龍之始多蛟蜃鼉魚
之類氣久而變則移質質久而蛻則成神然後受上
帝之命宰百靈潤九有其蛻則釋氏所云靈骨之類
耳苐吾聞之傳志龍性淫而善怒多嗜當其怒之時
則雖排山襄陵而有所必快當其淫與嗜之時則雖
攺服殊形而有所不顧豈其未蛻耶抑宿習然耶善
乎潘公之言吾知水害之除而已不知其神也公今
四奉 天子命矣前後二十年南北數千里即昌
黎氏所稱南海之功固不能與公較細巨也攷漢武
帝時穿洛引水以至商顔其下得龍首骨人主媺之
特錫名曰龍首渠而祠祀之今 天子不名瑞潘
公不名功而吾與諸賢略紀其事以僃禆史當差更
勝也諸賢姓字官秩里系具左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三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記
靖江縣新攺譚公渡記
靖江治在江中央其北逹通泰以至淮揚爲運河南
逹江隂走晉陵姑蘇道靖江之士吏農賈南渡江隂
者十之七八其自江隂而北渡者十三四當靖江之
渡所爲渡七十二而其最巨者曰瀾港前接江隂之
港曰黃田其始亦最爲近易嘉靖以來兩岸摧圯其
浸轉濶且倍蓰而中忽橫一沙間之東西延袤可三
十里渡者必循暗沙自蘇家港逆流而上取江隂之
黃山港轉入黃田始泊中歷大小石灣鵝鼻觜鵝鼻
之山益岝崿而水益遒迅深者幾四十餘丈江隂之
漁連巨艦而障其上流稍過之多爲旋渦所迫觸石
而葬魚腹者歲無虗月近者逺易者艱兩邑之人皆
苦之而靖江其尤劇者也前是爲守者秦越其属邑
而爲令者過於尊畏其守而狎其民亡肯以所苦告
今太守譚公來下車之後除弊舉廢百猷鼎新乃以
其間按行諸属詢問父老具得其狀慨然歎曰吾安
忍日視吾赤子之阽溺而莫之挽也顧謂長年三老
靖江之渡孰與瀾港便曰蘇家港便已復謂江隂之
津人渡孰與黃田港便曰黃山港便顧黃山之舊道
多淤淺公具其事請於臺自港口疏之直抵江隂郭
爲丈一千五百費直金九百二十皆取之肺石之羡
而民力不與焉又嚴網魚之禁毋使伏險而所謂大
小石灣鵞鼻之峭厲泗伏皆怳然而若失逺者復而
近艱者復而易輕舠峭帆亂流嘯風不移晷而兩徹
於黃山蘇家之口矣盖自是卒歲而無一報溺者公
又請攺石頭之廵司於黃田口設閘於港内以資蓄
洩臺兩報可於是邑民感公之德共謀即其地立祠
以祀公亡何子來而趣二公聞之曰毋庸也民曰未
可以溷我公知姑建一亭以安憩者曰美哉洋洋禹
功乎名之曰美哉復名其門曰濟川名其堂曰永澤
亦以寓公惠也總而名之曰譚家渡而問記於世貞
惟邑之令廖有恒亦然以爲異日尸而祝公者此地
也世貞不佞聞之古單襄公過陳而得其橋道陂津
之不飭以占其將敗公孫僑之相鄭所務實長於此
而孟氏以其濟人溱洧之一端而測其徒杠輿梁之
不□爲惠而不知爲政夫以深厲淺掲於民之損何
幾而君子切切焉以效其規今公一轉徙之間而歲
脫數十百人於魚腹而遺之安積其僦舟之直省可
亦不下百餘緍自是而推之十世以至千萬世其利
益當何限也昔有名堰名堤名坡而曰召伯曰白公
曰父曰母者幾與天壤相敝然以視譚公何啻徑庭
哉是宜邑人之思公與公之見思於邑人也是役也
相之者倅王君梁君馮君司理張君奉而行之者即
廖令執役者簿孫化來請記者光祿署丞朱正初某
之於法得附書公名桂新建人王君名鶴齡鄢陵人
梁君名鶴鳴南海人馮君名宇慈谿人張君名有德
祥符人
游練川雲間松陵諸園記
萬曆丁亥孟冬二日余以報謝諸君之禮先壟者至
嘉定而大宗伯徐公學謨爲具要余宴歸有園園故
當第後隔一街入門稍東爲長廊九楹而折者七遂
通陽春堂堂五楹中可布十几而已庭有槐杏各一
株差古其後爲知勝軒軒之北疊石成小島峰巒洞
壑之類具體而微右穿入曲房尋有大士齋三楹供
像頗恠偉復穿而入爲池廣可二十赤脩五之平橋
翼然寔朱其欄度橋則有書室□□□之亦朱其欄
折而東則樓三楹政與軒北小島對樓不甚髙廣而
頗華整爲文木庋者以十計光色可鑑東西序列當
藏法書名刻之類扁鐍嚴甚不及發也樓之後竹千
餘竿傍當復有耳樓爲臥所時雨聲淙淙然酒十餘
行談笑頗適已而雨益甚暝色入眥不及徧游而出
矣計它亦無竒者以攷公故所作園記不甚合盖記
成於楚臬時而後十餘年自宗伯歸有所剏餙則爲
室之事十六而爲卉木之事僅十四矣其麗勝於温
公之獨樂園而廣似不及然温公後入行其道於鼎
革時竟不獲老於洛而公之謝邦禮以歸專兹園者
四載矣然則獨樂之虗更不若歸有之實也 孟
冬之十四日雲間守喻邦相將宴余於顧太學
之西郭園余曾見家弟說之亦願游焉是日午隂邦
相要飯於郡齋與其父素菴翁會使四子侍酒而余
德甫之子世輔亦與焉飯畢坐竹兠子出過孫漢陽
克弘小語宛轉將六七里至其地日下舂矣邦相偕
其寮陳丞李司理出肅爲門者二而得石山則峰巒
澗壑之類略具時猶在畚鍤間未可登有堂承之堂
亦未受几邦相乃導而穿别室凡再轉忽呀然中闢
滙爲大池周遭可百丈許華堂北嚮左循而爲正南
之西廊廊廣可二丈許脩八之十歩一樓五歩一閣
皆枕水垂盡則大石橋跨之精巧宏麗殆不類人工
折而南一樓供大士迤邐而東其脩廣皆如西廊後
枕長堤堤外皆平壟無復致矣南廊之左築土山其
長與西廊對方輦洞庭花山武康之石竒木名卉實
之雖氣勢軒豁雄壯要之一覽而盡大槩慕古圖畫
家所謂仙山樓閣者然不中爲太液昆明作奴也與
邦相飮許時風橫燭滅乃移而入一精舍脩竹當庭
雨聲瑽琤談詩飛白不辨客主夜分乃成别則輿人
告痡矣躓而顚余且笑曰吾貪與邦相飮不貪顧園
游也聞太學兄園近而稍雅以暮不及游志之以俟
異日余故嘗閲朱邦憲集見所爲上海顧尚寶露香
園者而豔之又聞尚寶之兄道州守有水竹清居與
露香並而加勝益思一游焉而不果望後一日過其
里問主人年八十矣兩僮掖而出涕交覆於靣語不
可了了似訴其邑司之見窘也問其園則曰蕪矣病
不能徃者六年所然余意猶未已會有報訪之便穿
委巷歷荒陌至城之西北隅而得之前爲大道夾髙
榆兩行榆外皆菜畦露香據其左清居當其右外二
門而中通盖道州死無子皆属之尚璽然果蕪不復
治中堂猶無恙丙舍頽圯與鳥雀共臥石相踵藤蘿
轉驕竹樹多不依次而蒙翳有眞理至邦憲所紀亭
館臺榭雖尚存然徃徃不相應要亦文人張大之故
習也已過所謂水竹清居者其池沼稍自然野趣差
勝而頽圯過之徙倚小時不勝榮悴之感賦一詩而
出 潘氏豫園者方伯允端所剏也成僅可五年
其東爲廣塲十餘畝中雜積潦一門翼然傍據之榜
曰豫園入門折而西南有坊楔孤聳榜曰 度坊
爲石橋過橋稍西曰玉華堂前列峰石曰五老峰一
峰曰玉玲瓏移自烏泥涇朱尚書園秀潤透漏天巧
宛然狹於崐山之龍頭石而髙過之皆隋唐時物也
不知何以得免宣和綱其西十餘武得一門呀然闢
爲崇堂五楹曰樂壽堂其髙造雲朱薨畫棟金碧照
耀左右兩楹爲方伯書室尤自勝麗巋然魯靈光也
前爲廣除臨大池可十畝左有岑樓門牡甚嚴方伯
與其嬖寔居之右折爲樓樓不甚精好而中庭一小
山皆疊武康石爲之方伯指示意沾沾自喜出循池
右方路不甚飭已入山蛇行而上正枕大池與樂壽
堂對中亦有峰巒澗壑亭館之属而不甚竒竹細而
踈木庸而童石亦稱是盖方伯志大而力不副廊廟
多而泉石寡宜其爾也時月色致佳而方伯偕伯氏
學憲俱不飮諸從與門下客能飮而非予所薦促巨
觴十餘行而别
游慧山東西二王園記
慧山第二泉名天下官河轉入三里至山門而窮山
之泉爲汲者割其清餘浸渺渺如建缾而下東入秦
王諸園而王氏爲最勝主人故光祿署丞某業八十
餘構之可四十年矣入門物色皆莽蒼可憐百武許
復得旁竇穿之則廣除豁然一堂不甚髙而頗宏敞
堂後枕方池敗荷衰落舊嘗蓄金魚百數十頭大者
至尺許今皆稱烏有先生矣池後一樓亦稍敞不作
故時麗壯而啓北窻倚西戶則西山之故觀無恙時
客之從遊者俞比部顯卿曹山人昌先安布衣仁周
布衣鏗王太學繩祖周太學秉文曹太學益學余出
榼酒槖肉而勞之時華太學露治具於西王氏園以
待西北風厲不能竟山色乃呼飯而下由右廊得一
扉則古木數十章脩竹彌漫有亭有榭流水穿石芙
蓉渺渺履屐間聽之不厭以其木之古而竒也啼鴉
爭其杪亦成嫵媚復爲華所强戀戀而别余過之至
是三矣其室愈敝木愈竒而山色以四時異態愈壯
故不問主人然主人計且老憊而金魚者亦烏有矣
將無無情者壽而有情者否耶室無情也不然則不
恃人者壽而恃人者否耶當此名山中作葛藤語不
免受殺風景之目可笑哉出王光祿之東園則微雨
霏霏矣華子以舟渡余輩抵岸而門翼然稍入十餘
武則有立石一狀頗磊砢色亦古已復得一門稍轉
而東危樓據之前爲廣庭頗亦有卉樹峰石之類樓
後枕大池池之隂堂五楹當之宏厰髙爽左折而上
爲山有亭樹峰嶺洞壑之類宛轉曲折游者必傴僂
然猶慮觸險側足詳顧猶不能無顚越獨下有一泉
出龍口灌池中砰訇磳硡晝夜不絶聲其聲不以旱
潦爲大小魚得之樂而倍肥其右方則從樓阯拾級
而上取堂道也中構髙臺政與東山對上有層屋亦
壯麗臺半露雕欄畫楣三周衛之盖一小立而山與
池之勝皆在目矣堂左啓竇而入爲庵脩可數十武
衡半之皆壘赤石爲小澗凡十餘曲折流水潺湲自
北而瀉深僅可尺餘淺不過三寸其水或玄或白皆
用石色聲亦隨而巨細可悲可樂使人忘返盖取泉
之自慧者引而轉灌大池者也又别構一精舍分泉
引之穿舍而北出文石一承其穴水激上飛如瑟瑟
尤可愛華子布席於堂行酒酒殊不能佳而好爲不
根語俞曹諸君嘿嘿而已賴泉聲間之不甚厭也及
暝乃别此園故屬談叅軍志伊今大鴻臚王鑑先生
之次子鄉進士輕直得之然拓飭之費幾三千金故
其雄麗在東園上然雅趣殊不敵也獨登樓而眺西
園於山色得其三垂而東園僅當一靣又所引慧山
泉西園遇巧工而宛轉三疊中注大池東園則無之
耳嗟乎使吾弇中有眞山一拳泉一勺所謂新婦得
配叅軍寧詎若是而已哉兩園堂閣名不甚雅不志
志其大都云
增校南京兵部題名續記
髙皇帝既 定鼎建業即 大位因元之故置六尚
部於中書省尚書秩三品侍郎四品當是時兵部統
平之職悉歸之大都督府而所領僅兵籍雍容奉承
相教令而已其後欲損胡丞相權使尚書侍郎得别
奏事取 旨未幾而爲洪武十三年罷中書省不置
季政於六尚書部進尚書秩正二品侍郎正三品移
治於洪武門之東析大都督府五之而歸其權兵部
兵部遂以重聞天下 文皇帝之七年 上幸
北京六部之職如故而置行部於北以分領庻務亡
何攺行部爲六部仍歸政於南而兵部獨 上親
御六師討虜及下南交猍西域權漸移而北亡何六
部之政亦漸北矣洪宣之際北部俱稱 行在而在
南者猶仍故稱大抵有其名而無其實有其署而非
其政未幾在北者落 行在而在南者加南京以别
之於是名與實俱北矣獨南京之兵部稍稱重則以
總統諸衛故而尚書奉 璽書佐留守勲貴臣而制
其柄故班五部上然其始亦不專属之兵部也成化
而後始一矣六部於尚書侍郞俱有題名伐石而樹
之後堂而兵部自少保大司馬喬公宇始有記萬曆
初大司馬凌公雲翼重刻之苐當時金匱之藏不甚
出而琬琰之編猶未廣故於 髙皇帝時所紀不
能十之一而其後則有以他官而誤入者歲戊子世
貞承乏爲右司馬而大司馬内江隂公以其事見属
相與訂定詳覈重刻石而仍属世貞記之以附於喬
公之後世貞竊謂隋唐而下兩都並建則有之然未
有百司並置均重如我 明者也兵部以居守之故
則尤重重而賢者得盡效其才用則益重今毋論考
鏡其行事功伐即一拂拭而循覽焉若王端毅之弼
違鋤奸喬莊簡之鎭重伐謀王肅敏之裁橫攝下李
襄敏之戢叛弭變烺烺人目毋論其它則馬端肅倪
文毅韓忠定林文安熊恭肅諸公雖以未久輙移或
尋遂初服然而其風猷節槩亦有不可冺者覩之有
不悚然而動容且慡然思齊者哉今益者尚書二十
一人左侍郎二十八人右侍郎二十矣削者尚書六
人當其削以不與部政則雖以黃忠宣公福王忠毅
俟驥之勲猷而削非敢削也於法不得収故也是舉
也世貞所獲抒其愚則以大司馬公之指云爾
崇明縣遷新城記
崇明故沙邑也介在大海中始隷揚既而隷吾蘇既
又隷蘇之太倉州所領僅四五沙大者邑之小則爲
村無有島石以爲隄防長波大濤囓及邑阯則謀徙
之盖自有崇明以來凡四徙矣而城皆土故於徙差
易嘉靖之甲寅徙平洋沙警於倭始議用甓凡費公
帑金五萬餘去海四十里而遥今僅三紀耳而囓復
及阯前令何侯相地得長沙差廣平而土脉方西長
潮益徙而逺可以宅中議中三臺監司苐所規擬於
延袤頗濶計工費當從鉅則難爲上當城城之田皆
腴阜捨而賦縣官則難爲下以是中格而何君用遷
去今令李侯至之未幾召三老而謀之曰阯半囓矣
不徙即一夕而拉然與汝曹皆魚鼈矣亟徃仍故所
相地而約之費亦小縮以請於備兵使者蹇公蹇公
上於臺中丞王公侍御宋公具疏下尚書戶部許留
臺贖鍰萬金其餘值七千六百三十餘金以属李矦
使自爲筴李侯乃議以民故應償灶産軍需及歲捕
黃魚之賦以足之而緩諸月城之當城者其它土因
之隍甓石因之故堞官司學校材瓦因之故署兵民
室宇因之故居公以公徙私以私致畫地而築分功
而廪勤者勞之惰者抶之以萬曆之十四年八月築
土城至十二月而畢再以萬曆之十五年七月甓土
城之表即以其月立官司學校至十六年二月而畢
兵民之室宇靡所不奠居而諸侵故土人之田别以
腴阜者補之欣然服矣大約城延袤殺於故五之二
費殺五之三費殺則樂興城殺則易守盖新邑之疆
去吾州之游撃營僅隔一水烽火相望即緩急有警
援師以晨發而午可至矣李侯以兹役之不易也旣
告成事而属不佞記之不佞竊覩中原之壤爲闘國
之所必爭雖髙堅之堞有所不能捍而江南最名饒
樂不恒被兵其網利趣便之所又不利於障隔承平
之季鮮有計及城者一旦島冦起而不城之邑靡所
不殘躪於是版築之役鼎興而民驟困崇明之先一
土城耳巋然於餘皇四戰之地歷三百餘年而不中
冦彼豈以其瘠而置之夫亦以其四戰之民乘險而
易爲守也日者攺土而甓則益堅今者避水而逺則
益固就援邇則益强兹邑之繇庳而之巖也繇下而
稱望也固宜李矦成其詳而王公宋公蹇公握其要
矣王公名元敬浙之山隂人宋公名仕齊之平原人
蹇公名逹蜀之重慶人何矦名懋官浙之永嘉人李
矦名大經江右之南昌人代王公者爲余公立代宋
公者鄧公鍊荆公州土代蹇公者王公基李公淶時
鼓舞焉於法得列書
溧陽令王矦去思記
余從南司馬官中獲接前緹騎大帥溧陽史元秉氏
云元秉一日從溧陽吏士若而人來請曰邑前令王
矦去吾邑六年矣令去時民有謠以紀之薦紳先生
有詩歌賦頌之類以飭之而又合而成書俾若趙太
宰鄔中丞者序之庻可以慰吾思矣而至於今猶未
已也意必得夫文章之士不妄許可者記其事如太
史公班范之循吏傳勒石而亭之於五父之衢俾夫
出者入者游而憩者一舉目而若覩王侯而後吾儕
之思始慰也余讀其書諸出薦紳先生筆者固未論
獨所謂十謠其辭甚俚而其事甚覈而詳夫詳則可
以攷覈則可以信而俚則出於田更市兒之口而無
可疑則余記之所由眆哉廼爲采而裁潤之溧陽當
髙帝時最爲畿輔近地於恩澤最深而時有一二犯
法者沒入田田之畝至賦米五斗而以次差減其爲
則凡四十有八而其蟹螺者若甌脫者賦米僅一升
甚或草一朿然漸以不能無淆混而至嘉靖末嗇夫
之長以其繁而厭之刪爲官民二則於是吏益得竊
其權而賄賕飛詭那移之弊滋矣侯故已悉其狀屬
有 詔丈量於是悉取舊則爲規而躬率愿吏精胥
行田畝察知其實著爲絜令於是宿弊出而奸詭無
所容蟹螺甌脫之産漸識主而有餘粒貧者稍一甘
衣食矣侯又曰賦頗衷矣而斂不以法又不以時夫
太急則困太緩則媮重則損農輕則損官非策也立
平限爲四以季受輸取盈而不取耗胥足若紲吏手
若洗侯乃曰可以施約束矣酌王文成公鄉約之法
而行之令三老誨民孝弟力田禁游手粘履者毋得
六愽倡飮市魁毋得低昻物值以愚鄉人毋得借師
而文其訟以祈必勝諸有犯罪無赦於是其良者欣
然而戴 髙帝八條黠豪則惴惴奉三尺侯始曰
可以施吾教矣朔望學宫延見諸博士弟子講說經
術課文秇給膏油之費以資之衿裾雍容過齊魯矣
盖走侯之四郭而其人忻忻如也之矦之雉門而其
人肅如也入矦之訟庭而寂如也即矦之室而湛如
也又以間游侯之澤宫而彬彬如也美哉王矦固循
吏選哉日者 天子加意元元欲以漢法陟斥二
千石以下至黃綬今又且大計矣余竊以謂陟之之
不若風之也斥之之不若愧之也以王矦之爲循而
樹之七尺碑以旌其政可以風矣其不與者知有愧
矣余不敢與衡地權不無一二小助焉盖去元秉之
二月餘而今令潘君來余以質之潘君曰然潘君亦
循吏也其語當不誣王侯名應麟閩之龍溪人其去
邑也僅以資得貳南雄郡嗟夫以矦之爲循而僅貳
逺郡也是公論不在上而在下也溧陽之人厚矣雖
然使侯以髙第入任京朝顯官余安敢記之哉
重創靑蓮閣記
靑蓮閣者故瓦官寺閣也六朝事跡以爲晉時有二
靑蓮得之瓦棺中以兹因緣而建兹寺慶元志亦云
金陵新志曰非也晉哀帝時詔移陶官於淮水北遂
以南岸陶地施僧慶力成之其宏麗甲諸刹靑蓮居
士李白嘗登瓦官寺閣極眺有詩紀之其句云香出
霄漢上仰攀日月行髙可知已至江南李主時寺俱
付兵燹獨閣存盖已攺而爲吳興復攺而爲昇元昇
元者李主僭元也或云自趾至頂可二百四十尺延
袤稱之盖至 明嘉隆之季而蕩然無復遺矣開士
覺恒應眞闡化後比丘 乘緣詢趾遂搆蘭若冐
以故名而於轉輪藏後得小隙地益借檀募别爲層
宇雖髙廣不能什一而塗澤莊嚴於像教毋替余所
謂不見如來减劫時丈六金身亦不惡匪用解嘲盖
實際也僧雛駢來謁余請閣名曰其瓦官乎曰寺額
故命之矣將無吳興乎曰無取義也抑取諸昇元乎
曰偏國之僭元也余乃更之以靑蓮曰靑蓮者居士
白所署也非白而何以知瓦官之有閣也抑寺之所
眆起乎雖不必徵寓教可也蓮以表潔靑以表祥薄
伽梵之所趺而安者乎拈而微笑者乎書以付僧使
龕之壁
靈洞山房記
余性喜林棲而受數左海人而郭居無可游目者僅
能壘石疏池以依稀山水之似頗爲游客之所麋集
不勝煩而中悔之且以其自人力目境陿而杖屨易
窮益厭其無當而今年强起官白下得走攝山牛首
挹棲霞獻花之勝然不一宿而去之至盧龍清涼天
界髙座釋老之宫與魏邸東西南北之圃其髙可以
眺其竒麗可以憩者意稍足一暢苐不移晷而輿人
告御矣何者以俱非吾有也間從天官趙侍郎汝邁
談其所卜靈洞山房之幽絶娓娓久之爲神飛而色
揚已出其一編示余曰此吾所自紀紀之不足而咏
歌之諸賢之過我也而續紀之且和之者也吾雖匏
繫兹地未嘗一夢寐而不在山房子其爲我記以寫
吾思吾得朝夕焉且爲刻之石以酬山靈余謝不敏
不許盖公之言曰靈洞山者去蘭溪東西十五里而
遥其來自金華之顚若率然蜿蜒而下三十里而近
山一而六洞環之以故宋文憲公濂云洞六也而著
名者三所謂白雲紫霞湧雪者也白雲者最險而髙
時時有雲氣還徃也紫霞者色紫而麗幾如天台赤
城霞也湧雪者玉乳散漫若雪之飛舞也吾故獲游
焉則兹山孤聳俯諸嶺懸絶數千赤張左右翼而下
中爲石田廣袤數十畝前列三峰若三大賓山之趺
有泉曰天池自地湧出瑩可鍳髪其甘若飴盛夏氷
齒泉之右山半有石髙可數百赤若孤雲飛來欲墮
不墮曰飛雲更右一山多異石藤木樛葛望之蒼然
宋初有異僧栖焉築蘭若曰栖眞故多脩竹喬松勝
冠一邑爲髙賢之所托足及吾徃而寺廢久矣山亦
已童且爲野人所據悵然久之及吾有嶺左之役過
里其主知吾之有山水好也納劵而請直矣吾欣然
爲昻其直割大官之積鏹以償而後自嶺左以不任
讁歸始謀保此山且以它地易蘭若阯去天池二十
武搆樓三楹携所載圖籍歸之顔之曰秘書傍翼二
小閣一以宿客一以儲糗樓之前齋曰三山可據而
望三峰也齋前有堂曰六虚取易語以表洞也郭子
章氏得其義矣樓之後有軒曰太液靣山而臨所謂
天池者其始方廣僅三尺許僧以供粥茗而已吾拓
而濬之至徑丈餘於是盡受諸泉泉盛而池溢吾東
西疏兩溝磬折環吾墻而會滙於大池池可半畆亦
吾所鑿也自是委曲縱流深壑琮琤不絶音與風松
相應可一里許有半山亭廢而吾復之樵歌牧笑得
於所憩去亭有磐石髙亦數百赤岝崿如蓮花吾爲
創蓮花庵以奉觀世音大士更半里降而逹溪橋諸
山之水皆合且餘十里夾植桃李春時爛熳游者作
武陵源觀云昔之所望而不可即游而不獲信宿者
長爲吾几席間物吾亦可以快矣即洞六而得其三
於未顯者亦可以已矣而猶時時往來於懷一日有
樵者來言公果欲盡得之乎有一洞去白雲稍近其
勝殆逾之吾乃欣然攝衣而徃披荆棘履巉岩至洞
口則幽深不可際列炬魚貫而下四壁皆石鍾乳瑩
白如玉滴瀝有聲霏霏若露屑吾乃名之曰玉露其
竒麗非三洞所敢望也顧壁石若有題字不盡漶滅
以爲始發之耶則胡以有題字故嘗顯耶則胡冺冺
不獲以其名寄宋公筆也殆不偶矣樵者沾沾謂吾
當爲公更得二洞姑識之趙公又爲余言自吾有天
池以煑茗泉淸而茗香以釀酒泉甘而酒釅其流以
漑田滌松竹灌百卉流長而土加沃蔬筍可以茹芋
栗可以飽此吾居山之饒也日掃一室凈几明窻焚
香燕坐或誦古書或咏古詩或臨古帖興到則消搖
泉石間鶴舞鶯歌不減孔稚圭戴仲若家樂倦掃一
榻展簟而臥山光滿几雲容拂裾夜分篝燈寂然萬
緣都息唯聞泉聲泠泠度耳此吾居山之所獨饗者
也故人過從不冠而幘酒茗資之泉蔬筍芋栗資之
圃留則棲於閣去則送於亭此吾居山之與客共者
也今者日未舂而起噉太倉粟籩豆之實取之官祿
對案呼筆手削吏牘束縛冠帶腰領不屬問之吾山
有一於是乎子趣記之吾且歸矣余曰不然公天之
所命以佐 人主理者也其以兹山奉公非欲公長
有之也欲兹山之借公以名於天下後世者也不然
何六洞之顯者至公而始有文章隱者至公而始出
也凡專爲圃者不能山居山者不辦爲圃圃而山者
不能盡得山之勝山而圃不能文章者不能使其圃
之長新而公獨兼之且夫袁廣漢之北印石季倫之
金谷皆因圃於山竭其財力而飭之其壯麗幾與上
林埒然不及身而沒之縣官其山之餙亦不保而蕩
爲樵人牧豎之塲季倫差有文章矣要之天下後世
不以爲山榮而以爲山辱也其與公可同年語哉今
兹與公約公第無歸而余請先之公爲余傍山而掃
一室余且按公紀與詩次第而問矣
游攝山栖霞寺記
余將以三月朔赴留筦而二月之廿六日抵京口其
明日荆侍御邀登北固山又明日從京口陸行且百
里佹及龍潭驛大雨肩輿出沒於危峰峭壁之阯與
江相樛帶而行如是者凡二十里雨益甚江山之勝
顧益竒秀色在眉睫間應接不暇欣然忘其衫屨之
淋漉也抵驛與兒子騏及張生元春小飮呼驛宰問
以攝山道甚難之謂徑險而受雨則濘可無徃也余
興發不可遏質明起遂取所問道時曉色熹微與霽
色接溪流暴漲不絶聲然所過諸嶺多童至中凹處
忽得蒼松古栢之属是爲攝山趣馳道數百武得寺
曰栖霞右方有穹碑唐髙宗所撰以傳明隱君僧紹
者隱君故栖此山已捨宅爲寺 人主賢而志之碑
隂栖霞二大字雄麗飛動疑即唐人筆也稍東攝級
而上曰山門江摠持一碑臥於地拂而讀之復前爲
門四天王所托宇焉攝級復上傑殿新搆工可十之
八而前庭頗偪側僧曰未已也是將廣之移四天王
宇于山門而加偉殿後攝級復上爲方丈僧供起麵
餅茵蔯菌而甘噉之至飽飯已與元春兒騏由殿後
啓左竇而出探所謂千佛巖者其陽爲石塔塔不甚
髙而壁金剛力士像於四周頗巧緻此塔隋文皇所
建以藏舍利者也文皇遇異尼得舍利數百顆分樹
塔以藏之凡八十三州所遣僧及守臣爭侈言光恠
靈異以媚上而蔣州其一也盖其時建業以蔣子文
故降從蔣云塔左圓池一泉泓然滿其中石蓮花蹙
沸而起僧雛咸資汲焉曰品外泉兹泉陸羽所未品
也千佛巖獨隱君子仲璋所鐫無量壽佛像可耳觀
音大勢至已不逮其他若文惠太子豫章竟陵王千
像皆刓損天趣以就人巧使斗拔竒峭之態冺沒不
復可跡且所謂佛者一而已何千之有循千佛巖沿
澗而進迤邐不可窮時旭日漸融草樹被之蔥蘢菴
靄有光澤澗水受雨爭道下迸勢如散珠聲若戞玉
僧雛以酒茗從興至輙酒足疲輙茗已繇中峰澗至
白乳泉探蠡酌之盡一器乃踸踔過嶺其直如截者
曰天開巖中僅通一線逕雖不甚髙而孤險囓足可
畏將自此問絶頂而力不勝矣其西則層疊浪嶺直
下亂石錯之若海波萬沸洶湧灝溔熟視之審其名
之稱也可二里許一蘭若承之曰觀音庵方有事於
土木其壯麗幾與寺埒主僧某者福徳人也言簡而
精與之小酧酢而别還復飯方丈兒子興未已復呼
元春登絶頂返則日下舂矣欲驕余以所不及見余
謂若所見非大江耶業已自北固龍潭飽之矣二子
不能對乃就寢今天下名山大刹處處有之然不能
兩相得而其最著而最古者獨兹寺與濟南之靈岩
天台之國清荆州之玉泉而已靈岩於三十年前一
游之忽忽若夢境耳今者垂暮而復與觀栖霞之勝
獨老且衰不能守三尺蒲團地而黽勉一出逺愧僧
紹然猶能自爲計庻幾異日不至作總持哉
二酉山房記
余友人胡元瑞性嗜古書籍少從其父憲使君京師
君故宦薄而元瑞以嗜書故有所購訪時時乞月俸
不給則脫婦簮珥而酬之又不給則觧衣以繼之元
瑞之槖無所不罄而獨其載書陸則惠子水則宋生
盖十餘歲而盡毁其家以爲書錄其餘貲以治屋而
藏焉屋凡三楹上固而下隆其阯使避濕而四敞之
可就日爲庋二十又四髙皆麗棟尺度若一所藏之
書爲部四其四部之一曰經爲類十三爲家三百七
十爲卷三千六百六十二曰史爲類十爲家八百二
十爲卷萬一千二百四十四三曰子爲類二十二爲
家一千四百五十爲卷一萬二千四百四曰集爲類
十四爲家一千三百四十六爲卷一萬五千八十合
之四萬二千三百八十四卷元瑞自言於他無所嗜
所嗜獨書饑以當食渇以當飮誦之可以當韶頀覽
之可以當夷施憂藉以醳忿藉以平病藉以起色而
是三楹者無他貯所貯亦獨書書之外一榻一几一
愽山一蒲團一筆一研一丹鉛之缶而已性旣畏客
客亦見畏門屏之間剝啄都盡亭午深夜坐榻隱几
焚香展卷就筆於研取丹鉛而讐之倦則鼓琴以抒
其思如是而已故人黎惟敬以古隷扁其楣曰二酉
藏書山房而屬余爲之記按古所稱小酉山上石穴
中有書千卷相傳秦人於此學因留之故梁湘東王
文有云訪酉陽之逸興見荆州記甚詳一曰藏書之
所有大酉小酉二山在楚蜀間今宣撫之所由名而
叚成式之著書謂之酉陽雜爼者也惟敬之所標當
亦云是余因以慨夫七雄之前盖不惟周之藏史爲
老聃之所掌者而名山奥窟如宛委石蕢禹穴洞庭
之類其靈文秘檢徃徃有之苐旣爲造物之所恡惜
而人間之蹟困於漆書竹簡而未易廣盖自七雄而
後一燼於秦火再潰於莽三燹於卓傕四燬於湘東
五佚於巢六竄於宣和雖隨散隨聚而周之藏史其
所餘能幾何况闤闠之淺而責之守疋夫之力而望
之致也夫以劉向之七略僅三萬六千卷任昉又减
其三之一隋之嘉則殿名爲三十七萬餘卷而正本
亦僅三萬七千而止耳開元之際最爲極盛至八萬
卷然亦多一時之所著而宋崇文之目又減其太半
後之益者積數十年而增募不過萬卷今元瑞以匹
夫之致而闤闠之守僅十餘年而至四萬二千三百
八十四卷不亦難哉雖然世有勤於聚而倦於讀者
即所聚窮天下書猶亡聚也有侈於讀而儉於辭者
即所讀窮天下書猶亡讀也元瑞旣負髙世之才竭
三餘之晷窮四部之籍以勒成乎一家之言上而皇
帝王霸之猷賢嚞聖神之藴下及乎九流百氏亡所
不討覈以藏之乎名山大川間以餘力游刄發之乎
詩若文又以紙貴乎通邑大都不脛而馳乎四裔之
内其爲力之難故不啻百倍於前代之藏書者盖必
如元瑞而後可謂之聚如元瑞而後可謂之讀也噫
元瑞於書聚而讀之幾盡矣屠龍之伎殫而世亦無
所用子矣盍亦舍而從我遊乎玉京人鳥須彌之頂
有祖龍之火不能燔而仲尼之愽姑存之勿論者吾
將發其一二以窺子焉即二酉之藏與子讀于二酉
之所得皆糟粕已作二酉山房記
弇州山人續集卷之六十三
空白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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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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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四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記
遊金陵諸園記
李文叔記洛陽名園十有九洛陽雖稱故都然當五
季兵燹之後生聚未盡復而所置官司自留守一二
要勢外往往爲倦宦之所寄秩其居第亦多寓公之
所托息顧能以其完力致之於所謂園池者皆極瑰
麗宏博之觀而至金陵爲我 高皇帝定鼎之地二
聖之號令萬宇者將六十年内外城之延袤葢自古
所創有其所置官司皆與神京埒吏卒亦危割其半
若江山之雄秀與人物之妍雅豈弱宋之故都可同
日語而獨園池不盡稱於通人若李方叔者何也豈
亦累洽全盛之代士大夫重去其鄉於是金陵無寓
公且自歩武而外皆有天造之竒寶刹琳宮在在而
足即有餘力不必致之園池以相高勝故耶余自束
髪挂朝版餘四十年中間里居之日倍於宦路蓬蒿
一畞蒲焦數赤足以藏此幻軀而晩復見迫時趣召
陪留樞過時之人舉歩愧影唯是職務□簡得侍羣
公燕游於栖霞獻花燕磯靈谷之勝約略盡之既而
獲染指名園若中山王諸邸所見大小凡十若最大
而雄爽者有六錦衣之東園淸遠者有四錦衣之西
園次大而奇瑰者則四錦衣之麗宅東園華整者魏
公之麗宅西園次小而靚美者魏公之南園與三錦
衣之北園度必遠勝洛中葢洛中有水有竹有花有
檜栢而無石文叔記中不稱有壘石爲峰嶺者可推
已洛中之園乆已消滅無可踪跡獨幸有文叔之記
以永人目而金陵諸園尚未有記者今幸而遇余余
亦幸而得一游又安可以無記也自中山王邸之外
獨同春園可稱附庸而武定侯之園竹在萬竹園上
因併所游志之
東園者一曰太傅園 高皇帝所賜也地近聚寶門
故魏國莊靖公俌愛其少子錦衣指揮天賜悉槖而
授之時莊靖之孫鵬舉甫襲爵而弱天賜從假兹園
盛爲之料理其壯麗遂爲諸園甲錦衣自署號曰東
園志不歸也竟以授其子指揮纘勛初入門雜植榆
柳餘皆麥壠蕪不治踰二百武復入一門轉而右華
堂三楹頗軒敞而不甚高榜曰心遠前爲月臺數峰
古樹冠之堂後枕小池與小蓬山對山阯瀲灔沒於
池中有峰巒洞壑亭榭之屬具體而微兩栢異幹合
杪下可出入曰栢門竹樹峭蒨於蔭宜餘無竒者已
從左方竇朱板垣而進堂五楹榜曰一鑑前枕大池
中三楹可布十席餘兩楹以憩從者出左楹則丹橋
迤邐凡五六折上皆正平於小飲宜橋盡有亭翼然
甚整潔宛宛水中央正與一鑑堂面其背一水之外
皆平疇老樹樹盡而萬雉層出右水盡得石砌危樓
縹緲翬飛雲霄葢纘勛所新搆也畵船載酒繇左爲
溪逹於橫塘則窮園之衡袤幾半里時時得佳木長
輩云 武廟狩金陵嘗於此設釣樂之移日不返即
此亭也或云釣地正在心遠堂後心遠堂以水囓其
趾不可坐危樓以扄鐍故不可登若乃席於一鑑攺
於亭汎於溪則前後兩游同之前游以花事勝後游
以月勝其淸襟雅謔飛白捲波於輕煙淡景中復前
後同也前游余與大司寇平湖陸公主之客則大司
徒寧鄉王公少司寇武安李公鴻臚卿無錫王公通
政叅議烏程沈公後游余與大司馬内江隂公前大
司徒王公少司徒歙方公主之客則太宰吾郡楊公
少宗伯富順李公也
西園者一曰鳯臺園葢隔弄有鳯皇臺故以名亦徐
錦衣天賜所葺今以分授二子析而爲二當别稱西
園矣園在郡城南稍西去聚寶門二里而近余時携
兒子騏宗人少卿執禮陸太學端御游焉入園爲折
逕以入凡三門始爲鳯游堂堂差小於東之心遠堂
廣庭倍之前爲月臺有竒峰古樹之屬右方括子松
高可三丈徑十之一相傳宋仁宗手植以賜陶道士
者且四百年矣婆娑掩暎可愛下覆二古石曰紫煙
最高垂三仭色蒼白喬太宰識爲平泉甲品曰鷄冠
宋梅摯與諸賢刻詩當其時已賞貴之曰銘石有建
康留守馬光祖銘二石痺於紫煙色理亦不稱堂之
背脩竹數千挺來鶴亭踞之從鳯游堂而左有歷數
屏爲夭桃叢桂海棠李杏數十百株又左曰掔秀閣
特爲整麗閣前一古榆其大合抱不甚高而垂枝下
飲芙蕖沼有濳虬渇猊之狀沼廣袤十許丈水淸瑩
可鑒毛髪沼之陽壘洞庭宣州錦川武康雜石爲山
峰巒洞穴亭館之屬小於東園而高過之其右則小
滄浪大可十餘畞匝以垂楊衣以藻蘋儵魚跳波天
鷄弄風皆佳境也南岸爲臺可望遠高樹羅植畏景
不來北岸皆脩竹蜿蜿起伏小滄浪垂盡復得平坡
一四周水環之華屋三楹大抵竒卉名果如頻婆楊
梅桃李異種白蒲桃尚繁茂足餖飣其蘭菊可盆而
植者則無幾矣考周公瑕所撰舊志堂閣亭館池沼
以百十計呼園父問之十不能存二三名亦屢更易
豈爲錦衣之後人不能歳時増葺就頽廢耶抑詞人
多夸大若子虛亡是公之例云爾余一游西園遇花
時所得會心倍於東園葢尤耿耿云
鳯凰臺者舊建初寺之後一曰保寧寺在聚寶石頭
之間稍隆處也宋元嘉十六年有異鳥三五彩集焉
寺僧正顗裒土爲臺識之或云秣陵王顗未審孰是
唐李白侈其觀有三山二水之句學士大夫想像其
雄峻瑰麗之勝而願游焉乃其踪跡漫漶不可復識
徐錦衣天賜以其地之近又與所營莬裘鄰也崇其
土則曰鳯凰臺疏井而甘則曰鳯凰泉而傍阜之高
者曰鳯麓臺爲堂以冠之後軒臨渟碧池鳯凰臺之
後阜更高者叢石爲碁飾以佛宇曰叢桂菴其他有
古樹修竹之類余時與騏兒侯客未至相與縱歩則
以積潦故翬舍摧圯兎葵旅生臺亦痺隘舉目無所
覩見意甚倦之啜主人茶一盌而出園丁强作解事
語指墻外一墩曰此眞鳯皇臺已視之乃塊土峻上
可二仭許土色正赤兒子疑之余笑曰非也臺故裒
土以人力成耳今此殆息壤哉後遇朱彬州衣云鳯
皇臺本僉憲阮丈里居後有鳯皇泉水甚洌而甘余
當謁阮質之雖然奪徐以歸阮將無兩虞芮也
魏公南園者當賜第之對街稍西南其縱頗薄而衡
甚長入門朱其欄楯以雜卉實之右循得二門而堂
凡五楹頗壯前爲坐月臺有峰石雜卉之屬復右循
得一門更數十武而堂凡三楹四周皆廊廊後一樓
更薄而皆高靚瑰麗朱甍畵棟綺疏雕題相接堂之
陽爲廣除前匯一池池三方皆壘石中蓄朱魚百許
頭有長至二尺者拊欄而食之悉聚若繢錦又若炬
火爍目魏公方合六卿之長佐時余與先至者四五
人從右方十餘折而上得亭樓一小飲其中八九行
而客俱至乃從左逶迤而下甲館脩亭複閣累榭與
竒石怪樹繡錯牙互非枳履則棘冠其左折而下覩
匠氏方西嚮而治軒三楹不暇入主人肅客大合三
部樂轟飲至一鼓乃罷去大司馬隂公謂余公之第
西圃其鉅麗倍是然不恒延客客與者唯留守中貴
人大司馬及京兆尹丞耳居三月所大司馬吳公復
延余於兹園時隂公魏公俱物故矣酒數行不勝西
州之感乃起訪所新治軒者而憩焉其麗殊甚而枕
水西南二方皆有峰巒百疊如虬攫猊飲得新月助
之頃刻變幻勢態殊絕時客爲大司寇陸公少司寇
張公不甚宜酒余宜酒而意忽忽不樂飛數大白乃
别
余始飲魏公僅月餘而有大閱之役間以隂公言風
公公曰固也俟西圃之菊繁而後與二公會非乆公
病矣隂公卒公亦繼卒會公之世子繼志等以誌銘
見屬而余往釃椒漿焉世子以其仲父錦衣與崇信
伯費公治具於西圃而請曰先公嘗言之不忍食也
余乃強往葢出中門之外西穿二門復得南嚮一門
而入有堂翼然又復爲堂堂後復爲門而圃見右折
而上逶迤曲折疊磴危巒古木奇卉使人足無餘力
而目恒有餘觀下亦有曲池幽沼微以艱水故不能
勝石耳錦衣云當中山王賜第時僅爲織室馬廐之
屬日乆不治轉爲瓦礫塲太保公始除去之徵石於
洞庭武康玉山徵材於蜀徵卉木於吳會而後有此
觀至後一堂極宏麗前疊石爲山高可以頫羣嶺頂
有亭尤麗曰此則今嗣公之所刼也公居平日必一
游游必以聲酒自隨取懽適而後罷去即寒暑雨雪
無間也又指其木曰此爲海棠爲古梅爲碧桃皆拱
矣春時爛熳若百丈宮錦幄公能一來乎余頷之姑
與崇信小飲而出
盡大功坊之東爲東園公之第三子繼勛宅今所稱
四錦衣者也嘗第武進士領南錦衣篆自免歸里主
人爲東園公愛子所授西園爲諸邸冠顧以逺不時
往益治其宅左隙地爲園盡損其帑凡十年而成顧
以病足多謝客客亦無從跡之己丑春四月七日忽
要余與大司寇陸公游焉入門折而東南嚮有堂甚
麗前爲月榭堂後一室垂朱簾左右小庭耳室翼之
後加鐍焉計奉其九十老母以居者也主人爲具甚
豐大合樂以饗酒二十餘行散殽以餕從者乃起折
而西得一門則廣庭廓落前亦有月榭以安數峰中
一峰高可比到公石而不作殭嵌空玲瓏莫可名狀
問之主人目余此故公郡中物也往年公郡中人艱
食而吾幸有餘米故亟得之然道路之費已不貲矣
北有危樓其阯已可三尺凡二十餘級而登前眺則
報恩寺塔當窓而聳相輪復踞其上二丈許得日而
金光漾目陸公絕呌以爲竒啓北則峰巒環列若巫
女鬟靑翠百態相與咏賞佐以酒炙乆之乃下稍進
則有華軒三楹北嚮以承諸山余乃躡右級而上登
頓委伏紆餘窈窕上若躡空而下若沈淵者不知其
幾亭軒以十數皆整麗明潔向背得所橋梁稱之朱
欄畵楯在在不乏而所尤驚絕者石洞凡三轉窈冥
沈深不可窺揣雖盛晝亦張兩角燈導之乃成武罅
處煌煌僅若明星數點吾游眞山洞多矣亦未有大
隃勝之者水洞則淸流泠泠傍穿遶一亭瑩澈見底
朱鱗數十百頭以餅餌投之駢聚躍唼波光溶溶若
冶金之露鋩頴兹山周幅不過五十丈而舉足殆里
許乃知維摩丈室容千世界不妄也所至皆有酒脯
以佐其勝尋瞑色起絃管發主人布几於樓之下再
張宴於堂酬酢乆之街鼓動矣囘首恍惚若夢境命
筆記之
萬竹園與瓦官寺鄰故人湯吏部元衡詹翰林東圖
邀游焉時少司徒方公與余俱爲客而余屬瓦官之
主僧燒筍蕨合酉菜羮佐起麵餅四人者食之而甘
次第禮佛像登重建所謂瓦官閣者徙倚乆之乃出
不百武抵園亦魏公家物主者爲邦寧公嬖子也辭
疾不出使人具茗焉園有堂三楹前爲臺臺亦樹數
峰墻可萬數仭朱樓扄鐍甚固啓之亦殊壯葢其所
栖宿處也堂左廂三楹亦可布席自此以外則碧玉
數萬挺縱橫將二三頃許偃蹇自得幽深無際赤日
避而不下凉颸徐發惜頗爲積潦所敗主人有餘力
置之羅衿香澤中不能爲此君作縁又不能鑿池引
水以益魚鳥之致令人有餘憾耳使付吾家子猷當
爽然作淇渭間觀湯詹皆能飲詹酒後耳熱談天便
是重覩鄒衍二靑衣老而能作洛生詠嗚嗚動人皆
浮白之一助也酩酊始别
徐三錦衣者東園君之仲子而鳯皇臺主人也余游
鳯皇臺去主人第小逺煑茗相問訊既而詣余則以
一剌報之仲夏之廿四日雨晴霽閽者復得主人剌
次日質明偶過方司徒司徒迎謂三錦衣相訪乎余
曰訪而不及見也司徒曰見我見而請於我曰幸公
與司馬公之報訪也晨使蒼頭闖我閽詢之則盛其
供張掃門以候矣余頷之入部畢還過方公公遂拉
以同行及門主人嚴服肅客薦茗已而穿中堂貫複
閣兩重始逹後門門啓折而東五楹翼然廣除稱是
爲月榭以承花石置酒堂中十餘行三飯皆有侑乃
復折而東啓垣則别一神仙界矣始由山之右躡級
而上宛轉數十武其最高處得一樓而憩東北鐘山
紫翠在眼復汎大白十餘行自是東其竇下上迤邐
皆有亭館之屬伏流窈窕穿中石橋二麗而整曲洞
二蜿蜒而幽深益東則山致盡而水亭三楹出矣亭
枕池南而北嚮啓扉則三垂之勝可一攬而既池水
淸冷鑒毛髪萍藻時虩朱魚有徑尺者鼓鬛自恣竒
峰峻嶺參差岝崿怪木壽藤樛互暎帶朱樓畵閣上
割雲而下齧波眞使人應接不暇大約其麗埒魏邸
之南園而廣勝之園之廣不能如東西二園而山之
壯麗勝之余兹游出意外甚適小缺陷者主人執禮
謙甚不能去褦襶方公嗇於飲無爲酬酢家又夙邀
客如公瑕幼于之類已在館矣力辭乃得先别
徐氏兩西園之外復有稱西園者一曰金盤李園魏
五公子邦慶之别業也去石城門可一里而近門俯
大街有堂三楹頗卑淺後爲臺循臺而東北轉可三
十武榔□□□高楊錯植緑隂可愛更東蔬圃麥壠
彌望又三十武有堂三楹堂之陽爲廣除其南爲臺
列湖石四五下植牡丹以纓絡栢叅之堂之隂疊石
爲山高不尋丈具體而已其阯皆鑿小溝宛曲環遶
可以流觴而不知水所從出處山之麓爲亭亭下爲
洞洞不能五六尺倚墻而竇竹扉蔽之或云墻後復
有山山之中有池當是流觴之水之委也重堂複閣
可以眺而數然不可即矣左右老栝八株大者合抱
偃蹇婆娑生意遒盡自此而西南徑屢折籬落間亦
有木香荼蘼之屬尚餘少花傍植梅杏烏椑皆可實
根既爲藤蔓所制計得少實付之鳥雀而已又西南
有屋數十楹甃甓繚之前樹粉墻其西爲垣垣之外
竹萬箇雜高榆數十與落照相鮮新歸路稍東北始
得水頗渺瀰疑即所過屋後池也亭西髙阜亭其上
曰碧雲深處可以東眺朝天宮北望淸凉瓦官浮圖
烏龍之靈應觀亦有佳處也大較魏氏諸園此最寛
廣而不爲倫列得洛中遺意然以蕪不治故遂不能
與他園抗使用五百金授丘壑胷中人治之當使嵇
阮抱臂相尋不復它詣矣金盤李者得之故李將軍
金盤事誕妄不足信
徐九爲魏公叔第與公府相對而居今年三月之十
二日邀余與太宰楊公少宰趙公大司寇陸公爲牡
丹之會入門廳事頗壯然北向從右門折稍西南則
廳事轉而南向益壯前有臺峰石皆錦川武康牡丹
十餘種衣焉時五日之内爲會者三而花事皆向殘
獨此猶嫣然主人小設酒茗而已俄復肅客右啓一
門則廳事更壯而加麗前爲廣庭庭南朱欄暎帶頫
一池池三隅皆奇石中亦有峰巒松栝桃梅之屬亭
館洞壑縈錯皆加丹堊左右畵樓相對而右獨崇据
石臺爲三層時乆旱甫得雨意甚暢登樓而飲則煙
霧羃歷忽近忽逺皆有姿態主人具席於堂甚豐余
謂趙公得無難子復古編乎趙公無以應曰是侯家
非吾編所能約束也至街鼓動乃别主人之右方園
尤麗即鬻於魏公所謂南園者也
莫愁湖園者亦徐九别業也出三山門不數百歩而
近其園左有樓臺水閣花榭之屬而以浲水故多摧
塌主人疲於力不暇飭然其景爲最勝葢其隂即莫
愁湖衡不能半里而縱十之隔岸坡陀隱隱然不甚
高而迤邐有致趙司成王光禄沈比曹袁左軍置酒
於中樓四壁皆壊意甚危之然得以縱目無所碍時
夕日將墮山水暎幕宛若李將軍金碧圖呼酒甚暢
第歸而聞吾仲氏訃葢一轉盼間哀樂相禪極矣自
是不敢復及莫愁湖不然吾安能一月不一詣也
同春園者故齊藩之孽孫某所創也余嚮者從家弟
敬美所得許太常園記而艷之宗人光禄湯徐二比
部邀余遊焉其地在城西南隅去某之居第武可數
也入門可方駕轉而右闢廣除豁然月臺宏飭峰樹
掩暎嘉瑞堂承之堂額故邢叅政一鳯古篆自是復
得一門有堂曰蔭緑文博士彭隷其額二書皆名筆
太常所謂垂柳高梧長松秀栢緑隂交加覆於欄檻
者是也堂北嚮其背枕水而閣曰藻鑑却南嚮傍爲
漱玉亭太常所謂亭下有泉泉外植竹千挺泉流有
聲琅玕成韻余再過之不聞所謂泉聲也壘土石爲
山逶迤下山有亭臺館榭之屬多牡丹芍藥當花時
爛熳百狀大足娛目主人今逝矣故不恒扄閉羣公
時時過從以故聲稱與東西二園埒實不如也
仲夏廿五日亭午散衙報謁諸公過許中貴飯我於
凉堂不豐而旨爲一飽自陸司寇所還有土垣橫亘
且里許其中皆竹而北其竇闖而入叩之乃武定侯
之故園也面東一軒稍入復得一堂亦面東又十餘
武水亭三楹臨池南嚮又數十武復得一池其外皆
菉竹大者如盌去西可三十丈而殺南北總五十丈
而贏東則汗漫無際矣鸞稍翔空畏日不下輕颸徐
來戞玉敲金三伏之際不待遇阮公然後把臂入林
也侯家燕中歳使人收其羡可百金第不知是威襄
公故墅將永嘉大長公主所創否其左爲故寧國大
長公主府 文皇之同母女弟也下適梅都尉殷都
尉爲建文君將重兵鎭淮安京師平第徹備而不入
謁奉朝請之三年以嫌爲怨家都督趙曦譚深夜扼
之水死 上雖快而憐之捕誅曦深所以慰藉公主
良至官其三子皆 孝陵衞指揮使今有視錦衣篆
者公主府堂前後皆毁圯僅大門在其園亦皆竹廣
袤與武定園埒竹之巨麗不逮也亦爲之一歩而出
市隱園者故鴻臚姚元白園也姚君葢嘗刻周公瑕
所撰記與故顧尚書璘許太常穀邢侍講一鳯張察
幕之象彭徵君年今余洗馬孟麟諸賢之詩其稱挧
園之勝不容口余讀而艷之今年五月且盡吾鄉張
幼于與公瑕俱至都幼于與薛鴻臚者邀余游焉時
姚君物故乆矣過其子諸生某居相與要入堂後一
軒雖小頗整潔庭背竒樹古木稱是復轉而東一軒
中頗敞出古畵墨蹟之類亦間有佳者評隲少時苦
茗佐勝出門穿委巷百餘武始得園叩北扉而入有
茅亭南嚮傴僂猶妨幘其左小山以竹藩之不可登
則姚生之仲弟所受也前爲大池縱橫可七八畞其
右有平橋狹僅容足蜿蜒而前橋盡得平屋五楹中
三楹所謂中林堂者也堂後一軒枕池曰鵞羣閣半
敝矣以攷公瑕記所稱某亭某橋某館某臺者今皆
不可復跡豈鴻臚之締飾不能保之身後耶將公瑕
文士誇誕難信耶時乆旱得雨甚快坐閣中雨復琅
琅已而平波盡鱗蹙風欲立遥望所謂小山者黒雲
幕之殆若潑墨意頗灑然而主人酒炙乃不時至葢
幼于實悞之會余與薛各有所携壺榼且酌且談移
時而主人之具至則頗腆相與盡適而别得詩一章
武氏園者憲副武君之弟太學某所搆也始鴻臚江
隂薛生爲具要大宗伯姜公大司寇陸公少司徒方
公少司寇李公與余游方山余以遠不可乃謀之萬
竹園從瓦官寺乞齋供畢而姜公於園之主人有所
避乃西南行里許得武氏園而休焉園有軒四敞然
無所避日其陽爲方池平橋度之可布十席橋盡數
丈許爲臺有古樹崇峰之屬菉竹外護池延袤不能
數十尺水碧不受塵時聞□□聲葢靑溪所借流也
其右方有精舍啓鐍而入堂序翼然又西一樓雕梁
畵桷陳張頗麗而中供吳偉所畵仙像殊不稱薛生
云武靜歛不渉外事而奉佛亦好長生之道時捐槖
爲施審爾一佳士也姜公陸公談余與李公飲方公
湛然其間兩不違性近暝而散
吾至白下凡三過王貢士杞園園在聚寶門之西可
半里度委巷轉至其處門對大河河之北爲 帝城
入門得一堂三楹更南嚮庭中牡丹盛開凡數十百
本五色煥爛若雲錦時宴余者繼山鴻臚華松光禄
也與余皆王姓主亦王姓大奇繡毬花一本可千朶
後二旬許復遊焉主之者趙司成也從牡丹之西竇
而得芍藥圃其花葢三倍於牡丹大者如盤白於玉
赤於鷄冠裛露迎颸嬌艷百態茉莉復數百本建蘭
十餘本生色蔚浡可愛傍一池云有金邊白蓮花甚
奇時葉猶未錢也明日復遊焉主之者宗伯姜公少
司寇李公也則興已闌矣於洛中擬天王院花園子
葢具體而微
游吳城徐少叅園記
郡城之坎隅有水木岡阜之勝甲於一城友人徐少
叅廷祼治之十年矣或曰故吳文定公東莊也後人
蕪而它屬焉萬曆之戊子仲春十六日余赴留樞過
郡徐君與蔣少叅夢龍醵而見要至則日亭午矣啓
西門而入復過一門有小軒以憩客更西一門呀然
而闢崇堂五楹雄麗若王侯前爲大庭庭陽廣池三
隅皆山卉樹罨靄岡嶺遒峻徐君乃呼小舫御之載
酒舫尾前一舴艋爲鼓吹導遶出山後逶迤長溪至
西閣而休閣東枕溪而西爲臺臺廣平可以望月飯
已迤邐而下則有三籃輿候叢竹間余謂竹茂密或
輿妨既而不告妨也已得石徑逶迤上下或峻或夷
余謂當益輿妨既而復不妨也乃徐君已先試輿竹
中妨則芟之其始治巖嶺亦然余今而後知余之拙
於山也前歷深洞登絕頂主峰最雄壯復下穿至一
巖前凭朱欄磬折依水玉蝶梅數株麗之爲舉數大
白復前陟降幾百許武則瀑布巖出矣巖陡削可三
丈許仰而望之勢若十餘丈者疊亂石爲峭壁隃天
成已嚴鼓瀑瀑自山頂穿石虩而下若一疋練中忽
爲燕尾迸入小圎池千珠逆噴復繇池竇而遶余前
浮觴渺渺爭先取捷乆之瀑水益雄布罽於地臥而
觀之面髪沾灑誦暎地爲天色飛空作雨聲句大呌
稱快酒至數十叵羅不能醉葢徐君預蓄水十餘櫃
以次發之故不竭吾不知於龍湫開先若何慧山兩
王園故眞泉業弗如也日下舂爲它主人所挽悒悒
而别得詩二首
游牛首諸山記
余耳建業牛首之勝者乆矣至謂不陟牛首不爲宦
建業而甫上事之月有八日大宗伯姜公少司寇李
公邀予與大司寇陸公少司徒方公游焉余聞之色
飛呼粥不能盡一甌既出候諸公於聚寶門之報恩
寺皆不至時寺之二山門前後殿周廡乆委刼火獨
一塔在塔故 文皇下京師纂大寶傾天下之財力
爲 高帝及后營福者也其雄麗冠千浮圖金輪聳
出雲表與日競麗余劇欲一登之而僧頗尼以不任
余乃易便服行縢慿小吏肩而上甫三級則已下視
萬雉矣級益高階益峻兩股踸踔者乆之強自奮盡
九級宮殿樛鬱萬棟櫛歷與平疇相暎長江如白龍
蜿蜒而來惟鐘山紫氣與天闕方山不相伏餘無所
不靡塔四周鐫四天王金剛護法神中鐫如來像俱
用白石精細巧緻若鬼工余摩娑乆之听然而笑謂
足且詛吾眼矣下不盡一級而姜公方公至相與聯
輿行十餘里抵魏公莊水亭小憩時日已過暎姜公
見余之有饑色也出槖得粉丸四啖之復行十餘里
爲李賢妃園一小璫出肅强余三人歩入可里許始
抵其室出鹹蔬淸酒爲薦余爲之舉六七觴賞其率
素也璫指謂此爲唐王母貞順麗妃余記唐定王者
高帝之第二十三子也母即李賢妃所稱三字謚妄
也姜公後攷曹志以余言良是出門而陸公李公始
來自是古樹流泉迤邐不斷仰望兹山蒼翠逈絕諸
嶺獨所謂牛首者轉近轉不似雖雙嶺依稀相望然
一聳一痺殊不堪天闕吾家始興慮創大役姑用以
塞衆喙耳陸倕别銘雙闕之石與何徵君前後駁之
駁之是也抵山門日已下舂矣縁坡而上至金剛殿
殿後有石階數之正得百級曰白雲梯梯盡則爲四
天王殿殿後級如前而殺其半梯盡爲大雄殿殿後
復爲毘盧殿毘盧者釋迦千丈報身也大雄之左方
室曰觀音右曰輪藏中爲平除下俯天王殿除之左
文杏樹高可數十仭圍稱是百年前刼火不能燼非
僧臘可擬已宗伯公具飯於方丈余以饑故噉之甘
攺席文杏之傍時月初上葱蘢晻靄大有致出余所
携白酒與李公相酬酢陸公劇談姜公與余間應之
方公時出雅語然於四祖點懶融一大際未有相叩
會者已與陸公稍西過一樓宿焉其前三楹樓也而
後則踞巖爲淨室暎前榮而坐皎月當牖其東南連
嶂紫翠百狀西南爲下方梅壟菜畦平楚細流一碧
千頃與陸公對坐嗒然忘此身之猶在塵世也以谻
故寢亦甘凌晨起姜公李公要余飯方丈余與談兹
樓之勝携榼就焉僧蔬雜陳出余壺中瀝數行乃出
循東廊度峻嶒而上得文殊洞自然石龕文殊像極
猥小而外爲重屋羃之不足當金剛窟萬之一又東
爲僻支巖有塔附焉曰藏僻支佛舍利處也頗現光
怪余讀盛仲交記爲一哂辟支獨覺也刼前迦葉佛
有之安得留舍利於支那殆是菩薩或高僧舍利耳
又東爲捨身臺余以足疲不得上咲謂今者眼當詛
吾足矣然寔無他竒尋李園之小璫復以酒來布席
别閣亡何姜李二公復置席方丈飯畢循松林而下
觀所謂昭明太子飲馬池者一坎窞耳水赤而濁僧
云亦時涸三吳諸蹟多附之昭明亦妄也出三門欲
取道獻花巖肩輿出沒松影與虩日相照豐草緑縟
黃花錯出如綺繡可五里許得一嶺下輿却望牛首
丹宮碧宇列嵌巖際下者若墜上者若綴帝釋天化
城恐不是過也循嶺而右稍降爲祖堂葢融之後尊
融爲祖以嗣信大師者前後殿閣頗整麗啜僧供而
出復憩故嶺徘徊不忍下乃循嶺而左稍降可里許
得獻花巖故寺道傍一深洞延袤將二丈塑融像其
中僧葢云此融未見信大師坐處也劉禹錫所稱皓
雪蓮生巨蛇摧伏羣鹿馴聽正其時耶迨得法信師
之後則不爾不落階級自不爲鬼神所窺道宣之所
以不敢望三車也然融初不作有漏因後乃日於丹
陽負米一石八斗爲衆法成此大刹能無與逹磨初
祖示訓相倍耶要之融自得法之後猿鳥獻花亦可
不獻亦可作有爲跡亦可不作亦可如未得法却無
一是處僧導登山門前殿陟險坐芙蓉閣亦可以眺
牛首俯下方然迫仄殊不逮所聞復小飲方丈還至
報恩更衣别諸公時日猶未下舂云嗟夫牛首獻花
與攝山栖霞之勝余蓄之四紀矣而晩始得之得之
晩過從當益數第浮屠法宿嘉桑下不得過三日去
愛戀也余自此不復作二山游矣且故鄉一團瓢地
不減維摩丈室能容阿閦世界而又何戀戀兹勝耶
余且歸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五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記
六合縣陳侯去思記
應天之六合雖名爲赤縣而濵江最僻小土瘠而民
貧又時有郵繻傳符之累以是益困不堪陳侯之始
來六合也召見吏民盡得其恫苦狀慨然曰我必蘇
之庶人在官者裁爲二百七十人人各予定直毋得
爲低昻以九則授役役稱其家毋有訾窳屬覈田之
詔下侯精心履行句稽得其伏匿之畞且半既而曰
上意非益賦也欲平之而已葢新畞出而故畞之賦
減半又因以寛蘆洲之稅補開河損田之直若干贖
鍰金不入它籍而易穀於庾歳侵出之民不告饑圩
堰陂塘以時築濬灌溉不乏侯廼曰困已蘇矣可以
施教矣遴其耆碩以爲三老嗇夫明飭 高皇大
訓使里頒而人習之旌其淑若而抶其蕩佚侯自以
時之學宮集博士弟子而誨之經術傍及秇文靡不
翕然趣風侯食不再簋衣必三澣每出按行郊野不
多從騶呵一榼後隨不資於民入計之日餘俸自給
拜徵之頃垂槖蕭然薦紳衿裾以至都鄙士女田叟
旅人毋不垂泣遮挽胥吏敝緼而曰我曹日洗手而
從事然未有一敗者始實苦之今而後知侯賜也葢
侯拜尚書戸部郞於宦不爲鼎貴去且乆而其人益
思之不忘相率詣不佞以請公實敦史幸爲一言紀
侯德將伐石而勒之以示永永不佞質以侯所用致
思之狀而得前十餘事要亦皆循吏之所恒稱者耳
非有踔絕可喜可愕之事而不知踔絕可喜可愕之
事固少年輕銳之所樂聞而實非所以得民之眞者
也夫循吏之所恒稱正恒吏之所不能蹈也今
天子方加意元元歳大計吏黜其無良者而爲錫
璽書宴賚以旌其賢者郡邑之人又能追旌其賢守
令若此龔召朱卓之輩當接踵而起矣侯名載春濟
南之歷下人萬曆之庚辰進士前庚辰而成進士爲
潞城令者侯之父繕部公也古於父子稱循吏時有
之然未有並起一時相望爲世所膾炙者也歷下之
才賢若邊廷實李于鱗以文苑名海内其名政術則
自侯父子益有聞故不佞樂而應之如右今令黃侯
名夢鴻能繼侯賢聲者實預聞其事
國華堂記
徽居萬山中地陿而人衆居室櫛比其贏縮所較僅
尋丈而休寧爲尤甚去休寧之南郭可三十里曰兖
山乃稍寛而腴汪氏世居之其居延袤以畞計者佹
得十中有堂宏麗不減侯家堂後有樓軒窓四闢兖
山之蒼翠與溪流之夭矯若玦者時時在目樓後復
有樓積書萬卷則汪氏之儁體乾者與其父德化所
日諷讀者也德化賢而文仁義附焉至體乾益彬彬
矣既落成而邑之名輩長者過之署堂名曰國華而
體乾來留京介其婦翁詹吏部東圖來請記詹君余
石交也既不獲辭則謂詹君世所稱國華者以其人
能華國也其仕顯重章施廊廟無論即僻而子眞耕
谷名動京師而壻父子有之乎曰未也謝康樂歸臥
始興之墅朝所吟咏暮傳建康帋爲之貴而婿父子
有之乎曰未也然則兹堂何以名焉夫亦取其志而
已今夫韞而輝山者玉之華也懷而川媚者珠之華
也彼其稱輝山媚川亦僅得其彷彿其未離蚌者惷
然焉耳矣其未離璞者頑然焉耳矣安在其爲華也
及其入乎隨侯之手剖乎陵陽之足而光彩乎鄢郢
邯鄲之廷在楚楚華在趙趙華寧不重哉夫此猶其
小者有莘之鄙夫與南陽之畸士囂囂然而自樂踽
踽然抱膝而謳吟彼固有以自信其珠玉然世之人
未必能咀其實而得其所以華也及其遘聖主際哲
辟三聘而殷漢之業成而用尊然後有以稱於天下
彼谷口獨行之操康樂騁豔之辭何足爲體乾語易
曰見龍在田天下文明此吾孔聖事也凡此非謂體
乾能行之欲體乾知華之所以大者耳詹君曰善請
刻之堂東壁
重建栖霞靈應聖殿記
西方之聖有圎通大士者其名曰觀世音又曰觀自
在其眷屬則父事阿彌陀而弟蓄得大勢其爍迦羅
首母陀羅臂淸靜寶目則皆八萬四千其化身則百
千萬億其應度則無央無邊恒河沙界而獨於最下
五濁惡世所謂閻浮提者爲至切或曰縁也或曰不
然最下五濁惡世固大士之所最悲閔而迫欲援拯
之者也西方之教自我薄伽梵爲人天說之今自學
語兒以至篤老殘癃無不知誦阿彌陀而大士之像
並尊則爲寺單供則爲菴於名山大川處處靡所不
有而金陵爲六朝建都地自冠逹帝之所隆崇而我
高皇之所剏廓崇塔精藍甲於宇内而攝山之栖霞
獨稱冠葢割地於明僧紹立碑於江總持所稱金池
無底玉樹生風者宛然故也法堂之西北嶺大有隙
地而無能承其勝者襄陽比丘眞節自京師卓錫兹
山以福德爲一衆所皈依凡聚徒三千餘指講經三
十餘度皆力任其供檀施鬱積不以資三衣一鉢慨
然發希有想曰我圎通大士其無意此地乎哉會故
殷少宗伯邁自瑯琊致吳道子所圖眞儀而今陸太
宰光祖鑄赤金像俱以命節師乃悉出所貯檀施庀
材爲精舍以供之有殿有堂有閣有門有廡有齋厨
筦庫之屬又嘗開講至法華多寶佛塔品則寶塔光
相儼然見空中於是復慿一衆力建多寶塔而慈聖
皇太后詔中貴人張本等周行名山至此得未嘗有
出尚方金縷袈裟以壯其事塔不虞資矣其塔與精
舍成皆乞左司馬汪公道昆爲之記銘而復搆三楹
於後以擬汪公之結夏汪公者故嘗建襄陽節者也
亡何大士所寓之殿不戒於火而像與眞儀俱獨無
恙節公乃歎曰兹非大士之靈祐也耶方謀復之而
巨商某某俱感異夢載其材甓與資來與節公之所
規畫合不彌歳而殿成緇素之徒來過者唯舉手加
額訝其宏麗逾於昔而已而不能究所自節公乃乞
言於居士欲以志其靈感以鎭山門居士則謂如如
之體如紫金山毫髪不動常寂而應常應而寂此不
惟大士爲然導攝兩聖俱如之靈耶不靈耶爲不靈
而無不靈耶吾不得而測也節公亦不能測也若圎
通之旨左司馬已詳之居士可無贅已
太倉州濬七浦楊林二塘記
大江以南皆號爲澤國五湖之所匯浸而太倉之州
與嘉定之邑最爲其門戸水則瀉湖以之海旱則資
海以通潤然其地頗高阜其水不虞溢而虞涸而其
害亦不在水而在旱太倉之幹河三劉家港其最大
者自海口而抵崑山可百里浸闊而流迅不受淤無
所事濬其次曰七浦廣殺其十之八脩得十之六又
其次曰楊林廣得七浦之半脩如之所灌溉田爲頃
以數千計然其浸稍陿而流緩潮所往返淤泥從之
僅十年而一濬後之濬者以苟且報成事而已而工
直之資大吏多侵漁其間農不得食計不暇爲乆逺
掘土三尺不至岸而委之其傍岸日侵水益陿潮挾
淤泥以來兩涯之土即蘇蘇落葢不三年而輒當濬
一綫之水不能入支河以供桔橰何論舟楫日者
天子釆臺臣言發留都帑大興水利而以故太僕河
隄使者許公持按察節來董之許公廼首治嘉定之
吳淞江甫竣而即馳吾州謂州大夫韓侯才而悉屬
以七浦楊林之役侯乃大集三老吏民顜求夙之所
以失身親行河浹旬不歸示之以恩信曰食不汝枵
抶不汝假以人計工以日計人夙而興晦而息入鍤
必深遷土必遠犯者雖貴勢亡貸以復於許公是之
公時駐節吾州爲時時行役所分别勤惰鼓以賞罰
葢功起二月之朔至四月之朔僅六十日而二河皆
告成侯又采三老吏民議從埧於海口於潮汐寛然
無害以復許公復報可葢河成而傍畞而農者咸欣
然自幸其耕耔之得所楫而往來者則快然釋其歩
檐之勞而又怳然若驟得其所未覩之二河也三老
之祭酒有錢天福者倡於衆謂韓侯之覆露吾民甚
博其爲吾民乳哺甚乆吾儕食其德不能有所咏述
今幸覩一班於治水之績而不求宇下之士能文章
者伐之石以示永永吾儕小人哉不食其餘於是趣
而赴留都者數十輩咸具狀以請余曰不可子不覩
甲令乎且韓侯有禮而謹讓人也其必不若之狥天
福曰吾安知甲令即不敢記諛侯它德第欲使十載
之後濬河者籍是以知侯功之所以能永與夙之所
以失上可省縣官帑而下可蘇民數歳之力則維子
之言是賴余乃曰可請爲重濬七浦楊林二塘記侯
名策字獻之眞定之南宮人萬曆之丙戌進士許公
名應逵其荒度徧江南當必有紀之者
太倉州學正常先生去思碑記
萬曆癸未春常先生以乙榜之第一人來領吾太倉
州之學事居三載爲丙戌先生入應公車徵諸生謁
余叙以送先生試而不利例再還所居官其又明年
先生以聘司貴陽試得士若干人往返萬四千里復
當應公車徵而歳且除矣諸生乃復走使數輩謁余
敘以送曰先生第矣即不第當亦遷是必終有以寵
靈我先生余謝曰以敘先生賢則曩者佹得十之八
以祝先生第及遷曩序故及之兹復何贅而會先生
用貴陽萬里勞委頓逆旅中不及試於是先生滿考
者再積薦剡至九吏部賢重之不敢煩以郡邑之職
而遷國子博士博士淸華据六館首亞於丞而至臺
諌之選丞不得而博士能得之諸生大懽說曰先生
果遷幸甚雖然我曹則不天遂逺先生何以復奉大
雅之誨乃相率伐石樹碑於學宮而復走使謁余曰
幸有以慰吾曹去後之思余乃許之紀使書丹於石
而刻之先生脩幹長顴目烱烱如曙星氣爽而神暢
始叩余弇中固已心異之及與談柝經術揚扢秇文
縱辨經濟世務若懸河而中井然不紊也則欣然定
交矣屬博士弟子有六人者以酒食過得閭里謗甚
重或謂且無聞之臺臺當坐師長先生曰吾師長也
而將焉避之或曰毋爲弟子解解亦坐師長先生曰
吾爲弟子諱則非嚴不爲弟子辨則非慈且吾辨也
不爲解也於是實其首禍者二而辨其四臺果以先
生能早發見嘉其所辨者雖不遽釋然猶白見其寃
端而先生之牘獨號持平至今諸博士弟子執贄而
謁先生者先生不問贄而問所業其賢則進之津津
不啻口出未善則誨之亦若自口出而欲掩之也膏
油之費貧不能給者爲代給之即不幸病喪及妻子
之累費不能具者亦爲代具之禄不足則佐以家帑
帑又不足則鬻私田以繼葢六年之中而先生之産
大挫置弗問也有寃抑者困繁役者及它調發而非
衿裾分者勒毋令之州而爲之代理州大夫前後尊
重先生亡弗聽於是州之庭幾無諸弟子跡矣先生
於經術外往往重名節敦行誼所推轂賢長者有味
乎其言即非弟子而薦紳之士大夫三老祭酒亡不
納剌願交先生有所報謝或具酒炙以俟者先生必
爲之引滿盡歡浹日無間人人自喜爲得先生意先
生亦無所町畦然而欲以非義釣先生不能進也自
古師之道得胡瑗孫明復而尊得陽司業城而親先
生稍爲具體所少遜者胡孫之經術與陽公之獨行
耳而材氣寔過之宜乎諸弟子之思慕稱挧公而不
能忘也弟子凡數百人而潘燆某某爲稱首余既紀
而告之曰博士之去思有碑自常先生始先生名文
烇字 别號曰仰坡浙之秀水人
萬玉山房記
司先生顏其讀書之舍曰萬玉山房而屬世貞爲之
記夫萬玉者萬竹也竹何以稱玉也曰君子比德於
玉已而比玉於竹今夫玉中實竹中虛竹磊砢而多
節玉渾淪而已胡以比也然玉温潤而澤縝密以栗
竹之質同也玉有禮地之珪曰琅玕之靑碧竹之色
同也叩之淸越以長竹之音同也音之在樂有八而
各居其一又同也玉稱君子竹亦稱君子又同也胡
弗比也始司先生之問舍於江陵也謀所樹客或進
曰公不聞之腐史江陵千樹橘乎哉苞可噉也市之
入與千戸侯等先生咲曰不爾吾且樹竹客曰渭濵
之千畞入與江陵等歟先生曰非是之謂也吾生平
慕君子之佩玉而居貧不可致則有竹在令斥傍舍
之隙悉移竹而加培溉焉既成臨風而聽之琮琮琤
琤與天合籟悠然若韶濩之停耳過雨而撫之靑葱
峭蒨與天並色濯濯若璆琳之寓目暑而就之驕陽
翔舞而不敢下枕流而翫之蔚藍之光下上相接吾
安知夫竹乎玉乎吾適吾宇而神吾境暢吾五官濯
吾心腑而已且去吾舍數百千武則悍王之宮也其
橫行若埽矣又去之則大相之府也其熱可炙手矣
又去之故郢都西通巫巴東有雲夢之饒其市囂若
蜩螗矣然竟不能越吾所謂萬玉者而闌入吾之山
房交於吾之視聽而蕩吾志吾豈以渭濵千畞爲千
戸侯計哉不然吾何不因池之宜而樹之橘也然司
先生居無民以見推擇天官數遷選部郎至容臺卿
於是不得長有兹舍而命工貌其凡恒挾以自隨諸
通人名士皆爲詩歌詠之而今宗伯徐公子言序之
司先生意猶未已以書屬世貞俾爲記世貞治弇中
有竹萬箇然不能守舍而去之金陵安能爲先生記
雖然使余能如司先生貌之而又咏歌之序之其亦
可以無係於舍已或曰子之言甚得司先生意其比
竹於玉甚辨不然楚之玉也不且以爲周之璞也耶
余咲不荅
寶笏堂記
李故名系若太白所謂枝條布中州者至宋思陵時
而有李編脩公扈駕南渡居吾吳郡之葑溪作樓曰
望鄉以寓其黍離之感有所持象笏子孫能世守之
葑溪之李支别於崑山之眞義始冒魏姓而故少宗
伯恭簡公以道誼政術顯重於 朝至其嗣人復爲
李而編脩公之笏偶失之流落於一道士館恭簡公
之從弟光禄公有子曰鄉進士温甫振竒人也購而
得之寶藏於家時 天子有特祠以祀恭簡公春
秋肹饗則出笏而列之若周家之赤刀天球以示後
人温甫歿而授其介子太學大昌乃曰是先世之所
以對越人主者焉敢褻也匣而奉之堂之楣且名其
堂曰寶笏而屬世貞爲之記按笏者忽也人臣有所
奏揚書之於板以備忽忘者也東晉之後别名曰手
板手板間施之上官稍輕而笏則益重唐之季世天
子欲求文皇之手蹟於李衞公之後人乃上所賜璽
書併上其古象笏天子爲之賜金帛而歸其笏魏文
貞公之後人曰謩者爲補闕時上文貞公所持象笏
宰相鄭覃曰在德不在笏天子曰不然此亦甘棠之
誼也摩娑乆之嗟乎以賢臣之一笏隃二百年而天
子猶然知重何况親爲其子孫者又當何如也則温
甫之寶之而太學之加崇之宜也雖然竊以爲風唐
帝甘棠之旨則宜寶崇之而勿失味鄭相在德之戒
則宜思所以奉是笏者端己正色而立於朝不以倒
執而以徂擊固不特一器物之微而已太學朂之哉
記成有難者曰宋翰林不設編修密院廼有編修編
修八品官耳法不當象簡故槐簡也夫編修公之所
藏焉知其非先人之笏耶又焉知衞公之笏不尚在
而編修公非其後人也耶温甫爲余婦再從父太學
能文辭有世誼故不辭而記之
陳戸部潯陽榷稅去思記
戚黨中有張西銘者官南康幕而佐榷稅於潯陽以
賈客長年之羣感敘司農郎陳君之德政而問記於
王子王子曰關征非右也其七雄之貪心乎譏而不
征古之道也七雄之世關梁咫尺而外皆敵壘而賈
客闌入其間勢不得不嚴其譏既譏而得其賄物之
狀而欲心生以國家之日尋於干戈也農入且不給
何爲乎獨商之卹至漢而用益侈農益以不給而商
益以富於是益峻征之而商之入幾與農埒若關征
其一也 高皇帝以恭儉享天下稍衷其平故於
關不能無征而能無苛征二百年間賈客長年安其
出以爲固然而司征者顧不能畫一其法大較寛則
利啇而病國刻則利國而病商而稍以己與之則國
與商俱病而私槖巍然矣於是謗譏集而簡書隨之
卒以俱敗即不以己與之而鮮有衷其平者亦不獲
無偏勝以張生所稱陳君其下車不問利而問弊弊
之所急則先蕩除之首戢其下毋得挾使者威而輕
爲哃喝揺撼吏胥無所染指賈客長年之來謁諄諄
命之毋匿舟尋尺以希減稅夫求減而得全沒非若
利也若無所匿而吏胥故聊蕭之吾必以罪歸吏胥
君所示期無論雨雪寒暑皆躬爲之啓閉關之上下
無滯宿者猝有風濤之警君所散布候人已慰安之
矣夫君豈直不以己與之不與其贏而與其困苦以
故賈客長年依之若父母而吏胥畏之若神明善乎
張生之言始而不能欺既而不敢欺又既而不忍欺
葢實録也君少年以春秋魁其鄉聯第進士甫離詩
書之業而於錢榖瑣屑出納有老吏所不能如者其
就何可量耶今夫守令以牧民稱者也一失其民之
心則報之若仇讐關征一事耳孟氏之所謂矢人也
一得其心則謳謡咏歌之不忘然則可不自思所勉
哉余既嘉陳君之廉能與張生之意而記之且以風
夫嗣爲關者君名鳴華字孟起福建晉江人
揚州文峯塔記
有介胄之士曰楊天祥者嘗游江南北大帥軍中其
拳勇超出輩流逺甚而恂恂若不能言者至於負節
槩信然諾則儒生所不及也余以唐叔逹故知之既
乃得其本末則少嘗爲僧少林寺從師披剃命名曰
鎭存托鉢維揚至南關之外福國菴結厦有感於阿
育王事發希有想擬剏寶塔今大中丞邵公時以御
史按其地聞而嘉之給帖化募維揚故多商估客覩
天祥曲躍距躍伎擊劍舞之狀若猿猱鬼神而駭焉
爭出其訾以佐木石磚甓之費可三萬金不三載而
塔成御史榜之曰文峯塔葢取於堪輿家言爲一方
科甲助也天祥後忽蓄髪仍故姓名有妻子然猶不
能忘情於兹塔而再拜乞余記之余居恒慨諸郡縣
吾夫子十畞之宮往往剥落旁風上雨有司相顧束
手而筴無所出計其費不過千金或半之耳然不能
從四民募一鐶石粟其人過之漫然而不小置念豈
因果之說勝而名教之用屈耶天祥既用其說以一
念而成此勝果不宜旋舍而從俗既已從俗必其心
之悔之不宜復以此塔求余記也苟以余記成其名
則所謂不住色而行布施者又何說耶天祥於是乎
兩墮矣夫是塔之費三萬金可以三十吾學宮然而
未有能損一鐶石粟及塔成而借堪輿家言以爲科
甲助然則爲吾儒者亦兩墮也余不能辨第以語天
祥異日讖宿憯而禮誦於兹塔之下其去西方尚當
不逺也哉塔既成其簷角寶瓶朱鈴則今住持僧仕
之僧名亦鎭存固不偶也
疏白蓮沼築芳素軒記
余弇園第七記所謂出惜别門土山蛇紆而壯其右
大有隙地者北垣爲參同室之外屏鑿方沼種白蓮
然延袤不能二丈許於游境無所當又時苦旱涸丙
戌冬乃募工更疏之至四丈許又深之取其土爲土
山於沼之南高與東山埒多種玉螺緑蕚深淺紅梅
緋桃木芙蓉之屬雜以垂栁東西稱是山之後隙地
畞許皆令種竹竹逕設石榻一二沼左爲曲溝通天
鏡潭資其水以爲沼浸沼之北築精舍三楹因叅同
室之垣以壁堊而素之中三堵乞張復元春圖白蓮
社傍壁則陶徵士歸去來辭白少傅池上篇前不設
窓牖下縁高檻湘簾依之榜其楣曰芳素軒芳言氣
素言色皆自白蓮取也軒之右一室小而潔可以坐
臥榜之曰曲肱左爲短廊竇而入衡屋二楹枕天鏡
潭水一曲昔葢爲溷聚之所今亦榮矣上楹貯素案
二庋二吾前後所成文章及纂述諸書在焉案頭筆
硯紙墨各受職有周易毛詩語孟老子莊列黃庭太
玄維摩圎覺楞嚴諸經檀弓左氏司馬二史古詩紀
數書秩秩得所下楹則虛白湛然一榻而已總爲榜
之曰歸藏取易語也余自謝鄖楚節歸即居弇中然
往往爲游客所窘入曇陽觀奉香火者六載餘其室
居湫淺冬寒而夏炎晨則狎貴客之跡而暮則狎童
稚之喧漸老漸不可耐於是避之鄉居頗閴寂而稍
曠環堵百穿有戸無牡時時爲盗憎三月而後客復
隨迫家餉鮮繼於是復治弇然小出則觸客小避則
面墻竟不得喧寂宜而今而後息交之門可杜矣可
以無出矣余嘗以夜止宿爾雅樓之耳室終夕無犬
吠警晨起禮叅同捧經咒畢則啓東戸入歸藏或臥
或起或寘心阿唯越或弄筆大小言少厭則啓西竇
出兹軒倚欄而坐山水花木皆目睫間物蓮之葉始
而錢終而葢其蘤之自緑而碧而純白香之忽淸忽
釅度匝歳中吾得其四之一亦不爲廉矣剥啄之響
歛而杖履之踪逖游不觸客處不面墻非斯沼斯軒
之適而誰適或曰予沼而植白蓮壁而得逺公社何
以不西方之思而僅以芳素榜子軒也予笑而不荅
嗟乎予偶以寄余適耳西方白蓮耶白蓮西方耶逺
公既誤予安可再誤乃記之附於八篇之後
振始堂記
陽羡之甲族毋逾吳者吳之先有味菜公以經術顯
名嘗築室東溪之上讀書而樂之署曰滄浜味菜公
以貢至都下會其從子文肅公在翰林公咲曰吾老
矣安能與兒子輩衡進遂歸而公有子武城令是曰
滄溪公因滄浜之舊而稍飭之滄溪公卒滄浜之業
屬其仲子駕而仲子跅弛不問產遂落他人手駕之
兄詹簿君毎過之輒扼腕歎曰余王父及余考之履
跡不淺矣而據之者乃某子甲苟不復異日何以見
地下悉槖而贖之因故阯崇堂其上宏麗隃於曩時
周山人公瑕大書扁之曰振始傍畞益拓治圃其左
有堂倣振始而小扁之曰葆眞堂後鑿池種紅白茄
累石爲山竹樹雜暎與魚鳥共之别構一樓曰擥秀
以承銅官山之勝煙巒出沒百態樓之前砌石臺臺
之下有池與東溪通凭欄而坐則風帆沙鳥歷歷在
目詹簿君間從客觴咏其中甚樂也已而歎曰公瑕
之所以名堂固有指也具其事屬世貞俾専爲堂記
世貞昔宦游燕中燕中之公卿戚畹甲第名國崇甍
累棟金碧璀璨借空奪目者不可以指數然不轉盼
而它屬所謂朝長平而暮冠軍者欲追縱其故主而
不可得嗟乎其始豈不艱締構也而爲之子若孫者
多委疢昏盩當其未衰已夢醉於綺靡之塲而不覺
及其既衰則摧颯於徙廢之箸而靡悟毋論即其地
求其主而不可得即得其主問其地而亦不能輒捐
目也此其人何可論振今夫滄浜者吳下一别業耳
其丘壑之勝味菜公父子擅之幾五十年已非有長
安奕棋之歎而詹簿君慨然能復之於既失又能大
新其故以光昭先王父與厥考之業以慰其思於九
原公瑕之所以名振始者豈誣也哉余故不辭而記
之使刻之石以示君之子孫曰堂之中乙帳其左右
丙舍池島卉樹曰某某先味菜公之所手創也某某
詹簿君之所手拓也取銅官之山以爲表世世稱吳
氏物不亦快哉君名馭别號少溪嘗以才爲 肅皇
帝侍從臣乞身於壯年歸而爲德於鄉者非一云
蕭氏寶綸樓記
周雖以文勝而天王之所以褒嘉其臣者其辭命自
晉仇齊環之外無聞焉漢東京而後迄於魏晉乃始
有詔册之屬然亦王公將相已爾唐宋以還其册拜
臣下大而麻小而告身以至一命之士靡所不沾被
然一切施之拜官則太濫而不行之考最則無勸
明興易世而後始能折衷之於典備而覈矣嘉靖中
宰相有侈大華衮之錫者爲樓以奉藏之請於 上
得賜名曰寶綸曰寶翰曰寶澤曰珍謨曰寶謨葢不
一而足於是 人主之恩益尊而人臣之願廣若邇
者尚書刑部郎蕭子元岡之以東安令最考也其勅
命七品而已爾其所得父母及身與妻二通而已爾
顧卜居於嶺北有樓五楹甫落成而 天子之璽
書下遂奉而藏之署其額曰寶綸學士大夫爭爲咏
歌以稱之蕭子乃謁世貞於縉雲氏問記焉世貞語
之曰是額也 世廟之所以狥請於永嘉相者也曰
不知也夫天子之欲報其臣其輕重殊爲綸一也人
臣而欲榮天子之施以示其後其大小殊爲寶一也
且夫自九列以上苟能積至三載未有不拜賜者也
天下之爲邑令者千二百餘其能積至三載者十不
能一也三載而能以最拜賜者二十不能一也某今
乃幸得之夫豈敢蔑忘 天子之貺而自棄於小
抑某之始未有居也嘗感異夢而得兹地固先世之
所遺而後人之所未暇經畫者誅茅而沃土見斬棘
而佳木列一登兹樓而四顧襟嚴巖帶淇塘背武姥
夾澄江凡金華玉華武溪鹿溪之勝皆爭出以媚吾
樓某何敢當之將有天子之貺在唯公之一言是賁
世貞乃復謂之曰吾聞子之先有宮師公者其所拜
璽書當不啻他相豈其奉藏之不知將無乃不勝其
樸而未之有記也子可謂能尊 君者矣能繼志者
矣記而且歌之曰旦而霞兮夕而虹昭囘兮子之宮
龍函啓兮光爛爛中有宸章兮貫霄漢夕復夕兮旦
復旦縉雲氏者移領邦禁矣而且歸今稱白雲氏云
重脩法華菴記
出太倉城東北爲岡身路古捍海塘阯也自岡身而
北三十餘里爲塗松岡居民數百家聚焉爲塗松鎭
鎭之中有法華菴唐之龍朔二年開士所創建也毋
論蓮華法界彌綸大千即多寶塔亦可上割半空四
掩由旬而以一蘭若承之葢亦芥子之納須彌丈室
之容方廣云爾是以法力所攝歷千餘年雖棟宇間
新而寶額如故屬 明嘉靖之辛夘有詔毁天下滛
祠株及菴院之私剏者塗松異見婆羅門陸姓居鄰
其傍竊謀據之謂可以别置廛室罝網利源而顧姓
婆羅門亦與之同欲而生妬搆訟於臺寺僧文英乃
走京師疏白其狀下之臺臺下常熟以邑志證之兹
菴得不毁而陸顧俱抵罪六十年之間菴之丙舍爲
楹者尚七而二姓之廬瀦矣其蹤跡問之田叟牧豎
而不能荅菴之僧天寧奮然有志興復與其徒紹元
法隆福慶性禪輩盡縮三衣中食之資以庀木石甓
堲而鄉進士曹君巽學大損槖以佐之爲經堂五楹
翼以兩廂而州判官楊某者以治水憩焉憫其弗廓
給帖付天寧輩化募楊某去而天寧輩之募益專遂
有佛殿五楹中塑大雄氏像晨鐘夕燈香火嚴飭兹
菴遂巍然稱叢林矣天寧乃走金陵謁侍御蘇君以
居士邵弁之狀來請記余嘗謂古之士大夫若王東
亭周顒明僧紹之屬未嘗有福田利益之覬而慨然
捨其所居以公之釋氏之宮彼葢深見夫幻跡之易
淪而佛力之宏逺也彼其牟侵而無已所得幾何而
展轉墮落其苦亦當無已且也縱文英不能抗而歸
之二氏將併二氏之廬而盡廢之一旦有任其興復
者法華之阯尚可尋而二氏之跡安在也若曹氏可
謂聞王周之風而興者已故不憚爲詳書之以告塗
松之人
州大夫南宮韓侯去思碑記
大夫南宮韓侯之去吾州也葢以母喪云薦紳先生
及衿裾之士相與泣而送於郊吏民城居者暨鄉之
賦長胥役相與哭而送於河之滸老稚婦女有追而
及者有弗及者則又相與咨嗟歎息以侯之不可復
得爲恨而中間感侯之深服侯之眞者其送或抵郡
或抵滸墅或抵梁溪晉陵咸望侯舟之檣與飛鳥並
泯而後踟蹰以返耆老陳光裕錢天福吳珍等凡四
十曹復相與追述侯之德政曰吾失吾父母矣誰與
生養拊循我乃醵金伐石謀勒記以伸去後之思而
請於兵使者雩都李公署州事郡同守嘉興沈君俱
報可乃北走金陵謁世貞而問記當是時州之薦紳
若觀察使季公德甫尚書凌公雲翼鄉進士太學愽
士弟子合二百餘曹聞之咸曰韓侯之澤深矣寧以
吾黨之與聞詩書幸習事君子而彼嗤嗤之不若於
是爭以謂世貞侯宇下人也而知侯最先當侯之自
選人而得吾州也羣爲侯憂之以賦重而訟繁矛戟
之鋒與鋤耰錯處耳輕聽喙輕發前守丞以下無得
脫者侯意獨不然曰傳不云乎心誠求之不中不遠
下車延接官師吏民虛心諮問吐無不茹響無不應
謁者出舉手賀曰吾有君矣侯乃首飭曹吏牘有緩
急諸應急而誤者抶毋宥以緩先嘗我者抶毋宥次
飭胥隷曰吾不輕以若下鄉下鄉非奉命者抶毋宥
即奉命而恫喝人緡錢者雖至少抶毋宥乃定催徵
之限以寛之曰及限而輸者數小不足亦汝宥乃飭
司櫃者曰受輸必衡及衡而私加重者罪弗仍飭宥
乃飭訟者曰吾爲汝析之以付三老更詳之衷辟等
者息衷辟異而小者辟則抶之抶不過十不汝獄也
乃飭主文者曰若毋專城旦家言吾不從深文也舞
則罪不汝宥乃飭諸應役者曰役等以田田等以貲
輕者輔重者必不竭若力於是賦役平矣訟衰息矣
而會天之不弔明年大水侯晝夜行視水所撫慰宛
切白之臺察監司以蠲賑爲請涕泣而絮得報可中
產以上稍稍蘇然亦自感侯之卹不忍流徙而至明
年旱諸州邑皆議賑及粥諸餓者獨侯精心爲之民
得以寛殍死又明年大旱侯上書請蠲賑如前於是
一切罷催科之令人或謂侯不虞大司農較賦政殿
最耶侯曰吾安忍以一身最而易我赤子葢侯在事
三歳餘與水旱相首尾其精神流通於蔀屋之内心
力悉竭而無所愛小暇則躬至學宮爲諸生教授擇
其稍儁異者都肄其文躬與評隲出酒炙以勞之月
至再不倦謂諸生有不得已事以白若師長白之不
穀毋使公廷溷若跡也士大夫以居間至者和色而
納之不逆不狥狥者無所恩逆者無所怨故自吾一
州之人亡慮數十萬計或有小不滿於侯者吏胥耳
然小反之而知所以不絓三尺者孰非侯之教也嗟
乎詩之所稱咏歌先王之德不過親賢樂利而已而
能使其君子小人歷世而不能忘夫余之所述乎韓
侯者至淺瑣也其淸節媺行貞心大度未能一數也
然而所謂親賢樂利以成不可忘之思實在是我則
何敢蔽之諸君子曰善於是耆老復進曰日侯之初
至偶有逸獄者十輩故事滿十輩者守當它調葢吏
民旦暮惶恐散騎士追捕田父亦操耒而從之老稚
則纍纍詛於神不浹日而十輩盡獲乆之侯父太公
感熱疾須梨柿以不時得則爭走數百里購得之以
薦老稚復累累詛於神祠不浹日而太公之熱解夫
是以得安侯於三載今者太夫人之疾我曹未嘗懈
於祠藥也而不應者何也豈太夫人之數盡而不可
挽耶抑我曹之福亦盡而不以侯畢我也屈指立州
以來九十有七年矣凡更四十餘守而始得侯今者
又奪之公其謂何世貞謂耆老母憂侯之不來今
天子數下詔以考功法大計吏治侯之聲稱於考功
法著矣異日服除爲吾吳守爲吾吳飭兵使者即不
佞且有宇下之覬而况諸耆老吾姑記之且姑相與
强飯以俟侯名策萬曆十四年以進士高第除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六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紀二篇
金母紀
我師曇陽子之謁金母而歸也謂不佞貞與元馭盍
治一室而奉我觀世音大士以母配乎請母號則手
書一赫蹏曰西池元始玄眞女眞教主太隂金母於
是不佞貞退而徧考道藏及他稗官黃衣所志刪其
複而竊紀之母一曰九靈太妙龜山金母又曰太靈
九光龜臺金母總其凡曰金母又曰西王母在昔一
氣浮黎混沌未剖而有元始天王其治玉淸聖境已
而有靈寶太上大道君治上淸眞境已而有我母鍾
太隂之精居西華至尊位凡三界之繇女德造仙眞
者皆隷焉或云有木公者宰蒼靈之墟以發陽和氣
理震方葢與母稱東西帝云世之仙者凡九品一九
天眞王二三天眞皇三太上眞人四飛天眞人五靈
仙六眞人七靈人八飛仙九仙人當其成也所謁先
木公而後金母受事訖廼得朝元始靈寶與玉帝玉
帝者釋家所稱天帝釋也故漢初有四五小兒戲於
路歌曰着靑裙入天門揖金母拜木公唯留侯聽而
識之乃前拜曰此東王之使玉童也或曰母毓於神
洲之伊川姓縱氏受元始天尊教爲弟子一曰靈寶
君弟子其事渺忽不易言也母所都龜山有崑崙玄
圃閬風三苑下皆積水環之與雲氣暎瑩若積瑶故
曰瑶池洪波萬尋弱不任毛故又曰弱水非颷軿雲
騶不可馭而到也金城千里玉樓造空璚華之闕光
碧之堂靑琳之宇朱紫之房連琳綵帳明月四朗下
頫軒砌白環爲枝丹剛成林天籟自音與八會諧和
鳴鏗鏘母年算無始章亥茫然而貌恒若三十許天
姿菴靄光彩絕世左右侍從皆玉女靈眞不可勝記
大抵其都視中夏爲極西在崑崙則東南故爾雅曰
西王母日下又山海經云王母髼髪戴勝虎齒善嘯
葢母之使金方白虎神也公孫氏其始曰黃帝命風
后力牧徵師之討亂者蚩尤蚩尤爲五里霧又多縱
虎豹焉帝不勝退而淸齋於王屋山之天壇以請命
母乃將元始命髣髴見之使者被玄狐裘授帝符曰
太乙在前得之者戰必克符廣三寸長尺咫靑玉爲
廓丹血塡之帝拜稽首佩符則復有人首鳥身者曰
吾九天玄女也阿母受汝以三官五意隂陽之畧太
乙遁甲六壬歩斗之術靈寶五符五勝之文帝復拜
稽首受習之以剪祛蚩尤於涿鹿天下大定乆之母
復使西方之神乗白虎而授帝輿地圖若曰與女期
以孤竹之野而見我帝卽齋戒如期往仰盼天表千
乗萬騎閃倐而至其扈者多御龍虎乗鸞鶴從七寶
幢綺葢驪珠之節傅以流蘇坐斑龍車慿如意九曲
几旣下謂帝曰天下定矣乆卽戎事無谻苦乎帝再
拜謝乃爲帝設酒諸花果樽彛大小異狀不可辨啖
帝紫芝數頭九咽爲爽已命仙女宋妙英歌萬年長
生曲竟則衝天去後三歳仲秋朔白虎之神復集曰
其以月之望嗣見我於大隗帝復齋戒幸洛師自白
坡渉如期而上王屋之壇靑鳥來語曰阿母降矣俄
而母降其服御具如孤竹語小欵乃謂帝若曰飮啄
不止身不輕思慮不止神不淸聲色不止心不寧湛
然方寸無所營營乃可長生帝欲爲母從者設食母
笑曰吾衆豈待若而後免饑渇也顧左右錫帝碧霞
漿赤精果而别黃帝自是日夜脩其業鼎成而馭黃
龍以昇天爲懸圃眞人後代享之據五帝之中尊位
則母教也去黃帝之後四百五十餘年舜有虞氏化
成母使授以白玉環復授之地圖俾分九州爲十二
州已又授皇琯俾吹之以來鳯皇舜南巡陟於蒼梧
之野而爲上帝司徒主九疑山則又母敎也其又千
有一百五十餘年而周穆王駕八駿以西至於茂苑
之山右執白圭玄璧以見王母好獻錦組百純絲組
三百純母受之明日宴於瑶池之上母爲穆王謡曰
白雲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逺山川間之將子無死
尚能復來穆王和曰予歸東土和治諸夏萬平平均
吾顧見汝比及三年將復而野王畢飲遂驅升於弇
山乃紀行跡於弇山之石而樹之槐眉曰西王母之
山旣别舍於曠原東歸而歌黃竹曰余一人則滛不
皇萬民用是享國百年乃陟登於仙籍則又母教也
其又八百二十餘年而爲漢元封元年武帝旣好神
仙之事祀嵩山築宫而返夏四月戊辰夜見一靑衣
美女子怪而詰之女曰我墉宫玉女王子登也爲阿
母使從崑崙來母將以七月七日賔汝俄忽不見帝
以質侍臣東方朔對曰是西王母之紫蘭室玉女也
母必以其日來矣帝乃期齋祓斷中外章奏諸宫掖
掃除荒穢設靈眞之席於中殿衣地以錦燔百和香
然九光燈屏息以竢乙夜所白雲輪囷起西南挾簫
鼓聲而近雲綃虹旌繚戾紛繞靈官羽流充斥墀陛
母戴太眞晨纓冠履玄璚鳯文舄衣黃錦祫襡文釆
射目腰靈飛大綬寶劔雙頭頭上作大華結挾二眞
而 上帝拜跪起居畢母命帝曰坐坐母側母爲設
天厨饌芬旨萎蕤芬若塡樏漿酒殊絕帝所張設異
域諸味不敢以薦也顧侍者索七桃大若鷄卯形色
青以四食帝帝豓其味甘食輒録核母問何也帝曰
擬種之上林后曰此桃三千年僅一實耳中夏地薄
種之不生如何帝乃止后復顧侍者召諸眞入於是
王子登彈八琅璈董雙成吹雲和笙石公子擊昆庭
鐘許飛瓊鼓震靈簧阮靈華拊五靈石范成君擊洞
庭磬叚安香振九天鈞安法嬰歌玄靈曲和之其詞
曰大象雖寥廓我把天地戸披雲沈靈輿儵忽適下
土空洞成玄音至靈不容冶太眞噓中唱始知風塵
苦頥神三田中納精六闕下遂成萬龍椿馳騁盼九
野又曰玄圃遏北臺五城煥嵳峩啓彼無涯津汎此
織女河仰上升綘庭下遊月窟阿顧眄八落外指招
九雲遐忽已不覺勞豈悟少與多撫璈命衆女詠發
感中和妙暢自然樂爲此玄雲歌韶盡至韻存眞音
辭無邪少間帝乃前叩頭引諐摧謝祈請至道母閔
而撫之曰聞之元始天王求長生者取諸身但堅守
三一保爾旅族金鍈夾草廣山黃木昌城玉蕋夜山
火玉鳯林鳴酢西瑶瓊酒中華紫蜜北陵緑阜太上
之築風實雲子玉津金漿月精萬壽碧海琅菜蓬萊
文醜濁河七榮動山高柳玄都綺華雲山朱蜜夜河
天骨昆吾漆█空洞靈瓜四刼一實宜陵麟膽炎山
夜日扶桑丹椹長河文藻素虬童子九色鳯腦太眞
虹芝天漢巨草南宮火碧西鄉扶老有得食之後天
而老太上所服非中仙保其次藥有八光太和斑龍
黒胎文虎白沬出于西丘七玄飛節九孔連珠雲漿
玉酒玄圃瓊腴鍾山白膠王屋靑敷閬風石髓黒河
珊瑚蒙山鳯肺靈丘鸞血東英朱菜九節交結太微
嘉禾瓊華腦實流淵鯨眼赤河綘璧太玄之酪握二
儀脉雲瀆藂艾昆丘神雀廣夜芝草流淵靑狄眞陵
雷精玄都平葢左食神元右飲玄瀨蘭圎金精圎丘
紫奈白水靈蛤八陔赤薤萬載一生流光九隊有得
食之後天而逝天帝之服下仙所逮其次藥有九丹
金液紫華紅英太清九轉五雲之漿玄霜綘雪騰躍
三黃東嬴白香炎洲飛生八石十芝威僖九光西流
石膽東滄靑錢高丘餘糧精石瓊田太虛還丹盛次
金蘭長光緑草雲童飛干子得服之白日昇天飛仙
所服地仙所見其下藥有松栢之膏山薑沈精芻草
澤瀉枸杞茯苓菖蒲門冬巨勝□菁雲飛赤版桃膠
朱英椒麻續斷萎蕤黃連草類繁多名有數千子得
服之可以延年身生光澤還髪童顏役使羣鬼得爲
地仙要且録此有階漸尋逺勝也是以天官遠妙靈
藥别靈無竒挺眞仙有域今不可謂呼吸六炁安在
一身灌溉三宫近出阿庭淺薄其術棄而不爲也夫
呼吸御精保明神炁是以精不脫則永乆炁長存則
不死既得其和其壽不已又復不用藥物之煩費營
索之劬勞者也百姓日用故上品謂之自然者但不
得遊乎十天飛我八外自得縱身於四域之内亦駐
策衆靈焉夫始欲脩之先營其炁太上眞經所謂行
益易之道益者益精易者易形能益能易名上仙籍
不益不易不離死厄行益易者常謂思靈寶也靈者
神也寶者精也子但愛精握固閉炁吞液炁化血血
化精精化液液化骨行之不倦神精充溢爲之一年
易炁二年易血三年易精四年易脈五年易髓六年
易筋七年易骨八年易髪九年易形易形則變化變
化則道成道成則位爲仙人吐納六炁口中甘香欲
食靈芝存得其味微息挹吞從心所適炁者水也無
所不成至柔之物通致神精矣此元始天王丹房之
中微言所說今敕侍笈玉女李慶孫書出以相付子
善録而循焉母敕嚴車欲去帝固懇留之乃遣侍女
郭蜜香與上元夫人相聞曰王九光母敬謝不相見
者四千餘年天事勞我致以愆面劉徹好道適見之
似了了然形慢神穢腦血滛漏五藏不淳關胃彭勃
骨無津液脉浮 升肉多精少瞳子不夷三尸狡亂
玄白失時殆非仙才不易語至道吾在人間實爲臭
濁然時復可游望以寫細念庸主對坐悒悒不樂夫
人肯暫來否若能屈駕當停相須也俄而郭蜜香以
夫人侍者偕至報云阿環再拜上問起居逺隔綘河
擾以官事遂替顏色蜜香至奉信承降尊於劉徹處
登當傾倒先被大帝敕詣玄洲校定天元正爾暫往
如是當還還便束帶須臾少留帝問上元夫人何人
也母曰此眞元之母統十方玉女名録尊貴神也俄
而夫人至向母拜母止之呼與同坐帝伏謁如禮夫
人曰五濁之人躭湎榮利嗜味滛色常耳若以天子
貴當倍之而能舍而願樂無爲者何也母曰有心哉
此子夫人復顧曰女好道勤乎女胎性暴胎性奢胎
性滛胎性酷胎性賊暴則氣奔而神攻滛則精漏而
魂疲奢則眞離而靈穢酷則喪仁而服亂賊則心鬬
而外絕女能捨女五慝反諸柔善察下矜怨惠窮施
勞存孤濟厄孜孜行之於是閉爾滛養爾神祛至奢
歸至嗇勤齋戒薄滋味滌臰腥鳴天鼓飮玉漿蕩華
池叩金梁按而行之當有異耳今阿母迂天尊之重
而降蟪蛄窟妙唱玄發子勵之哉帝再拜謝母撫其
背曰女希長生則夫人眞女師耳帝睨母巾笈中小
卷子盛以紫錦囊因問何靈眞玉文也不審可容肉
眸與覩否母出而示之曰此五嶽眞形圖也三天太
上所出秘禁極重豈得侑女穢質耶女所可希者靈
光生經耳帝叩頭勤請不已母乃曰昔上皇之紀太
上道君下觀六合立天柱條地維安水神乎極隂之
源栖大帝於搏桑之墟方丈爲理命之室滄浪養九
老之堂中植五嶽以擬鎭輔因山源之規矩盤曲廻
轉周旋委蛇形似書字是故因象制名出爲靈眞之
信佩如傳章經行山川百神羣靈尊奉親迎以女有
心今輒相與愼之哉上元夫人嗣戒帝曰阿母發紫
臺瓊笈八會之文以賜女女雖得之而無五帝六甲
左右靈飛之符太隂六丁通眞遁虛玉女之籙太陽
六戊招神天光策精之書左乙混沌東蒙之文右庚
素收撮殺之律壬癸六遁隱地八術丙丁八火九赤
班文之符六辛入金致黃水月華之法六已石精金
光藏影化形之方子午卯酉八禀十决六靈威儀丑
辰未戌地眞曲素之訣長生紫書三五順行寅申巳
亥紫度炎光内視中方凡闕此十二事者何以朝地
祇集山靈攝萬鬼箠使蛟龍虎豹乎帝遂請之上元
夫人不得叩頭流血母復爲帝請之復不得至作色
曰夫人何意泄之而復秘之耶當别勅三官司直推
夫人夫人意殊不懌已而命侍女紀離容至扶廣山
敕靑眞小童出六甲左右靈飛致神之方十二事來
授徹也尋紀離容至致靑眞小童訊云弟子阿昌欲
受教承阿母相邀詣劉徹家不意天靈至精廼復下
降於臭濁中也離容所云尊欲得金書秘文十二事
輒封一通付上徹雖有心者實非仙才詎宜以此傳
泄於行屍乎阿昌近在帝處見言徹者甚衆云山鬼
哭於叢林孤魂號於絕域興師旅族有功峻法箕歛
縱橫白骨驛搔黔首滛泆自恣囂言互聞怨氣上騰
必不得度世也眞尊見勅不敢違耳母咲曰言此子
者誠多帝亦不必推也此子念道累年齋禱名山校
計功過殆以相掩但自今以去勤奉夫人言滌前累
耳夫人乃立而致辭以授帝辭多不載帝既受十二
事如前語母復戒曰此皆太靈羣文三天太上或天
皇三眞或九天父母眞人赤童所撰著藏於紫陵之
臺約以北羅之素印以太常之璽詧其人而後授之
學道者四十年而授得道者四百年而授得仙者四
千年而授得眞者四萬年而授昇太上者四十萬年
而授授非其人是謂泄天道可授不授是謂閉天寶
授不以限是謂輕天老受而不敬是謂慢天藻斯四
者皆罪也復命侍女宋靈賔更作一圖與帝盛以雲
錦囊具如向巾器中者立以付帝祝曰天高地卑五
嶽鎭形元津激炁滄澤玄精天廻九道六和長平太
上八會飛天之成眞仙節信由兹通靈泄墜滅腐寶
歸長生帝拜稽首母復曰受符者宜别祭五嶽諸仙
眞靈潔齋而佩之今亦以六甲雜事須用節度相與
可明案之也若汝遂剋明正身反惡修善後三年七
月更來告汝要道也尋有窺於窓者帝驚問何人也
母曰女侍郎東方朔吾鄰家小兒也性滑稽三隃我
桃矣此兒嘗以太上教助三天司命録羣仙以放酒
惰務謫近金華九疑仙君爲陳請原之矣乃復命酒
上元夫人自彈雲林之璈歌歩玄之曲以觴母其辭
曰昔渉玄眞道騰歩登太霞負笈造天關借問太上
家忽過紫微垣眞人列如麻渌景淸飈起雲葢暎朱
葩蘭宫敞琳闕碧空啓璚沙丹臺結空構暐暐生光
華飛鳯踶甍峙燭龍倚委蛇玉胎來綘芝九色紛相
挐挹景練仙骸萬刼方童牙誰言壽有終扶桑不爲
杳母命侍女田四飛荅歌曰晨登太霞空挹此八玉
蘭夕入玄元闕釆蘂掇琅玕濯足匏瓜河織女立津
盤吐納挹景雲味之當一餐紫微河濟濟璚輪復朱
丹朝發汗漫府暮宿句陳垣去去道不同且各體所
安二儀設猶存奚疑億萬椿莫與世人說行尸言此
難尋與上元夫人聯轆而逝帝惝怳久之廼自撰次
其事其所授經符篋以黃金函以白玉軸以珊瑚襲
以紫錦貯之栢梁殿齋而後啓之以爲恒然不能懲
於兵革及土木女謁之累母不復降栢梁災圖及十
二事俱飛去存者僅墨副焉然帝竟以老壽崩崩而
能見形御女伎鬻隧中藏物玉箱玉杖於市按仙法
亦尸解之中者則猶用母教也當帝時而咸陽之南
關有茅君盈者字叔申以景帝之中五年生十八入
恒山學道六年見王君於西城又二十年而王君携
之至龜臺朝謁母搏頰而拜陳所得於王君者請正
焉母曰女心至矣吾所受於吾師元始天王及皇天
扶桑大帝君有玉佩金璫之道與太極玄眞經女欲
得之耶金璫者上淸之華葢隂景之内眞玉佩者太
上之隱玄洞飛之寶章元始搏桑所授太霄二景隱
書即玉佩金璫文也又有隂陽二景内眞文與本文
相隨太上法唯令授諸司命女玉札玄挺録字刋金
黃暎内曜素書上淸勉之異日上卿司命任也第不
聞明堂玄眞道亦無由得太淸隱書耳於是茅君退
而益精思至元帝初元四年而道成赴句曲任又
年而度其弟西河太守衷執金吾固哀帝元壽二年
母率王君及方諸靑童君降於茅君之靖所繡衣使
者冷廣子期以天皇火帝之神璽玉册來三天左官
御史管脩條以太微帝君之八錦輿紫羽華衣來協
晨大夫石叔門以太上大道君之金虎眞符流金鈴
來正一上玄玉郎王忠鮑丘以金闕後聖君之四節
燕胎流明神芝來拜茅君爲東嶽上卿司命眞君太
元眞人母與王君設天厨食宴茅君仍授固衷以太
霄隱書丹景道精等四部經而别其後若淸虛小有
天王王褒子登正一三天法師張道陵輔漢以泊九
聖七眞得受書者皆朝母於崑陵之關而後領事晉
咸和末紫虛元君南嶽夫人魏華存道成而齋於陽
洛隱元之臺母偕九微元君金闕後聖君降焉乗八
景雲輿與偕之淸虛上宫出玉淸隱書四卷以授之
大合樂饗魏夫人時在坐者上元夫人與紫陽左仙
宫石路成太極高仙伯延葢公子西城眞人王方平
太虛眞人南嶽赤松子桐栢眞人王子喬凡三十餘
眞母擊節而歌曰駕我八景輿歘然入玉淸龍旌拂
霄上虎旂攝朱兵逍遥玄津際萬流無暫停哀此去
留會刼盡天地傾當尋無中景不死亦不生體彼自
然道寂觀合太冥南嶽挺眞幹玉暎輝頴精在任靡
其事虛心自受靈嘉會綘河曲相與樂未央上元夫
人倚雲璈而和歌竟母及上元夫人淸虛王君復偕
魏夫人與東南行詣天台霍山道句曲金壇茅君宴
二日一夕復轉而西稅于霍山俾夫人即事乃别母
有女二十餘其著者曰雲華上宫夫人長女也諱瑶
姬領童眞主治玉暎臺當帝堯時召禹而誨之命陵
容華出上淸寶文授諸神人狂章虞千黃麾大翳庚
辰童律俾佐擒無支祈輩以奠水土南極夫人第四
女也諱林字容眞一號紫元夫人或曰南極元君主
治大丹宮爲金闕後聖君上保司命右英夫人者第
十三女也諱媚蘭字中林主治蒼浪山復爲雲林夫
人紫微夫人者第二十女也諱淸娥字愈音主治羽
野二夫人俱以晉興寧中授東華楊司命道要太眞
夫人者最小女也有子爲三天太上都官司直降主
東嶽曹事夫人依之以間度馬明生入道王世貞曰
自南眞出而我金母示跡至於曇陽子葢千三百年
矣不亦寥寥希闊哉始曇陽子道成而謁蘇元君朱
眞君偶師霰□輩於集道宫也寔庚辰之夏五月廿
又八日眞君撫而命之曰金母而主也謁其時矣爲
具啓事一通曇陽子具啓事則以六月朔飛使上之
以次日早得報命曰弟從朱眞朱眞所猶吾所也曇
陽子意忽忽不自得會日甫昃而有後命約以次日
晡時見曇陽子即發食頃而抵集道宫與眞人之仙
使偕黎明候命闕下四周皆積水白雲瀰滃五彩間
發不辨天地雕甍碧瓦時出時沒曇陽子怳然自失
曰此瑶池也而近廼爾或曰行宫也典謁者入而不
得命彷徨乆之更一日眞君至乃始報許宫殿大小
若人間帝者其地無甓砌色正白堅潤可鑑棟柱似
竹木亦似玉而殷殷紅紫螺文糺錯可愛曇陽子伏
謁如禮母令前曇陽子前乃降色慰勞曰子良若何
脩而遂證此道耶曇陽起立羣眞後覩母所御若一
橫案縱可五六尺衡丈許而上又設一小坐繡彩與
雲飛相錯莫可辨左右列女眞數百人其傍操幡麾
羽扇唾壼翣拂者復數百人中或交相賀曰益一佳
侣矣亦有舉手賀曇陽子者左班之首曰毛夫人少
美然色莊甚其三曰南眞魏夫人髪鶴矣而温若元
君與眞君故同列也金母忽駕起云報謁眞君於集
道宫羣眞從其下體氛彩擁羃之不復見身動而倐
忽已逹宫所坐定曇陽子復前謁金母乃顧左右啓
箱出黃色天衣一襲賜之衣如綾錦而不見鍼線跡
服之則緊束可體曰而以禦寒暑也又賜紫磨金鐲
二環鏤梵書十餘如印文故稱印鐲云曇陽子拜賜
歸以語父學士錫爵甚詳且云質之列仙傳而不合
者三母貌固端美然亦似中歳人而傳稱之過麗一
也魏夫人老而傳謂成道時返少若處女子者二也
竟日一再飲僅天漿而傳謂具行厨百味者三也又
云母嘗造觀世音大士禮恭甚大士爲起延坐膝語
談笑良欵欵母即十地菩薩化也或以爲文殊曇陽
子之語云爾或謂母自開闢與元始玉晨並毓而胡
文殊之化夫文殊者古佛也開闢之先稱之矣或謂
母天中天也豈其以欲界故而有女夫女者氣所化
也四王天之有天男女葢倐然而現膝前以縁表父
母耳佛書固言之矣或又謂男眞隷木公今胡以不
稱木公金母司女籍其不女籍者若軒轅周穆而下
棼如也嗟嗟是胡可思議哉世貞又曰始余讀漢武
魏夫人諸傳見其文章歌詩往往類晉六朝語而疑
之及讀眞誥而稍有會以靈眞之旨或當爾爾五言
古體肇自蘇李河陽上元四飛之咏固爲之前茅哉
廼今聆我師曇陽子所遘會抑何昭灼不爽也語云
少所見多所怪世尊丈六紫金身閻浮提覩之云爾
十地菩薩見其四十億萬里六道下者以爲五尺童
且炭色嗚呼奈何以一闡提見而論大道也雖然其
文與歌詩或不能無傅飾吾故備著而兩存其疑信
者
曇鸞大師紀
曇陽仙師之示化也顧女史分諭衆若曰而曹今者
知我去乎而不知我來我曇鸞菩薩也所以來者爲
度而曹爾葢化之一月而余始讀宣律公所譔高僧
傳悉其事節釆之師傳中已又於蓮宗樂邦諸集及
它傳加悉之乃草鸞公紀鸞公者一曰巒公不詳其
姓字閥系雁門人也家去五臺百里而遥文殊之道
塲在焉諸靈怪種種然不恒現現必以縁縁必以深
淺爲鉅細而公年未志學郤侣窮探備覯宏勝遽皈
心釋門决筴削染精陶内典傍及二乗屬五凉奠平
大集經至自天竺翻譯雖備窔奥難解公慨然思爲
注故以啓初地湛精腐毫畢銳繼晷鉛槧甫畢膏肓
示隙乃暫爾輟功行訪醫藥至汾州泰陵故墟入城
東門忽覩天裂寶氣鬱浡交光相羅六欲階位烱列
森峙俄而復合靈腑若濯沈痾頓愈將返精蘭追繹
故緒忽自疑曰是身危脆遷攺刹那年不待人道將
安傅吾姑緝吾身以爲道槖乎而是時梁有陶隱居
者憲章農岐兼綜籛素方之内外翕然推養生主公
將謁而受術焉以梁之大通中渡江叩臺城通剌稱
北國僧某請見典客意其爲間武帝覽剌咲曰此豈
爲間者引入重雲殿攺複道曰千迷試之殿中設高
坐上安几拂而身被袈裟冒納帽傍憩小繩牀以待
公直上殿左右顧無人遂登坐執拂豎性義而三命
帝曰大檀越安在今略已標叙能相質不帝乃却納
帽數關往復旌轍甫交思蓄餘勇顧謂公曰葳蕤至
矣暫還以需詰旦公遂孑然孤出所經詰曲二十餘
門了無誤者帝駭曰此千迷道從官猶難之如何不
假典客而自無誤及明即詔公入對太極殿降階握
手優以師賔示瑕攻堅迭備敵主既各暢本懷徐問
公所繇集公曰本師西竺而憂東岱欲從陶隱居問
方術延此色身以受布薩耳帝曰隱居坐嘯朱明非
可屈者爲傳致公書即得報曰去月耳聞音聲今晨
眼受文字將由頂禮深積故使眞應來儀正爾整拂
藤蒲具陳花水端襟傾思佇聆警錫也公遂至隱居
所欣然歎晩盡以仙方十卷將贈返渡浙江值陽侯
之警賈浪七日行旅都斷公信屧江滸有鮑郎子廟
者入而致情且許爲新宇貌神即示相如少年子拱
揖聽命斯須颭息公安行抵岸報命梁帝帝許如約
鼎飾即晨拜表北首既抵魏境擬卜名麓依止脩餌
行届洛中以所受方請於三藏流支唾地曰胡輕相
儗也而所不死得少時不死耳死即輪廻三有矣出
十六觀經授之曰是眞不死方也夫不生者長生非
不死者不死以脩此而超生死故也公曰善遂顓西
方觀且以授廸學人流布郡邑多所開濟魏帝聞而
嘉重之號曰神鸞下勅令住并州大刹晩節四摩汾
之壁谷玄中時時往介山隂别構阿練千衆羯磨咸
取則焉所稱鸞公巖是也時有僧逹者亦以大通中
南游誌公覩而識之以見梁武至是法席駢盛芳訊
肆馳武帝時時北面和南且謂鸞逹二公肉身菩薩
悔不昔留三事供養庶幾銘石之贊逹磨矣公神宇
高遠識情宏逹機鋒所觸前無衡抗調心錬氣對病
識縁嘗著調氣論隋著作郎王邵注之又撰净土十
二偈續龍樹偈及安樂集十二卷魏興和四年即梁
武之大同八年也於汾之平遥山寺持誦次忽有梵
比丘軒然而入曰吾龍樹也以汝堅凈土心聊相證
耳言已倐滅公乃示微恙乆之大期將至悉集弟子
廣示罪福勉之精進訓勵繁苦令齊聲唱阿彌陀佛
公歛視竚聽俄爾奄然俗臘六十有七尋有音聲人
部自西振空而來幡花幢葢繽紛雲□□檀艾蒳勃
郁庭院守令具狀上聞特勅葬於泰陵文谷立碑紀
行焉後八十七年而有僧道綽事道綽者并之汾水
人也少便服膺公教安居玄中摩娑遺碑講授淨業
既得藴空以眞觀二年四月八日□佛畢會衆告逝
忽覩五色雲氣中公乗七寶船俯命綽曰汝淨土堂
成但餘業未盡少遲歳年耳諸化佛菩薩後先翼公
者不可勝計綽後開九帙而終語見綽公傳嗟乎凈
土者不退轉地也公化之八十七年而先諸佛菩薩
命綽公其階級不淺矣更九百五十四年而却爲曇
陽子用童女托體宰官得靈眞之度而始證欲界果
者何也菩薩行化衆生不辭舍尊就卑以示出入之
無間觀自在之所以逹磨僧伽文殊普賢之所以寒
山拾得彌勒之所以傳大士也順逆方便不辭出入
三氏以明大道之無二儒童光淨之所以洙濟迦葉
之所以苦縣也學者奈何顯岐而交相嫉也宣公傳
謂公得流支語則取陶先生方而燼之此亦偏門語
耳夫既取陶先生方而燼之後胡以著調氣論也且
夫宣之所謂對病識縁者何能亡相矛盾也陶先生
之禮鄮縣阿育塔而表勝力菩薩縁然不廢蓬萊都
水鸞公之謝陶先生方而受十六觀然不廢朱眞君
弟子曇陽子表女身僅二十三而化然不廢三教師
嗚呼眞大叅同哉
紀丘長春及僧
余少嘗閱陸文量所著菽園雜記謂元太祖以宫嬪
賜丘長春逼使汙之長春乃自刃其勢以誓得不汙
京師人至秋九月合道俗爲素饌以祀白閹九會此
憲廟時語也余游京師絕不聞舉此會徧攷七眞譜
傳甘源録及風雲慶會磻溪集諸書皆無之又長春
應元祖聘年已七十有六不應有此事而於白雲觀
所塑像王太史所惠圖騐之獨長春儼然一老中涓
積余疑者十餘年而不可解近閱丘公弟子尹淸和
諸君語録乃始叅攷得其詳而記之尹謂公自苦志
煉磨後遇二死魔一自淨身幾死一爲飛石撲折三
脅肢幾死又謂公自揣福慧命相俱不能如丹陽長
眞諸公以十年煉心而猶未得淨每夜輒束草履行
山巓往返者幾二十徧以祛睡魔五十日而後心死
覺眞性常明瑩然如水晶塔一日凡念忽起痛哭自
誓乆之赴長安統軍齋一夕而三漏復痛哭自誓堅
固逾於昔尋道經天魔爲飛石所中折脅肢以是叅
伍公淨身事誠有之當在赴統軍齋夕後也公又謂
重陽眞人諸弟子獨馬丹陽最長最先得凡二歳加
半而得譚長春五歳加半而得劉長生七歳而半而
得已最少最爲重陽所屬意而最晩得踰二十年而
得之尋復奪之又乆而始復得之所謂奪者當亦謂
統軍齋夕事也僧中亦有一人曰光儀光儀者故宗
室瑯琊王子也天后朝王以從越王貞起義法至族
光儀僅八歳逃遇聖僧爲披削導之至一伽藍遂爲
僧十八而琅琊之寃白有詔推求得光儀傳詣扶風
李使君女甫笄見而悅其美乗李出多將侍婢逼滛
之光儀度不可已詭謂女曰乆穢請就浴而後寢處
既浴閉關操削髪刀顧持其勢曰爲爾此根而受慾
逼除之何難即刃而投諸地悶絕乃蘇既入都力辭
王爵爲僧於終南山法興寺大展道價提奬勸誘道
俗弟子恒百千人至開元末枕肱右脅而寂將葬狀
貌若生異香芬馥彩雲覆輀車不散白鶴數百嘹唳
空中或謂世尊勒束黃門不男者不得入道又玄敎
亦云陽根一絕人理總廢從何處修騐彼二君子者
何以哉不知心境既徹性眞常湛固自有離形而超
悟者況蓮花寶臺悉現化男之機 王弟生獲轉
根之報神化感應固自照灼不可思議也故曰純覺
遺身斯爲第一旨哉
紀王孝子世民事
王世民者金華之武義諸生也父曰某業南畞自給
愿而弱與族子之悍者醉狎而口語相失也族子倚
之墻築其脅傷困臥且死撫世民曰死柰何時世民
猶在稚也泣曰直之官不則死之父曰不然直之官
必檢檢則骨析我是重僇我也且若彼錢神何汝孱
有汝母胡以死哉父死而諸宗人之長者以好會請
捐族子之腴五十畞償世民曰以爲若死生資不則
吾曹力能屈若也世民飲泣而見母以父之遺命告
母曰秘之其姑受田而葬汝父世民既受田復白母
曰家幸給饘粥毋食讐遺也田之入以共賦役外手
籍其數市金而封之扄固之歳以爲常世民自是口
不及父時事而晝夜讀書入試有司補博士弟子以
至婚娶舉一孺子教弱弟使亦有成立而其於族子
以兄禮禮之亡間每有召宴則亦往飲食談咲如恒
時然歸必識其數曰脯菜若干漿粥醯醬若干爲鏹
幾何族子意世民且忘之即母亦意且忘之冀共養
没齒而已然世民毎歳旦即謁家祠之父主前而以
兩筳篿卜之不吉則掩泣而退至辛巳卜得吉乃走
冶工所鑄一利刃已厭其薄不任棄之復爲剛斧鐫
姓名於背而匣焉日伺族子所之一日族子之它山
之姻家飲大醉童子掖而歸至無人所世民前揖曰
兄何自醉若此族子曰吾飲已氏甚樂也弟何之世
民指其傍山僻凹曰母老矣先隴陿不受歸而兹山
有當於靑烏子書者兄試爲我銓之族子葢素挾稱
其術者也世民謂童子而遲我山之址而吾掖兄上
既上袖斧而揮之中項踣族子呼謈曰殺我耶世民
哭曰疇令若死吾父吾腐心者十年矣而今得反之
若姑往吾亦隨若矣族子不能對再斧其脅立死囊
其首而下俄童子尋聲至世民叱曰吾所以不偕汝
上者恐邂逅傷汝報而家吾身赴獄矣歸致首于家
祠之父主前曰幸不辱也拜辭其母曰弟今壯可養
有孫不鬼餒矣疾趨至縣令所出袖中牘誦而授之
且出其藏金如干曰此讐畞所出也又出其它鏹如
干曰此飲讐費也願并畞悉以還之令詰曰死者不
汝兄耶世民恚曰彼讐也殺父安得兄之且囚所以
來償死耳非蘄脫死也於是世民之母來請代曰妾
所使也其弟亦來代曰某實爲之兄不與也世民曰
手刃讐者世民也能撫世民孤者母也代世民養母
者弟也何代爲令義之俾浮繫於麗譙之上飲食之
具其事以請監司檄它邑令某與令會勘它邑令謂
世民所殺族子敺世民父死者也法敺從父死者斬
世民殺應斬之人當減徒然法必檢父屍而後獄可
成檢有日矣世民聞之自譙投而下敗面折肢乆之
乃蘇嘆曰吾爲父復讐事已畢償死法也且吾往者
獨不能聞之官懼暴我父骨以牽率至今今乃爲我
而暴我父骨也吾杜吾口矣自是絕不食令使其所
厚力強之不應積十日翛然而逝它邑令愧逃去御
史聞而嗟賞乆之下邑令爲祠世民令請以世民所
歸田金爲材費御史曰讐金也而資之以祠孝子安
乎乃議發他贖鍰嗟乎報讐快心事耳即使烈男子
能之然未有純恒不息因時處中從容之死如世民
者其在倫常不亦中行之聖乎哉即堯孔所稱奚讓
焉友人曹昌先自金華歸談其事時漏下三刻微燈
忽明毛骨爲悚退而繹其事欲爲作一傳而質之曹
不能舉其父與讐二令及弟名母何氏聊紀其略以
待異日
書鷄鶴事
余恒以未明起禮誦而虞不獲時童子買一鷄猶稚
乆之始能啼然不爲置敵偶不辨其能鬬與否也園
丁以一馴鶴至歩中庭飲食自如鷄始自匿不敢近
己就食焉而稍親己又若有競者鷄倐起搏鶴鶴喙
其冠而舉之數擲乃下冠血涔涔流矣鷄復奮翼起
高與鶴齊然不能突其喙而入鶴復喙鷄翼而舉之
又數擲不下童子爲解之鷄尚竦身自淬礪也已復
前則爲鶴所蹈而數喙其翅羽離披散墜童子懼其
遂斃也抱而去息之它所浹晨鶴復食庭中鷄匿身
松栢間忽從後奄至趣其後距鶴驚不暇反顧而走
則追逐之走愈急逐愈勁匿跳入水中乃已又明日
園丁復以鶴之雄至謂其戾足以剌五尺童子者鷄
復持擊前鶴法擊之則敗遁愈甚自是鶴匿林左右
探伺計惟有走而已嗟夫鶴之形高五倍於鷄其大
三倍之其力四倍之鷄不以不相當故逆自沮鬬而
不以傷故退却從容以完其氣多方以圖其間掩其
所不備攻其所不能顧破其膽使不復振夫豈直悍
勇趫敢哉厥亦有膽智焉季路之所以飾而冠也彼
二鶴者但植立毋縮一喙足以逆十距無難也計不
出此而不羞走者何也汝獨不憂夫摩空之鵰俯而
盡汝技汝不血肉乎哉爲我語山司徒曰嵇延祖孱
且敗矣
紀漢昭烈關張諸葛畵壁神趣事
故漢昭烈皇帝與前將軍行荆州事漢壽亭關壯繆
侯雲長車騎將軍領司隷校尉閬州牧西鄉張桓侯
翼德同起義范陽破黃巾累戰勛至領豫州而義師
敗投劉景升始禮故丞相益州牧武鄉諸葛忠武侯
孔明於南陽之廬鼎足而贊成霸業所謂誼等昆季
情則肺腑寄者以心報者以身葢自古迨今君臣之
誼未有若是其殷且篤者攷之眞誥昭烈見爲酆都
之北河侯屬仙官籍而孔明翼德皆血食於蜀者累
世其威神極爲赫奕迨元之至治辛酉孔明追封威
烈忠武顯寧仁濟王天曆戊辰雲長封顯靈義勇武
安英濟王後至元庚辰翼德封武義忠顯英烈靈惠
助順王夫生爲明人沒爲明神則自古記之矣第孔
明不免再出而爲韋南康以功食於蜀翼德不免再
出而爲岳少保以忠殉于宋而雲長獨超然自脫於
輪廻之外其威神行天下萬世愈乆而愈大豈非我
天台智者之力攝之使入三摩鉢提耶今世人知雲
長之神而不知昭烈孔明翼德之神又不知雲長之
所以乆且大故乞尤生繪像於廟後之寢宮壁而志
其大略如左
紀胡僉憲二義僕事
胡僉事者諱某字某徽之某邑人也嘗舉進士爲尚
書郎其僉事而得貴州則以道遠故不携家而所從
蒼頭曰胡文訓文學者爲書室掌故最近能得其意
僉事所按部曰畢節嘗以早暮□行瘴霧中遂感脾
疾乆益羸削且殆文訓憂之甚曰吾故聞之老長者
言寢瘵非人肉不得起乃齋沐刲股肉血雜粥藥進
之僉事病爲小損居月餘益篤且易簀而是時文訓
方以股創臥疾文學痛不忍見僉事死曰死而倘可
代也吾此六尺直鴻毛耳即不獲代而主君卒不諱
孤魂在萬里外誰與從者有先死以俟而已遂自剄
其喉咽所不合者僅指許然竟不死而僉事死矣嗟
乎人子之於親有刲股而藥者人婦之於夫有以死
殉者此皆縁於深愛至契發於不得已之痛而始捐
其所不易捐是二蒼頭事僉事非乆寧復有以固繫
其心又豈有詩書禮敎爲之摩浹於胸腑而一旦慨
然爭先而赴義若此人心固不與末俗而俱死也僉
事之治畢節即安氏酋地安氏之先君長不知其幾
然代有簒逆矯攘之禍僉事所治多惠利拊循之政
既浹而始以樽節退讓誘之其人且入笠矣今又能
感其僕以義其僕又能奮然以義殉其主誰謂夷非
人覩此而不奮發興起哉吾鄉侍御毛君按貴州而
得其狀書謂余先生好稱節義事故所紀任韓二館
人人人稱之矣其爲我紀二蒼頭亡何行部至畢節
畢節人築祠宫請祀僉事侍御善而許之復書謂余
幸終此諾且爲刻石而壁之祠以風夷嗟夫孰謂夷
非人哉自是而有親上死長者二蒼頭故與有力也
雖然微侍御君闡之夷且以二蒼頭用他故死即死
而不見述何所貴死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六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七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五鹿子傳
五鹿子名仲山字仁卿居自號五鹿不知其所以而
康太學時萬嘗乞余詩戲之五鹿嶽嶽云自是頗有
知者五鹿子之先陳虎林人也而徙家華亭其王父
某與中表張翁友善張翁亡子欲得王父子子之而
王父指其季曰以乞汝季遂冐張氏稍長能自樹立
起家娶婦有丈夫子四而五鹿子復其季也少惇敏
通經術補博士弟子而諸舅奉化令徐獻忠者以才
高傾一時鮮所許可顧獨善五鹿子毎入謁必緩帶
接膝爲竟日談時語人是子何必减殷家韓康伯也
父季念以諸子長其人羯羠而屋舎陿不能容始議
析箸而材五鹿子小欲有所私而五鹿子讓弗取取
最下瘠者顧獨與其父母偕五鹿子之治經術精試
頗褎然得旣廪扵官以其業教授諸生諸生日益進
所奉脩帛足以資共養父白屋中不至絕甘毳也而
五鹿子益夔夔孝謹一兄仲友一弟仲甫貧不能具
饘粥各有子不能室五鹿子爲之食其父而室其子
一兄仲孝瘐歲賦被繫爲之悉槖以償而出之女弟
適郡文學胡生五鹿子重其行憫其貧爲撫諸甥若
子婦父朱貞悔蚤世五鹿子旣已治葬而曰吾不忍
其嫠與孤也别僦舎迎而衣食焉及孤之長而授偶
子之婦父趙完素亦蚤世其嫠與孤如貞悔也五鹿
子顧其子曰非而所能辦吾且資若諸所以待之亦
如貞悔五鹿子之父母居恒謂吾唯一子葢終其身
不復就它子養殁而調棺殮卜窀穸亦唯一五鹿子
也五鹿子性又好施予人或相謂夫已氏者以窶書
生而終始奉父母推及兄弟子姓外家無弗共者豈
其有所受丹術耶而司其橐則弟子後先所奉脩帛
如洗矣扵是督學御史禇君郭君李君廵按御史邵
君田君毎行部輙以行誼旌五鹿子青浦令屠長卿
羅██至表其廬以比扵鄭康成五鹿子恂恂如弗
克勝也諸美五鹿子者贈之詩歌累百餘篇有稱經
明行脩者盛世醇儒者
弇州外史曰五鹿子以授經聞東南而其弟子如進
士田烱鄉進士宋資太學康時萬諸生張邦塋僅數
曹然亦不盡顯顧其被服儒素雍容樽節有西河之
風識者推本所自而得五鹿子雖然余竟不能定五
鹿子爲何如人也
長梧封人傳
長梧封人者顧其姓汝玉其名栗如其字吳其里其
稱長梧封人者何顧君以子貴凡再受封封皆五品
故自稱封人曰長梧則引莊生據梧語以自况也顧
之先爲越支庻自句踐起而其後在孫吳以至六季
皆最爲甲族自王謝繇北來顧始稍乙 明之初以
豪徙京師有支子贅扵張得不徙然遂從張幾失姓
久之始復已而其孫顯復贅扵吳亦幾失姓子鉞篤
行君子人也入貲當得官不肯仕以終有丈夫子二
君其仲也嗟乎顧之得爲顧難矣君以甲申五月十
三日生而其父難之曰五月兒不祥法不舉舉且妨
父大父呵之曰孟嘗君不云乎即以長齊戸妨父者
高其戸使不得齊何害遂舉君而俗故稱竹不易徙
至五月十三日而醉徙之茂君異日歎曰竹醉而徙
乃茂者全其天也吾之生以天全哉遂自號曰竹醉
生老更稱竹醉翁云君貭潁甚讀書一目三行下爲
文有奇氣且肄愽士矣而父坐鼓鑄株累當戍獄甚
急君上書讞者辭甚哀懇得不庾死然業少挫君益
發憤讀書二十七補諸生試扵學使者得第一人遂
廪扵庠君旣少罹家難已而爲盗憎槖如洗併去人
所典衣物稱貸而償之曰盗非憎諸彼也家貧徙箸
入城顧必得今博士王敬臣巷而隣之曰吾以觀德
也博士亦能知君君以母韋太夫人漸老而有子其
志工制科業即委之書曰吾有餘力籍供養母不能
從少年伊吾當是時君所與社中習制科業者今袁
宗伯抑之發解南省擢進士友壻申少師士章雖蚤
逝然有子汝黙狀元及第君旣以奇其志嘗撫而笑
曰吾不敢望抑之若能汝黙乎哉未幾而其志膺選
貢韋太夫人喜君曰未也其志遂連第進士由長興
司理進同知南昌府考最扵是君亦且貢矣舎而就
封或謂顧君嶽嶽佹得官奈何舎而從皃子章服君
笑曰吾不以一日佚易升斗也君故好爲詩以不獲
意扵名塲則益工詩諸所經變態憔悴愉適之境與
游覽酬酢繾綣乖暌之際一扵詩乎發之居謂愁欲
以當飲饑欲以當食倦欲以當偃息天下之快多矣
度非詩不足當也其深思之極見若爲雕劌者然要
歸之自然卽率爾而爲之若不經意然求其不合扵
古者鮮也所善皇甫子循司勲劉子威侍御張幼于
周懋脩二太學倡和無間其志入爲工部郎君間一
之京邸視之少師爲開東閣行酒脩甥禮甚備歸而
以詩贈君且悵然曰竟不能停阿游駕耶君念欲徙
居行求得故朱中丞先生紈祠傍舎曰吾去孝子而
得忠臣故快舎傍隙地結廬讀書其中雜蒔卉藥苐
使獨多竹謂孺子毋忘醉時吾得長如竹足矣君甚
好行德而自以窶故傷其德之不能偏一日歎曰使
吾獨行德孰若暁天下使人人自行德哉扵是採古
經傳格言及子史稗官之紀凡善福而淫禍者會而
梓之爲樹德録二卷其言天人徴應之理核矣曰無
爲而爲善者固鮮也誘而善去誘而惡奚啻千里今
年丁亥君年六十四治壙扵虎丘之東塘游而樂之
爲詩見志且語其志曰吾甚嚴瑯琊王先生幸及吾
之見之爲我乞一言
弇州生曰吾吳最爲天下雄郡金閶之中崇甍腴圃
相望封人舎而之乎磽确之區求所謂賢者祠宇而
隣之此其意寧與伯鸞之依臯氏異哉世所共榮不
必有之世所共諱不必無之以詩自適優游天年抑
亦逹矣乃所謂樹德録者指近而警深守約而施博
甚哉封人之工爲仁術也
大理卿宋公傳
宋公者諱儀望字望之其先丹陽太守哲徙吉水爲
吉水人已又徙永豐定爲永豐人公之曽大父邦鉉
嘗輸粟助邊拜綵幣羊酒之賜里人榮之大父七品
散官魁昻父聞義以公貴贈吳縣令再贈御史公之
爲諸生也數試扵有司輙冠然省試而屈亦如之旣
薦即第進士爲吳縣令未幾即擢河南道御史移疾
歸復爲御史御史之未幾即超爲大理右寺丞已落
職補知夷陵州未上即拜覇州兵備僉事亡何超爲
大名兵備副使移監福建軍尋削二秩需次久之補
四川按察僉事即復爲其按察之副使移視福建學
政以婦卒自免歸道遷其省叅政即入爲太僕少卿
甫上遷大理左少卿遂進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廵撫
南直隷提督軍務粮儲久之以功遷右副都御史攺
南京大理寺卿已轉大理卿有所齟齬乞歸需次里
中而公卒矣公之成進士自丁未以至戊寅隃三十
載一居憂一移疾一自免再坐謫再需次而其起家
與遷移之峻且速大畧亦相當公之不出天下以爲
非公無可與任者而及其旣出則躡而肘之必不使
其有以自遂其在下位苟遇一名缺亦必念及公以
爲非公不足當而旣遷之後復噏噏訾訾互見指目
以躐致累公葢公之才識果敏精神煥發足以鼓舞
人之視聽而時亦一中其忌至扵遒骨勁挺高論橫
溢必不肯舎己而狥人之好其忌者與知者錯而爲
公屈伸最後知公者方柄國舉東南腹心之地以委
公公亦竭其力以大有顯見天下方延頸兾公之大
用而卒不勝其忌者公亦老且不起矣嗚呼人耶天
耶始公令吳而其邑人猶少之公不動聲色發擿奸
弊如神胥吏洗手而治念諸區所苦者長賦而長賦
所苦者長運徃徃破家公倡諸區各出公田以贍之
所出田畞計本受田爲差次即貴勢無得免者民以
不困虜大入寇餉不給大司農計專官併責吳舊賦
人洶洶且竄公白郡榜慰之而條處其緩急竄者復
矣乃與比邑合而置義塚扵六門之郭禁毋得水火
葬吳俗幾變言公偃故吳人公創文學書院以祠之
與諸生講道肄業其中後皆出爲名公卿如今魏郡
太原二相國其表表者公旣精扵法比時時麗情兩
造數百人不踰時解去而它所經畫撙節皆出人意
表故旣徵而人爲尸事之爲御史時上書論大將軍
仇鸞擁勁兵居肘腋間挾虜自重無人臣禮時鸞恃
寵驕甚聞者爲縮舌 上雖内私鸞而無以易公寢
不下未幾鸞暴死事露僇屍及妻子公意益發舒陳
時務十二策爲識者所重出按河東鹺持法亡所狥
許鹺賦簡少事公創河東書院申東越之學以與諸
生講習多興起者移疾歸省母病痊復爲御史司大
計時公之鄉人幸相有所暱子橫而貪公欲糺之不
果因論邊事遂及東南而以督臣胡之淫侈撫臣阮
之婪荒請攝治之二臣暱子之心膂也以是不悅公
而會公督視 三殿大朝門又中貴人議工直日一
鐶公不可又欲悉易 殿阯石公又不可第易其燬
弗堪者而暱子私賈人五千金屬工部歐陽尚書者
辟與工事公又持不可扵是衆怨叢矣公之遷大理
丞暱子自以爲公功公無所報謝而逡廵引避以請
急歸適風霾變幸相欲有所廢樹及大計吏而尚書
遷吏部與暱子比而謀讁公公之兵備覇州也前是
有西寧侯者道其地盗夜迫之倉皇溺死盡剽其資
財詔捕之格甚峻公鉤得其渠黨悉置扵理覇人慴
公威神竟公任無竊發者涿爲畿南輔公請城之最
爲堅完又疏豁洪武以來養馬逋稅民大悅其自大
名移閩監軍名爲材公而實逺之且困以兵事後太
宰扵公按鹺時有所不悅故也公至閩與大帥戚繼
光合筴破倭鹵斬無筭入與棘事所撰程式義冠一
時籍籍稱公有文武材而計吏之讁復下矣太宰脩
前指必欲斥公以快而考功郎一儒力持之曰宋某
材且法不至斥必斥宋某請先斥郎乃止議讁而公
方從容逰武夷賦詩歸而灌園讀書意甚適也屬邊
事棘廷薦公者前後十八疏扵是公補四川按察僉
事以至復爲副使視福建學政一以 高皇帝卧
碑訓諸生而時刻東越理性諸書翼之所以鼓舞振
德尤備自是叅其省政佐太僕大理皆不久遷無可
見者其撫南直隷九郡則自江陵張相國居正所謂
知公者也公故令吳深暁民間疾苦與吏弊風俗至
則一切務爲寛大而扵雲間金壇溧陽豪貴人之匿
賦而以重累單赤者亡所縱貸諸郡邑中水公上書
請减歲租發儲粟以賑水不大災是時海警稍解吏
士諱言兵而公獨與兵使者王叔杲計益脩餘皇鍊
卒伍飭戎器申嚴賞罰亡幾倭果狎至公遣舟師三
覆之扵外洋俘斬虜口奪仗器甚衆公扵清濁靡所
不揚激而所敦勵尤在忠節會有詔雪靖難死事諸
臣公謂金陵其死事所也建表忠祠聚而祀之公之
鄉人宋揚邦又以不屈女直死江寧其祠與墓在焉
而墓且湮矣公行求得之爲置封樹因故祠阯宫而
歲饗薦焉太常卿袁公洪愈國子祭酒姜公寳皆里
居非相國所急而姜尤甚公力薦之意與左使瑣臣
繩公公不顧人以是知公雖以材見器相國要之不
苟爲附離者坐與御史論塩盗事相異同公廷辨不
少屈雖入爲廷尉猶用前隙指訾公公所部一郎病
狂易嘗闌入交戟肆侮公置弗較也而郎猶時時毁
公偶有中之者遂繼及之相國絀其說然猶小停公
任以解公遂决意不復出以至卒海内咸惜之得年
六十有五耳公生而磊落感慨有大人志一日讀宋
史至秦檜陷岳武穆事掩卷而歎贈公恠之對曰令
兒生其時不飲血而碎檜首者有如日又讀唐史裴
度傳所謂賊滅則朝天有期賊在則歸闕無日大嗟
泣曰壯哉男子當如此耳贈公謂公當以名義見媺
且必能爲縣官致死力公工扵舉子業負重名然好
習史漢書及少陵氏詩善其言矣偶從鄉先生聶貞
襄公豹所得聞東越良知之旨而服膺焉東越者故
王文成公守仁也公遂游貞襄公門已又游歐陽文
莊公德鄒文莊公守益門貞襄及兩文莊公皆重公
以爲能負荷大事最後印證扵故羅文恭公洪先其
詣益醇深時方議以文成公從祀孔廟而拘儒或難
之公曰是未易以口舌争也乃著或問一篇反覆數
千言大較謂尭舜開道心精一之傳未嘗求理扵物
牿心扵外孔門大學首言明明德明德即道心之靈
覺不昧者然則明明德之功要在致知而訓故之士
乃謂致知者推極其知識是求之物而牿之外也文
成公指而示人曰致吾心之良知而已是知也孟子
之所謂孩提之知愛知敬顏子之有不善未嘗不知
也然則得大學之本旨而上遡堯舜精一之傳者無
如文成公公之或問出見者無不爽然後十餘年卒
以王文成公論祀公扵學能識其大其爲人氣豪不
帖帖細瑣然内行特純篤贈公有五子公最晩舉能
得其心殁而公哭之毀悉其婦槖裝以營喪葬母太
夫人九十矣大會客稱觴爲樂比畢會入而視省者
四五公時已踰艾猶烝烝然孺子慕也所受產室悉
以讓諸兄兼爲行履得好田圃輙買益之推而至扵
三族之親以逮踈者又推而至扵交知及閭左亡不
沾公之德以爲恒卒然有凶吉取之若寄公亦自忘
其德于人少喜其邑之陽山以自號有詩曰陽山稿
晩撫吳又喜句曲之華陽盡褎其詩文目之曰華陽
館集始難子子仲兄之次子瑜已而自有子曰珝曰
玘曰珽有女婚嫁皆名族詳胡觀察直行狀中
弇州生曰胡觀察曽中丞之稱公古文辭也謂世之
師述遷史漢者刻意劌心雕鏤模擬其極至扵盗哭
爲悲借笑爲歡公毎歎以爲中古影子一切掃去之
咏歌必性情論議自道法因其固然本其誠然嗟乎
文不在兹乎哉乃胡公又謂不佞齊名公夫不佞惡
能齊名公記在燕中與公還徃然不數論文叩其學
亦不甚酬返獨酒間爲歌孟氏牛山之木章擊節咏
歎低昻宕佚不假長字而余心豁然若有會又若有
創警者夫公之益我深也若公所遘際在通塞之間
躓則必起起則必躓以爲人乎人所不宜有天乎天
所不可解雖然公所自立扵天人之外者微矣
徐節婦湯氏傳
國家扵嫠婦未三十而守志者及其踰五十也而旌
表其門閭所以風勵女德至隆重也然徃徃多蹈常
而食腴無甚危甚艱之事以拂撓之僅守其一節以
終其身而已君子猶謂之賢要未有嬰百罹出萬死
而卒以其孤濟若徐節婦者也徐節婦者湯女也湯
在宋以睦見旌爲義門凡二十傳而爲津津無子僅
有一女曰節婦生五歲而津死母吳抱季之最少子
而子之節婦待之甚雍容無間父所遺槖悉推以與
之不吝也十七歸徐君██甫四歲而失母七歲而
失父父故豪負氣誼與里中讐家相鬩夜見搆以不
良死節婦之事徐君固柔嫕相愛然不欲以狎進間
與道兩家變難荼苦未嘗不嗟咨涕洟也乃徐君及
其父死時狀則齒齗齗髪上指冠矣而會徐君讀書
屬文露其潁已又露其憾扵讐者則益懼且妬之節
婦年十九生子明德僅彌月而徐君中寒疾頗谻讐
者賂醫故左其藥遂得死節婦痛極絕而復蘇者數
矣已屏湯粥弗進時徐氏獨世大父子先夫婦在婦
沈孺人指明德而撫之曰若夫所爲血胤者此呱呱
耳若從而夫死誰與乳此皃且也何以見若夫地下
節婦乃勉强食而斷髪毁容不櫛沐鐍戸垂幌親族
罕識其面當是時沈孺人倦家政而才節婦悉以委
之節婦爲謹槖鑰治酏醴御臧獲秩秩有度子先有
三女晩始舉一子後明德節婦之字之猶明德也三
女之視節婦非嫂也而姊矣而亡何沈孺人卒節婦
乃獨處自治炊廢丘之鹵百畞人或謂所受王父遺
不均以動節婦者節婦指明德而謝曰是皃苟有立
寧遺產足埒哉扵是夜誨明德受書篝燈熒然機杼
聲與佔畢先後矣明德小懈即跪之庭責數甚苦曰
佚汝而成汝懈是吾負而先人也涕泣數行下明德
益自感奮補博士弟子有聲然婁試輙不利最後以
倭難匿身幕府上績簿天官授寳源局爲大使迎節
婦京邸具冠服伏謁節婦愀然曰吾不望汝僅僅至
此雖然亦足酬而父矣吾聞之孝弟忠信禮義廉耻
此八者古人之所恒言而今人之所希備者也勉之
毋以禄薄而怠事毋以官冗而挫節明德頓首拜受
教以故居官有廉能聲當 穆廟時 國家有乹清
永陵諸工役明德皆與勞霑賜金幣者凡二十餘次
以壽節婦節婦未嘗色喜曰小臣辱 上恩何以報
塞葢節婦業四十六而有司以狀聞御史年不應格
唯歲給粟帛而已又十年而明德具疏上 請下御
史驗實大宗伯奏如例 敕旌其門扵是粟帛有恒
給而會明德滿考貤贈徐母如其官而節婦之旌典
適下焚香望 闕謝 上恩已晲明德汎瀾久之曰
若所以爲父母足矣吾不枉撫若明德用節婦教數
却商人餉罷之日其槖蕭然跪謝不能供養節婦笑
曰吾已長齋事佛何所煩汝簋且清白吏養故甘也
乃率明德婦課督女紅而身從三孫授經夜就燈一
室曰老者與少者孰勤也及兩孫經明補博士弟子
已復舉曾孫乃懸徐君像指以告明德曰吾不自意
全又全汝今實見汝三子一孫吾且下報而父矣明
德貧然好客客多長者節婦至脫簪珥爲酒費毋使
罍耻明德又間購古文奇籍名畵以空其槖婦亦弗
問也用是得賢雅聲而節婦年七十五矣忽中寒疾
且殆明德露禱扵天中夜忽聞空中有聲若擲石跡
之得異香驚喜甚液湯而飲之病蘇食飲如恒時居
半月忽語明德曰明日午時良乎吾欲見汝弟弘德
弘德者即節婦所依沈孺人時少叔氏之子也叔氏
卒節婦居恒鞠之如叔氏而加誨訓成立爲諸生日
午弘德來悲喜駢集慰語者許時俄一笑而逝旣殮
顏如生踰年明德葬節婦而來謁余曰先生惇史也
其爲吾母傳以示後世
弇州生曰是所謂嬰百罹出萬死而卒以其孤濟者
也夫死事易成事難則自古記之矣吾所悲者節婦
六歲而稱孤女十九而稱嫠婦以其身爲兩宗殉者
七十年以比扵丈夫子則文信公夫信公之所爲艱
虞者十年耳然節婦之晩而成則勝之嗚呼賢哉雖
詩所稱栢舟何加焉
周文恪公傳
周文恪公者諱子義字以方世爲常之無錫人業儒
而至 高皇帝時有志善者以滇中役攺隷軍籍顧
其人倜儻負氣更用是起家有五子仲爲昌言昌言
子鑑鑑子濬鑑濬俱以公貴贈如公今官贈公濬工
詩善書里中縉紳慕稱之然以好行德不事家人產
產漸挫而又難子年四十七始舉一子又三年而舉
公公生而端潁異凡皃五歲受書輙誦十二能屬文
十五見其業扵鄉進士殷君殷大奇之勸其出就試
公謝學未成弗果十八試扵督學御史馮公褎然首
列遂以諸生應試不利歸而益勤苦自力爲舉子業
旣而歎曰大丈夫乃以一第市耶謂日所啞啞佔畢
者扵身心有絲髪益否也乃悉取五經熟涵泳之旣
而取程朱諸大儒章句醳之已取漢人注疏叅之融
融如矣乃復取濂洛關閩與薛文清王文成蔡祭酒
之遺言而體驗之稍筆之書其翼經傳者曰彀語凡
二十卷其發抒所獨得者曰日録見聞凡十卷扵是
公之學成矣里中弟子負笈請受者屨恒滿至籍其
束脩之贏以供贈公及母吳淑人甘毳而公躬啖蔬
素衣韋躡屩自若然至當省試輙以不應令報罷人
或謂公盍少貶就時趣耶公謝曰毋以爲也我固當
有合而贈公及吳淑人相繼捐館公毁瘠逾禮旣服
除爲嘉靖辛酉遂薦于鄉明年復絀南宫又三載乙
丑會試高等對策復上第選攺翰林庻吉士讀中秘
書所試詞賦皆甲而公意乃不篤好曰此與舉子業
何異益治經術明習國家典故章程諸以筆墨事請
者弗盡酬也復用試高等留拜編脩明年爲隆慶戊
辰分校禮部試得今光禄卿余懋學等二十人皆名
士與脩 世廟實録奉冊封周之泰寧王王國津送
直可百金公悉返之分理制誥充經筵展書官公扵
實録所任繤自嘉靖丙戌以後八年事扵議禮制度
最名爲繁鉅公考據剪削亦最名簡要有法未及就
而遷南京國子監司業公至日坐堂廂與上舎諸生
講說經義務爲精深推本聖人所以立言之指而其
課業皆手自甲乙最爲剴當諸生人人心自喜以爲
不虛值即陽城韓愈而下無論也當是時萬文恭公
余文敏公相繼爲祭酒其人介通不同同扵推服公
至取司業所定規條爲祭酒絜法而是時公所舉士
余卿治南垣嘗極論朝政得失扵相臣操切有所剌
譏相臣旣已逐余卿矣而疑疏草自公手啣之而公
昉之官至考三載績亡一尺蹏以通相臣車門嗛嗛
露辭色會畱都大計吏吏部尚書嘗交關公公一切
禦以理亡所狥尚書窺得相臣指欲謫公以逢之而
伸其恚賴諸公持之力得亡它公始中蜚語即掩關
卧曰是不難我襆被耶諸生日伺公門環泣請留久
之稍出視事後以資次攺北前後通六載始轉司經
局洗馬兼翰林院脩撰祭酒今少傅許公貽書公曰
忠信蠻貊尚行之哉意葢有所指也萬曆己戼主順
天試禔檢無小訾亦號得人兼清兵部黃吏無敢以
率畧進者庚辰再分校禮部試公故治書而攺閱詩
如夙治所得名士視戊辰尋遷國子祭酒其教授諸
生約畧如司業時至釐革姦蠧節嗇浮費積金錢數
千緍拓飭公廨一新不以煩縣官則非司業所任也
當是時相臣雖不專爲忮而待公猶落落公殊安之
會其卒始遷禮部右侍郎兼侍讀學士尋遷左侍郎
知貢舉充會典副總裁已解部事顓訓庻吉士俄進
吏部左侍郎掌詹事府其兼學士總裁會典訓庻吉
士如故公喜曰吾知所以報 國矣庻吉士晨朝公
未嘗不諄諄以爲己之實學訓之也間與論天下事
及 祖宗彛訓而後傍及秇文曰此若所繇貴也雖
然非若所急也會典總齊百司庻務公故長扵其學
而至是益加精毖目披手校昕夕不倦臺諫有請以
明先儒從祀文廟者公首以王文成守仁陳檢討獻
章應而蔡祭酒清胡布衣居仁章文懿懋吕文莊柟
亞之下禮部會群臣議祀王陳而布衣與焉公旣爲
侍從長而禮部以尚書缺請廷推首侍郎沈公公僅
居次旣内閣以輔臣缺請時居憂者禮侍太倉王公
及吏侍山西王公得之前後皆越公序公泊然如弗
聞也或謂公不當去乎公笑曰以我不任去固當以
我不爲内閣禮部去非臣節也書不云乎伯拜稽首
讓扵夔龍滿三載賜鈔緍羊酒同尚書贈封如令甲
嘗以病痔告賜體薦醪米醬菜同閣臣尋偕太倉公
主會試所得多恢奇博朗之才程文爲天下式而公
大意乃在崇雅敦實扵叙辭諄諄以萬石君不言躬
行爲勉有某御史者希指謂公兩見抑爲不能其官
而妄詆訶之然不敢及公行履公上疏乞骸骨優詔
不許會典成公功最多而以校讐故耗精力比且上
而公病一昔卒矣 上聞訃震悼而會閣臣用書成
得叙遷乃併上公功特贈禮部尚書賜祭者二行人
治葬一切用尚書恩申謚文恪公爲人孝謹天性奉
贈公吳淑人獨能得其心皆以老壽終然居恒自恨
晩逹不逮禄養語及輙愀然攺容歲時烝嘗未嘗不
涕泣洒地也事其兄恭甚時捐槖以成其義名衣食
孀姊畢身無倦色又爲之字遺孤如子燕居獨處恒
欽欽若對大賔疾言遽色不以加扵儓獲其御子姓
直萬石君試序所爲諄諄葢身有之也扵物無所嗜
好所嗜好獨書禄賜購積餘萬卷咸手自校讐前後
典試與成均所造士仕宦幾徧海内絕不以毫髪私
干之亦無敢以私請者大商林姓者故暱而交公公
旣貴請以五百金置邸公謝絕之曰吾不復與而交
矣邊之撫臣致賀金滿百公大驚曰以一撫臣而賀
金百其爲百金當不訾何以飽戰士哉却不受公時
自謂楊氏父子四知三不惑庻幾有之志伊學顏則
服膺而未之逮也公旣以明習掌故聞公卿間有疑
難事輙問周先生云何公事爲條荅無爽然未嘗露
德色所著書自彀語日録見聞外有中書直閣記評
列後先宰輔賢否甚晳秘不以示人 國朝故實幾
二百卷有四子俱才而長爲炳文以公蔭太學生創
公行實者
弇州生曰周公繇孤生起田間終始不離石渠成均
之地操觚管者二十年而至通顯可不謂遘際哉雖
然春秋僅五十八不能開下壽秩僅第三品不能登
八座扵職僅侍從不能叅預大政天扵周公何豐始
而終嗇之也嗚呼當隆萬之間天下之文極矣公獨
欲挽之以貭而盡歸扵實用令公不死而其所操攝
雕虫之士屈而經術行誼伸僇力而致成康文景之
治景光當何如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七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八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大僕寺卿羅公傳
羅公者諱良字虞臣仕而至太僕卿嘉隆間名臣也
系出豫章之西山唐宣宗時有吏部侍郎淼者與宰
相抗而得謫吉别駕以死遂爲吉之射洲人吏部之
後多顯者幾三十傳而至公王父雲濵父彥宏俱以
公官贈爲太僕卿彥宏則已先封吏部員外郎矣公
生而潁秀異常兒十歲能屬文治禮經十三出應試
有司少師徐文貞公階時方視學政以諸生尠習禮
者令諸習禮者悉令補博士弟子員郡試扵省而以
繁纓命之屬辭俱錯愕不能憶公獨能憶而扵辭又
獨工文貞公大奇之捉其髫曰勉旃吾候若扵長安
公車間也葢文貞公時方有宫洗召云公自是爲諸
生儁聲藉藉矣弱冠舉扵鄉爲第十人又六載應南
宮試而文貞公以次相出主文得公爲第五人大喜
曰故髫而受余記者耶及對公車策又奇文貞公欲
拔之上第不果時方議館選尹學士臺謂諸少年有
朗俊出君上者乎選可十全取也公逡廵弗肯應曰
吾不長制科業然公實長制科業僅從選人資得大
名府推官甫至而屬邑有得遺馬者令疑之曰此必
盗也考究使株引盗侣六七人皆坐法業已有成案
矣公持不可曰奈何以意陷人盗遂得釋自是數從
直指使出按部公能精心扵比詳之學而大指寛輔
法而行又少年美姿敏口前後直指非一公入白事
無所不當意即有疑恚見公輙解公以是益得發紓
時燕齊之境不困賦而困養馬故事養馬而免賦者
爲牧地賦金而免馬者爲餘地後併賦金地悉通融
養馬矣久之賦復如故公曰餘地何罪而重困之乃
更爲調停蠲减自是得蘇大司農以東南倭警三輔
兵不時調欲提編次年徭額輸金扵庫以俟軍興需
諸郡邑守長咸唯唯公獨曰三輔正額苦旱災不供
者以十萬計而更從額外徵且不過勺水耳此溢則
彼涸非計也白之開府卒緩之郡有黃河小灘者河
南轉餉會也故近郡而無城戍徃徃爲盗憎公曰何
不徙餉扵郡郡當無警其言不盡讐至今患之公以
司理績冠三輔薦牘婁上入爲禮部主事攺吏部司
勲郎數更諸曹至司封郎中馳父太僕公喪歸服闋
即家起考功郎中以次補文選公旣入吏部益自矢
爲廉愼孜孜人材多所登進而獨不能狥鄉里宗戚
私人有以唐李絳語諷者公笑曰綘耿介它有所不
可獨扵此可余多通不能如綘它有所可獨此不可
吾非慕爲魯男子也信所見而已及其秉選事則文
貞公當國而楊襄毅公博領部二公負天下望虛己
而委公思所以報之益謝絕一切干請雖公望翕然
歸公而見絕者不能甚慊其意屬當考六載績扵御
史臺故事以一六日廷謁唱名而後過前公考者臺
有所假借矣至是復欲勒公如約以示強公謂御史
考績吏部不必一六日不唱名也何故難我吏部郎
且郎扵選務繁安能輟日而狥彼上疏争之臺不勝
扵是諸御史内愧及公轉太常少卿則嗾給事并論
劾公復不勝則嗾給事御史之在南者繼之而公屈
矣公歸闔門養重不妄過從郡邑而太宰公意憐公
無罪上疏推轂良至得旨以太常秩外遷爲山東按
察副使眀年叅山西政提調試事程式文有出公手
者甚精所得亦多名士又眀年爲太僕少卿旬月間
轉太理寺右少卿尋轉左又眀年爲南太僕寺卿又
眀年攺太僕卿而適奉 兩宫詔恩予三代誥公便
道之里焚黃扵墓感且泣曰吾何以報國頃之屬疾
遂不起得年四十有九事聞特賜祭葬如制公故善
古文辭尤好讀秦漢諸家言與建安大曆韻語其在
大名時濟南李于鱗守順德出所業就琢劘于鱗器
異之會余以讞獄至而陽曲王眀輔爲同守余謂二
子毋以職事見余且得而客焉時布衣謝榛盧柟亦
與席爲一時盛事公入吏部汝南張助父業同舎郎
其相倡和可知也然吏部繁不能悉其日力而最後
官山東適于鱗遷汴臬過里官山西與余共試事俱
握手叙平生懽頗見其業一二朱兵部可大序公集
所謂與濟南太倉爲莫逆交者可大故太保朱公衡
子朱公公舅也公學葢亡忝宅相矣陽曲嘗以事見
郄扵公頗深公在銓部久一無所脩復及余至山西
一日公語余欲過陽曲飲余大喜曰是所望扵虞臣
時京山李師孟實偕之陽曲□飲遂交驩如初陽曲
余畏友余竊以爲不如公寛然長者
贊曰人不可以無年信哉令羅公無死而至今日其
亮弼作行之績炳烺當何如也文辭固餘事第公意
篤嗜之令無死而至今日其進隆古寧有涯哉余至
白下公之子從益愿而文手公事爲狀以其集來請
傳從益少不能悉公官中事故寥寥若此雖然信羅
公之爲鉅公大人矣
應天尹方公傳
方公諱良曙字子賔别號暘谷其先故河南人漢有
長史紘者避地江左至宋而始自桐江轉徙歙遂定
爲歙人方扵歙爲著姓然世隱約不仕至公而以經
術起田家鼎貴至贈王父泰爲中奉大夫雲南左布
政使封父祥慶爲工部員外郎再贈如王父而王母
母俱夫人公生而惇敏兒時即雅歩端視不與群兒
狎稍長從故王冬官獻芝受春秋業成矣而獻芝宦
去其鄉乃從其弟某游某関西吕文莊公柟弟子也
能守其師說飭躬砥行有關閩諸儒先風一見公而
器之盡以其學授公益守不變然至扵屬文辭則自
發其藻不盡繇師指以故補博士弟子試輙冠曹偶
久之舉鄉薦當是時今少司徒弘静視公爲族子行
少扵公二歲並以文學行誼籍籍公車間司徒公顧
先公成進士又三年公始繼之始翰林有翹材選人
或風公袁州寔當國可謁而得也公謝弗徃謁選亦
弗及而母姚夫人病矣念之乞歸省弗得得南京刑
部主事將以便養道聞訃奔歸自恨其不及也憂毁
有加恒病且殆服闋之吏部選人袁州當國如故公
亦仍弗徃凡一載所補工部主事當搉荆州木稅公
持操弗失時方搆三殿采木蜀中賈人恐見稽故咸
自匿比公任木無至者稅吏愳弗充額獻筴請搉舟
公曰吾來搉木非搉舟也木不至罪自吾分奈何移
災扵舟蜀賈聞公廉翕然咸就搉居一歲而課完其
羡餘二月公悉免之謳誦之聲塡道遼故王橫甚所
狎責監司守令不可計獨不以加公期滿歸以故事
用幣袁州子僅以二絲謁子怒以語袁州袁州笑曰
此郎陿澁故悉之毋強溷也尋進員外郎扵是封公
亦卒公毁瘠有加服載閱攺補刑部或以素不習三
尺難公者公精心亭治之若老吏更以是得尚書心
進郎中出讞畿輔獄公所平反以數十百計尚書無
爲異者後先俱報可東眀三寃獄久不釋公立剖之
時久旱雨澍應一舉人忘其名爲盗藪當死始公未
朝辭用事者頥指令出之公弗應而其人復行千金
以一剌入公怒叱之曰死狗欲汙我耶三尺不貸汝
至部立治之死 穆宗初遷河南按察副使職治河
河積隄防錢粟鉅萬以十數然不盡用之隄苟取節
縮名逼河而隄隄土爲阯而取其羡供邊至有私于
槖者河以故善潰公上書臺使者謂必逺河而隄逺
隄而取土雖勞費而久也臺使者賢之工成屹然若
山而計其不恒潰費更省扵舊公又時攝篆事清軍
伍名聲籍藉故相新鄭公不以望公擢江西左叅政
未幾遷湖廣按察使尋進右布政使復爲河南公之
叅政江西也屬左使闕公行使事扵財賦出入擇人
而授之潔法毫髪無所奸藏吏洗手而治迨右使河
南左使亦闕吏大出奇羡佐行裝公悉却之曰
天子不責諸侯琛我何以裝爲竟事無所謁贄扵是
右使廉聲隆隆起矣法當得大藩而新鄭去而江陵
公代之兩相不相能頗脩郄扵故相所知者至公而
曰是故廉安所得新鄭心而婁踞善地耶葢公之始
搉荆州稅也江陵以史官省覲歸其里司公狀而儀
之爲文以贈謂嘗過公署堵棲如比丘比滿圖書三
篋無楚中一物其操行如此即古傳記所稱何加焉
公乆無所謝至是乃以望公謂方使豈忘我耶公又
弗謝其語前後流聞銓曹窺而以雲南畀公葢逺之
也公孜孜奉法惟謹滇新嬈寇困扵軍食公調給無
乏浚昆眀池之淤者所灌溉皆上田價驟貴大出積
金帑以佐晉寧安寧二州城工民不知役公故暁積
箸初至庫不能三萬金中則三之季則十之葢首尾
凡六歲遂以富實冠諸藩矣而公念且老思歸移文
兩臺乞骸骨前是兩臺扵公積薦書數上皆不報至
是爲移主爵者亟鳴公屈乃遷應天尹甫兩月所釐
正井井而有傅給事林御史者相客也憸而貪謂公
來自沃私之公弗應乃取微指以老劾公令致仕公
聞之曰吾意也滇逺則歸應天邇則不歸耶即日巾
單車返谼中戒門者毋妄納客剌吾欲償我萬里勞
顧時時取師所授繹之身心爲實踐學諸可以自娛
佚者弗用也間一出徒歩山水間與田叟論暘雨較
豐歉若公府之跡可數已公内行脩尤篤扵孝友少
時嘗手自舂粲以供堂上飯客過而笑之公曰吾不
至乏一力欲以手舂志劬耳諸君笑者何也子舎無
私儲得少束脩輙以付家督伯兄卞難事公所以曲
事之者百方嘗從姻家行貸得十金將以充博士贄
遇兄有子母責即遺之曰毋問所從來也及在宦日
所餘禄時時共之矣兄以故降心而懽公晩節無間
程氏姊喪而有三稚子皆騃爲授室且立之宗黨姻
戚無不賴以潤者歸六年而卒得夀七十有一有五
子存者一貫一樂一敬一敬舉乙酉順天試第五人
報至而公卒一樂爲太學生乞余傳
弇州生曰方公所值三相君其一不知而聊容之其
□能用之其一知之而故抑之彼三相君者其智識
□量不大相徑庭也公斤斤一節故自如耳嗟乎士
□有命哉公卒而蕭太史良有稱之曰眀興以理學
□家者踐履篤實薛河東而下獨吕涇野先生一人
□公崛起江表私淑而逺宗之謂之砥礪君子非耶
余逺不能識公所詣邇者宦白下與司徒公游以貭
之謂族父實長者不愧蕭太史稱云
劉平湖傳
劉平湖者萬曆初循吏也嘗舉進士爲平湖令而賢
已入郎比部移南武選矣猶稱平湖者志績也傳之
者何平湖士民意也侯諱士瑗字元玉江西安福人
父朝傑仕爲郡别駕母曽安人生母曰鎦孺人其來
令平湖也尚少而貌頗清羸人頗易之侯賦性旣潁
絕而又能以勤勵自警策平湖最爲秀劇邑稅牘訟
牒日以百數所上臺察監司大府移不可指屈其受
諸移亦如之侯一覽輙不忘至扵博采土風民俗與
閭井困弊耳聽心計不測其所從入也尤能持見自
信即上官有所駁難不爲動必得請而後已上官始
雖難侯請久而竟心服焉以故侯益得發舒邑田災
扵水侯請蠲賦額若干眀年蟊害稼侯復請攺折以
紓之已復發儲榖食饑氓皆得報可它邑有躝巨室
庾而剽其榖者獨侯所蒞晏然又眀年旱侯蔬素降
服徒行赤日中以禱雨立澍應時婁儉而驟得歲稻
米頗嬴然無所徵值侯謂漕可亟米也俾入扵舟而
緩責其折人謂侯米貴先折賤則先米以是賦額足
而民不困侯亦自謂我非能爲民减賦也能以時節
縮之而已時賦長最名爲劇而苦收解侯酌取田畞
之奇以補之必使不病而後已仍著爲絜令已平市
司值黠猾不得低昻其價度民稍給矣乃以時按行
邑庠進諸生與談說經術親爲校閲文藝高下而激
賞焉時文廟與學宫俱隳圯侯慨然一新之所費金
逾二千不不以累民亦不大損公帑時報政者專下
天下有司均田賦俾搜其伏匿吏相戒惴惴計無所
出謂必溢額而後當其意又懼貴勢有力之人見扼
而不得伸且曰我姑以告成事而已侯獨不然曰
上德意之謂何而忍負之且我何知執政葢平湖自
海鹽割額田可六十一萬餘實田僅四十八萬而當
六十一萬田之賦其大豪駔奸又隂匿其田而飛賦
扵孱弱者孱弱者再出賦不足以是益重困而破家
至流亡比比侯矢扵神召集三老正平帥區役之能
者爲分界植標竅石弓歩鱗圩櫛見聽民自實上之
三老三老上之侯躬自稽之乃盡得實田之數使均
其賦額賦無所减損而孱弱者皆安大豪駔奸亦心
服不敢復有所乾没矣當是時均田獨平湖以最稱
扵是侯前後邑六載始得遷邑士大夫吏民皆涕雨
泣追送有至數百里外者歸相與立祠而記之且咏
歌之序之及侯卒而祠之宇益新歲時伏臘蒸祀勿
絕而士之賢者曰馮伯禋故太僕卿敏功猶子也奮
然謂必求天下之文可以不朽侯者傳而上之太史
得世貞布幣請焉世貞義而許之侯它事行當必有
葬之誌銘在弗能詳
贊曰余卧閭里時當大相之下均田書天下無不恨
之者至其敗而目爲罪狀何平湖之人更以是德劉
侯也然則大相之罪云乎哉昔者朱仲卿在桐鄉一
嗇夫耳其後宦重爲九卿至且死曰死葬我桐鄉桐
鄉之人愛我後果世世祀弗絕劉侯所任令德扵平
湖深而困無子吾不知嗣侯者之葬何如假令在平
湖平湖之人又奚不桐鄉若也若伯禋者無爲而爲
庻幾尤賢乎已
王贈君兆禎傳
王君兆禎者粤之奇男子也而生不偶君故南海人
而其先世徃來楚之陽山嘉其土風爲買田一成山
一區屋一廛附籍而受賦者且百年矣而君之父廷
舉早卒君奉母李以居時猶未舞象也而屹屹有巨
人志其爲制科文雋朗有聲實前是楚學使者校肄
陽山諸生諸生椎不能當其意而君之諸父羣從試
必冠諸生已不勝憤愧而君當試又能得學使者意
且復冠諸生乃謀糺其黨譟君而擊之君不得已罷
歸則之南海試南海試輙數千人君與之角時勝時
負然竟不勝而大歎詫曰天乎不我右也雖然夫豈
盡天益發憤自課責悉歛先逹之文有成效者加丹
鉛焉口嚅而心軌之然終不得補博士弟子業三十
餘矣而其子今侍御學曾早潁君乃延師誨之而身
自相琢劘時語侍御吾而師也旣侍御之業成喜而
呼曰而吾友也侍御試輙利補博士弟子諸弟子遜
之先生謂侍御可寛我矣傍舎起别館收族人子窶
而知學者置其中與侍御及仲子學韶季子學義游
而誨之更築亭榭鑿池壘石雜蒔花果馴禽鳥俯仰
甚適也客謂君家幸饒胡不捐一歲帑北游京師取
它途顯乎君笑謝客欲顯我吾嘗笑司馬長卿以如
是才而甘心訾郎藉令不藉 人主知以三賦而稱
天下後世即□錦江水庸詎能洗之休矣客不敢復
言而君恒謂侍御吾家故王姓也今而冐黃姓而不
能攺者以吾賤不能倡其族也葢王之爲黃自永樂
中負版者誤之故君雖負才器不獲暢間一露其潁
而賦性謙抑仁恕樂施而不責償急人先扵己子母
之劵焚者可指數矣南海里人困扵役度輸可二百
金君傾槖而代償之父有所育族人子未嘗以爲子
數及公長而割產以膽曰此吾父意也陽山大豪以
君嘗挫諸生謂爲贅籍乘而齕其產若干公奮與之
訟不已侍御間請大人所焚劵不啻產值若干君泫
然曰此吾所受大王父業也自吾而廢之不孝不然
者若敝屣耳然豪巧能得吏胥力君不時直竟病谻
卒扵道得年僅三十八君卒之十又三年而侍御成
進士以崇陽令最封君如其官制詞有云孝友謙恭
有濟物而無絕俗葢實録也侍御上疏叙姓所以記
請復之得報可五服之内外諸黃皆復爲王而陽山
之產爲豪者亦復爲王人曰凡君所不得志扵生者
皆得之矣其快扵地下當何如也雖然令君不死而
親見之又當何如也
弇州生曰君篤學宜貴直先產宜白有子而才宜覩
饗而皆不偶及君卒而一一酬驗若取左劵者天定
也人謂君得生見之快當甚余謂此足以快君不足
以吐君奇獨不見侍御三疏乎其脩德除奸遵 祖
制重王言飭近御杜諂諛不貴異物語語皆忠義之
發即觸龍鱗旁犯蜂目而不小顧此皆君生平之奇
而不獲吐者也君得生見之乃爲真快耳夫去君之
二十年所而有 王言有志有狀有序侍御之所以
奉君足矣而又徵余傳余亡奇何足以發君奇在侍
御而已侍御旣用疏讁再遷爲比部郎其他子姓詳
志中
胡元瑞傳
胡元瑞者名應麟其字元瑞嘗自號少室山人已而
慕其鄉人黃初平叱石成羊事更號曰石羊生人亦
曰元瑞殆非人間人也仙而讁者也遂呼之石羊生
元瑞父曰按察公僖母宋宜人按察公爲行絕類萬
石君而文彩過之所至好行隂德名位不甚稱以雲
南按察副使歸今尚壯無恙元瑞爲兒時肌體玉雪
眉目朗秀五歲按察公口授之書輙成誦見客客使
屬對必工九齡從里社師日佔畢習經生業而心厭
之已悉胠按察公篋得古文尚書周易國風雅頌檀
弓左氏莊列屈原兩司馬杜甫諸家言讀之按察公
奇其意弗禁也稍長遂能爲歌詩籍籍傳里中而扵
經生業亦不廢十五補博士弟子員非其好也會按
察公拜尚書禮部郎挾與俱度錢唐過吳閶汎揚子
北歴齊魯趙魏之墟至燕市而止所經繇吊古即事
徃徃扵詩歌發之而是時南海黎惟敬歐楨伯梁思
伯吳郡周公瑕吳興徐子與嘉禾戚希仲沈純甫永
嘉康裕卿先後抵燕發元瑞藏詩覽之咸嘖嘖歎賞
折行請交至扵琳宫梵宇高會雅集元瑞以齒坐末
坐片語一出無不怳然披靡自失也曰使用昔賢隷
事奪席例吾曹無坐所矣臨淮小侯李惟寅慕元瑞
甚使客簒而致之爲上賓旬日不聽出惟寅用是亦
以詩名而周宗正灌甫者雅自負風雅有人倫之鍳
貽元瑞三十韻首以北地信陽相屬元瑞益自信尋
以按察公外除元瑞歸從母里中母患頭風甚劇元
瑞委身醫藥間日夜扶侍不休母頭風良愈而身過
勞得清羸疾矣因跳匿金華山中而會大司空萬安
朱公衡還過蘭谿朱公故從燕見元瑞詩而驚賞者
至是從山中蹤跡得元瑞以書要之而泊舟待三日
元瑞感其意爲長歌七百言以贈朱公朱公袖示督
學使者滕君伯輪曰勿失之天下奇材也滕君輙破
格爲檄受餼學宫且趣入試兩御史御史再試之再
爲諸生千人冠已薦鄉書上公車報罷元瑞意殊不
在一第其所游從皆天下賢豪長者然所當心獨余
兄弟與李觀察于鱗汪司馬伯玉吳叅政眀卿會于
鱗死餘皆散處不相及久之意邑邑不自得而會弟
敬美與觀察公同年過蘭谿謂觀察吾欲就阿戎談
當勝卿遂即元瑞劇語二日夕臨别握手不忍釋曰
吾扵詩獨畏于鱗耳已矣今庻幾得足下又曰幸與
家中丞同世胡不一及門即卒然抱于鱗恨若何時
余方禪居曇陽觀稱病謝客聞元瑞來喜不自勝與
語久之出其所著少室山房詩余得而序焉所以屬
元瑞甚重而用是頗有齗齗者余二人俱不顧元瑞
乃高卧山中不復就公車而蘭溪令喻邦相豪扵詩
與元瑞意合忘形爾汝嘗與偕過趙學士靈洞山房
倡和連日夕元瑞之卧山中凡六載而始就公車至
都下遇張觀察助甫助甫余兄弟友也奇元瑞詩擊
節曰二十年亡此調矣元瑞亦奇助甫詩晤賞亡間
且各自恨相遇晩試復報罷時大司馬張公肖甫靖
浙難按部過元瑞里元瑞避弗見張公謂按察公公
兒佳甚故知之今者難我得非以使者惠文嶽嶽耶
爲我致之錢唐請得具賓主禮元瑞乃強爲錢唐謁
而張公果以上客客之會伯玉來湖上大將軍戚元
敬系至伯玉數與元瑞相聞問把臂劇驩出元敬所
贈七絕句詫之曰大將軍健兒也乃能作文語不下
沈太尉曹竟陵生亦能賦贈我乎元瑞援筆千餘言
立就奇思滚滚旣大將軍集相向歎賞不置伯玉因
曰我欲東過王元美兄弟生復能從我乎元瑞曰吾
心也遂偕來弇州園伯玉道爲少室山房詩序其重
不下余時與元瑞偕來者伯玉與弟仲淹從弟仲嘉
而張大司馬亦以内召跡伯玉而來尋先别去余與
伯玉元瑞諸君子積日游弇中澹圃甚樂也元瑞性
孤介時時苦吟沉思不甚與客相當而當其揮麈尾
品時藻不能無置雌黃脣吻有莫生者躁而貪以品
不登上中恨元瑞切骨属伯玉元敬游西湖故遍詈
坐客欲以爲閧端元瑞夷然弗屑也及在弇仲淹倚
酒侮元瑞元瑞拒弗受客謂元瑞彼莫生詈者胡以
受之元瑞徐曰莫生者庸渠足校也仲淹司馬公介
弟而又挾賢吾儕當愛之以德獨奈何成人過耶客
乃服元瑞築室山中後先購書四萬餘卷分别部類
彷彿劉氏七畧而加詳宻黎惟敬爲大書曰二酉山
房而屬余記之旦夕坐卧其間意翛如也居恒笑蠧
魚去人意不逺又謂我故識古人恨古人乃不識我
其托尚如此好稱說前輩風節嘗恠其郡若梁劉孝
標之介唐駱賓王之忠而世僅僅以文士目之當由
作史者盲扵心故且史第知有狄梁公宋廣平賢皆
頫首而從周祼將以視賓王何徑庭也上之采風使
者蘇君禹君禹雅敬信元瑞亟下其事賓王得祀祠
鄉賢而孝標亦暴顯元瑞所著詩有寓燕還越計偕
岩棲卧遊長嘯三洞兩都蘭隂畸園等集二十餘卷
詩藪内編外編雜編二十卷胡氏筆樷四十卷他論
著未行世者有六經疑義二卷諸子折衷四卷史蕞
十卷史評十二卷皇眀詩統三十卷皇眀律範十二
卷擬古樂府二卷古韻考一卷二酉山堂書目六卷
交遊紀畧二卷兠玄國志十卷酉陽續爼十卷隆萬
新聞四卷隆萬襍聞六卷駱侍御忠孝辯一卷補劉
氏山棲志十六卷蒐輯諸書有群祖心印十卷方外
遐音十卷澄懷録一卷抱膝編十卷眞賞編十卷會
心語四卷他書未成者又數百卷元瑞壯未有子邇
始舉二子戊子冬復應公車至瓜州而病病積久不
愈慨然曰吾其殆乎謂余知應麟者惟子幸及吾之
身而傳我使我有後世後世有我也
王子曰元瑞年三十有八耳神清而意甚舒即偶犯
霜露何恙不已而慮至此也夫以元瑞之生僅三十
年而著作充斥乃爾過此以徃所就當又何如耶元
瑞扵它文亡所不工積學稱是乃不以自多而所沾
沾獨詩彼固有所深造也元瑞詩才高而氣雄鴻鬯
朗儁橫絕無前稍假以年將與日而化矣至勒成一
家之言若所謂詩藪者則不啻遷史之上下千古而
周宻無漏勝之其刻精則董狐氏韓非子也吾長扵
元瑞二紀餘姑爲傳以慰之且謂元瑞子後當竟傳
我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八(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魏國第一世嗣太子太傅徐公表忠傳
公徐氏諱輝祖初名允恭鳳陽人也父曰中山武寧
王逹首佐 高皇帝定天下出入將相勛德爲諸功
臣冠配饗 廟廷始娶張夫人以不宜室卒 上爲
特繼謝夫人首舉公公生而白晳秀眉豐下及長長
八尺五寸顧盻有神舉止儼雅中山王數塡北平畱
公宿衞御家家衆肅然 上故心器之命理左軍都
督府月廪禄二十石未幾而中山王自北平還疽發
扵背有間 上命公奉 手詔道迎勞俄而王薨又
三年而爲洪武己巳始命公襲爵魏國公賜誥稱揚
中山王之烈而勉公忠以立志禮以守身恪盡繼承
之道尋以皇太孫允炆嫌名攺今諱眀年賜公與諸
公各黃金三百兩白金二千兩鈔三千錠文綺三十
疋綾十疋俾還鳳陽賜第以歲時人覲尋給兵百二
十人爲衞復賜鈔四百錠眀年出陜西防邊自是歲
出練山東河南卒 詔公仍扵太倉支歲所受禄五
千石而還公田扵官時故元降將阿魯帖木兒乃兒
不花與其部衆隷 燕王軍中有異志爲告者所發
上宻詔王詗實而命公以詔徃公之姊王妃也扵是
悉得其實與王合筴併其黨與悉捕送 闕下戮之
二十九年國子學正吳啓言國子師生日夥不爲甄
别高下無以懲勸 上命公帥禮部翰林院臣詣監
試其文秇分别送吏部銓用公勛臣也 上知公有
文故特寄之人以爲榮 高皇帝崩 皇太孫即位
時諸宿將且盡公與李曹公俱以肺腑領朝班曹公
加太子太師公加太子太傅 文皇帝爲燕王時入
臨稱疾不拜王屬尊而功高有武畧擁強兵 朝議
憚之會王歸而畱次子高陽王待命扵邸欲藉公爲
耳目公謝絕之高陽王微聞諸大臣謀有所不利扵
燕王即夜竊公善馬歸燕公大驚晨白之扵 上亡
何燕師起以誅君側爲名諸徹侯兵徃攻之相繼敗
始議置大將公與曹公皆當徃時曹公有公卿間聲
而公終以燕戚屬故見左然公一意扞圉時曹公與
歷城侯相繼敗燕師日迫矣其世子高陽王皆隂餌
公爲内應公確然不撓乃攺餌公叔弟及師攻金川
門公猶與常開公昇等分道出大戰皆不利京師悉
爲燕公獨守先王祠不從勸進扵是錮之私第尋逮
下嶽久之公竟不屈以死時僅四十餘王姊爲 仁
孝皇后竟晏駕不敢爲公請久之 上追思后不已
且念中山王功大召公子欽予故公封還其舊所削
禄及廬產葢百八十年而 今上皇帝詔悉録爲建
文君死事者各以官稱廟祀之金陵而公居首
外史氏曰當 文皇之起兵而徐公其妃弟也毋論
成敗之猶匿而公矢節故主即革命之際小一移志
爲曹公所爲業以元舅居上公備心肺疇能易之公
舎而恬然趣死一何决也扵建文爲純臣扵中山王
爲令子矣文皇以死全公之志而弗奪其爵以報中
山王今 天子又能光大顯融之先聖後聖其一
揆哉雖然亦可以覩天道焉
鄭祀山先生傳
先生姓鄭氏諱文茂字寳夫别號杞山嘗仕爲提學
按察副使有官稱矣學者尊之不以官而曰杞山先
生先生生而神潁四五歲即緩歩正視如成人御衣
履有敝而無垢六歲固請扵王父脩就外傅又二歲
攺從茂才周師師好以小禮約束諸生諸生不堪將
去之先生獨曰患不熟耳熟之當更佚也葢人人詫
先生早慧云天性孝友其事王父及世父郡倅教父
贈承德公叙母李安人皆周詳宛至能得其懽十二
而李恭人見背擗踊哀慟隃扵成人夜棲扵棺所哭
恒至丙夜不已王父使之塾館先生爲之館矣朝晡
上食至甲夜篝燈煢煢棺側其誦與啼聲相續也王
父益憐之謀徙它館以逺先生伏泣曰生不能扶侍
死又不獲從地下而奈何使逺吾母俄左目眥血出
王父乃已眀年有芝生扵館已而有繼母朱安人先
生婉曲承意朱安人愛之不啻己出也及舉鄉薦連
擢上第開榜之辰不以喜而以悲曰天乎何獨我母
不見也贈公視先生邸中雖巵酒算器食必潔脩而
進之忻忻如矣俄贈公念其父七十當歸壽先生不
敢畱至中道而暴疾卒先生聞之痛絕者數矣辮髪
徒跣晝夜馳之喪所奮身自擲且哭且數已遂冥然
嘔血數升稍蘇毁瘠骨立王父泣撫曰吾老中天讁
失一子矣乃復使我失一佳孫誰與慰我者先生乃
強起啜粥謀葬事憐仲氏少一不以煩之旣葬携仲
廬扵墓所第晨一展省王父詢安否王父曰憊矣且
休寢矣先生固辭竟三載不入内服除徘徊扵丙舎
久之不欲赴選人王父曰吾固尚甘匕箸不覩若拜
一命何以甘我先生乃復強出授刑部雲南司主事
當先生之爲諸生僅弱冠而與其儕衘郡委詣松陽
松陽令獨器公欲致之衙齋不可乃就先生所談說
經術秇文甚洽民間竊言是少年令重客有以百金
壽先生求居間者先生頰盡赤拒之令復問先生欲
有言否先生謝無有遂别去令自愧曰吾不如也識
者謂先生能勵操隱約時若此旣居官則益自矢氷
蘖斤斤守三尺時尚書爲鄭端簡公暁尤以持法抗
勢聞 朝廷故督治漕道覩先生奔喪時委頓狀而
異之至是益知先生而會有宛平令周者乾没帑金
五千餘委罪扵藏吏當坐死戍者九人先生鞠得其
情欲坐令令迫則賂分宜相父子俾緹綺陸帥隂脅
先生先生拒之曰臂可斷獄不可更也竟論令如法
而出此九人者又數辨緹帥所誣大盗以上案凡數
事以是陸帥與分宜父子比而啣之然卒不能有所
衊端簡大賢重先生謂何自得鄭郎故當以孝廉舉
乃嫺衡廷尉絜法且皆鄭也而又皆浙人扵是時稱
秋官有大小鄭考最得贈父母及封李安人而屬有
審獄之命先生官主事也得使審録又得大江南劇
郡葢端簡公力持之先生旣至江南所平反殊死及
戍者若干人莫敢以居間進者扵是目之爲鄭鐵面
尋遷江西司員外郎還爲河南司郎中拜承天知府
時承天奉 睿皇帝陵寢朝集之使麇至其民不勝
困先生一切爲裁節而沔陽州獨當供郡守丞以下
費最爲繁巨尤加意從减郡邑所省以萬計漢水數
侵郢故有隄捍之歲久漸圯且大爲郢害先生毅然
脩復之時荆當其下流士大夫不欲獨受侵相率縱
流言以阻而江陵相時在翰林侍 莊皇帝邸講讀
三貽書先生語尤危先生怒斥之曰吾非以彼爲壑
也且我能隄彼亦能隄何間爲隄卒成費簡而功速
且堅先生之治郡未幾一切政聲流聞旣入覲舉全
楚之卓異者三而先生冠時相國華亭公常熟公俱
欲得先生爲其郡守皆力辭之還郡而有顯陵大璫
事璫橫魚肉其人而閫帥者挾其媍翁故相與璫匿
而相鉤結先生廉得其狀數軋之乃群嗾其悍卒以
乏粮閧扵庭先生縳其魁十餘人與杖曰誰誘汝以
蕞爾卒而傲 天子之命吏葢先生之民來赴難
者以萬計噪扵門將捕卒卒愕眙不敢動二憾之計
窮則爲危辭以撼臺使者共疏其事聞 上察知之
寘不問屬歲侵先生大發倉儲以賑生者而瘞其死
者民大悅乃以時奬誨諸博士弟子拔其尤得今李
太史維楨輩十餘曹其後皆掇嵬科稱名士大夫學
使者爲廣弟子員及試額以旌之荆門守汰而景陵
令尤墨皆以隂結大璫故驕先生廷訓守而版令不
法狀逐之歸應昌尉熊廷美廉吏也偶失監司指欲
斥之先生獨爲眀之吏部得無恙其去惡不避貴掖
善不遺微皆類此尋擢四川按察副使專飭夔府兵
廵夔故蜀喉咽也時以施夷亂後長吏披荆棘而處
狃僻媮恣先生首按行諸險逺盡得其狀與民所疾
苦簡徭役懲貪墨飭武備崇文教風紀大振雲陽何
令者善媚不得其民而獨能得上官心先生獨注下
考竟得罪去黃綬以下用便宜遣逐有望風解印綬
者漢中大盗何勉之黨侯鬍子等來寇夔先生督兵
敗之獲其渠遂進與秦兵夾攻勉勉敗乃就撫先生
方欲移牙要道减鹽課裁冗員議成且上而朱安人
之訃至矣即日苴杖就途行李蕭然夔人詠歌之以
比趙清獻之去蜀不啻過也先生之喪朱安人其毁
不下喪贈公不得已而與二弟柝產廬取其敝者畞
取其瘠者曰吾猶可自衣食也旣服除年僅四十五
耳徜徉山水間無起色而是時江陵相已秉國先生
笑曰吾嚮者知郢隄而已不知有今相國也易曰君
子幾不如舎奈何以倦游軀共人睚眦哉自是杜門
垂十五年足跡不入公府干旄至里閭望塵而避臺
使勸駕相踵至有登薦剡者俱謝弗應相知在公卿
間以其辭苦亦弗之強也鄭之先聚族而居至先生
若蠔房庳陋無所展膝先生殊安之或有勸别徙宅
者先生曰吾忍以貴而獨廣吾居吾故寧可長使子
孫有哉時有詔斥賣越中寺田或謂先生可以賤直
領也先生固辭居恒敝衣糲食而宗族親黨有緩急
無不應其資世父以下至叔季父弟必先而巳顧後
間有疑先生貧而謂可以貨取者或曰是少時尚不
貪松陽賕而晩乃貨取乎葢終先生之耳而毋以汙
聲入者其操信扵人之深而且久也先生未冠工屬
文所業雖舉子義而能深推聖賢所以立言之指必
祖洙泗而禰濂洛以故其試而學使者雷禮薛應旂
首拔而加藻賞曰此國器也此理學正脉也迨其晩
則益深造醇如矣業以講學鳴環郡邑而執贄者戸
屨恒滿然不立門戸不爲名高固肫肫實行君子哉
先生之始去郢也郢之吏民伐石立碑以紀思先生
聞而寄聲曰趣毁之我猶在事也而碑我是中我以
法也旣歸十餘年則碑巍然矣其文核而詳過者瞻
誦不忘殁而郡邑守令采士民議祠之學宫
弇州生曰鄭先生仕不登三品壽不過六袠學不爼
豆兩廡扵天人之際若有未盡滿者使得夫子爲之
依歸何下曾閔不然而獲展其用扵顯信之代即未
論臯伊扵涑水滎陽亦奚難哉雖然世之人出而徒
貴處而徒隱學而徒名以此語先生何徑庭也當嘉
靖之季陟講壇執牛耳者衆矣然徃徃逃之二氏之
境而陽爲不然弔詭呼風以塗蔽人耳目先生獨禦
之以實理繩之以實行無問其深淺何似要亦狂流
之砥哉其子子壽所紀先生事甚備余不志志其大
者
閆道人希言傳
閆道人者不知何許人也名希言别號亦希言其投
剌人稱希言人與之書亦稱希言頂一髻不巾櫛粗
布夾衫有裠襦而無衵服履而不襪爲人踈眉目豐
輔重頷色正紫肌肉充腯腰腹十圍叩之如鐵彭彭
然得如來之一相曰馬藏秤之重可三百斤行歩徤
迅雖少壯不啻也盛暑輙裸而暴日中不汗窮冬間
鑿氷而浴又令人積溺缶中浴之出使自乹嗅之殊
不覺膻臊以故所至皆異之目爲道人以其不巾櫛
也又目之閆蓬頭訛爲閆頭陀而諸慕道者咸以□
呼矣道人亦不辭或坐不起拜之亦不起然未嘗以
傲色加貴游而求伸扵不知己用是辱自逺喜飲酒
量不過三四升酣暢自適則歌道情曲以娛坐者食
能兼人不擇葷素第嗜蔬而安粥人奉之幘則幘奉
之衣則衣予之金錢則亦寘袖中轉盼即付之何人
手不顧也出則童子噪而從之徃徃手甘果爲餉故
從者益衆其諸相與夸挧道人不知也問道人百歲
乎曰亦百歳耳問且二百歳乎曰亦且二百歲耳問
元時嘗爲某路總管乎曰亦某路總管耳或曰道人
不過六十耳何誑我爲曰是誑爾也言六十者當又
曰道人豈六十歲人也曰即非六十歲人竟無以測
也然道人絕不爲人道其所繇得叩之以延年冲舉
之術亦不應惟勸人行隂隲廣施予勿滛勿殺勿憂
勿恚勿多思而已然頗好作有爲功德扵太和之均
江建眞武宫弘麗甚又欲扵句曲東郭治馳道五十
里抵故乾元觀左右皆植桃杏春時若錦繡謀于其
徒益斥旁畞引山泉漑之成稻田歲入米可三四十
石而觀獨有門及丙舎耳道人乃薄游金陵諸公若
李司寇王中丞王鴻臚及余又間過一二中貴人欲
成觀中諸殿閣然不輕發言惟謂余且以大檀越相
擬余恠問之曰欲得公一記而巳余謂名觀不名道
人可乎道人曰安可不名道人吾固賴子傳耳且子
已悉我自是積數日輙來來一昔輙去惟責具蔬食
毋以鮭肉困廼公然扵飲噉俱减損扵昔而樂逾甚
間謂余文成否余曰未也戟手謂子殆不欲爲爲之
何論日又使其徒相徵迫余恠之不知所以至十月
二十三日日下舂過一毛百戸家飯畢謂其徒我欲
得湯浴湯至凡三浴而後爽然命移枕蓐地坐曰道
人不當卧牀也已覺氣息微始驚問道人得無欲去
乎道人曰旣知之何問又問有所言否曰我何言窮
理盡性以至扵命齊家治國平天下而巳遂瞑跌坐
不僵浹旬猶暖氣色休休然汗沾鬚有若璣者三日
而入龕七日而移至乹元觀時時啓龕視之葢百日
猶若生也道人游行人間者五十餘年灼然著聲者
垂四十年出無恒嚮詣無恒主宿無恒夕忽然而來
忽然而去無住爲主無戀爲本無相爲宗其眞有道
者耶
弇山人曰道人以甲申之冬過我弇中酒間忽謂余
吾家山西二十七八時行販燕市足自給有妻室矣
而淫徃徃房室過度成瘵且死而遇我師誨之坐功
得亡恙且謂汝欲不死亟去家毋問當是時有一女
而置之今者都不憶吾血屬惟憶吾姓閆度其時葢
在嘉靖乙未丙申間也余謂道人漫應人多矣安知
不復漫謂我我姑漫應之因相與失笑而别嗟夫洪
崖先生之嗜古器物毛仙翁之嗜名文字吾意竊嘗
疑之以閆道人之扵人間世若無足攖念者而猶不
能忘一身後名固賢扵洪崖先生其不能超毛仙翁
之乘而上也猶龍公之畏名甚扵畏禍雖然猶知有
名者而後畏之是不能忘名也何疑扵道人
節孝汪吳傳
外史氏曰稱汪吳者何女吳而婦扵汪也稱節孝者
何節扵夫孝扵舅姑也歸夫而夫瘵矣猶夫也舅孱
矣猶舅也姑不慈婁欲奪之矣不成姑也然而吳所
以狥之奉之一也是故稱節孝也夫之始瘵也其舅
某匿而利吳之橐吳之父覺之欲弗許吳間語其侍
者曰吾不敢預聞也得無有所不可乎即弗徃弗它
徃也父憫而嫁之盡徙其槖從焉及歸汪而夫病不
可爲矣晝夜不解衣侍湯藥其道婦也身女也夫死
而吳大慟謀以死殉左右萬方解救廼已自出其槖
以治葬具不以煩夫家而姑素嚚而貪夫之巨嫂佐
之謀以吳艾而豔計聘者之利之則亦利聘者因延
妁扵它室將受幣而脅吳使嫁吳大嗟泣曰彼謂我
難死哉遂不食而使人走父所謂曰姑欲嫁女女必
死請以旦夕訣父亦嗟泣曰吾嚮所以不欲棄若汪
者此也訴之郡假守胡君請以父之粟養而完吳節
胡君義而許之致約束扵汪前是姑旣不得志則益
與巨嫂合日脩隙橫捶撻矣吳噤弗發也而漸日益
務爲恭謹旦夕共饋有加姑内愧之又懾郡符不復
爲哃喝而舅連歲賈扵外帑大挫徽人視賈贏縮爲
隆殺即姑薄之不以當夫數也諸婦亦争趣姑而置
舅舅自慙挫亡所寘喙而吳所上食獨加醲鮮歲衣
前寒暄而薦諸婦始知有舅夷扵姑矣夫之弟復早
死有婦徐矢志而迫扵貧吳時時慰勉曰甘苦與若
共之毋患也徐資吳橐乃益堅人謂吳不獨身爲節
又能成徐節不獨身爲孝又能成諸婦孝且也舅安
扵舅姑安扵姑庻幾允若哉其父聞之曰吾嚮者悲
吾女嫠今者不悲吾女嫠非嫠何以見吾女也吳旣
持節至佹老氣益發舒歸而侍父疾以謹聞父遂起
吳手而少弟脩七歲而失恃吳撫之至成立内外家
共推之以爲宗女師
贊曰吾聞之徽俗奇妬妬至不可聞自汪司馬伯玉
之傳七烈婦扵是妬之風小歛而轉爲節若烈者此
何故也夫靜而專者女德也以從一之道責其夫則
爲妬以從一之道自責則爲節若烈也患未有以風
之耳夫汪吳之行至爲難能然一女子耳能使其家
盡化之司馬眞風人哉
洪氏雙節傳
安亭朱炳之王父曰恩爲博士弟子試不利弃去與
其兄欽俱老田里間欽挾術爲名醫長五七言近體
有詩集曰天逸稿而恩卒無所就有子女各一子曰
龍女曰淑適嘉定人洪臣淑性婉孌通詩書居家工
事其父母適洪工事其舅姑乃至撫接上下理絲枲
供饋餉無弗工者爲媍可十年未有子以是差有媵
婢淑寛然不妬也而洪臣益敬愛之葢未幾而臣夭
淑且欲以死殉矣兄龍力爲解釋得不死久之乃躬
率其媵婢勤女紅自給而外持門戸理出納諸婢不
堪其苦多謝去而獨阿素者愈依依朝夕淑憐之謂
曰吾婦也故爲主君守若方少何忍覊勒汝當擇良
而歸之素淚交扵頥不能荅退而曰主母以我非人
哉且主母之所殉者主君耳吾死有主君而生有主
母及使我両負之葢一宿而成蠱疾腹彭彭然幾死
兄龍聞而馳謂淑曰奈何獨爲貞也俾撫素甘苦共
之必不嫁汝素乃稍稍起共奉淑朝夕益無間兄龍
去淑居半舎餘未嘗三日不過慰淑也俄而亦死淑
乃大歎咤曰天乎窮矣顧龍有遺孤所謂炳者僅歲
餘以龍屬而抱之經紀其遺產課僮奴深耕易耨展
轉成上腴炳稍長淑自計必贅扵洪而後可安也居
久之洪更掩炳產而有之會歲饑淑大出其藏以應
貸者洪之族不悅聚而剽掠其貨財以去淑自是邑
邑不樂念以義得禍而不能白遂遘疾卒年僅五十
七凡嫠居三十年素乃益自勵影相屬者又二十年
而死炳欲上其事扵 朝力弗逮也俾其友劉天民
繤其事行而謁余傳之
弇州生曰淑之志與素俱皭然者也其材足稱其遘
乃可憫矣雖然淑猶知有詩書焉素何知素殆以淑
爲詩書者也炳感二節婦之行欲爲之請扵 朝而
不能以余傳之噫吁炳可謂能伸其感者矣炳旣不
得志扵媍家益貧然四壁皆圖書其爲詩能繼其大
王父云
文林郎王君傳
文林君者王氏諱湧字予文有别號曰道川矣其稱
文林者何其子一言爲吳江令以政績著得封君如
令官而階文林郎故也君旣封一言以 天子之
命命之以命服衣之君君弗色喜曰此吾選人格也
得之自汝小快耳一言遷爲南刑部主事而以歲賦
不登額留攝令督之俾登額而後去令乃歎曰令不
才 天子以巖邑寄我撫慰其元元奈何揭瘡痍
而鞭撻之博此一官也上書自劾忤柄臣指勒歸里
一言内自快獨念恐失君意而君迎謂曰若眞吾子
也不屈志以完身與歡飲竟宿無片語及官中事且
悉爲理其六載私責至數百金不倦葢君世爲南城
名族至其父廉材而夭是時君甫十齡耳哀毁如成
人君之母黃卓犖有丈夫志行理家秉斬斬而尤能
以義方之訓課責君君能奉循之性潁敏強記其爲
舉子業日誦經史千餘言甲夜誦時義至丙得七章
皆不忘其扵善書則天性也十五娶婦張孺人有女
德君自是遘痁疾彌歲母黃憐之曰是不可困以博
士弟子僕僕學宫乃出橐中裝俾以例游太學時金
壇王給事燁吾州曹工部逵骨鯁士也與君交爲莫
逆君之游也頗狹重人意且狹邪少年而顧悉斥以
市賣古圖籍會其仲季且長矣而鄉之人有羅汝芳
先生者以經術名東南又縱談理性之學君率其二
弟受業焉亦請得事羅先生扵師友間有所究晳而
反之身心者不淺矣君旣充吏部選人而以念母老
不就羅先生時宦都下貽書促君來謂有例可得京
朝官吾且爲北道主君報書曰不佞少而依母母今
老矣安能以升斗禄易菽水養也敬謝羅先生門墻
之跡冷矣鳴呼君之所負挾與識度若此宜其曠然
扵一言之得失也一言之成進士君固不爲意獨其
能請座主翰林于公愼行表母黃之孀節奉之母前
誦而薦之母欣然舉觴君乃大快曰母鞠我誨我賴
我子以伸萬一之報旣而欷歔者久之傷父之不及
見也母年八十一以令終君猶號踊幾絕灌以湯藥
始稍稍蘇先其二弟治喪葬罔不毖也其友愛仲季
尤篤怡怡至老無間始教之終不得志扵科目乃教
一言及一元一元亦游太學有聲矣會柄事臣死一
言再起爲令擢丞泉州府入爲南職方員外郎武選
郎中君戒之曰蹶不足沮起不足多勉旃愼守不變
塞而已已官金陵則謂金陵饒佳山水足暢蔬豉米
醖時繼汝不乏毋爲朝夕謀也君性寛然長者獨勇
義若不給而又好施予間從父老游或語某津無渡
舟某里未井某橋梁圯某道不治某宗戚有不克葬
者言未絕而訾力繼之矣所匄貸緡錢不任子并其
母與劵俱捐不問其治家自賦耕桑外不與人共錐
刀之利嗟夫傳有之畜馬乘而始不察鷄豚哉君殆
猶賢乎也已郡邑大夫嚴重君每鄉飲輙延之大賔
曰郎非令君父何可屈之僎介行嘗倡其宗人脩族
譜餙世祠合饗以推擇爲祭酒進退雍容甚都閭里
視以矜式晩年羅先生道益高君奉事益篤謂一言
吾爲先生治講堂今成矣死可無憾君素強無疾疾
未何時竟不起得壽六十有八張孺人之稱孺人也
亦以一言最故封
弇州生曰余弔武選郎郎慟欲絕旣而踵門泣血以
請曰父已矣所以爲父計者獨得公一傳以爲惇史
余不能悉君獨念郎嘗令吳江與余家僅百里而遥
吳江士民稱其令清惠之政不絕口至扵寧去官而
不忍浚民之膏血以蘄苟免其事尤偉後承佐司馬
部與郎益親其挺節持操所覩不二三也嗟乎柄事
者以催科殿最令先意而求庸者比比以至辱吾國
爲聚歛之世能無慨也王君能深此意故不以子失
官爲恨而亦不以復官爲快其猶賢哉余所叙述甚
多然取徴者此爾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六十九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霍先生傳
霍先生諱羡資字汝學眞定之井陘人也霍之先扵
春秋爲侯國至漢而有去疾光者大著將相之業其
後寖微散處燕晉間而居井陘者歴英及朝用至岱
而始以高年賜爵一級高年公之子爲先生先生生
有異質始習章句通朱氏易遂縱覽諸子史百家言
爲文有奇氣又多發其所自得總角補博士弟子試
輙高等廪扵學宫諸生從逰者恒以十數然數奇至
省試輙不利而久之先生之子鵬甫踰冠則褒然薦
矣乃歎曰老驥厄扵鹽車而汗血者先之豈盡材角
也然自是意稍舒間從二三知巳選勝命觴酒酣爲
燕歌羽聲慷慨長嘯見者異之又三載而鵬成進士
矣其授潞城令以任繁調長子所至必迎先生先生
戒毋遽聞令隂伺物情之嚮令也而後入趣舉三太
白曰吾不憂汝矣然至令奏三載績當封先生以請
先生固不肯受謂吾泚筆而縱之若下瞿塘三峽豈
其以強弩之末而畏魯縞一日忽謂長子令日者言
吾阨在壬吾去令歸矣歸無何猝中風不言三日卒
得年五十有二時萬曆之壬午二月也先生性孝友
其事高年公及母張媪甚謹張先卒先生晝夜咷號
水漿不入口者三日蔬素竟禫服弗攺事繼母某如
事張也念高年公老日置酒呼所善與之酣暢葢高
年公畢生無皺眉時諸仲季有不能謀身者先生悉
出其槖藏餼贄資之使營什一自給而從子鶴能勝
讀則教授之諸膏油楮墨衿裾脩脯之費皆取資先
生弗恡也里有詐爲人立後而攘其產者以情告先
生求居閒先生奮袂大言曰去吾必不翼汝虎隣少
年蘇孝娶婦不給而貸先生金以爲裝過期不能償
將鬻婦焉先生就謂曰毋爾也出劵對而焚之其耿
介隱惻質有其仁若此丈夫子二鵬今爲刑部郎中
以循吏文苑起家□少桀黠先生嚴繩之始折節讀
書負諸生間聲
弇州生曰霍先生行成而文高矣乃其著則以子貴
故不然而閻井之節章縫之學何限焉能一一聲施
扵後哉雖然始先生豪不肯就長子令封以布衣終
令今爲比部郎滿考佹贈矣乃且緩而汲汲焉蘄不
佞傳者華衮之榮時而朝時而野不偏廢也郎眞孝
子哉
贈文林郎陳次公傳
世有厚德而才不副計不獲自致通貴者或爲之賢
其子孫以顯融光大之曰天所報也天不能違才不
得志扵其身而能得志扵其子孫亦巧矣雖然乃有
德厚而才又足以配之大者可以致君而澤民小亦
卓犖樹立而或苦扵不能治經術以趣時好即經術
治矣扵時好靡不恊矣而或沮扵病或格扵它故而
卒不獲以其身通貴天之扼之幾無復毫髪培栽之
意扵其間而度其究也乃亦復有賢子孫以顯融光
大之俾之伸扵後將無扼者其定數而伸者以報德
耶斯事也吾扵陳珍眀先生見之先生筠之荷山人
也其得姓自虞帝後之能樹德者爲潁川之太丘能
睦族者爲江州之義門宋景定中有游扵荷山之下
而樂其土風者因遂家焉曰一龍自是代有聞人通
顯不絕至公之王父教授公用以經術舉扵鄉兩爲
大府師弟子多知名士教授公之伯子曰御史中丞
公祥中丞敡歷中外所至有威惠而獨於三吳尤著
余燥髪時公來撫吾吳今餘六十餘年矣而吳人尚
能道之則先生之世父也先生父曰蓮莊公裘尤有
隱德舉仲子曰先生諱琥珍眀其字别號曰念齋生
而眀潁秀發兒時已嶷然不與羣稚子伍中丞公愛
之摩其頂曰受吾書者必此兒也十三能屬辭藻思
鬱發學使者得其文掲於壁而讀之遂補愽士弟子
旣微知先生髪尚角也益異之無何餼扵學宫而是
時學使者爲蜀人胡汝霖越人王宗沐御史爲宣城
人徐紳見賞異至刻其辭以式博士家言而江以西
亡不知有先生者然至大試扵鄉徃徃不得所欲士
子試出誦其文以語人人亡不下先生即先生亦自
謂可芥取也巳而夢火焚其所坐席乃主司之卧室
火所取卷百餘皆燬而先生之文在燬中又六歲爲
戊午提調康方伯得先生文而異之曰天下才也擬
以爲第一人而御史它有所主康爭之不能得咈然
袖其卷出曰吾不忍此生牛後出呼先生語之故久
之蓮莊公病劇先生不釋衣而侍者竟月目眥爲爛
旣公不起而先生之痛可知也近小祥猶中夜起伏
棺而慟以故目疾日彌甚漸不能睹物而謝諸生矣
先生乃仰天歎曰天乎豈亦火厄我與御史沮我哉
會有子今侍御君俊卿少而材後先生之謝諸生二
年而即補諸生已試多冠其曹復如先生先生乃喜
曰不食吾世父祝者是兒也亦何必我於是益篤爲
善始蓮莊公有兄曰紱曰衮紱夭無子中丞公檢其
槖得數百金以予先生謂資若膏油費先生弗辭也
而籍其數篋之會衮之室毁於訟先生悉以反衮不
毛髪私也已中丞公卒亦亡子夫人抱它姒之子爲
子已而弗愛也欲徴後先生先生謝曰吾父老而吾
兄復痼不任子我安得它子人或以中丞帑豔之先
生曰此吾所以益不敢當也嫡母黄母劉嫠而共居
者十五年先生共奉之若一子姓十餘人皆出自劉
黄不自知其亡所出劉亦不知子姓之非黄出也友
愛兄弟分甘割榮終其身無間言其待婦徐孺人若
賓友誨育諸子則嚴君明師門以内蒸蒸如也口不
挂人過失稍遇一善事輙津津齒牙間且以朂其子
周人之乏急人之困甚於己旣以爲諸生有聲納履
盈戸脩脯之羡裁而息之稍饒即以應貸者遇不能
應憫黙而遣之其仁慈發於天性非偶然也里黠有
狎先生之寛者故爲不能償先生不問亦不以沮其
意它日遇貸者復應之如恒人以是益服先生尤好
爲義舉陳故名族然各爲宗祠饗祀不相通先生曰
果爾胡以報始而敦睦也乃議建一祠而公祀之且
合餕焉約族之有科第者饒而遘家慶者以差次捐
貲而俊卿連舉進士先生首捐百金爲倡喜曰吾事
濟矣於是從子邦贍弟汝錫相繼以科貢顯而它助
亦如之祠成而諸族始一俊卿之成進士時先生貽
書勉之曰昔眉山子瞻謂文潞公佹九十而敏壯如
少年不知其成進士時年甚少而老成如六七十人
也若以潞公之少之老成而爲老之敏壯張本則善
矣先生雖夙以文辭著然不專爲佔畢之學而沈深
於理性時有各奉朱陸之教以相傾者先生笑之曰
之燕者有水陸而皆北首何相傾也後讀釋老二氏
之書以爲與吾道有相證者因更號曰三一居士先
生善養生素鮮疾而一旦冐寒遂至困時俊卿已就
選得桐鄉令至眞州忽心動亟歸而北風佐之抵家
公疾益亟見俊卿軰泣正色謂之曰吾哭先人而至
盲幾死不死又嘗遘癘幾死不死今見汝貴有諸孫
而乃恨死耶且吾更一歲即辭夭矣或謂善人不死
者公曰子淵氏寧有未盡善耶胡以死也又曰善事
若曹母母在猶吾在也遂瞑年僅四十有九有三子
而敏卿其仲詳具狀誌中
弇州生曰陳先生以盲廢自是好習静間作語類讖
者久而應之如響夫以陳先生之才而身不遇若變
以陳先生之德而遇之子孫則又恒其變與恒皆吾
儕小人之識而以窺造化之粗尋先生所稱三一之
旨則又洒然失矣
張隱君傳
張隱君者諱弼字汝能其先楚之麻城人避兵徙蜀
得蜀之内江家焉定爲内江之椑木里人世隱約不
仕至數世而有自守者以眀經舉起家耒陽丞爲人
公廉不帑於官所察見幽隱毋能欺者然不純任之
以惠利爲吏民所敬愛數入臺使剡 天子異之
爲特遷常寜令甫命下而卒貧不能殮與歸耒陽之
人又相與出貲治後事以喪歸内江而奉其主祀之
名宦祠内江之人亦曰此吾鄉之篤行君子没而可
社者也亦祀之鄉賢祠常寧公有一子洪化洪化有
五子長即隱君兒時以敏潁得大父意從之官塾師
爲偶語使隱君屬對皆警隱君更出警語難師使屬
不能也逡廵引避謂常寧公兒必能繩祖武常寧公
笑曰祖武不難繩也尋奉公喪歸而家漸薄父洪化
不任治生會隱君稍長即委之家秉隱君不敢辭學
爲之奪遂不仕然其聰明無所發以心計行之於治
生甚工中歲嘗一出行賈賈大振以至有家撫諸弟
皆成立始而嚴隱君若父旣而感又旣而相煦沫如
一身也天性樸儉幘衣恒至三澣食不重簋與臧獲
同甘苦然至急人之困甚於巳即有以緩急告者亡
弗應也嘗齎賦金抵邑將渡江拯一溺者好女子也
蘇而叩之曰夫爲小賈漢州而有傳死於水者巨室
之資與焉遂欲強室妾妾誼不忍故溺公何自起之
隱君陽謂曰吾而夫友也而夫故有贏金在吾所可
持歸以俟而夫耗此女子歸夫未水死也及還而妻
以實告日夜物色隱君不得隱君亦絕不以語人至
病革而與子孫偶及之夫婦始知爲隱君相與持齊
衰服誦佛爲祈福終其身里中兒多逋賦邑令欲遴
富人長之因責以賠償咸自匿避且百方求解隱君
獨挺身見邑令曰兹役民請先任之富人者虛得名
耳計無能隃勝民令大喜謂隱君毋以名應隱君之
帑半耗以完中下人產而義聲隆隆叢集矣隱君爲
人坦易無他腸其學固奪於治生然其所聞見即老
博士弗及也嗜酒酒深輙慷慨抵掌談說里閈中不
平事諸少年有過舉輙自匿曰吾畏張公酒中掌也
得隱君一褒許欣然謂可終身矣隱君直而和旣老
益更事嘗手書忍字數百於壁時時翫之又書壁戒
其子孫曰男務耕女務織兒不習書犬彘食已而謂
吾已矣若曹勉之異日得一官毋愧大王父淸白當
是時郡邑以隱君躬行誼予冠帶隱君弗屑也生平
鮮疾一日與配劉同日而逝人咸異之隱君壽七十
五劉七十八葬邑南之飛鳳山葬日始發壙有金魚
數十頭躍而飛遂速入窆而閉之隱君故嘗畜一白
驘甚鮮潔其出則跪而受乗返則跪而受下若愿僕
然邑人大異之曰公得非梓潼神耶何以張姓而恒
御白驘也隱君有男子三曰瓊瓉俱從事貴藩以隱
君老俱不仕瑶爲諸生有文行十上皆屈歸而以詩
自娛所謂方塘釣叟者也瓊有子一而瑶子六曰應
登者舉進士爲彰德司理封瑶如其官今爲吏科給
事中所上封事稱天下尤以文事善余
弇州生曰蜀故多隱君子若嚴君平折象涪江老人
之流皆有高行奇識挫名匿影不與世渉若張翁者
孝弟力田人耳何以當隱君焉乃其拯溺而不名恩
徃役而不名義庻幾能自挫而匿者雖然易世之後
有文采自顯見貴且及張翁矣安能終稱隱君哉
林節婦陳氏傳
林節婦者泉人陳某女也十八而歸同邑林知言六
年而舉今鄉進士喬木又二年而知言夭節婦慟哭
不食且死之其舅敬軒公姑黄孺人強之食曰汝一
死之爲快計欲以報汝夫耳汝死誰爲存汝孤者汝
孤死何以報汝夫節婦乃稍稍食然才使餘氣息耳
時知言兄弟五人而長者業前夭節婦次當治舅姑
饔精心力而爲之不繼則資之□纑受機又不繼簮
珥時時寓質庫矣諸叔咸有家室内愧節婦而憐之
謀逓迎養孺人不懌曰伯氏夭吾夫代之長固分吾
夫復夭未亡人代之子亦分且治饔非外政也辭不
可葢十餘年而舅姑恬然於匕箸者如一日然節婦
以喬木長故資之就傅塾産益挫而會有島寇警展
轉徙箸舅姑伺其隱則半菽至數粒矣乃復強之逓
養節婦不恒得鮮毳間一得之不忍獨御也蒼頭僕
僕走之二尊人所未嘗不欣欣爲竟至於懸弧設帨
之辰若歲時伏臘又可知矣黃孺人有女弟在節婦
居恒迎之與姑處處必踰月兾以得姑懽敬軒公女
弟適陳而嫠老矣節婦與諸叔亦逓迎之所以奉侍
幾如舅姑久之舅姑病先後劇節婦憂皇甚夜分摶
顙禮斗祈以身代所遺汙中裠牏厠手自浣濯妯娌
間微風之曰幸有婢子足任何自苦乃爾節婦泫然
曰吾非乏任者念吾所可自致僅此耳葢舅姑圽而
節婦之慎終非它婦所敢望也已而姑之女弟病節
婦奉之如姑知言之庻祖母病其奉之亦如姑其圽
也咸叩顙於牀烏烏語無以報節婦願生世爲節婦
媳奉朝晡耳節婦甚慈於喬木而能訓喬木爲諸生
廪學宫教授弟子得束脩以供節婦節婦不歸槖而
急中外族屬之困者以是賢孝聲籍籍里中至年六
十法當得旌有司以非所急不即上喬木乃行求天
下之有文行者於其邑得今少司馬王公用汲爲之
傳曰徴矣又三年喬木舉於鄉又四年走金陵紹少
司馬公而謁余曰必得公一言而後王公之傳信即
余有言胡能加於王公也
外史氏曰陳之奉舅姑篤而恒撫孤慈而明禔身慎
而經理家肅而成於諸德備矣其獨稱節者何舉所
重也嗟乎陳之去當旌者十有七年矣吾不能問有
司之終舉與否然以喬木之駸駸嚮顯庸矣而猶難
之若此即下而里閈遠而巖穴其湮没偕草木無聞
者可勝數也獨何恨於蔽賢者哉
博士高先生傳
高先生者名舉字伯鵬别號淞陽學者稱之曰淞陽
先生先生爲松之上海人去吾州百里而遥長扵余
一紀而故同時爲諸生同試於學使者楊公宜而先
生所試下安南策見賞獨爲第一亡何余成進士而
先生尚以諸生試後使者胡公植復以論封建見賞
試復第一當是時先生名稱籍籍與其邑之儁少角
非甲亦乙而至就留都試亦不利而分試者爲進士
李某得先生卷而奇之數以薦於主司卒見格先生
乃仰天歎曰命也吾如之何始就吏部選人得分教
京兆庠轉諭皖城久之而余以納鄖鎮節歸且五載
矣屬歲在壬午余子士騏領應天解而先生之子洪
謨以拔貢至禮部亦領順天解會先生轉天津衞教
授遂以年至乞歸余既杜門繕性尋老氏谷神不死
之旨然濶踈無所得而先生自髫時即好披叅同悟
眞雲笈寳籙諸書徃徃有冥契獨會者其爲諸生膺
貢再更儒官還徃數千里間不以須臾易其功力晩
歲有道流常山人者以秘訣授先生已復有蕭漁隱
者以所得與先生相證多合先生遂敕洪謨斷公私
事毋更溷乃公爲當其杜關久可一載少亦百餘日
收視却聽宛然若有覩於致虛極守静篤之眞倪綿
綿若存用之不勤其在陳希夷晁文元之間乎哉先
生之先居東海世世力嗇田畞而大父竹窗翁獨好
文念其里俗椎朴厭之謂丈夫安能齪齪飽死顧其
子樂琴君能任家而晩歲樂琴君舉先生生而潁爽
異凡兒竹窗翁撫而喜曰是兒非東海里可老者因
委家樂琴君而身與媍胡媪携先生之邑俾從師讀
書先生之學日益進而竹窗翁大出其槖中裝日釀
醲擊鮮與邑之賢豪長者高會争願交驩翁而有王
翁者女以若淑聞翁謀之胡媪委禽焉有婚期矣而
翁忽溘然逝樂琴君方坐東海大猾訟繫於獄喪皆
先生主之或謂俗有乗凶而暫爲吉者可婚也先生
左顧而唾曰奈何以俗窘我會樂琴君繫得白持服
至朞或又謂先生服除可婚也先生辭於樂琴君誰
爲主婚者必君禫服而先生始有室當竹窗翁之槖
以好客損而樂琴君雖善爲家然數困徭役又困訟
不自振屬先生之籍籍名諸生守令折節而禮之樂
琴君得自寛東海上魚陂十畞竹木千个鷄豚孳育
時竹窗翁死而胡媪尚無恙就樂琴君之鮮脆甚甘
然時時之邑從先生輙不忍去欲以舒其愛也如是
者十五年而後用高壽終又久之島宼起樂琴君不
安故里先生亟迎之邑養是時先生之母倪業先逝
矣先生悴於哭母而脩顔於樂琴君忘亡而君久之
亦逝先生戚易衷禮於生死靡憾其分教京兆也衙
舎苫耳而壁四顧怡然寄聲洪謨曰若無以苜蓿盤
而念我濁酒可已渇菊可飽目也嘗從禫祀昭陵縱
觀久之歎曰蕞爾廣文而與此鉅麗觀大官片胔亦
何異三臡九葅也其善自寛如此爲皖城諭以材見
識上官嘗署望江令篆者半歲許吏人稱之前後課
肄諸生有恩禮去而流思滿學宫先生爲人伉直無
它腸遇不可義形於色若不知有人間儇巧者而性
恒依於仁當析箸時念其季弱不任治生割腴以資
之而經紀其出入女弟之夫死爲之治棺殮撫其孤
至成立而後已待外家中表亡不任其厚者然非自
有餘而後推之也其爲文章汪洋宏放於詩亦能逹
其所欲言教授諸生多顯者方伯潘君仲履其最也
鄉後進旣嚴重先生爭欲一覩見爲快旣閟不出望
其居若道山蓬萊云
弇州生曰太史公尊道家以爲使人精神專一動合
無形瞻足萬物而抑詘儒者謂博而寡要勞而少功
當是時儒者亦抑詘之若胡越不並立者此皆誤也
夫治世之與度世雖小間其造則精誠之極同符於
眇忽間而去欲去忮去擾即粗跡亦何以異哉高先
生儒者也而不挾其重以抑詘道家得之深矣而亦
不至廢儒知其所以同也余故幸與先生同好然濶
踈而無所得今且不能堅而出縻世網即旦夕歸何
以不先生弃哉洪謨以通家子乞余傳先生余至今
不識先生然而不敢辭者欲以見先生之賢而志余
愧
來節婦金氏生傳
來節婦者金姓蕭山人其父俊故農家子也而有隱
德節婦生十九年而歸里中來仲康仲康亦農家子
也恂恂以器業稱瑟琴鼓矣凡十年而有一子甫襁
褓而仲康驟中寒疾死節婦方袵身始而日夜籲天
求代不得則大慟投體於地欲自裁姑倪止之曰吾
老無論若不爲若夫計耶若死是死若襁褓兒也且
又死若腹中兒若一死而死夫之二子胡以見地下
節婦乃強食息旣及期腹中兒舉矣亦丈夫子於是
請於倪名襁褓兒曰五經而遺腹者曰五倫節婦故
精女紅因日夜勤力作以輔農之闕而共孀姑哺二
孺時節婦方盛年麗姿族屬之黠亡賴者利其他適
以爲己槖強之不可乃使鄰嫗誘之陽爲入視工作
者曰夫人好手胡不袖之錦繡家而剌促自苦乃爾
節婦怒罵曰未亡人役此手以養吾姑而留此心以
畀逝者若何得妄言囓指指破含血以噀嫗面皇恐
退去黠亡頼者恚甚謂節婦所恃以堅両雛耳兩雛
死安能獨守夜因風縱火焚其舎節婦倉皇掖姑倪
起跪而祝天立熄黠亡頼者益恚曰是孤雏不可死
耶適溪水漲乃以晨候舎傍曰兒必相携出觀漲得
間即溺之水節婦夜夢神語曰勿令兒出觀漲也節
婦心知所謂中夜抱兒而泣聲逹於外久之黠亡頼
者謀泄避徙去而節婦始獲安養姑及撫二孺矣五
經長頴敏而文節婦遣之從塾師受經以至補博士
弟子而以五倫善心計委之家家粗立矣節婦即謂
五經幸以儒起毋忘其本建家祠具祭器伏臈蒸嘗
之典秩然而姑倪安節婦以老節婦亦且老矣而恭
事之不少衰用寛樂終及其終也節婦之哭之猶哭
夫也五倫壯未有子市妾入門而有涕容節婦恠問
之曰妾夫貧不能食妾故見鬻適與所生子别故耳
節婦謂五倫亟返之而欲有子而孤人之子也返之
不復問直後五經雖不第而三子長行志薦於公車
次行學繼補博士第子皆通經術工古文辭次行政
十餘歲已能屬文有奇氣五倫後亦自有子曰行德
弱冠亦補博士弟子郡邑守令上節婦事御史御史
上尚書得旌表門閭賜束帛薪粲如甲令而節婦年
八十四尚強匕箸諸子孫偕其婦起居侍左右節婦
含飴噉炙訢訢如也已忽泫然指二子曰微神之力
而曹已委水火安得有今日且吾苟生爲吾姑與而
曹耳今可以報而父矣夫不奉而父者五十五年而
猶弗克徃甚矣吾之恋恋而曹也
弇州生曰吾徒有周元孚武選者業已論著節婦行
矣元孚爲人慷慨有氣槩上書再論天下大計百挫
而不悔乃於婦德獨謂死殉之易不若生守之難彼
葢有深感而能辨之於實際者也夫以節婦之所爲
守者襁褓一孺子耳其一猶未卜而能毅然持之亦
百挫而不悔兹其所以合哉嗟乎節婦之節成而
天子旌之二子有上壽子孫繩繩旣蕃且賢天人
之用媺矣彼朝梁而暮齊名與身俱失者視此寧不
顙泚也
玉洲子傳
玉洲子者栗其姓旺其名希顏其字河間之任丘人
也嘗自號玉洲諸公卿與游者咸稱玉洲子云玉洲
子有弟七人而皆淵著饒識行其仲叔游太學而季
遂舉鄉薦第四弟以武功起官錦衣百戸第五弟補
博士弟子餘尚幼然皆習通經術而諸從子凡十五
人半亦補弟子員葢俱用玉洲子教而受室授餐無
論矣當 世宗朝之癸丑玉洲子甫十八而以選入
内廷事故太監梁公某爲嫡長而梁則故司禮太監
黃公之嫡長也黃公得玉洲子而奇之毎出入殿陛
延見僚屬皆挾以從玉洲子旣朗俊而又善爲容唯
諾之餘澹辭琅琅見者咸目屬之矣俄復以選入内
書堂師事故翰林某公益以博洽稱累遷至至某監
太監戊辰 今上為 皇太子當受冊玉洲子將命
用幣周府諸王廉靖不擾壬申賜蟒衣再賜玉帶
今上初即位玉洲子復將命用幣於楚府諸王不擾
如前玉洲子之再奉使皆司禮所選推也戊寅奉
敕諭提督 孝陵兼領神宫監事益自毖飭晨昏饗
祀孔嚴啟閉唯謹顧負氣矻矻時守備某者恃其權
勒玉洲子避道玉洲子弗肯避曰吾非而屬也用是
積不相能遂疏訐玉洲子應之辭甚衷然竟爲某所
中置獄獄甚急顧玉洲子實潔廉無它可擿指遂流
寓金陵矣玉洲子乃仰天而笑曰吾豈非夫哉上之
不能矯矯出其忠力以自結於 上有帷帳之籌策
下之不能媕阿求媚宮掖以巧取富貴語不云乎君
行命臣行志吾知行志而已優游杜門自適足跡不
及閫外中庭立數奇石雜蒔花木客過之者三事以
下多舊游與吳楚奇士相酣暢竟夕玉洲子能詩歌
尤善行草興至輙揮洒醉墨淋漓客輙持去以爲快
人或謂玉洲子 上念之行召補禁闥不則且北歸
玉洲子摇首弗顧曰吾何北即以南寄也北亦寄也
以北歸也南亦歸也今年玉洲子五十五矣而謂不
佞吾佹得七十不佞恠問之曰吾嗜酒而好月月之
魄以至垂晦未有不呼酒與相終始者也且吾如是
者三十五年矣取夕之嬴以補日不可更得十五年
乎子謂我七十可也
弇州生曰以玉洲子之材其爲吕強張承業固易然
有不爲彼者彼能進而不能退也夫生長富貴之中
且耳目日與之接而一旦失之脫然無復係此其胸
次不亦廓落瀟洒哉不佞長於玉洲子十年臥弇中
且一紀矣而晩出就吏有茂先拘迫之歎即旦夕歸
愧玉洲子多矣故爲之傳而論著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一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太傅吕文安公傳
太傅吕文安公者諱本字汝立吕之先自四岳而至
太公望爲周師尚父其氏或吕或姜而氏吕者至唐
浙東節度使延之而始顯至宋丞相贈太師端諌議
大夫御史中丞誨以宏業直氣重天下乃益顯誨之
孫億從南渡居紹興之新昌又八傳而爲貴義始徙
餘姚當其子德玉時 高皇帝下紹興悉更定其版
籍而籍吕者訛爲李遂仍之不復德玉生原實原實
生友直友直生瓊瓊無子以弟珎之子懋嗣生醉夢
公攺公之父也自攺上遡懋至瓊皆以公貴贈少保
太子太傅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又得推恩贈珍
亦如之其配皆一品夫人而公之母楊獨稱太夫人
則及公之養也公生而端頴異凡兒稍長頎而白晳
眉目秀朗醉夢公嘗携以謁故太傅謝文正公遷謝
公一見奇之撫而歎曰異日名位差勝我属其子學
士丕善誨之毋失此兒當是時有鄒絢諸爕者皆名
士公與之下上其文遂灼然有聲學士攝公至京師
俾贄所業於故太保費文憲公宏費公復奇之如謝
公俾與其子游尋歸就試於浙不利補博士弟子而
醉夢公尚客學士所以疾卒喪歸公踊而哭幾絶者
數矣竟除服不能興已薦於鄉明年游北雍祭酒魏
恭簡公校愼許可獨稱公爲賢遂上公車擢同進士
出身攺翰林庻吉士時故相李文康公時司其事凡
再試而始得公久之益重公以爲宰輔器世宗猝問
李公諸吉士誰可大用者李公獨以公對公遂授檢
討尋分校禮部士得十六人持節冊封汝寧潁川二
王以善爲禮稱還充經筵展書官校對列聖文集再
充廷試受卷官南京國子司業缺時翰林以南國子
爲外僚多不欲行乃間公於文康公謂公欲得之文
康公恠而問公公謝曰非敢欲之唯 上命耳何擇
遂遷而南公所佐祭酒馬公汝驥鄒公守益黃公佐
程公文德四五公天下所稱賢者然緩急異用公劑
而衷之皆得其平至公之所自立條教皆鑿鑿中窽
其得士心逾於前四五公矣公守南司業可七載澹
然無幾微留滯色始遷右春坊右中允掌南翰林院
已遷左中允領左春坊事主順天試時 上心不欲
權下移而公試題用禮樂征伐自 天子出而其文
又最精剴大得 上意手以丹鉛標之中外籍籍傳
公且大用而明年復遷南國子祭酒甫至召領國子
祭酒公素以寛平得士心其任両都國子士争頌稱
之時分宜獨相久上謀置貳令廷臣羣推太宰聞公
淵南太宰張公治少宰徐公階南大司馬韓公邦奇
少宗伯歐陽公德併公而六公以資序居末 上得
公名意若曰是故能尊君者耶持之十日而宻採國
子諸生稱公若一口於是特簡公與張公並命而公
爲少詹事兼翰林學士疏辭不允當公之少時謝文
正公引自擬而文正公之大拜其廷推與李公東陽
同日亦以少詹事入而年亦相埒人始歸知人於文
正公時 上居西苑齋宫獨分宜直侍機政咸趣之
公日入文淵閣黙黙無所爲則手録國史之有關於
館閣者凡十餘帙居久之上始召公與張公偕入直
賜金帛酒饌甚備於是機政稍稍與矣尋續脩明倫
大典充總裁明年廷試當賜宴禮部分宜擬公坐三
品 上特命次尚書葢異數也萬壽節進吏部左侍
郎兼東閣大學士俄北兵闌入至都門内外戒嚴時
徐公爲大宗伯而公與之偕分宜召對於永壽宫
上顧公與徐公曰二卿久失相見禮徐公頓首謝因
頗陳戰守之筴而分宜請視朝公皆推言之 上稱
善虜退公上章請收瘞三輔暴骨而賑其生者嚴飭
營兵以圖善後悉下所司行之 上頗急邊事問公
公言日風霾不已此兵象不可不預防而咸寧矦鸞
方握兵柄挾 上寵横甚欲併都御史商大節兵大
節疑其不軌不可 上怒逮下獄欲坐以領兵官已
承調遣不依期策應失誤軍機律斬公謂大節事方
在議非有所調遣也且無失誤不當坐之不納鸞又
言虜入寇請發糒餉從軍又不給則民禾固虜食也
聽卒自食之便公言業設督餉大臣所至有伏食而
復載糒於軍過費且古之善將者卒拉取人一物即
斬而故縱之食田禾非所敢聞也鸞又議開市與虜
和公又持不可鸞以是啣公切骨數上宻疏詆欺公
上不爲動而鸞竟敗公前後所草疏或自上或偕其
僚長咸伉直無所依狥而其於裕邸事尤切始 上
以己酉春立 莊敬皇太子冠出閣亡何皇太子薨
上疑之而二王生同歲次長在裕大宗伯請冊東宫
上以問公對曰自古帝王莫不蚤建元良以正國本
甲令皇太子年十五則選婚東宫與諸王禮異今二
王皆已長選婚讀書其期也宜亟正名如禮臣請
旨謂不難己酉春事耶公又對己酉春事何足慮天
所授之必不以冊累也亡何大宗伯復上請婚期迫
矣以東宫未定不敢議出府乞暫於宫中舉之旨謂
諸王婚於其府例也何宫中爲公又言先年五王婚
於府故名位等又當各之國今冊立禮特未行耳於
婚府未便且禮不可不别上竟不肯别禮聽以明年
三月冠八月出閣講讀九月議選婚公又言婚必當
在大内先朝有太后有中宫有東宫故 天子尊
而羽翼壯上骨肉唯二王耳而驟逺之顧上蛩然處
空宫臣等不勝寒心上又不聽二王既就邸隔一垣
而居歲時不復召見宿衞單薄人心洶洶謂 上有
所適莫各欲自爲地者中允郭希顏久已廢奏書請
出景王之國以安裕王而它辭謬有建帝立儲語
上怒甚促寘之大辟公從容爲 上言希顏狂悖死
固當第所云出景王以安儲意似可采果爾則東宫
可無冊而物情自定覬覦亦息上大感悟卒如公言
時創虜議築外城而燕之士庻財賄南關獨當其大
半 上欲盡城其四垂公請併力以城南關俟竣事
有餘力而更三之報可光禄歲費至三十萬金 上
疑其有乾没以問公等具陳光禄歲額二十四萬先
年費省可十三四萬餘以資匪頒好用之需而今倍
之而更不足者豈盡 上所用也乃條上四弊曰傅
取錢粮之費曰關支酒食之費曰門禁之費曰磁器
之費上乃責寺臣陳狀而令給事御史歲籍以聞公
又與同官疏謂入直諸臣有常禄有大官餐錢而又
日三飯於費尤甚 上爲停二飯時分宜久貴爲
上所親禮雛視其僚而子蕃挾之橫甚所頥指諸司
無不披靡者巨璫勛臣緹騎大帥靡不托姻婭相結
納顧以徐公地逼百方批根之徐公惴惴不自保公
起東海孤生無絲毫瓜葛其間不親不踈坦坦行意
自若分宜亦無以難也上多祠釐甘泉竹應 制之
作咸以稱旨自喜公獨不爲意聽客裁上而已有所
奏對因心而發即不能盡合亦不至忤人以爲公遘
毎得天盛德所假葢亦有之自爲東閣大學士以來
進兼禮部尚書再加太子太保兼文淵閣大學士
上有所怒於故太宰見法而命公出署之俾差次六
卿以下堂上官有所登斥事竣稱旨進少保兼武英
殿大學士加太子太傅再加少傅階爲光禄大夫勲
爲柱國其蔭則一子入胄監両子拜中書舎人主會
試考者一讀卷者四所得皆天下知名士其賜若麒
麟飛魚蟒衣他金銀錢帛不可勝數賜俘奴如功臣
而它若遣 永明殿釋奠先師皆儒臣所稀覩者公
以爲恒公丰采如峙玉旣以盛年居大位出入朝行
咸目屬之謂軒軒朝霞舉如會稽王撫接士大夫有
情禮而性又至孝其居官太夫人未嘗一日不在養
昆從子姓俱以公故爲京朝官聚室私邸公毎下直
休沐輙帥而進謁太夫人擇甘毳而薦之退則呼酒
觴酌談笑融融如也太夫人以壽考終公已踰艾矣
哀毁如喪醉夢公若不勝 上欲慰留公而不得則
爲之遣行人護行給郵繻馳急傳以歸上書摧謝旣
服除念受 上恩遇深不敢自同於去國者遇大慶
則賀大工則助而上亦時時念之謂舊人唯某在輔
職闕輙意属公而誤聞公病乃寢公家餘姚餘姚之
故城小在姚江北而江南之人十倍之其人多逼江
而居公念島寇方訌卒有警無噍類矣請之督臣胡
宗憲謀城江南公聚材數十以倡而其民憚興且逼
江之人之慮有侵室也譁而夜焚公材公歎曰我斥
帑以衞彼民而彼乃讐我復令其子元與邑之士大
夫疏請於朝下胡公所官爲給直城成其偉亦數倍
於北城寇至亡所掠徒睥睨去其民乃大□公爲生
祠祀之公歸以牢醴上壽與祀祠者踵相半矣公端
居自惟姚故饒邑也以賦役兩困其賦額輕於三呉
而苦奷胥黠豪之飛詭田與賦恒相失田去而賦留
不得不取償於里甲白於邑丈而淸之伏田出矣又
力主均其賦則吏不得以下上其手而役之困則重
於十年兩徭雖名爲逸四而勞一然當其勞則加沠
蝟出力疲而不可支吾又邑多貴官科第優免過當
於中產益束濕白於邑盡徭其民民歲出錢以予縣
官官爲召傭又請以身先之不得名一畞徭士大夫
信公亡敢違者賦與徭俱不困民益德公而御史推
行之全浙及它省皆稱便公家新城中疊石穿池頗
有亭館花竹之勝而諸子皆能事公悉其鮮毳以從
客至則留留必盡興公頺然其間竟夕不示倦色人
以爲裴晉公白香山之在洛不是過也公居相位仍
李姓而即其所居水自號曰南渠天下熟其爲李南
渠先生者而至是始疏復姓吕而更其號曰期齋謂
吾雖耄敢忘以聖賢自期天下乃亦更稱曰吕期齋
先生當是時王文成公倡良知之學於海内而鄉人
乃有不能悉者公構書院與文成之高弟王君畿今
宫保趙君錦相與講眀其學邑人人嚮風矣乃曰公
所自謂期也公年八十而撫按臣以故事請 上命
彩幣餼酒即家稱賀且命有司月給米四石歲給夫
六人公頓首曰 上不忘老臣老臣乃以丘壑之腹
累縣官帑因上書謝優詔報聞且録一子中書舎人
公出歲米具醪糒日召其從弟舎人某飲曰吾與汝
共之又斥以召戚執故人曰不爾吾且愧疏太傅公
素強少疾飲食不衰又四年而卒 天子聞之爲
咨嗟歎息賜祭自聞喪以至葬凡九壇行人王階治
葬贈太傅謚文安仍予一子中書舎人其官與恩禮
於謝公無所不埒而公加二齡焉其在政與林下之
年亦畧相等人益相詫謝公真神人也哉公所著有
期齋先生集奏謝稿爲文典暢平直如其人所娶夏
夫人有女德結髪至老而始前卒前後所置貳皆有
子子六人曰祠部主事元中書舎人允石阡知府兖
膳部主事兊太學生覺光禄署丞魁女三一適興都
正留守管海一字舉人謝用模即文正公孫也十五
死於公車字者以死殉之一適陳鏕而夭諸孫二十
二人多爲博士弟子有文名而胤昌成進士時少於
公以司理最拜吏部主事孫女十人曾孫男四女一
婚字皆搢紳大家
弇州生曰公之謚曰文安文者其官也安之誼則好
和不争云公在政府日余守尚書郎見嚴徐二公若
水火嚴之燄日熾而爲忮日益甚徐公日自危所以
防之者百端即大僚徃來兩家亦惴惴而公坦然其
間信心而行衝口而决人人自謂得公歡也所謂好
和不争者非耶然公於 上有所論執不曲意阿狥
上亦有聽有不聽然卒無所疑至於出景以安裕不
憚逆鱗之後雖嚴之親重十倍公不敢言而公言之
卒以見信宗社乂安公旣不自眀人亦無能眀之者
至葢棺而事始著公胡長者乃爾大耋令終顯融昭
眀固隱功之報哉安之誼似不足以盡公矣
沈母孝節傳
余以嘉靖癸卯薦於應天而聞同年有沈頥貞者質
文君子也沈君卒於公車竟不之識而至萬曆戊子
葢四十有五年矣而識君之子鳳翔毎謁余而談及
其父事輙汎瀾者久之旣而曰父已矣小人有母夙
夜拮据代吾父終而撫不肖始葢四十餘年如一日
也爲鄉進士婦也者恭已爲鄉進士母也者慈而俱
不獲沾一命之榮且今猶未辭菽水也則不肖之衷
葢惄如調饑焉母廖姓金陵世家女也十七而父失
元配聞母之賢而納之父雖已領鄉薦有聲實然食
貧自守母竭心力而精事之王母喪偕吾父以戚易
著已而舉不肖父再上公車試未畢以病捐館母聞
之痛欲絕者數矣獨王父在強之食曰若不忍於夫
欲從之地下而忍於若夫之上有父而下有孤乎母
久之始一就食母時春秋二十有四矣晨而治饔羞
以供舅恒至夕夕而撫不肖泣而乳哺之恒至晨不
肖稍長能識字督就外傅曰而父之所未竟乎哉葢
不久王父卒母自是始操内外政矣然跡未嘗出中
廷有隣媪者見母少美而憐其煢然也母揣其意頩
顏視之遂絕不復相接其葬王父也不以不肖孺子
而貧廢禮内外弔送者亦不知不肖之孺子且貧也
則在母一身矣孤自外塾歸母必坐跰澼洸而聽讀
嘗讀至論語注父在子不得自專母謂曰兒誤矣不
得專者勢也不敢專者禮也取注示之乃已雖然自
是心服母當矣不肖始補博士弟子母快然自適曰
而父業庻幾不墜矣然所以課勵之不少寛又數年
不肖薦於鄉私念母當益快及拜乃愀然曰吾不意
而之遽及此也雖然而猶未練事吾嘗耳若讀而得
夫子製錦之說吾竊憂之不肖再拜受教然自是婁
上公車輙不利歸而有慚色母輙迎慰之窮逹故有
時毋戚戚也是穮是蓘必有豐年憂在苦倦耳不肖
時自恨以窶故不能有加簋母覺之輙曰而父亡而
尚幼我日一食或併日食今者不告闕老人所得逾
矣不然若進食未嘗有覆盌也葢又一載所而鳳翔
來再拜請曰母今六十矣旣不獲徼 天子之一
命則唯伯氏華衮在夫叙而張之壁非母意也毋乃
賜之傳以示久大乎因出何大夫之紀誦之曰信又
徴之姚大夫朱大夫亦曰信
弇州生曰三大夫者皆篤論君子也其口與鳳翔若
一夫金陵故 高皇帝建都地也五方之俗錯焉得
無有沃土之思乎哉沈母矢志以報夫竭瘁以奉舅
秉義以誨子於婦德備矣傳之志風也又曰余嘗過
沈生家不益父時一椽養母以志不以物亦可稱孝
廉矣
張司直先生傳
張先生者諱寅字仲明其先世曰鳴珂里張後徙荆
州之江陵至 高皇帝時而有福安者從起兵因隷
籍太倉其子道旺能拓其業以令終壽九十有九道
旺子洪洪子贈文選郎中玉世世不廢爲長者至玉
而業益饒雅尚善吟咏有二丈夫子伯曰辰鄉貢進
士蚤卒先生其仲也生而警敏有大人志稍長父使
受伯氏經屬文輙工然試於有司輙不利至二十四
而補博士弟子俄丁母燕宜人憂服除薦於鄉與伯
氏偕試公車伯氏讀其文吐舌曰吾不能争驥子先
也果屈而先生獨褒然前列屬 天子有事於留
都明年晏駕新 天子即位而先生始射策甲第
就吏部選人得江西高安令歸省覲里中將奉贈公
之任而忽病卒服除起補宜春令先生因俗爲政去
其煩細而爬搔其弊屬大水不辨畎甽先生躬行災
所移文兩臺請蠲歲租尤慮期會不待乃自具疏以
請果得許自是宜春之水不見災以治理聞廵撫武
陵公薦先生材堪任劇調吉安之泰和泰和地廣而
俗嚚賦訟十倍於宜春先生悉心力而應之精彩亦
自倍其它興學校淸滯獄擿黠吏抑豪右毁淫祠懲
左道治狀不可指數又以邑最所苦者徭役先生廣
詢而得其平著爲絜令上下宜之太宰羅文莊公論
篤君子也爲先生作平政叙勒之石両臺薦剡騰上
旣入考績見推擇爲南京河南道監察御史時 上
方下禮官議欲分祀南北郊社先生獨抗章謂郊社
之禮不當分祖宗之制不可易且周正建子則以十
一月爲歲首故冬至之郊先於夏至之社今以建寅
爲歲首則社先於郊矣夫先社而後郊是尊地而卑
天也是故從舊便 上雖不用先生議然識者韙之
時有禮部侍郎黄者以請尊崇 獻皇深得 上意
縱横九卿間頗蠶食士民先生時督視南城列其十
罪奏之侍郎辨之強上雖爲兩解而意恒右先生眀
年以院劄廵視留都倉塲又眀年奉 敕按覈鳳陽
諸處倉粮所至申眀職守繩貪墨吏風裁大著時元
輔張者先生同年也亦以議尊崇 獻皇驟貴寵冠
百僚御史大夫汪附離之舉朝傾此兩人者無所不
披靡張雖以横甚暫失 上指勒歸而隂示且復用
晝夜南馳十七日而抵錢唐役夫顚踣相踵先生露
章劾之謂其悻悻無人臣禮且訾及其生平而於汪
不才之跡尤詳 上恚下吏部讁先生判高唐州先
生意恬如也州守心儀之請於臺别搆宇以居先生
引諸弟子茂才相與講秇訂學時高唐爲南北孔道
其民困於逢迎且弗支而監司顧檄益郵夫五百人
咸洶洶巷閧先生言之守守孱弗敢應乃自言之監
司得毋益御史遠宜學使者釴脩山東通志開局聘
先生與二三才有司董之十月而成書以精洽名量
移知安州自是始爲政安雖三輔地而當下流爲九
河滙故獨多水患先生探其源自易水而下至容城
逮新安以爲牙家港請於臺濬之仍厚其隄以禦漫
溢身雜行版鍤間與役卒分功而治旣畢事父老爭
叩頭言微使君吾曹其魚鱉矣問護田幾何曰東西
可一千四百頃歲入粟餘三萬石皆使君賜也相與
立碑紀其事先生之治安種種皆善狀時與祁州比
壤而祁守爲孔天胤先生亦以善讞斷聞臺司大獄
幾事必以屬兩守時人爲之語曰有所疑問安祁莫
憂悚有張孔時先生浮沈外僚可四五載會張汪已
物故乃始入爲南京文選司郎中當治行安人號泣
追送醵金以贐先生力辭之其人曰劉寵不受一錢
乎先生曰我何敢希前賢且以不受爲受耳其人乃
立祠生祀先生先生至選部部尚書爲湛文簡公它
曹郎則鄒文莊公周簡肅公皆天下所稱以師道士
行表表者先生皆與之下上其議論以故學益精而
益以有聞湛公嘗有疏請復部規以肅羣同凡十餘
欵皆屬先生草滿三載入考績吏部當是時冊立
皇太子上博選靑宫僚屬輔臣夏公等有所登進徃
徃多其私人見擿於臺省 上乃攺屬吏部而許文
簡公爲尚書雅知先生遂舉故霍文敏毛太保吕文
恪鄒文莊徐文貞等十二人皆一時選而先生與焉
遂攺右春坊右司直郎兼翰林院檢討仍以五品服
俸供職夏公以非其意頗不懌而翰林中故事六品
而下以科第叙坐次先生成進士十九年矣同列多
後進執謂序坐者非科第歲也乃授官翰林歲也岸
然不肯坐先生下先生不自得上書執政極論之未
定而給事御史入諸翰林言捃摭他事論先生罷歸
自是中外有薦先生者皆不報凡岩居十九年而卒
壽六十四嗟乎以先生其才用直道謫而積資簿至
深且久即不登靑宫選而不爲卿寺佐當亦佐藩臬
以至六卿大僚無難者彼所云靑宫選名爲伸之而
其究乃抑之也且所爭持者坐次一小節耳豈亦有
點於考功令而骯髒終其身天耶吾所不能知人耶
當必有任其責者然先生絕不以介意方課督家衆
力耕自給衣食稍奇羡則闢舎後地累石而山依竹
而屋甫成而有飛鶴來下馴擾不肯去遂名其園曰
來鶴結亭山椒曰九臯其左有臺曰問月濬渠而西
曰九曲溪又西築室曰歲寒居暇日合交游之工詠
能飲者時□徉其間相與倡和甚適所著諸集中有
稱來鶴園歲寒居七賞編者是也人或謂先生有園
有詩何必减白香山先生逡廵辭謝曰吾園不能當
履道里詩何敢望長慶集所不甚愧者方寸耳然先
生入仕之歲與居臺日論諌侃侃其左降收用俱與
白公同先生一斥不復召而白公數出數入優游八
坐先生壽止易卦而白公加一紀先生之没在圍城
中拮据兵戎之事而白公優游令終乃有逾於先生
者然先生有佳子孫而白公闕焉先生故當勝之先
生有至性先後二尊人殁哀毁過禮出入必以像偕
語及必泫然傷其不逮禄養也伯子逝哭而爲之經
紀其喪葬不以累其孤幼力爲之撫教以至成立不
以累其家雖其歷官久顧垂槖蕭然至於強自力爲
賙卹於族黨戚執之間寛如也所著有暁川詩文集
奏議若干卷山東通志安州太倉二志行於世先生
有子五人孫九人而和州學正用中與其子元徴錫
徴最能受先生書其請傅先生也亦學正與二子偕
云
弇州生曰吾猶及從張先生游先生貭而不俚泰而
不驕居然有前軰長者風今不可復得矣所歷州邑
俱有惠政著去後思論建侃侃爲時所稱述靑宫之
選庻幾晩際矣所坐至微小奈何弃之而不爲復也
夫一弃而不復余故歸責於世之人雖然亦可以觀
先生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一
空白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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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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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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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二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陳司冦傳
陳司冦公者諱堯字敬甫世爲揚之通州人公幼而
頴異就外塾日誦千餘言即他兒所受書耳之亦成
誦甫髫工屬文通州守高君鵬者得其經生業異之
已偕諸生試文益竒爲飯齋中高君間謂媪有寜馨
兒可念也蒼頭出薆語是且入見夫人見必一叩首
公怒叱之曰唉吾豈汝曹抑項人耶高君問而得其
故愈益異之撫曰生自愛必爲國器公自是補博士
弟子數試高等廪上庠蓋弱冠而舉於鄉名聲驟起
謂一第毋足溷者然數困公車久而顧其於文益工
尋從故侍郎吕文莊公柟游反而求之身心之間純
如也遂成進士隷事工部時議爲 獻皇帝立廟
於大内世世勿遷部尚書以試公公乃 上議謂禮
縁情者也而制於法夫所謂勿遷者 德祖也
太祖 成祖而三也 獻皇帝之世次則
孝宗也其廟宜以 孝宗祧則亦祧而藏諸夾室
俟大祫則並出之當尚書弗能用然心韙公議而以
其歲授都水主事當治淸江厰選部郎林君春内賢
公欲引以自近而不得公旣之任有廉勤聲好讀書
思以著述自見其所論白攺鑿黃河之上游避灌口
以達淸江而阻於都御史不果後都御史檢故牘行
之世世受河利滿三歲爲虞衡員外郎再以才轉營
繕郎中時 上方勇於宫室之事無虗歲而將作諸
大僚且縁以博功賞公獨務爲節省建沙河行宫公
與一主事監之主事欲徴商公争之不可乃曰事畏
相嬈請得分半而任之可乎公所任獨不徴商主事
亦不敢征也事視公迄工畢而所省金錢以數十萬
計已復建大高玄殿公入視工籍曰何多也汰其十
之三已又視工直籍曰又何多也汰如之所汰率多
中貴人之私人與虗直度無如公何則更目公陳古
人陳古人云而公所省义以數十萬計工完當上功
籍公獨避之他室尚書意甚恨之比奏上獨不遷僅
得賜鎰金而已久之擢知台州府公至埽去一切供
億所讞决以情衷三尺而行吏抱案堂皇受成事伍
伯持挺兩廡惴惴至日晏不得一飽然率以善滿去
竟公任無訾陬者公暇則延見諸儒生講說經義所
識指如王司冦宗沐吳中丞時來軰後先爲隆萬間
名臣遇旱禱雨輒澍歲比稔士民爭頌之治狀爲浙
第一而以不能事一鄉貴臣中飛語調知南安府公
之治南安無異治台其稱公於南安者亦無異台而
所最著郡當嶺南孔道香藥象犀之類故守之市之
若譏稅者公併不復市前後公所領郡多佳山水數
從其賢士大夫游以公不好飮相與稱公爲醒翁作
醒翁亭配公於歐陽永叔公亦因自號以寓意云踰
歲轉長蘆轉運鹽使時鹽課歲不登公白其御史曰
私鹽禁不厲則亡鬻官鹽者不爲官鹽利便則驅而
入私鹽其要莫若嚴私而寛公所謂嚴者若而條寛
者若而條御史是之課驟增至萬餘而商不病公之
爲長蘆復五載人意公不能無望公笑曰我何望爲
即薄我而以中大夫佐人主急哉然太宰萬公鏜微
公之曹事飭公署整庀而器之遂遷廣西右叅政公
所治糧儲務在於搜伏田革濫費吏不得侵牟其間
民不病歲踰二載爲貴州按察使時三殿灾所採木
倚貴州兵民不勝力公爲更畨之議以紓其攰布政
使用苛法採丹砂貢都御史議開永寜銀池公皆力
持之三載以入覲行道遷雲南右布政使未上移廣
西爲左公之再至廣西也其吏民皷舞相慶時靖江
宗人無慮千計率童而禄於官公曰天禄也非 朝
命不可他郡兵歲五百戍會城寖溢而倍者三公悉
勒令如原數諸降胡徙粤者世廪已别子則以報効
世半廪已又其别子則又以報効世半廪公第令廪
及身而已公所裁省帑賦復以萬計而公之在貴也
以持宣慰安萬銓事與廵按御史左在廣西復以持
知縣康建勛獄與廵按御史左兩御史同鄉人衘公
剌骨謀中公以隂事竟不能爲地而公用積勞拜右
副都御史撫四川分宜相以非其意謂客曰彼何人
也而亦蜀帥公聞之曰吾有歸而已旣而分宜相以
論罷公乃歎曰衘人者何爲哉夫人三衘我而吾三
如故也於是益自信六畨招討楊氏死二子爭立勢
且用兵公曰毋庸也移檄授其長嫡符遂定野人妄
相習爲白蓮教至聚千人有欲借以爲功者公第捕
其首惡抵罪衆皆解散滇大酋鳯繼祖跳之建昌滇
撫臣檄公擒之公曰建昌去滇一水而兵不渡將嫁
禍蜀也急之則窮獸且挺緩之一夫力耳繼祖覘知
公亡他意束身歸公撫蜀號爲不貪功名先大體類
如此遷南京戸部右侍郎未上攺工部兼右僉都御
史總理河道嘗議修高郵湖堤當用石公曰石所從
逺而湖力薄不至囓多樹木隔以板而茭土實之費
率省半又蠲淮徐之河負三萬金召爲刑部右侍郎
未代而 景恭王自楚返塟輜重干艘而漕艘復入
之黃河徙道者百二十里公憂之甚選一大校探刁
陽湖得故漕道舟自潰口入轉而達胡陵無所亡失
公旣已得代即移疾歸再請不允轉左侍郎而公請
益力許即家調理公少而失父恒依其母邵太淑人
而自其轉徙嶺外度不可偕則留其婦朱淑人共養
至是念太淑人益老矣以故堅不起而當事大臣如
徐公階李公春芳郭公朴軰挽留之甚切即剡薦無
虗歲公夷然不屑也日侍太淑人爲嬰孺慕者七年
而始背公公痛毁如少年服除當隆萬之際天下日
望公之出而公以疾不起矣公孝友故天性嘗以餘
俸置兩舎負郭數頃旣而念其仲冠叔完孺悉畀之
冠有子大壯成進士得封員外郎完亦舉鄉貢成立
矣居恒謂微伯氏吾安能家公又給其從弟元母錢
數百緡俾歲収其子息以給公於一切亡所好顧獨
好書雖老持一卷不廢鄉人間以私謁公居間如弗
聞者也而度其枉或有急則立應之矣治河副使梁
廵鹽御史張者皆公門故謂公得無有所托乎公謝
無有則爲梁言通夫役苦第寛之可活數十百人命
爲張言通有鹽舎而領眞州鹽不便任之可歲減民
數百千緡二君唯唯故公殁而其鄉人非宗戚而爲
之惻涕咨嗟也公之後先持憲以嫉惡聞然嘗奏記
徐公階曰天之生大賢大不肖厪厪耳即中人夥而
中人者有志而未練則見欺有才而暴施則見忌此
兩者器使之近賢苛責之近不肖姑置而觀其後可
也徐公善之以故天下稱公廉能以指數而不廢爲
長者公之殁有司聞於朝賜祭塟如故事諸生相率
狀公行請提學使者祀學官公有子大科亦成進士
爲河南郡司理文學政事有世風餘見碑誌中
贊曰當嘉靖中政府方急私而陳公不以私請竟能
完其用以顯迨其末而政府方急才陳公以才進而
竟能完其志以歸何也賢者固非人所可測也國家
用陳公所至常爲縣官節財用牧養小民興起士節
即古所稱賢能臣何間焉然至典郡不進秩滯鹽官
五載其不中考功法者幾希蓋余傳陳公事而慡然
若有警秉衡者其毋事名而責實於耳目哉
陳布政公傳
布政公姓陳氏諱鎏字子兼其先世爲吳人有按察
僉事祚者數上書言事忤 人主下詔獄至老而不
衰天下以直歸之僉事公子長曰唐府敎授寜寜次
子封工部公冕冕始娶於沈蚤殁再娶莫安人寔生
公公幼而岐嶷有成人度嘗遇巨蛇起坐側不爲動
一夕盗踰垣竊公衾毋所懼亦不以語人讀書自若
家長者詰公失衾故公徐曰夜半落盗手矣工部公
聞而喜曰此兒國器也公爲諸生以明經工屬文稱
而復能爲古歌辭時人慕說之尋舉於鄉第二人明
年罷禮部試又三年而成進士授工部營繕司主事
公以工部公老有移留省意而尚書雅成之令榷荆
州木公固辭弗得乃自誓曰吾豈以貪泉而易吾味
也公所理凢一年所稅課比不登額而商旅懷之謳
謡載道其去荆幞被束書而已尚書廉知公狀亡能
以故事難也公還部一月而滿三月而封父母即乞
歸養中道聞工部公喪踰年莫安人卒公率眞爲戚
備孺子之慕而易亦稱之服除補虞衡司遷員外郎
再遷都水司郎中治通惠河河事治尋以按察僉事
奉 璽書督四川學政公雅好經術砥士行而不務
爲操切詭激於文取朗洞爾雅然亦惟陳言之務去
蜀俗爲變當公之試諸生也第持其文甲乙之畢即
付郡邑庠不復問爲某子甲有無知名士以故居閒
遂絕而所識拔若張中丞肖甫軰皆時名臣既貴而
造公廬或以書贄謝者公戲答曰嚮者吾知君實不
知爲君今者君知我我又不識爲何君也後先己酉
壬子得士皆公造而其於録公文居多相國徐公聞
而賢之轉湖廣左叅議分守湖南有劉守某以意而
文大辟者四人公白於御史出之爲寃民裁武岡諸
王之亂政者民稱爲神明久之遷河南按察副使御
史孫昭貴倨甚公見之行不能疾而又中裠係解昭
内衘公爲惡言以風公不應趣監兵入衛駐白羊堡
有通判吕某餽公蜜食一罌公受之尋啓視則中金
也呼呂詰之曰與乃公餽食胡金也通判跽謝曰死
罪有之軍食羡也公不受即奈前使何某不上羡即
奈後使何公厲色揮之出中外方推公且大用而御
史昭之疏上矣吏部業重公而難御史爲量移以解
遂拂衣歸公旣歸餘奉賜不能資伏臘間日一肉食
中堂廣袤僅丈許扁之曰已寛意豁如也公闔門謝
世事其托寓在翰墨而踪跡在吳中山水最不喜發
貴人凾問而部使時時尉薦政府旣慕公名始亦恠
其落落而終予之凢數年起家雲南仍故官公所理
屯政以積墮廢乃爲榜欺隱之罪使得自首及私闢
草莱任土地者厚予價而籍之自是有竒羡矣俄有
詔雲南一郡上黃金萬兩供少府公第令上半而以
半俾全省均之民不告病而金亦足時王師討叛酋
鳯繼祖臺使三司俱在行獨公留署諸篆軍事旁午
沛然無齟齬人始異公文吏有開濟才而會酋鳯平
公察其部人非黨逆者以脅從法論釋之所全活不
勝計遂遷四川右叅政尋爲按察使以至右布政使
咸不離蜀而蜀諸生吏民素善公條教有迎公於數
百里外者公三任不以資歷而所蒞輒有聲最後署
藩篆鉤餘羡萬金悉以歸庫筦庫者以例請公怒曰
若知取羡例耶不知不取羡吾例也蜀人日望公開
府而公年僅六十三懇疏乞致仕歸人以比之范蜀
公鎭云且謂其幹力才術足倚薦者益夥而公竟不
肯應又七年而公以病捐舘矣公恒自言性雖剛無
忮忌即有所恨而遇事更爲之委曲以明無他生平
澹泊鮮它好嗜此爲二長而不能無四短憚煩一也
徤忘二也力竭則止三也不爲人謟佞而時有駁難
四也余謂公四短時近之而實逺二長則未能遽盡
公公孝友天性其歸自河南而兄裒所受臺饋踰二
百金以授公悉讓弗受念從弟貧捐餘奉百五十金
使謀十一居無何費其金盡公復貸粟食之殁而爲
調棺殮毋憾也諸中外從母姑姊咸於公乎衣食公
非有羡槖也不忍以四子先其宗人不尤難乎哉公
爲人坦易不設城府而中實耿介遇事迫則益舒緩
而竟不廢往來余父子間最久余在西曹時嘗一過
公公留飮已顧問中厨鮭菜幾何答以無之復問瓿
中酒幾何則耻久矣相與大笑過隣舎郎飮而其兩
解綬歸里里中豪椎牛饗公或謝病不赴間過所從
故舊或僧寮道人舎濁醪粗□諧笑亡已色其於酒
戸僅上中奕不登品而命之觴則觴奕則奕不辭也
公又自言詩不入格而無俗韻文不成家而能達意
然以置之長慶慶曆間無愧色工小楷出入鍾歐自
行草擘窠以迨榜署書尤豐媚遒逸有天然趣海内
旣習公名高有文章而又最嗜公書造請戸屨恒滿
公不忍逆拒之人人飽意去公亦欣然自謂貧而晩
節不落莫以此公之將易簣也顧謂其子爾聞曰迫
祭日即宜墓謁毋以我故廢禮又自考大歛制授之
曰毋使我惰見先人因從容賦數詩而後絕公有四
子某某多能嗣其業者
王子曰吳俗剽捷而陳公獨以緩自後然亦不廢官
以公之内行嚴而外寛然長者是爲名相左也實相
成也夫使朴士見文文士見政實不病華名不損質
斯所以爲難能乎詩有之如可贖兮人百其身嗟乎
安能以百吳人贖一陳公也
曹子貞傳
曹君贄其所著玉芝樓集者而介沈嘉則書以請曰
不糓老矣請及子身以不朽唯嘉則亦云余獲一二
寓目焉而後嘆曰不知其人者知其友而今乃幸知
其文也則何所介嘉則爲雖然非嘉則不可以詳乃
爲曹子貞傳子貞者其字大同其名先世爲武惠王
彬其第三子武穆王瑋凢七傳而至建炎避狄自汴
徙常熟轉徙於通州家焉世世受儒起家郡邑長吏
者數人遂爲通甲族而君故寜海令博少子也出後
其季父賀令瓛君生而頴異讀書日數千言踰丱能
文辭嘗得古詩一編多斷簡以意屬之輙誦及其補
博士弟子業已厭薄時義爲先秦二京建安家言而
其於時義雖不恒習有搆亦輙竒以故小試恒冠其
儕偶而困數竒至其試於鄉輙不利者凢八而始膺
貢入太學上舎君所謂搆而竒者易四書各有敷義
數卷故禮部侍郎崔公桐爲序而梓行之其贈君詩
至有四俊之目當君貢而有居君次者老且貧君憫
之即自居次其自太學爲吏部選人且什褐矣居恒
念士非用科第不足以展即一命何溷我爲因罷不
就辟而會有傳臺疏高貢士格與科第等用者乃抵
京當是時鄉人李公春芳爲大宗伯貴用事君乃上
書李公凢數百言大略謂始而以辭求士辭不足究
士實旣而以格用士格不足竟士才李公爲擊節歎
賞約以晨趣直舎語太宰而 上有急召弗果居數
日君意李公豈其忘之耶即破格不過假一資半級
夫士才安能終竟也趣投牒吏部稱不願得官李公
爲囓指者踰時而吏部疏如君請授光禄寺某署丞
以歸亦異數也君故有遺産而性不别治生産以益
薄又好竒書急義施時時歎詫何以副我願而尚能
傾庾糓助族人之十喪不塟者諸賑藥搆橋掩胔骼
數晷而爲之里中齷齪子目攝曰夫已氏也而家用
名粉矣君又能闢舎東偏爲齋室間有所購金石古
文諸書名畫之類以充之李公至拜上相尚不能亡
愧公之題署有曰賢隱者曰抗志游雲者君亦無所
報謝自君之爲文章傳海内海内士大夫雖不爲盡
知君而要有當者其在太學吾故人劉中丞景韶最
愼許可然贄君文壽其父後先州守游氏翟氏喻氏
三聘君以志事請君謝弗敢當州舉鄉飮以賔禮禮
君君又謝不往而數從其鄉人爲詩社倡酬則故尚
書馬公坤侍郎陳公堯咸折行而友之君於書無所
不窺即釋道堪輿醫卜三倉二藏世不能得其目者
而精爲訓故所著有桃林筆燭百六十卷藏於家而
其詩則往往爲世採擇入明雅書法亦遒婉可愛君
壯無子踰五十而有丈夫子三咸彬彬成立人以爲
長者報云
贊曰以子貞之才八試而八見屈者業非子貞罪也
及其季也佹得官而棄之若敝屣夫以子貞之棄其
官若敝屣然而八見屈而猶試者何也此其意誠不
欲以微見庸今夫淺蓄者易昭也小就者易名也乃
子貞弗屑之矣元亮高蹈自適猶一試爲令玄晏病
廢長往屢來朝辟其壯氣雄志不能自釋於咏史釋
勸而天下卒推之爲逸民之冠即子貞不獲庸而言
爲膾炙動見楷模語有之鴻飛冥冥弋者何慕及其
漸陸儀可用羽於戲休哉乃長淮以南有嗣元亮玄
晏而稱者必子貞也夫
程母傳
程母汪之事程汝義也則不及姑矣有舅在而汝義
多賈游所爲子者取足焉諸羹瀡甘毳不廢舅安之
計以傍拓丙舎徴諸役而亡爲操者程母數日夜晷
僅以三時息而躬井臼釡錡之任汝義旣游薄所息
什一不以秋毫私其内程母能忍詬節嗜以佐之亦
稍稍充舅旣死有繼室曰汪而汪握家秉以姍易御
諸婦獨程母莊事之晨昏上食愈益爲共謹汪内愧
曰彼乃能姑我而我不能姑何也自是盡室無嘻嘻
矣汝義之爲義種種多程母力會客死嘉定有二子
善定善夫猶在提抱間程母痛哭絕食亦且死或謂
之曰若爲死者死則死之爲生者死則何以死也程
母乃悟曰吾何以一身見地下乃稍稍食而所以教
養二子益愼其治家能力嗇强於汝義時二子旣長
更行賈他郡而會善夫復客死已善定之婦又死孺
人悲思歲餘遂病咽鮮食善定爲廢賈而隱於湯藥
者十六年會善定之繼婦陳刲股肉襍粥糜而進之
良愈善定乃稍敢脫身賈行抵呉而程母病復發遂
不起善定之痛其母不及見也以十六年之疾而遽
愈愈而後成行行而復告疾是以愈故不見也念無
可以伸其情者謂汝義之塟王子嘗爲誌而銘之紹
俞仲蔚之書以請傳
王子曰以程母之爲婦爲母而足稱賢然亦賢者之
常耳胡至汲汲焉而求傳之甚哉人子之不欲死其
親也不得其所以無死則求傳之夫傳成而程母不
益賢也則何如孟氏不云乎雖加一日愈於已若善
定者庻幾能用其思者矣
童子鳴傳
童子鳴者名珮世爲龍游人龍游地呰薄無積聚不
能無賈游然亦善以書賈而子鳴之父曰彦淸者最
稱爲儒雅不寖然諾子鳴少貧不能從師塾遂依其
父游得書輙問其父字乙之已稍遂能旁識已遂囁
嚅誦之屬已遂能臆解之已遂業五七言古詩有淸
韻而其爲他文亦工尤善攷證諸書畵名蹟古碑彛
敦之屬其游多梁溪梁溪諸公子心慕之爭欲得子
鳴一顧以重子鳴不爲逆時時有所過從至欲擅子
鳴不能也而最後太保朱忠僖公與其兄恭靖王聞
子鳴名而使其交相善者挾之至都子鳴爲一再過
焚香啜茗評隲古書畵而已不復及外事二公旣重
子鳴謀客之一夕竟遯去不顧子鳴靣峻削骨立驟
見人語呐呐不出口尤篤於交誼有所期雖千里不
爽其所營纎嗇周身之外贏不能百一而倉卒以緩
急請亡弗應者至爲德而人負之若己負德於人唯
恐語及也爲人孝友自天性其侍父舟車間雖寢溲
必躬視養母尤謹兄珊嘗舉於邑爲諸生以長者聞
子鳴游多浮期顧歸必就兄書舎買升酒相勞苦共
枕達旦至再夕不强之入不入也即貫鏹尺縷悉以
推其兄而至子鳴出而襆被不復問妻子亦以兄珊
撫之逾於己矣子鳴旣以文行重交游間而高淳韓
邦憲嘗一識於逆旅器之又數從交游習子鳴名會
出守衢首行部過其家龍丘山塢中人不識太守鹵
簿皆擁門瞷觀尉史游徼旁午顧見案上一柈蕨菜
羹脫粟太守與子鳴共而烏烏吟至夕始去咸莫測
何謂子鳴久之始一入郡報謝諸丞倅司知爲太守
重客禮之子鳴逡廵謝弗敢當太守急欲捐俸資爲
子鳴壽難發言而子鳴恒自謂田父甘田中食不憂
餒也臺使者以太守故請見子鳴不得大索其所著
書子鳴謝亡有退而上其所輯唐故邑令楊烱邑人
徐安貞集太守爲鋟梓行之太守遂下敎邑綱紀南
州杜門文舉首驂北海爲政康成標里龍丘逸民之
藪前萇後珮千載兩賢萇猶托跡功曹一試綦組而
童君畢志雲蘿聲跡俱挫可謂皭然不淄瞻之在前
矣間者一造其廬談討松桂寥廓之士邈焉寡儔太
守不佞白駒用慨其樹楔左閭以風在野子鳴固辭
之邑不得乃謂其令曰夫不佞珮者而敢當我龍丘
先生也夫龍丘先生以一握耒啓不毛之山而使山
至今而借其姓以顯奈何惜勺漿之享以報之龍丘
先生者太守所謂萇也令凃君乃爲祠祀龍丘萇而
記其事子鳴生平布素無長物僅一復陶而從客所
有呼寒者即解衣衣之不復徴薄田數十畆忍口腹
得少羡輙付義施族指衆而俗三男一女子鳴捐羡
粟以給舉女者又以貧不能延稚子師則又歲割租
若干俾延師其所施行類非貧士也跡所自共養蓋
貧士蹙額所不忍俄而太守韓君卒子鳴徒步送其
喪踰嶺憊而病夢太守邀並駕子鳴以婚嫁未畢辭
不可覺而自疑久之病寢劇卒年僅五十四一子尚
幼子鳴有藏書萬卷皆其手所自讐校者生平冐雪
游九華山登南嶽祝融坐雲氣間泰山日觀峰候夜
半出日以爲竒遂有九華游記南嶽東岱詩及他文
集龍游縣志若干卷
贊曰吾聞之太史公季次原憲懷獨行之德義不苟
合當世世亦笑之蓋蓬戸疏褐不厭死而已四百年
而弟子志之不倦游俠之言信行果已諾必誠赴士
阨困而羞伐其德蓋亦有足多者焉以爲其兩不相
得也今觀子鳴孑孑次憲之行而時有朱家田仲風
豈不亦兼之哉其恂恂退讓慘怛孚尹業遁名矣而
名逐之有以也韓太守者余同年子也蚤死不然其
折節下士庻幾成其聲者哉
秦母葛太恭人傳
葛太恭人者故永昌守秦文橋公婦而太學生炳禮
科左給事中燿母也太恭人之父曰石崖公恒爲廣
西叅政有婦曰施夫人先後舉四女而最竒其少者
是爲太恭人曰兒當貴不易耦也蓋久之始得永昌
公而是時秦施兩姓喬木相望爲甲族旣婚太恭人
之事舅姑若習爲婦者其躬勤碎細治瀡滫爨浣又
若習爲窮約家女者姑周最嚴難事顧獨安太恭人
養即少疾苦太恭人未嘗不廢寢忘食而不湯藥也
秦故族貴而舅封主事公好淸淨不别治生永昌公
不能無束脩誨即誨所入訾毋論斗粟尺帛太恭人
輙以供養即不給而簪珥隨之矣初舉一子殤遂從
臾永昌公置貳許且孕則旦夕籲於天曰幸早免身
得雄以慰堂上無何許果舉男子即太學君炳也旣
舉炳而子之如己出又四載而太恭人舉給事君燿
其子燿也毋逾於子炳也永昌公少歌鹿鳴尋偃蹇
公車不自得欲遂爲吏部選人太恭人從容言曰以
子才而終老公車耶且今用格上士今選人欲行志
得乎永昌公感其言罷不復選而益銳於學讀書至
夜分其足冬則沃以水警困夏避蚊罌中太恭人手
女紅而相之不課滿不止也永昌公成進士而封公
寓所書官箴以淸白相勵太恭人雖不知書時時從
永昌公耳之公出令武康歲俸稍給矣太恭人調衣
食一切程諸生官舎有餘桑輙課僮修蠶事身屹屹
筐篚間指示二女曰是衣所從出也孰與夫珠玉之
不能暖而永昌公以令高第入爲南戸部郎當搉稅
維揚内畏其汚不欲往太恭人曰不憶若翁訓耶官
豈能汚人人乃自汚耳永昌公矍然曰善遂往而諸
所理稅焯焯有廉聲又能捐餘俸治公使杯酒筭器
食以故人爭慕說之至爲碑紀去思而永昌公之始
守金華也以避親嫌當移郡乃得永昌永昌在萬里
外念封公故難其行封公謂永昌公非以譴移不行
是懟地也且而婦任爲子永昌公行而以病卒官太
恭人之瀕死者數矣以有封公在不敢死也掩戚而
上食封公封公之不欲食者數矣感太恭人孝誠爲
勉進匕箸已而謂人曰吾忽忽此爲吾婦耶將吾子
在耶封公竟甘太恭人養以寛終而太恭人所以教
二子雖極愛不失嚴始就外傅即舉永昌公故事爲
訓稍攻苦果脯慰賜相繼一渉媮惰即色莊誚讓之
矣臧獲大小近千指悚息而太恭人之是聴然不爲
操切苛治第毋爽其勤惰而已永昌公性喜施太恭
人佐之施而尤篤於族黨姻戚嘗僦屋以居貧者與
廢箸者而衣食之殁又爲之治喪葬給事君之成進
士也以選讀中秘書拜今官迎太恭人就養邸中嘗
有所建白太恭人輙規之曰士貴識大體爲縣官利
益若齮人以自快好犯以自標非所望也給事曰謹
受教故其所上疏多見采納時議翕然推之而太恭
人居恒邑邑念其鄉亦會給事有冊使命奉太恭人
還里帔冠瑱珠子姓奉觴爲壽甚適矣乃更遘末疾
以卒卒且塟而給事君來拜且哭曰微吾母孤何以
有今日也上舎君亦拜而哭曰微吾母孤何以得稱
兄於給事也余感其意而傳之永昌公諱禾其生卒
女婦孫息詳志中
贊曰給事君之自狀云爾余數游無錫里里中長軰
德秦母無異辭夫舅姑藉而怡於老夫藉而良於官
子藉而名於諫即婦儀母道曷不取徴哉雖彤管所
稱何加焉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三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陶文僖公傳
陶文僖公大臨者紹興之會稽人也與山隂諸公大
綬同里閈相善而其射策時 上以文僖公爲第一
人諸公次之而亡何有所更置文僖公遂得第二人
自是益相善其官史局侍講闈與鑾坡鶴禁之長佐
對秉更蒞若左右手然諸公遂以其女女文僖公之
子允宜而最後諸公繇吏部右侍郎兼侍讀學士捐
舘文僖公卽日繼之亡何亦遂卒始文僖公之侍講
闈也 天子器重之數稱先生而不名衆以爲且大
拜而及其病遣中貴人問痊否賜羊豕酒粲瓜蔬等
物殁而復遣中貴人臨護喪賻白金米布寳鈔香燭
俱視執政恩數其諭祭治塟贈大宗伯大略同諸公
而易名之典則諸公所不敢望者天下之惜二公以
庻幾有所展布佐成萬曆之治佹及而失之以爲恨
而於文僖公尤切公字虞臣其先世爲彭澤人徙於
台已復徙會稽遂爲會稽甲族曾祖曰慥舉四丈夫
子皆有科第而其叔子曰莊敏公諧選入翰林遷給
事中以直諫謫徙累官至兵部左侍郎卒贈尚書爲
德靖間名臣莊敏公之子曰鴻臚序班師賢以公貴
贈通議大夫詹事府詹事兼翰林侍讀學士舉丈夫
子三長湖廣參政大順次爲公又次大恒公少而端
嶷不妄笑言三四歲時母淑人授之書卽成誦已就
外傳而有朱先生者好爲禮使童子習灑掃拂几展
席夷其貴於賤者夏不得揮扇公獨樂之曰童子分
固當且夫習則不勞靜則無暑朱先生以語莊敏公
而竒之公嘗間至莊敏公書閣見名臣奏議輙手爲
褒録得數卷莊敏公益竒之曰是兒其中人也十二
工屬文十五補博士弟子明年廪學官又明年應省
試夜 女奔公者却之三已遂徙居歸而與其伯
氏相師友爲學毎謂聖狂自一念起署其室曰念齋
公凢三試而舉於鄉又三試而舉禮部以至射策及
第葢年三十矣授翰林院編脩故相嚴耳公名欲致
之門下數遣其子世蕃候公公戒門者以他出應之
第一剌報而已卒不見而是時僊居呉給事時來慷
慨慕直言公獨善之數與揚扢世務呉君謂世務莫
先於擊相嚴公曰然呉君出其草公讀之曰是爲名
計耶爲勝之則毋觸縣官諱泚筆汰其甚者已呉君
論上不勝下 詔獄詰責所共謀五毒苛備或傳且
誣伏者公聞之泰然日遣餉藥物醪糗爲偵伺耗息
呉君謝毋重累故人公笑曰固也奈何使君獨爲善
呉君得不死以戍去而公嘗迎韓淑人飬於邸得疾
卒公以喪歸毁瘠踰禮三載絕酒肉不御内旣除服
念通議公且老而時事亡當心不欲出通議公强之
乃出仍故官校録永樂大典尋授諸孺璫書公毎爲
言古寺人淸公奉法以令終者其貪暴負國叅夷五
宗者委曲辨柝不已諸孺璫咸拱手曰此公異日謂
我也當是時元相蕐亭公心器公數引與議 國事
而會 世宗晏駕遺詔及他箋表往往公有力焉尋
以通議公喪歸會大典成道進翰林侍讀公所居喪
無異於韓淑人時甫公除召充 世廟實録俄校應
天試務絀浮薄所得多老成士還進侍讀學士掌留
院歲餘拜南京國子祭酒至則進諸生與講說道理
經濟不爲高逺竒僻之行士則之亡何以少詹事兼
侍讀學士召侍 上講讀於春宫尋進詹事仍兼學
士如故 上踐阼遷禮部右侍郎兼學士復如故前
後凢三視院篆異數也俄解院事佐部其在經筵爲
日講脩 穆宗實録爲副總裁 上雖在冲幼聖質
不世出公思所以啓翼之者首講大學謂明明德如
磨鑑不虞昏新民如澣衣不虞汙止至善如赴家不
虞逺是在於性眞未鑿時擴充善端而已公所陳說
每至謹天戒法祖孝親卹民隱慎用舎廣咨訪緩工
役飭邊政諄諄乎有味言之也公毎進講左右皆目
相指而上益自重之其亟稱先生以此賜服視一品
他精鏐寶楮金符繡幣彩扇貂裘之賜無虚月攺吏
部仍日講脩史歲首大計吏公去藩臬之巧附勢者
二留運司之苦節跡迂者州幕之非疾而誣以疾者
各一衆大稱服其迫欲得公大拜亦以此蓋未幾而
公卒矣得年僅四十八公孝友天至旣與伯氏相師
友伯氏數竒婁食貧然公莊事之不敢以雁行進叔
氏得竒疾公不忍其躁也身與之寢外而俾媍章夫
人與其婦居内嘗手疏籲之神願减筭以代撫卹寡
妹尤至伯氏之子尚寳丞允淳其成進士無異師皆
公教也公爲人寛然長者然閟黙不洩尤眘取舎絕
嗜好其以鄉進士里居有凌而奪之田於令者公弗
白也令後知之驚以問公公竟弗白里豪有御史逮
當令治疑其獄公徐謂曰書不云乎疑惟輕令悟趣
寛之豪後知其自夜挾百金爲壽公謝曰悞矣我何
德於公公無厭此金□耶胡不易粟帛而贍族姻之
饑若寒者其奉韓淑人諱也故陸都督柄方重伺公
窘於棺遺之美材可百金公返其直不得後抵京而
都督死矣公設薄酹酹之呼其子繹授直曰吾以不
欺志也胡少保宗憲時擁節東南欲交懽公捐數百
金爲樹坊公嘆曰東南困矣以餉軍不足而我何用
坊爲則遜謝曰不佞業已有之不可强裁之至百金
公又謝曰無已有外王父之韓大夫未樹者附一名
足矣公居官二十年一切贄謝俱絕門故計亡之則
購名書畫犀器以餽公笑却之曰吾唯無好耳好則
何論金帛與書畫犀器異耶公家世二千石産可中
上而其自奉極簡約食不過筭器衣無重綵門不納
優人跡顧其好施予獨異是友人朱泰家貧事親孝
死無子其妻復以節死公先後爲治喪葬養其父母
又爲之上狀於有司而推坊直祠之曰節孝置祀田
若干畆有錢生者挾舊而徒歩訪公於京至則病病
發狂逆旅人走避之公爲徙置精舎躬粥藥死則□
棺殮歸之鄉公所衣食父之黨若而人母之黨若而
人諸戚友以至閭左右若而人取之若囷廪也公恒
言學有根而室有基不實則欹又曰爲善罔極惡亦
罔極譬之岐乎南則益南北則益北又曰善猶水也
爲之先者源爲之後者理始而濫一觴終而潤九里
毎讀孟子至収放心未嘗不再三歎也且曰憂勤惕
厲其古帝王之心璽乎又謂允宜才不可强守可强
也財有所用之則重無所用之則輕惟儉養廉惟儉
養惠公之所以能絕取廣予儉故也公疾得之晨趨
講而██更衣風入之遂劇 上所遣慰使猶强自
力拜██乃顧謂伯氏曰書生誠不意得此父子兄
弟舉甲科官近列如 國恩何唯生者勉之遂瞑允
宜之舉鄉會皆魁其經進士第授刑部主事又能爲
古文辭
贊曰吾聞之吳君時來元相江陵公之上 帝鑑圖
說也寔公發之乃 世廟馮几之詔公所進於蕐亭
公者深矣養正聖功也萃渙大幾也其二端皆自公
公用矣人乃以不竟用爲公惜者何也夫進善不自
諱居功不自名公所以稱大人長者哉陶氏之聲實
衣被天下未央者有以也
爲民御史傳
萬曆初一御史上書言事忤 旨奪職歸而曰吾編
氓也卽自稱吳氓云旣病劇而謂其友人曰死幸呼
我爲民御史友人者王叔承也於是叔承草爲民御
史狀而屬余傳之爲民御史者胡涍字原荆世爲常
之無錫人其先有儒行而隱畊獨其王父良佩與父
贈御史君觀隱酒贈君之與伯兄曁兄之子皆夭於
是胡有三節婦而君之母封孺人闞獨以明淑稱甚
愛君而誨束之君少頴秀所授書輒誦弱冠補邑諸
生娶於浦後封如闞浦有母而嫠亦來依君君雖爲
諸生負儁聲然家以食四嫠故貧即闞姑婦拮据理
生不能給而嫠之長者趙數責甘毳於闞君乃行館
已氏束脩之羡得少緡錢時時佐趙共又不給君泣
呼天曰奈何闕室長者共又獨勞母心耶然君亦不
廢學遂舉鄉薦成進士矣會有詔選庻吉士讀中秘
書人以謂君君笑曰庻吉士文弗及程出而給事御
史令課吏高等則入而給事御史吾文而出乎將以
吏入乎等耳令能德於民勝於是通州進士顧某意
與君合曰且以試筆札費沽酒共醉耳君之謁選得
永豐令初蒞令而史白廨舎敝當治君笑謂治費云
何立召工而授之筭率減十九有搆訟者君按情重
輕麗法而小寛之顧購得其主文者誚曰汝筴訟之
利而不筴訟之害也以三木囊其頸匝月曰盡此曹
庭稍空矣邑多薦紳大夫君抑之不使食齊民而造
請酬酢必以禮當受賦君必投謁謝謂令不敢以法
加賢者顧諸公之謂何諸公人人悅輸恐後也客過
邑故爲恠衣冠抵掌甚口君陽過從與語得其狀立
抉其妄出諸境有誚君胡草草者君笑弗答也客尋
用宿駔盗事發他邑君乃曰盗而衣冠吾不失之彼
衣冠而盗將奈我何君爲令七月而丁母闞憂去官
士民遮擁不得去立生祠祀之時有成御史薦諸朝
且曰七月薦非例也能取諸三載以加七月者誰乎
服除補安福令滿歲入覲僅數舎而裝竭貸故人得
二十金乃成行所報謝諸公取成禮而已人亦無敢
望之君之治安福其操舎大率倣治永豐而加以文
彩安福薦紳大夫不啻倍蓰至燕中成巷其交口譽
君若一而君聞不懌曰吾得之安福薦紳大夫聲甚
不若嚮者永豐得之耆老女孺聲也尚書以尺一召
君試監察御史君試御史治東城戚畹緹騎家惴惴
相戒毋犯君琅璫而君所上書有所侵中貴人語報
聞君毎朝中貴人輒目攝之曰是悍御史耶小遲去
我曹當見魚肉而紅星犯禁垣君時已得按遼左乃
上書言事事頗及宫壼君大約謂█天子方幼冲慈
寜能攝之欲以彤史見忠而中貴人指擿有所譏切
幾麗大辟輔臣宛曲解救乃削籍罷爲民君從戸部
給繻出跨一驢都門客爭勞之曰御史也而民雖然
眞御史哉一中貴人沃之酒以好罽衫强被君背曰
毋謂我曹無人卽從君死不難也君之爲諸生固已
任俠赴人之急甚於已而自御史罷歸其自喜爲俠
益甚諸微時有德於君者君弗忘也君所爲德於人
及以事見君卻者君如弗有已監司守令嚴重君干
旄溢委巷間君不能一一報謝而所覯弗當意或靣
責之又數數爲戚故醳寃滯寛徭役聴者外奪君勉
爲解去然其中不無少望諸受君恩愕意外且無可
復償姑秘之而傍伺窺覬者有所請而君不能盡應
則持君蹟以脩毁君夷然弗屑也君故宦薄而又喜
俠不能無挫産顧其於倫常愈篤母闞殁而存嫠者
姆趙丘嫂錢所以事之如闞會浦孺人有怠色君不
獲已乃若示廢箸者而歲入額米五十石以共二嫠
卽亡歲亡廢也妹適李生而夭有一女母女者君謂
嫂錢姑女之及長嫁女如己女李生窶君時時賙之
稍不給則以詈報君君好謂卽詈我我必以賙報君
旣用宗戚故見窶而至於客則心好苟一技名當君
者亦折節兄事之舎舘傳餐侍酒竟夕不倦其所尤
善卽叔承舎中兒毎謂人吾見主君猶嘻嘻見王郎
自色栗也君素趫輕饒膂力嘗道晉陵醉後舟出觀
白龍横墮水且濡矣忽矯起蹈空上觀者數百人咸
異之君爲御史而顧生以覲入與君飮適掉臂曰吾
臂任御史君躍而立顧生臂曰御史足定何如令臂
嘗與客游匡廬秦餘諸山客方飲山趾睥睨間君已
獨身取間道陵巉巗而登箭闕握凍雪下勞客矣君
歸而於吳越諸名勝靡所不究梅時玄墓菊時婁江
桃花時蟠螭芙蓉時西湖术時菁山葛仙井楊梅時
光福櫻桃時北固山以至太湖月錢塘潮虞山拂水
吳淞海探華陽善權張公諸洞弔泰伯延陵春申伍
胥范蠡要離伯鸞遺跡陟龍池巗觀虎鬬金山呼黿
食及網鰣魚作鱠間手採菠薐薺甲石耳□羹爼佐
飮若惠山梁谿園則几席之矣君所適毋問主其主
耳君名逢迎恐後卽毋論主其舎人子圃丁煑茗焚
香前擁曰我公來耶君亦袖緡錢見█勞之以至城
門候卽丙夜懸筦待曰稍遲立我公則俗矣君以好
客故益窘益貸債債家不忍迫之而君亦不忍負乃
别從姻故起責責端無窮而産遂大挫計無所復之
則姑托酒與内以至竟死君死時僅四十有六也其
罷御史以民稱者八年天下旣高君之節而始疑君
者徐察君之秉介不食私而終信之日夜兾公復召
用而御史李學顔以疏薦君佹得罪用是薦者沮止
然君絕不以爲意君讀書好渉獵大義弗肯竟其爲
文辭雋朗饒意趣書法亦遒逸所著有采眞集若干
卷王子曰叔承之狀君垂萬言其什八在俠十二在
政行夫俠者季劇之流閭里雄耳烏足以名胡君叔
承又言君喜佛事當殁之前數日與陳氏子度胡橋
遇鶉衣僧胸前垂繡八卦嚢以梵字一赫蹏授君曰
視之君笑弗視曰吾事去矣視何爲僧亦笑竟去曰
不視亦得殁之未一月而有胡僧持枇杷石一鸚鵡
□一寘柩前諷唄移時去竟莫可踪跡也客游惠山
泉亭者遥見君幅巾行咏入黃公磵恠之曰吾聞胡
君病今乃已耶則君之前殁一日也唉亦異矣吾聞
夫夫子不語恠然徵之君鄉人而信故記之夫以君
之慷慨論天下大體得意外以終死天下能惜之而
不能舉其語尤可歎也然以君之遘竒證或幽或顯
淺智又烏能倪也
許本中傳
許本中者名和歙人也其先四岳以功世世有國封
至漢晉而脩業僊道顯名者數十百軰而轉徙於歙
之東郭者最盛其指幾以萬計而大司成國最賢有
聲本中其從子行也而齒尊始本中之尚少而其父
純齋翁内賢之俾肄舉子業則善舉子業試小挫移
之詩則善詩已棄之賈則又善賈凢賈四十年而後
成其産大饒積逾於舊十倍旦日慷慨謂西郭之許
曰吾何忍若獨食貧夫陶朱公何人也十九年之中
而三致千金再分散與貧交疏昆弟而謂我不能請
得而勉焉雖然若何所自出也今吾許之先廟夷於
社偶而市囂邇之瑚簋亡所托不腆牲牷以共簿正
而不恒繼其何有於若乃損其槖得千八百金盡収
廟傍舎而新之已復損二百金置祀田俾許氏之當
爲宗子而謹者司之伏臈無闕蒸矣始廟成而神道
□其傍本中室也許氏之老謀且拓而難之曰吾歙
稠居鱗櫛尺地尺金是不可以復溷本中本中覺而
毁室之楹可二十以除道而坊其口曰高陽里高陽
者許望也本中乃喜曰可逮下矣遂損千五百金置
義田畒七十而竒置義舎楹七十而竒以居許之貧
老孤獨靡恃者而食之月受米五斗孟冬以量受衣
絮年五十加薪炭已又推其邸舎六計歲入緡錢可
三十千以五千資不能婚者二千資不能塟者治義
塾邸之右待不能束脩者義阡郭之東待不能窀穸
者自是歙人興而爲施予往往以義聲歸本中而本
中亦自媮快曰我何人也而敢加陶朱公公不爲制
故再散千金而再盡之我一散而割資不能半而許
之指迄今無食貧者爲制故也本█恂恂朴茂人也
孝友自天性其諸義事多稱父遺指行之父有子本
中而糓而 三矣且死而復有子曰穉欲勿舉本
中跽固請曰大人豈以和不任孤耶父乃已本中撫
穉而教之爲郡諸生有名本中年七十四尚壯然無
子以榖之子景星復用貲郎格得光禄署丞
贊曰吾聞之葉生云爾夫太史公之傳游俠貨殖津
津乎言之曰人富而仁義附焉又曰何知仁義已嚮
其利爲有德蓋内傷其貧欲行仁義不偶而成腐也
然其叙致猗頓烏倮程卓刁任之徒挾筴握筭以籠
天下利而魯朱家之乘不過軥牛劇孟不能餘十金
財郭解訾不中徙顧所全活賢傑少亦以百數其衣
食徧天下毋觖望夫游俠不傳取而貨殖不傳予乃
知其性誠各好之彼仁義者何嘗舎貧附富也雖然
若本中者可謂仁義附者也夫許故候裔也千甔之
醬千鈞之鮑其人稱素封本中富而許之指鮮食貧
者夫豈唯素封以比公族采食可也大司成國者今
太史公傳成而試以請裁焉
范母王太孺人傳
王子曰余讀功令至旌搉節誼事未嘗不再三歎也
夫始寡而過三十者弗及格謂易也終寡而未五十
者弗及格謂難保也有子而推一命榮者弗及格謂
貴有力也乃及格矣而守令不爲請部使者不爲陳
則非 明主所以章闡隂教意也蓋余與松江司理
范君介儒善而得其所稱母王太孺人事者而愈有
摡焉太孺人笄而適贈司理公時贈公之父功曹公
蚤喪獨母李與生母孟存抗節相砥礪而太孺人夔
夔事之均得其懽心當是時贈公以諾聞里中戸█
恒滿酒食以不時問而太孺人立應之毋爽二母間
相語是婦也將不特稱爲順吾兒孝所繇樹矣而母
孟病卒贈公以毁瘁故亦卒太孺人有二孤其長者
僅垂髫尋亦卒而獨司理在甫踰朞太孺人乃仰天
慟曰吾夫子蚤不禄幸立於吾姑而吾子又不禄吾
何藉以生且吾爲死者死則死之於是姑李强削悲
而慰曰而不見而姑乎而姑之稱未亡人生二十二
年耳而夫之在襁則四月也而姑不卽以殉溝瀆而
備嘗百艱以有茲日若今長六歲仲之視而夫亦差
長且其產也有綬蛇出而應移竈占天其或者更吾
門乎夫爲死者死則死之爲生者生則不可以死太
孺人乃起謝久之代李治家秉李素嚴至是益過爲
督讁欲以觀太孺人而太孺人益過爲恭敬其治脯
修飯羹朝脯薦如婢子閭左有睥睨家人產者假邑
更徭倍需其緡錢太孺人輒予之不校或謂弗予便
太孺人曰兒猶未立也彼力不能蠶食我南畆耶吾
寜能禁彼之睥睨自是家漸旁落而司理之就外傳
進爲諸生其膏油朿脩費咸自太孺人機杼中出矣
李後竟以節得考壽終太孺人易戚兼焉迨司理成
進士叅佐雄郡以文學政事稱旣滿考贈贈公如其
官太孺人封爲太孺人
王子曰余聞之 天子予太孺人命所以稱揚隱德
至矣是將昭天地垂百世奚所藉旌爲雖然大母李
則何寥寥也夫豈獨司土者之責發濳闡幽是在司
理矣是在司理矣
鄧太史傳
鄧仲子一試而魁其鄉再試而魁天下三試而賜及
第領金蕐石室事再入朝而過余山中欿然若不與
也徐叩之而淵淵肫肫無能窺天袠者已而歎曰先
德之不劭非小子敢聞也先德劭矣而不著天乎如
不肖罪何仲子之歎歎其父太史公也稱太史公者
何以仲子封也蓋郎喻均盛言之矣於是仲子有朝
事間而損書幣以其姊夫左叅議熊惟學之狀來請
傳不佞野人也何足以傳太史公雖然其賢也蓋三
徵之夫匪徵匪信也太史公者諱儼字時望中川其
别號也父曰朗爲諸生倜儻負竒寜王濠之反下書
欲以指揮使授之朗棄家逃之山中乃得免亡何卒
娶於李有丈夫子四而公居仲公之哭其父雖尚少
而能毁成癖疾乃與其兄弟竭力共奉母李當李病
且殆公倡兄弟而晝夜籲天且哭曰有子四人使母
食貧而又憊也生何用子爲請各減筭以益母壽公
又進曰如窽言者請亟死以當母罰因倦伏而長公
忽醒呼曰頃余聞空中語削黑籍囘禄馬此爲何而
李亦暴呼公速予我粥適夢有緋衣者以一丸藥藥
我齒間至今習習芬也我饑思粥矣亟進之盡數匕
質明而起若亡苦者蓋又四年而李以老終公號痛
曰今者之願減筭以益母猶昔也而不騐者何也於
是塟而復倡其兄弟廬墓攀栢之慟天地慘晦旦夕
黑虎三匝繞而前伏若家畜然靈鵲來巢廬中虞祀
輟而枯竹挂幡帋者復榮蓋人人稱孝感云而公固
孫其兄弟弗敢居公爲諸生暁經術工屬文嘗試而
司試者竒之以第一人薦于長長擬稍次其人狼取
而燬之曰寜失薦毋爲第二人且也若安能終抑渠
然公自是屈竟弗薦也而伯子以誥薦矣公遂謝去
經生業弗復治而仲子復登第始公有所假貸於人
毋論子往往并逸其母而至伯子薦則盡焚其劵嘗
治書學宫舎持金釵爲膏油資而同舎生有盗者舎
人子以告公公曰彼豈爲盗釵來歟有間舎人子復
言其狀甚悉公乃笑曰而誤也夫釵者已得之某所
矣里儒甚口而誑顧獨不誑公曰夫誑我者我乃誑
之公不誑我何以誑也當二子之赴計偕别有熊子
亦與公謂曰而來前夫而曹之爲踽踽凉凉者胡指
也其出也思以其道易世也夫易世者變人者也麻
之翼蓬也處世者同乎人者也蓮之在淤泥也夫有
以處之而後有以易之齊桓公會葵丘而叛者九國
公羊子曰矜之也若曰莫如我也禹周公去是矣蓋
三人者拜且汗下也而仲子第而念公欲歸公書止
之曰老人幸健飯毋念我夫 天子以名予汝而不
獲實汝博 天子名而不思報胡以歸也且夫芬華
薄而寂勝之勝可也偏不可也内不見己外不見人
不見而已非盡人已而無之是歸也夫豈唯無人乃
獨有己非也仲子不敢復言歸而以 上御極恩得
封公如其官有司造公廬而賀焉公爲一報謝而已
以鄉飲賔請亦不赴人或謂邑司幸傾耳公胡不少
居閒爲自娯地乎公謝曰吾不知居閒何狀且吾往
者不居閒而今乃居閒是吾以兒子居閒也夫以兒
子重非吾意而况居閒爲公性孝友當其盡失怙恃
則捐其室與兄弟處卽一食弗共案弗甘也仲子旣
不獲謝病而公又封乃謀以公仕養者公又書止之
曰吾不甘兄弟之食而甘若食乎亡何其兄弟後先
卒公日夜悲思曰人四體而失其二何能身仲子聞
之愳竟以請急歸而熊子亦有使命時伯子方在侍
公意稍發舒日置酒爲樂而以元旦倦於客明日午
刻更中衣及酉呼水淨齒頰匡坐翛然而逝年六十
有九熊子蓋稱公居恒好靜坐不識枕席者二十年
内境湛如也事至毋意必事往毋固我嘗受誣於人
置逮甚迫竟而待之若忘時時指心而語人曰是惟
無所係也配道義藐大人易耳奈何令外物小之與
公接朗月霽而春風和也叩其底則青天白日矣喜
爲詩謂其能發性靈開志意而不求工於色象雕繪
君子以爲知言
弇州生曰明興談理學者創發自江右矣吳聘君鼓
之若胡而羅而張舞之迨文成之鐸振而遺響爲聶
爲鄒爲歐陽復爲羅而今樹赤幟者三矣夫其分門
戸張頥頰雲蒸風從豈不偉然鉅觀哉十仞之垣三
仞之□而狐鼠托焉亡他其中虗也余不自量偶一
及之於楚棘而首幾碎於狙俠之齒尚何言哉尚何
言哉乃今詧鄧公抑何慥慥理行君子也然而未嘗
有稱說之者何也此所以爲眞也不知其人知其子
余觀於仲而知淵源之在公也仲者誰今太史以讚
也
王武庫公傳
王武庫公者諱周字宗文世爲嘉興之嘉善人嘗自
稱質齋矣而晩節以子俸奏武庫郎最封如其官又
嘗習博士家言有聲人或謂之博士師學者間亦稱
質齋先生而皆不著其著者曰武庫公公少而明頴
負材美秀水徐翁見而異之曰吾女可女也舘而授
之粲公自是益肆力學問即邕夕伊吾至分丙矣而
父瑜偕母吳尚在伯氏養公食於徐而甘則廢匕箸
曰我何忍獨甘也蓋東望咄嗟茹泣矣自公之爲博
士弟子久有竒羡乃稍以奉二尊人然八試而八不
利最後以俸業成挾之偕試又不利而俸褒然舉矣
乃嘆曰豎子之謂何而遽先我夫不龜手者誰授哉
命矣夫於是罷不復應試而俸遂成進士有司推隆
所自奉公冠帶公爲之一御之已而指其腹曰嘻以
是酬女俸之始授兵部也迎公與徐安人養甚懽公
徐謂郎燕中玉不易熟吾去郎歸耳而會徐安人卒
郎將以喪返公即前發曰吾爲若治丘中之室以待
比返則睪然墓矣公旣歸絕不肯偕俸補官與養而
藝圃雁湖之北莊竹木成列館榭粗備故嘗推父遺
業悉以讓伯氏廼時時呼輭輿奉以游而從里中十
老人爲眞率會能詩者相與詩酒者酒之毋使負佳
日夕而郎用材舉叅御史大夫劉公軍事討嶺南冦
便道過里中擊牛釃酒壽公不忍言行役公怒曰若
戀戀者以身耶若身非若有以我耶則我幸徤勝若
且若亦非我有爲詩五章壯其行而别授書數百言
言多秘策郎籍以平嶺冦還甫起居畢促舎人子治
裝郎入朝毋踰期郎入長武選以議虜互市抗不相
中出守永州復過里公度永州守以地逺而公老亡
他子必不行即迎謂曰上負守耶而守唯地之擇促
浮大白祖道而身齧决示壯守前後竟不得有所請
也王子曰余故識永州守竒男子而從武昌試事益
熟當是時守治狀冠楚十五守會且入計意課最當
超拜而守上書告歸養竟解郡去異哉武庫公後守
歸三年而老壽死其葬也王學士錫爵寔志之志曰
永州守上書乞歸養人謂守父一人之是厪顧不一
厪永爲永父者數十百萬人將覆露之不暇而暇其
私善守者則謂武庫公素難守歸歸且不樂乃以間
叩守守謝曰固也吾嚮者數往來里而不獲以養請
雖然吾父外莊之而察其隱乃若有繾綣者其去不
佞唯恐不速去而後有餘思也且也父少贅吾母氏
然未嘗不東望咄嗟茹涕也食於徐而甘則廢匕箸
以不忍獨甘而能不佞之忍俾獨甘乎哉書上果得
報可歸而公果見而相煦沬融融也已夷然安之公
嘗置其室曰敝廬庇風雨無求則餘薄田供饘粥知
足不盡此所以安也公所爲篤親卹友赴急信然諾
宛然大人風而自其貴則絕跡公府有以居閒風之
者公大驚曰若以兒子故知我固宜而乃使我以兒
子故博守令知哉邑以鄉飲賔請固謝曰野人不任
賓也里有鬩於貨者必宛曲劑解之度得解則属三
老謂生不欲侵父老權若任德可耳學士之叙述公
終始長者如此公卒年七十五王子又曰永州守貴
而首推武庫公貴而獲終之以養生送死亡憾哉學
士志之不朽矣而又属余以傳者何也人子之於親
固無已也始公之贅也而徐女實稱孝女云徐翁老
而病且篤國醫皆束手女痛之計亡所出刲股肉襍
湯粥以薦徐翁已事公父瑜如徐翁已又事公母如
父瑜公時時語人吾贅也而幸不使我爲嘉贅者誰
力也人謂永州守孝固天性木有本水有源其自自
母孝哉夫王公則何如守而臣成之臣守而子成之
子亦足稱慈父也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四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卓澂甫傳
卓澂甫者明卿其名月波其别號也以世所稱於澂
甫者故云父曰卓翁澂甫少而肥晳美姿容眉目如
畵居恒自謂丈夫當跨鐵襠磨墨盾鼻以取功名耳
安能效老愽士佔佔受役筆札於是從少年擊劔騎
射習短長縱横家言卓翁怒而撻之曰呼役夫而不
欲我飽牖下耶澂甫乃感奮折節讀書竟不帖帖舉
子業也不甚稱關閩而好王文成公學曰以此而接
濂洛上窺洙泗畢吾願矣爲文喜檀弓莊列左榖司
馬於詩談建安開元而材高廓落小試有司亡所就
以例入成均成均祭酒馬文簡公最號爲威嚴晨朝
諸生數百千人顧獨目屬澂甫曰何物嫗生此寜馨
兒試以文不盡取式而竒問能詩否試以詩又竒則
與談古今事所占對益竒歎曰是兒異日國器也澂
甫旣見賞馬公諸生人人心儀之矣旣肄事他曹滿
還里而卓翁所爲課耕牧權子母出入息獲贏過當
家以有饒裕名澂甫乘間跽說曰饒裕名不易當也
即不若散以市義使義名歸我不然而先王孫有僮
奴者八千指田池射獵埒人君而一臨卭令得難之
毋乃有所不足耶卓翁曰善乃爲畫策大啓塋兆以
塟其王大父王父畢已割腴而資其後之爲庻息者
已賙其戚黨之寠者已衣食其閭左之餒饑者又以
其餘力治橋道創餙觀刹一時翕然歸義卓翁而會
卓翁之庻長子曰文卿以明經舉於鄉卓翁日益重
至有司奉冠帶推擇鄉飮賔而澂父氣益發舒所還
往皆知名士多縱游吳郡武林佳山水輕舫小轝肉
倡絲和呼盧捲白卜夕移晝毎一分鬮命詠俊語闌
出諸名士旣欲傲澂甫以所不能而不得歲時伏臘
更有所資匄以是卓澂甫著賢豪聲冠其儕伍俄而
文卿夭澂甫虞卓翁傷之百方婉解卓翁爲一加餐
已而曰吾失嘉賔使人輕我若何澂甫乃謀之都下
就選人列群公爭拂席以待曰江東卓生在吾耳久
且頼生不寂寂太宰曰吾欲屈署生吏而資未及小
緩之爲奏以光禄署丞俾需次於是澂甫名滿長安
中亡何請急歸奉觴卓翁被服綺繡雍容甚都客皆
具牛酒因澂甫交懽翁至傾郡卓翁乃喟然嘆曰嘉
賔故不亡也澂甫前自責養未及禄卓翁曰吾安知
禄吾所不乏者匕箸使吾安意徤舉子之孝深矣於
是卓翁盡委澂甫家政使撫其三弱弟且敎之隃於
翁自撫而其爲施日廣交道日益進客有資澂甫金
者故倚酒慢罵欲以嘗澂甫爲負端澂甫攺容謝過
即焚劵客乃愧遁去其客京師而有李奉者困徭賦
急將鬻子女於市得十金直可辦澂甫聞其夫婦哭
也而憐之捐十金以償卒以其子女免又嘗買媵任
城得一女美而類其母母故澂甫中表親也即還之
不復問直澂甫所爲德非一大率類此自澂甫之代
爲家家稍削而卓翁愈益重人或戲翁嘉賔散緡錢
不令郗司空咄咄耶翁笑曰嘉賔一日而散之盡今
猶未也且彼自以爲名則不如吾兒逺卓翁以老壽
終澂甫痛哭立嘔血將塟盡徵其交游中能文者如
陳 汪伯玉王元馭范 軰使撰誌傳記表之
屬以推揚卓翁而余兄弟亦與焉服除久之乃歎曰
已矣困貲郎格亡所復展矣苐聞 天子聖明賢
公卿秩然而脩明禮樂政敎之事今者尚得從從官
後一寓目焉于是且北上而謂世貞曰子姑爲我傳
之世貞曰吾爲子之父葬而表子之母塟而志所以
爲子足矣吾且倦筆硯澂甫復曰唯子倦之所以請
也即不以時請而一旦棄筆硯我何所藉爲且子名
能操史外權而吾賤分不能自致之史非子何以使
後世知有卓生也余故知澂甫賢而憫其意爲傳之
澂甫甫五十而所著有藻林若干卷文集若干卷中
林寓言天機列錦總若干卷其藻林文集已行世
贊曰語云人貌榮名其有旣乎太史公之所以致歎
於郭翁伯哉卓澂甫爲人美麗善食酒談笑亡所不
諧見而使人挹之其文學行誼抑何藴藉宏至也稱
矣跡其所游處若類俠者然好行隱德不自伐其有
所以葆身遺後者周哉母論翁伯樸蔌乏文彩即令
隃澂甫奚取焉
張仲慧傳
張仲慧者定安其諱五世而自崇明徙而爲嘉定人
大父情與弟意俱舉進士爲按察副使有聲父曰應
武初以制科名數試不利棄去隱於邑之北鄉葛隆
鎭善談名理及古今興衰大略仲慧生五月而能言
五歲而習書十二歲而屬文秀髫眉清羸有姿態一
出補博士弟子人皆目屬之而性禀孤潔不可以狎
干尤不喜爲少年竒衺戲至於所交接談笑茹納温
如也爲文獨好爲深沉思當其所搆結不破的不止
以故當試而遇賞識者必不以第二義相期他不能
盡爾凢再應應天辟皆屈而益自刻厲於文踰冠而
所娶婦朱氏舉一女而卒仲慧念以病弱故不肯娶
父愛之與同卧起嘗扁其齋曰尊生謁余作小語題
之而時時贄所業詩詩亦雅雋有味當庚辰之八月
吾 師曇陽子將羽化仲慧偕其從兄厚德托余爲
紹介而請從弟子列苦要而後許手書一赫蹏授之
曰太上無生次達生次貴生次伐生仲慧寳之若頭
目居恒謂其所善唐時升婁孟堅曰吾始者欲及吾
身少畢所以酬吾父母者而後遊乎方之外含光葆
眞庻以引年今者内顧吾神爽若浮烟之將滅其能
久乎因嘆息曰聞之石函當有僊者去此尚三十年
即死而猶可及度也 曇陽子之父曰宗伯元馭竒
仲慧之爲人而舘之與元馭之子衡琢劘甚洽也衡
材高鮮所當意獨折節仲慧經術之暇相與談出世
業大較仲慧之語衡如語二生者而其父前者已爲
聘吾友人王指揮化女又至是當娶仲慧意不欲曰
如伐生何父曰固也若師不廢倫若且不欲爲我蒸
嘗計仲慧不得已乃娶而益不廢學又數以門戸枝
梧往來城邑間於是病羸日益甚而風寒乘之遂劇
當其劇時恒持吾 師旨凛凛若有見聞者卒之夕
神氣乃更發舒家人擁而泣之弗顧數問唐生唐生
至乃持其手曰吾向者語若云何不遂騐耶已而謝
其父不終効爲子但堅志嚮道者隔世猶宿昔耳蹶
然起坐小時遂奄然逝春秋僅三十仲慧逝之二月
而王女舉一女自誓以節終其身所以撫育前女甚
至蓋仲慧殁而其父乃大慟哭曰吾竅吾子不使究
其天年唐生曰不然仲慧而知死何死也稍稍次其
事授余俾傳而論贊之
弇州生曰世之淺觀乎仲慧夭者太上無生茲其讖
非耶不然則且謂仲慧未得師而貴生後何乃伐生
也是皆非知仲慧者旨乎其與二子言隔世猶宿昔
也無生之或未能幾於達矣唐生以叔度擬仲慧過
當跡其孝友至性虗和精進抑劉歊劉訏之倫歟年
亦近之於呼悲夫
靖孝先生傳
鄉進士張基先生卒而呉之衿紳思之不置曰天子
胡遽奪我張基也旣而不忍以名呼曰請考行而易
之謚稱靖孝先生又旣而其子尚友草事行而屬余
請傳之余故善尚友而習先生之爲人甚詳乃爲靖
孝先生傳先生字承祚更字德載其先自大梁徙而
居吳之石里村再徙越溪歷宋季逮元世有聞人入
明而爲工部郎瑾荆州守珵處士璹兄弟皆以文學
行誼聞而坐藍凉公敗株累一時見法子孫相戒不
仕然皆讀書閑禮讓六傳而至蓴江公銓起家知膠
州進南安同守卒於覲所蒞皆以廉能著人祠而祀
之先生生而肌理香膩稍長嶷然端重甫踰髫能讀
書屬文其試有司則皆謂南安公是夫有子矣初補
博士弟子以易而會部使者募補孤經遂從趙汴先
生習春秋即以春秋名部使者馮公天馭邑令張公
明道喻公時竒先生材而優之廪學宫尋舉應天薦
當會試而有顯者故善南安公而爲校卷官宻戚風
公吾力能得之公以語先生先生曰奈何筮仕而以
私請乎公笑曰吾心也謝弗應已而下第歸屬疾久
困醫藥間怳然若有懲者遂究心爲己之學病亦自
愈屬當試而聞南安公訃痛絕而蘇者再三啜粥靣
深墨起息苫塊其舎而旦夕候其大母及母跡可數
也服除復當試而善相者謂先生於骨法得上第而
色有阻者何也先生念大母耄雖善飯不可以狃遂
不肯就道甫踰年而大母用老壽終先生所以侍湯
藥躬含歛靡不周謹凢五年而再舉大喪挫産以庀
禮與毁稱先生元配趙繼配劉有婦德會侍先生疾
過勞劬卒先生感其意不復娶已而歎曰母老矣誰
與朝夕者自是歩武不忍離而會有島冦警奉之入
郡得蘇舜欽滄浪故阯之一方而棲焉鑿池沼花竹
環之間與所知善談說古今間以觴詠慷慨擊唾壺
爲節已而陶然自快也復當試踟蹰不欲發母數趣
之乃起拜母曰幸而捷母當飽兒禄不捷母當飽兒
力此行决矣復不第歸遂屏去冠服爲野人裝治一
室甚潔扁之曰愛日以居母手澤果實浣蔬茹嘗而
進之湯粥滫瀡不待呼而具母時時自謂吾失婦復
得婦人言禄養饒者妄故給事陸子餘材高愼許可
毎謂先生曾閔吾所不能知度李令伯徐仲車當不
是過也先生於書無所不闚而尤邃於經術自養母
饒暇晷矻矻多所箋纂晩而驗之身心融融如矣顧
其持敬日益甚其自檢日益微細冬不爐夏不扇坐
不倚寢不脇席曰上帝臨汝毋貳爾心至哉言乎然
因是而傍暁度世之學著獨鑒五曰象髓曰静榻曰
調息曰存仁曰翫易又著廣頥五曰洗心曰理性曰安
形曰保攝曰滋補毎謂寄道者身吾身之未寜道于
何乎寄而奈何諱養生而是時鄉貢士杜偉與先生
善而遊羅文恭公達夫之門以先生學贄羅公羅公
異之使其弟子周某遊先生先生與之兩相好也則
以書往復羅公羅公益心折而故唐刑部樞復邀先
生入苕上社先生雖謝弗及往而性命之要眇往往
露竿尺間二公皆海内大儒先生益自信以聖學可
力詣嘗手條百戒懸之座右其要者有曰勿展無益
身心之書勿綴無益身心之文勿吐無益身心之語
勿與無益身心之事勿近無益身心之人勿用無益
身心之物勿渉無益身心之境勿好無益身心之遊
識者取之以爲顔氏四勿翼云又曰欲心起當以懼
心制之又曰敬則自見得靜中喜怒哀樂未發氣象
不必於敬外别求中有求之心便非主一又曰常要
認得他人本無忤我意思恕心自生又曰靜坐觀湛
然虗明氣象此余自得公案也先生性慈愛尤喜施
予如薦而例有坊金百一日散之親族畧盡同年沈
敷德卒爲經紀喪事出恒日所貸貲劵焚之歲大侵
有儲米數百石悉以散賑饑者屬軍興而張之族皆
役獨先生以例免先生歎曰吾何忍獨免而煩族之
老弱不逮我者請於官毁家以紓之自是諸宗戚有
吉凶會費取之先生若外帑久之不倦而家亦寖以
削晩節至於飯僧雛餙招提繕橋道布醫藥皆勇爲
之欣然自快顧廓然不住色而施也先生足不入公
府而名行成著郡邑守令采月旦心慕之太守王君
道行蔡君國熈至損呵從詣先生不及避以野服見
坐語移晷蔡君戲謂先生奈何使客虗腹返倉卒進
脫粟鮭菜一飽而去李令遷梧居恒歎曰邑得張先
生數人可使俗爲葛天畏壘矣隆慶初至欲舉陳公
甫例以先生應詔先生曰吾以母老不敢當公車辟
非爲名隱也必見撓者且負吾母而入深山矣以是
止弗辟先生少多病自其罷公車養母而體氣益充
壯鬒髪朱輔嘗以母八十入奉觴爲壽出報客觴便
辟裼襲客目之而歎曰是母也而又是子毋論冲舉
即百歲不難也先生意亦殊得過歲餘忽恍然語及
母涕交下於頥又嘗顧母侍婢而泣屬之善事太夫
人有以報汝尚友間入省先生顧歎曰吾欲翼六經
而未就已矣若曹勉之尚友不敢對又得所以屬婢
子語狀而疑之而一夕先生入而問母安者七次尚
友愈益疑則擕□就榻前假寐至中夜候先生鼻息
若促又若微而不屬者乃大恐凾屏人刲臂肉片投
米作糜以進先生方跌坐張目詫曰奈何有乳氣爲
勉進一匕箸遂却不食頻誦一念不生昧爽目微上
指瞑矣案有薄蹏數行皆奉養事絕不及他得年五
十有九所著獨鑒廣頥各一卷寅□考十卷讀書疑
二卷襍詩文二卷張氏家乘二卷所纂輯近思録補
正若干卷孝經大義一卷定性書感興詩註養生彚
道要各一卷其註金剛經明儒粹語人物題評俱未
成
贊曰尚友爲余言靖孝先生卒時五日而殮色澤欣
腴手足屈伸如生時異哉先生試公車不第即不出
如陳公甫而名齒俱遜之公甫稍自然其自主靜入
一也或謂以先生之志聖學而何佛老襍也夫佛老
胡襍哉惜也其未化也化則一以貫之矣
囘陽道人傳
囘陽道人者姓鄒氏不知其所繇得自號曰囘陽而
時時戴方外裝而游里中也里中人亦稱之爲囘陽
道人而故嘗號矢齋以自勵矣已又念其親蚤背更
曰終慕其名初曰字已亦更曰子而其字子正則如
故鄒之先自句曲徙而爲崇明人道人父源復自崇
明徙籍太倉娶於陸道人甫七齡而源没即奉母陸
以居就里師誦詩書三載通大義能屬文甫任負戴
則僕僕治生且以其羡共滫瀡之奉于陸矣竟以是
奪儒業不就然爲人都雅不妄舉止而好施予重節
槩行誼有古俠士風客宋生者與伯氏善而共爲魚
負二百金以去貧弗能償後聞行至州伯氏簒得之
加束縛將甘心焉道人憐之問其槖則罄矣而會魚
計成贏金百一十隂以授宋生使謝伯氏而爲伯氏
說曰二百金已擲之海今幸而歸我十六可已也即
宋生一夕盆死更捐二百金可解耶伯氏悅乃縱之
去竟與道人絕道人亦弗問也有橋枕劉河而朽歲
溺三四人道人慨然損槖理之又爲修欄傍翼之自
是不復溺歲大疫益市棺以収不成歛者瘞馬氏之
女暴骨三且爲文祭之夜聞有三女鬼哭已復曼聲
長嘯而没中歲習醫輙竒于術嘗起鄉先生某與陳
帥之婦病却弗受謝曰豈所謂不住色而行施者耶
會二子九齡九德已成長其一任家而一補郡諸生
道人乃歎曰身幸稱長矣向子平何人耶乃以春遊
錢塘餘杭秋則遊陽羡窮諸山水之勝往往寄之詩
亦間出其術以起病人最後歸則體充然意豁然若
有得者而是時陸司諭之裘與瞽王老比而習紫姑
神附於乩以傳所托多上眞名氏顧其語絕凢鄙而
道人獨信好之與相酬和或訕之或止之皆不顧已
而示微恙輒却藥食弗御九齡兄弟憂之甚卜於祠
所報皆仙去語神亦附乩言道人當得仙有漏泄小
譴弗獲上昇耳而道人雖却食骨立然神爽弗衰凢
五日而爲詩七日復爲詩九日復爲詩皆超塵悟眞
句又三日爲長歌以謝子婦孝養已又謂二子曰吾
歸矣歸必於仲夏之九日午時至期脫然而逝逝之
又八日而托於乩言我從吕師之上帝所覩其儀衛
倍於人間已爲雷師所窘者五日而吕師以我免今
之洞府甚適也明年我且受師屬行藥楚服矣
弇山生曰或謂道人眞有道者或曰道人權竒歷落
人也諸爲幻者誤之余晩而始驗所謂乩者非幻也
凢上智不墮趣下智不及趣有悟而未徹有煉而未
就者然後乃依焉遇師則化易也不遇則沈淪之與
逍遥共乘也不然以道人之居平仗誼敦行臨化坦
然無怖散者豈易言哉幻不幻何計焉
崑崙山人傳
崑崙山人者王姓初名光胤字叔承以字行遂更字
承甫嘗慕崑崙山在西大荒稱天柱因自號崑崙山
人旣而曰我何以智巧爲更名曰憨憨人且以我憨
幻也更字曰子幻而號夢虗道人然所謂憨憨不恒
施剌謁叩之人且不知亦無以夢虗目者山人之父
某倜儻負才氣渉獵秇文嘗客吳越中推長爲豪數
以誼耗其槖裝不顧僅餘書萬卷而已乃自崑山徙
吳江之嚴陵村西並五湖東濵爛溪意甚樂之已有
子光裔矣曰厪厪讀父書何以快我而最後父嘗夢
朝日墮前榮以語婦夏亡何免身舉山人有道士嚴
一清者善筮筮而得乾之坤用九見群龍無首其占
曰吉將無闇而光乎以是山人生而父絕憐愛之年
十二父且死撫其頂曰我廢家爲書憾不能納而腹
而即不以筮茫昧將余夢是踐山人泣應曰諾旣除
服從伯氏受博士家言爲時業斐然矣而心厭薄之
竊踽處治古文辭伯氏見而罵曰縣官開古文辭科
者烏頭白矣山人短不能六尺方顱秀眉目肥白如
瓠性資絕頴異過目輒成誦而終不能帖帖於博士
家言其試有司亦詘而好酒復好遊遨挾彈鳴瑟過
從俠邪少年母夏怒而笞之至百始稍稍折節爲孝
謹而屬貧甚不能婚贅錢翁女又以不能骫骳事錢
翁若媪擕其婦出錢翁怒之不予一錢山人仰天笑
曰彼豈以我秦贅耶乃益治古文辭山人之於古文
辭亦不帖帖模倣先則含茹渟滀溢而後决之大或
千言小者數語竒雋疊出前茅所指亡不魄奪草靡
山人名漸籍籍而貧益甚又以家中倭他徙客有商
生少年善游與山人謀曰吾聞趙王賢而好客諸王
子儀之三臺之傍朱邸鱗櫛皆幸舎也我曹可以彈
鋏乎乃治裝偕與之鄴而鄴時有客謝榛鄭若庸皆
以文重於王鄭叟於山人有鄉曲好爲稍稍游揚之
諸王子間以牢醴先山人而山人司知二君雖重客
然見必蒲伏稱主臣歎曰屈吾膝而奉吾口腹□策
會商生病死葬之銅雀下因東之齊魯登泰山觀出
日北入燕中時 天子方坐竹宫祠釐諸貴臣應
制譔箋表歌聯之屬山人爲興化相君所物色授以
格君謝弗能第爲草游仙數章 天子覽而異之
相君大重山人延之直所得縱觀上林太液宫闕池
島花木禁蘌之勝爲漢宫數十曲稍稍聞中貴人相
驚謂何物客能麗語若此爭遺之尚方法酒而山人
間行謁王太史元馭太史性耿介不食酒顧獨與山
人善往往傾家醖盛饌以羞山人不醉飽不已相君
迫應制使使四出縱跡山人不得至則以醉踉蹌前
噏囈不辨相君乃使其所善風之曰生幸減縱遊使
我不虞緩急即一官千金胡難山人摇首曰相君騃
欲以富貴縻國士相君乃謝山人曰負 上恩不能
遽歸從山人游請俟異日於是山人益爲落魄游而
范太史伯楨胡侍御原荆顧憲副益卿皆宦燕中陳
光州貞甫時尚游太學與諸君善慕山人而致之邸
相與痛飮歌呼撃缶談搉千古元馭徐規之曰咄咄
正平大雅不受少年窺耶山人乃嘿嘿不自得而會
讀莊子逍遥遊至秋水意豁然悟曰歸乎枋榆蹄涔
吾固有之一日買欵叚還謝母夏以闕供養夏撫之
遂依依膝下而夏嫠居久精心奉佛山人則亦奉佛
與藜藿甘而獨不能忍酒詭說母夏曰非酒也佛所
謂米汁也亦嗜之母說爲進一觴釂而胡侍御以强
諫罷里居則挾山人汎輕舠御軟輿以游揚子之南
錢塘之北諸名勝亡弗探也作呉越游編顧益卿宦
閩則游閩窮七臺九鯉九曲之勝飽荔子而歸作荔
子編陳貞甫宦楚則游楚瀟湘洞庭九疑衡嶽爲几
案物矣作楚游編家居自原荆而外范太史三之王
太史一之所造即主不在而兒子軰出侍呼阿父家
人迎拜我公漿酒肉炙若流山人所游諸君官中則
不問官中事於家不問家事間一二渉倫常勇施息
競則取裁山人指不恡矣客遺之酒則樂遺之金錢
束帛則不樂自謂于文喜孟軻莊周屈平左丘明兩
司馬于詩喜曹植左思郭璞阮籍陶濳謝靈運謝眺
鮑照李白杜甫王維于酒喜劉伶稽康于游喜梁鴻
梅福壺丘宗炳于俠喜季札魯仲連于隱喜東方朔
王君公郭太徐穉黄憲管寜嚴遵孫登于禪喜龎居
士藴于仙喜吕眞人嵓其所自操行撰結亦不必盡
似也原荆貞甫皆前死山人皆匍匐哭其喪而以原
荆貧而喜爲俠所以經紀之者尤切至鬚髪爲變白
母夏以老壽終其奉佛也有徵于是山人微用佛自
寛然偕其伯氏躬負土築墳親故賻贈皆却之矣蓋
山人晩而感吾師 曇陽子事謂益卿有云佛玄虗
無上天也道卑歛蓄以久地也儒矩立狥倫人也西
方氣金至清至剛佛其聖之聖乎又云泯泯昬昬大
道之根返我混沌絕名去身且瓢且衲何物匪神時
而混世時而出世奚之而非性眞也耶山人今年五
十餘小善病不能如壯時
弇州生曰蓋山人所恒稱崑崙人亦稱崑崙山人云
太史公曰惡覩所謂崑崙哉夫士大言無當廣引而
鮮據濫之而尠宿此其常也彼乎以崑崙云者謂天
中之柱然然至於冥志西竺矯矯出三界外何詎天
柱哉始余以貌接山人謂山人酒人也旣而得其文
以爲文人也今乃識其志矣或謂山人不山而時時
塵間何以稱山人又不然跡塵間而不累以貴交爲
海鷗鳥者奚愧山也終南沈沈不捷徑耶請以是例
之一切可也
沈太史傳
沈太史者諱杜字名卿别號栢溪其先世崑山人國
初戍大梁徙歸德已復爲商丘人王父忠以子瀚貴
贈禮部主事瀚有文學志行自禮部出守建寜不能
事中貴人瑾挂冠歸天下稱之卒而有司祀之學宫
有丈夫子四人公其季也生而廣額豐下盎背隆腹
建寜公尤鍾愛之居恒曰吾老矣不能及若成立何
公九歲而失建寜公宗黨中外姻豪黠者欲有加於
公之諸兄不得則謂公少而侮之公不爲應語家督
謹自保而已已而無他則相率謂沈氏兒有天幸而
公旣長乃以原慤稱一切無所粉餙中亦不爲城府
善飮酒時時誦古詩詞以自娛適能草書書得之懷
素又能畵竹竹得之楊補之而亦不必盡似也他繪
小山水往往有天趣屬歲侵釡不時戞姑以吟咏消
之或弄筆墨客謂公曷不師計然而坐困涸轍公笑
曰吾不知所謂計然吾知待歲耳而部使者廉公質
而有文不隤其家聲給衿紳俾服以奉建寜公祀而
公之子□少宰君長而警頴公乃口授之經爲剖柝
疑義仍手書舉子業之佳者數百篇而課之讀曰而
父爲少孤奪而可無慮也及少宰君之學成與其從
兄偕試河南省而獨得雋夜分報者拒於城不獲入
而城中喧言沈氏之子二人其一捷而公遂呼酒與
家人相慶方引滿家人私囁嚅豈其必郎君耶公曰
毋問也即吾兄之子捷何啻吾子捷識者謂第五司
空鄧伯道之矯性當不如公之自然也少宰君在公
車十六年公不以爲滯及其取高第讀中秘書檢討
國史以其官官公公不以爲快當昔少公而見侮者
至是多跼踖不自容公待之若忘其所爲德視戚踈
而等不以恩怨也所爲施舎稱力而行不必矯也有
欲藉公居閒者公謂人孰無緩急况我力能得之何
忍拒而至以非理强或議酬謝者即掩耳走不欲聞
之久而人亦不敢以聞也過從朋舊輒酣飮飮輒醉
隗俄而歸居恒謂吾目中無可恨人亦無可恨事即
子女不幸有殤故一哭而己終不以易其樂少宰君
方日侍講幄 天子所以禮遇之者非恒而公忽
貽書趣之歸而少宰君亦心動上書予告賜馳驛省
覲亡幾公忽感末疾其左體骫骳不良行然夕輒引
諸子入俾奉觴爲壽夜分而後寢以是愈劇至易簀
而召少宰君與其三弟撫而誨之諄諄甚至已而顧
其室周孺人曰老姊寡而貧輒資者資之可也少宰
君哭曰天乎胡遽止此耶時公已暝開目笑曰苟不
止竟何爲乃復瞑少宰君以公訃聞 天子爲特
賜祭稱公孝友惇朴而以敎忠之功歸之又命所司
營葬蓋異數也公壽六十有八子四人曰鯉鱗駱魯
鯉即少宰君兼侍讀學士以正學重朝廷
弇州生曰莊周氏有言爲善無近名夫豈畏名而逃
之知名名者之未至也觀沈公之絀機事杜健羡以
游於無競無營之鄉庻幾所稱上德不德者歟始予
覩史記無懷葛天之民與鬰单華胥二家類疑皆寓
言乃今於沈公見之彼於末世尤難能哉嗟嗟淺之
乎窺沈公者謂頼酒而全其天以比於稽阮流也
顧母傳
顧母者徐之良也十 而歸顧之處士某即以容德
稱里中人爲語曰淸心玉暎閨房之秀其再見顧家
婦乎處士少而任俠喜施不問家母爲之共養其父
母約束臧獲耕織之外即米鹽絲枲出納鐍鑰之任
皆精心爲之毋誤矣而處士故多大人游不以隱約
失職性尤好客客常滿坐中厨欽欽不聞嚄唶聲而
靡不腆潔即客最後至亦獲豐飽以是益欲試母材
夜中而叩門酒炙立辦乃謂處士毋以難若中饋矣
處士竟蚤卒母衘辛茹堇以撫其二孤曰杵臼有云
死易耳立孤難有如二豎子不覩立我何以報地下
於是其長者養魯年十三矣少者養豫尚在襁褓母
一切衷嚴寛而敎之曰我不難母汝也難父汝師汝
家中外斬斬隃於處士無恙時南畆益斥屋以時潤
而二子亦齋慄祗若卓然成其名母今年六十矣與
二子善者諸生某某謂處士之王母亦徐姓至百歲
而吳之名士大夫如文待詔徵仲王吏部禄之軰爲
文若詩以壽之渡江謁王先生乞一言而嚆矢爲母
百歲祝母聞之不懌曰未亡人安敢愛餘歲且夫婦
而嫠母而子弱人之所至不幸也今乃以至不幸者
而稱我我何以舉二子觴
王先生曰吾不忍於二子而壽若母壽非所愛也頌
非所欲當也其辭正不宜强而顧氏之宗老亦曰益
卿者謂余吾丘嫂無他長所不違婦則而已何敢辱
長者余曰爲母辭則可爲顧而辭則不可此而顧氏
光也且母方居嫠時年小過格不應旌夫在上爲公
法在下爲公論公論者所以補法之所不及也故爲
傳而論著之若此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五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陳大夫傳
陳大夫者諱以忠字貞甫其自署曰雲浦居士蓋嘗
宦游秦楚周梁間再令邑再守雄州有聲而最後以
光州守終遂從守秩稱大夫大夫之先爲吾郡之嘉
定人而有景佑者當姚少師廣孝之僧時而風之隱
廣孝以佐燕重恐見跡稍匿耕錫之梁溪子曰廣安
州倅昱廣安之爲同安令與倅俱有聲有子曰大叅
公周卓然德靖間名臣子贈寜鄉令公鳯博學能文
章以病廢是爲大夫父令公之所以輕自廢實用竒
大夫故大夫生倜儻頴挺自其兒時令公置之膝而
試之所占對必雅十歲工屬文恒以意自爲竒而不
帖帖受經生束令公毎謂人病何與人事有是兒在
者高枕矣而果以跅弛見憎里豪訟之臺下郡徵逮
殊迫大夫挺身出見郡倅白豪搆狀倅竒而縱之出
當豪誣大夫時年十八耳尋補博士弟子婁試高第
有聲然以應鄉薦輒不利而大夫亦中鄙薄之居慷
慨自命男子當從六郡良家兒跨鐵裲襠坐生馬駒
以右手挾單于左手磨墨盾鼻書露布安能囁嚅伊
吾作老經生乎蓋大夫多力能挽彊至二石餘工騎
便擊剌又多讀孫呉家言而令公聞而非之曰而忘
先世乎哉夫將死官也即而七尺之不卹而忍令我
髽大夫廼折節爲經生業以質武進薛應旂先生薛
先生讀之大驚曰王濟之復出耶濟之者世所衷經
生業師也於是大夫時時搆篇章出而竄之濟之他
文卒莫辨矣大夫力益饒則多爲古文辭始靡麗如
六季而中厭之乃爲昌黎河東廬陵眉山諸大家其
於 明則好方希直而尤好王伯安曰是夫也如海
吾所不得不没令公竟善病死而所積公私逋可二
千金悉以歸大夫大夫行假匄閭井無應者旣勉葬
倭復來閧燬其廬大夫乃仰天歎曰困不極不發即
以獨身起更易耳於是偕其配王力嗇間用計然息
其贏而出之遂能盡竟其逋而拓谿東丙舎又以貲
入太學即復有聲太學故相袁文榮公嘗見大夫文
而竒之羅致館與講鈞禮袁公貴倨負其文嫚罵客
獨不敢有加於大夫日相與痛飲談謔無間當是時
大夫日益重諸公卿薦紳爭推轂之而大夫意踽踽
不自懌其所心折以爲長者獨王太史元馭所與爾
汝交以文酒交薦其嗜者獨山人王承甫而大夫遂
舉鄉薦諸善大夫者籍籍謂大夫文高且困之久必
大攄而其於公車又輒不讐大夫乃歸治别業溪東
引泉累石手種桃千樹竹萬箇泉縱横其間聲琤琤
琮琮然署其門曰鳴玉乃益縱讀圓覺維摩楞嚴道
德南華諸經意甚樂也人或謂大夫且終老是耶大
夫指其腹曰未也且必一小展而竟又不讐慷慨束
書就選人得湖廣之寜鄉令時坐主今少傅蒲州公
恠而尼之大夫謝曰齪齪一第足報公耶請得以循
吏傳無辱爲公報大夫至寜鄉則首履諸塍以尋丈
校之而又覈其肥瘠以程上下賦毋使黠者得伏稅
於孱者一邑懽稱平而邑四埀皆山最大者曰潙山
吐水注玉潭江春時尤暴悍不可渉大夫曰是且爲
輿梁乎即亡奈帑若洗何捐歲俸爲之倡民爭出以
繼大夫遴善心計者司之不踰月而告成富人歐賢
夔者爲賦長趣其從弟賢時賦計無所之乃火其廬
手刅妻以誣賢夔吏遂坐賢夔死不决者四十年矣
大夫探得其狀立出之而徙坐賢時賢時伏死不能
支吾監司有所使徼卒以餙盗屬大夫而大夫閈之
不得逞爲膚受以賈監司恨因數用期會繩大夫之
從吏大夫憤移文臺使者乞骸骨吏民從而挽之彊
臺使爲致徼卒於理而勒監司謝過大夫乃肯起視
事臺使者楚秋試檄大夫入以益知大夫諸校讐悉
委之凢膺會薦者一特薦者一見以當高第徵而僅
進知江西之寜州大夫之爲寜州其操舎約畧如寜
鄉時州故無城而戶盗環其外議城者積四十年矣
而不果大夫至謂其下曰守故僥倖萬一得夜眠可
保熟耶請於上發夙帑身與吏士分功版築間甫五
月而城成因設策誘致盗魁盧尚貴等而縛其伉悍
者尚孫尚訥以兵捕其尤悍者尚崇格當遷御史有
所疑於大夫未上而會他盗自萬載闌入境而與我
游徼鬬有所殺傷御史輒以聞大夫得貶秩行當是
時撫臣楊公與分守盧君心知大夫寃不敢爲異盧
君僅爲二詩以送大夫歸行按故所樹竹栢曰汝峭
蒨猶不攺耶已循其髪是稍攺矣而節猶故也乃與
邑之老秦方伯梁胡御史涍王司封鑑軰相與爲社
飮懽甚而寜州狀旋明蒲州公乃使人謂曰嚮者長
儒所不願棄之郡而一出入瑣闥吾力能得之大夫
乃慨然復就選人所僅補寶雞令蒲州公爲慰語曰
遲之竟而物也大夫亦竟弗謝行而道華山因攝衣
自青坷坪而上登三峰絕頂爲文紀之甚麗大夫旣
視篆於覈精吐鋒頴人相戒毋敢以遷客易之時丞
邵鳴鳳與東河驛攝宰楊春芳皆廉倨以法見枉大
夫力爲白之又繩蜀中涓之馳傳者逃去乃已一時
臺使監司咸壯大夫之淸彊且將有所論薦而遽得
光州擢光故梁之最雄郡也前守孱至與其幕椽共
一堂而治屬令來朝受事傳呵聲相屬也大夫至首
徹椽坐椽夕以長跽謁矣而令亦逆自屏呵騶脩屬
禮然大夫以椽才數延之傳舎與酒食慰勞之椽更
感激願効死力而諸令以大夫能推腹不爲脩屬禮
故廢其感大夫間問賦何不登額鄉三老言畏羡金
重耳大夫乃諭鄉三老輸錢投撲滿毋所容羡頃之
額遂登而令所爲大夫耳目者發鷙胥楊朝相之父
子奸惡狀収而寘諸理郡人翕然稱神又推見隣邑
牛應魁謀殺人隱自是臺使監司嘖嘖趙潁川張膠
東復出也而薦之大夫又嘗受檄偕確山王令治崇
邸獄而崇之中貴人悍卒把持長短大夫靣唾之曰
疇導而王干三尺至此而禍魁也敢以私嬈我中貴
人竄伏稱死罪罷去當是時大夫治聲甲三河又以
饒精力與其賢豪長者酬飮無間而鄉進士劉黃裳
最才而最能得大夫心會大夫感微疴藥之稍間已
復大發遂棄其官歸臺使監司交挽不可已乃大夫
病寖谻乘卧輿發士女哭而送者百里不絕劉生自
以身爲衛又六百里遇大夫之子爾耕曰而公病谻
奈何然吾伺其神爽而悠又時安人乳可起也吾又
聞之而公寜鄉楊氏祟於火而公與神約火立息寶
雞張氏祟於女鬼而公與神約鬼立逃徙而公禱雨
雨澍祈僊僊降此豈憂不起者哉夫豈唯無憂不起
後且大庸顯而大夫則自謂不然曰生死恒也旣歸
爾耕捐家而請聽於醫大夫笑曰秦越人不能起死
人人自不死耳且此曹何爲者病旣革賦二詩以授
爾耕皆超世蛻化語又戒婦女勿令近翛然而暝大
夫卒之歲僅六十又一所著有客牘八卷吏牘二卷
詩文若干卷大夫性孝友敦然諾急人之難甚於己
其爲德毋論毋責報旣成而自忘之爾耕既叙致大
夫事又謂大夫任俠如孟公豪氣如元龍下士如豫
章博德如太丘噫太丘吾所不敢言若餘子則優乎
有之又胡不曰潔廉如之無文雅如伯玉乎哉大夫
舉五子其壯者皆立而獨爾耕孝廉能文章世其家
贊曰陳大夫束脩自勵學成而名不仇政成而摧繼
之其稍振輒躓若九折之轍然則非人也其所至必
有以自見不爲苟焉而已者則非天也夫以陳大夫
之材未竟死者寜毋懟懣不平也乃至恬然而祛大
怖托於蒙莊之旨以與造物者狎盟而彼豈能遽爲
大夫侮嗟乎古稱賢者龍蠖卷舒其不可測固如此
哉
沈理先生傳
沈先生者諱理字體道嘗自號鐵山里中人事先生
謹尊稱爲鐵山先生先生之先自河南徙爲呉之長
洲人後有呉江贅遂爲呉江人其業在農儒間至中
憲公□而貴娶郭安人有三子而先生爲仲中憲公
有弟曰太學生岱夭娶於孫無子中憲公推當爲子
者以先生往太學君未究産所遺确滷二百畆耳先
生與其配黃安人强自力以共孫甘旨亡匱病而醫
殁而殮以至葬亡弗慤者人咸謂先生能子先生雖
他子然所後皆見背而會中憲公之冢嗣鄉進士察
前卒先生以是得精專其思奉中憲公及郭安人公
爲郎建業病痢先生晨跨一羸馳百八十里而達及
守紹興復病痢先生操輕刀以三日夜馳七百里而
達後先不脫冠帶事湯藥者四十餘日疾良已乃歸
當中憲公病一切條戒報刺門禁出入悉屬之先生
先生不廢共養而行之斬斬皆有緒然益毖愼亡生
得失公以是益愛信先生時公在宦而郭安人病留
家久先生率其婦黃安人屏息共滫瀡益出槖裝爲
醫壽醫至若歸尋郭安人小間先生當游太學期甚
迫屬黃安人曰身不能兩奈何已拜且雨泣曰若之
身我身也黃安人與左右皆泣莫敢仰視居兩月所
而郭安人疾復小發先生聞之懇其長倍道歸視復
良已久之郭安人竟不起當郭安人之不起而先生
所爲控籲扶侍及僻踊附棺易戚之狀即邑里人人
能言之且憐之以爲眞孝廉矣中憲公謝楚觀察事
歸雖老而神明不衰多游名山水先生輒具几杖壼
榼以從其攝客往往刻燭分韻捲白行糾至夜分黃
安人矻矻治漿炙無罍恥先生則時公之勞佚而息
之客有得公意者先生不待教而歳時伏臈具庭實
以往客喜謂公厚我不知其自先生公之殁且開八
袠先生猶痛毁幾滅性旣葬皇皇爲孺子慕者三載
蓋不爲所後奪也先生少於察二歲從受經友愛甚
篤察以卒公車聞先生一慟爲絕久之始蘇即撫其
二孺子一息女愛隃於所生俄病疹且谻先生禱於
廟祠曰即不諱請以子孚聞代黃安人從傍聽之曰
得無非情乎先生曰不然吾猶可子也亡兄子即亡
吾兄已伏地慟不能起尋病疹者皆愈稍長課之讀
甚勤然不忍加佚而時抗孚聞法以警黃安人指而
笑曰兒獨非而子也亡所不代先生之季曰問有五
子而貧中憲公老一日謂先生吾棄若仲氏今仲氏
遺不能當我三十之一而若還爲子勤誠倍他子吾
欲瓜剖吾産均授之先生謝曰仲父遺産薄分也幸
得以一日供養而乃效傭者直乎因弗受公殁亦竟
弗受而躬率黃安人蚤夜從事耕織旁畆益拓而間
推槖以益問五子俾之有室家曰吾嚮所以辭均産
爲而曹也先生業饒即以好施聞屬歲大侵有囷榖
千石悉捐以予貧民不責劵而他自中表親戚以至
故舊即緩急亡弗應者亦會黃安人卒以故所贏業
隨手盡先生囂囂然顧諸子曰毋以此廬産而少之
視所受不旣多耶即若曹異日幸而禄養我不願以
禄之外養也於是諸子孚聞季文成進士高第矣郡
邑干旄造請相屬人或謂居間可以得千金槖營菟
裘自媮快先生唾之曰若不知我固當不知我先人
清白耶而忍汙之有訟直而懇先生道地者先生謂
若當自直吾安忍假邑大夫惠以誑若亡何果直即
先生有一言必利病興革與寃苦亡所控訢者言出
而若蓍蔡然先生白晳秀眉目肌理膚膩即不事玄
素術而望之以爲神僊中人少工制科義游太學而
故祭酒程文簡公異之曰千里駒也然五試於省五
不利稍厭之去而爲古文辭生平無他嗜獨嗜書自
經史諸子外天官地理樂律刑法稗官黃衣之說無
所不精習其侍中憲公公左顧而諮公所疑難立響
應不窮公毎听然解頥先生後以謂諸子一語不能
酬而王父者無地容靣矣論詩聖陶謝而賢元白前
後吟咏可得千餘首於元白庻幾似之好臨摹古書
帖喜草聖得意處翩翩不減王履吉尤工治紙自謂
合古張永蠲法人乞先生詩并紙與書得之以黠自
幸而先生亦媮其意數中不厭也郡名士黃淳父王
百榖顧山甫皆與先生善淳父死先生助梓其文山
甫之父卒久弗克葬先生捐地與之晩節信浮屠法
居恒謂假我數年薰脩者西方不難至矣人亦以其
徤飮啗歩履且通令無他機心即無論西方當不死
然甫七十而死先生有六子皆文而孚聞季文其前
顯者
弇山人曰矍圃之射汰而得爲人後者豈非以其生
倍親不獲致力所自耶乃沈先生抑何斤斤交至也
夫精誠之極天假之分以爲心不謂之孝哉撫伯季
孤隃於己咸俾成樹不謂之弟哉力任其繁者産任
其殺者居間之賂目若草芥不謂之廉哉親族閭左
恃以無饑寒匱而弗嗇凟而弗厭不謂之惠哉夫是
孝弟廉惠者士之大綱也即文之以禮樂宣父猶指
屈焉而况此漓澆末季也廼其晩節優游福履天人
報施之際詳矣
林宗伯傳
林宗伯者諱燫字貞恒其先自光州之固始避五季
亂入閩遂爲閩人十餘傳而至 爲撫州守元美以
子貴贈南京吏部尚書再用孫貴贈太子太保工部
尚書有子曰文安公瀚起家翰林至南京兵部尚書
叅贊機務以耆德重海内卒贈太子太保文安公有
二子曰康懿公庭□仕如撫州公所贈官卒贈少保
其季則宗伯父曰庭機亦起家翰林至南京禮部尚
書致仕累進階榮禄大夫有四子宗伯其長也宗伯
生十四年即以春秋補邑諸生二十四舉進士攺翰
林院庻吉士授檢討久之選侍景恭王講讀以檢討
滿九載擢修撰進司經局洗馬兼官若故與校録永
樂大典明年與纂承天大志尋志成賜金帛四十餘
爲國子祭酒大典成進太常寺卿治祭酒如故遷禮
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經筵開充日講官仍充世
廟實録副總裁攺吏部右侍郎亡何攺南京吏部久
之始進工部尚書以至今官凢再遷皆仍南京而以
母李夫人喪歸除服屬疾卒年方五十七宗伯幼而
朗秀讀書日恒得數千言康懿公竒愛之謂榮禄公
曰此兒千里駒也提學江汝達意不可一世士試宗
伯文於稚驚曰所見皆凢才毋逾若者必以文顯重
毎試諸生輒挾與俱恒爲冠而其讀中秘書時受業
故相徐文貞公而嚴分宜方當揆分宜雖意忌多人
我然好文沾沾毎謂宗伯當有海内名而文貞公之
器之則直以撫世宰物寄與張江陵甲乙江陵不能
毋中望矣故事諸王當就邸必選進士中明經老儒
侍講讀之國則爲國僚佐時裕王當爲儲未定而景
恭王寵王也上偕爲妙選翰林臣輟史職以往而宗
伯與焉宗伯旣素饒經術雍容進止不爽尺寸王恒
目屬之分宜故知宗伯然以榮禄公不善事之故漸
左而其子世蕃與宗伯隣謂其宅可併也屬王且之
國風宗伯使納宅宗伯謝曰宅受之大人不敢棄也
已而謂人吾不惜宅惜所與耳世蕃恚使吏部以之
國故事請分宜意猶豫曰史官侍王邸豈亦故事耶
文貞公時副揆力爲慫恿得毋從之國分宜念宗伯
且造謝宗伯陽爲弗悟也者不謝也分宜敗宦稍稍
達而其佐禮部吏部則高文端公儀楊襄毅公博爲
之長二公皆海内夙望長者虗心待宗伯亦侃侃亡
隱多所俾益在講筵文貞公居首揆方倚公自副而
以進講語直有所不當忽中旨調宗伯南或謂中貴
人間之故或以在宗伯次者有奥援擠而代之其事
秘莫能明也文貞公毎歎曰誰謂天下事由我尚不
能爲 國家留一林貞恒自是亦不獲竟相席矣宗
伯雖少貴能抑損爲恭與人温温言笑至於大節則
皦然嘉隆之際士大夫有所傅抗顔談性命學以養
交獵名宗伯深非之曰此市貴耳叩其中當無有聞
者爲掩耳國子諸生例必資滿而後得歷事九卿曹
屬其後漸以居閒紊宗伯一時謝絕其佐禮部則諸
陵貴人以大水請修治兾得遂所欲宗伯周視還奏
唯長陵小毁當葺餘俱已之所省費以萬計其視南
禮部篆而魏國公之諸孽子邦瑞長而第三子邦寜
其母嬖而欲貴之也朦朧爲稱繼得封矣遂攺送邦
寜入太學云當襲宗伯却其移文曰誰謂邦寜嫡耶
咄嗟而母嬖也長幼之序疇敢違之當是時爲邦寜
左袒者衆宗伯與其屬王世懋持益力毋何以言官
論建奪邦寜母封邦瑞遂得襲中外韙之宗伯之佐
南銓凢六年再當大察其長馮而黜陟焉以公明稱
入賀萬壽時江陵柄國張甚兾宗伯以舊好徃相與
除前意宗伯自公見外辭目疾弗往爲曲晏折簡以
要宗伯亦弗往用是遂絕時文貞公罷相居華亭里
中陸先生樹聲爲宗伯坐主而賢宗伯歲時脩餽兩
家不絕所使蒼頭人司之且北耶則孑孑一衛南耳
而其餽亦不過筭器食宗伯居恒撫膺已矣非徐公
毋能用我者陸先生尤耿介毎謂得宗伯當益强宗
伯亦曰使我小選愞者何以靣陸先生宗伯性尤篤
孝其侍榮禄公於舘局蒸蒸色養旣榮禄公官南部
數以公事如都下宗伯迎送必數十里外長跽而泣
抱膝不忍起上酒炙時手擇而薦之其爲宗伯踰艾
矣聞李夫人訃號慟幾絕即日徒歩出龍江望廬而
慟復幾絕曰王事靡盬不遑將母斯豈謂我哉奈何
以一官而廢我愼終節以故迄服除至卒不復用縉
紳雖惜之宗伯殊自快以得長供奉榮禄公也友愛
諸弟疴癢如其身憲副君稍長養而訓之以至卓然
有聲稱者宗伯力居多榮禄公饒多子孫不能容推
舊廬宗伯遇火圖書器什俱盡至假康懿公廢宅以
棲性尤好客客至輒令具酒炙度歲租入幾何奉榮
禄公其旨外悉以供客或不繼則笑曰姑罷酒繼而
後語我蕭然四壁無長物也部使者欲爲宗伯治第
有疑獄可出者使宗伯所親善諭意宗伯正色曰女
少而嫠晩乃攺適耶卒不敢復言宗伯常再考會闈
一典順天試及掌成均學其門生故吏徧天下無一
字居間即歳時伏臘問餉無絲枲之納其却眞定鳯
陽二守賂尤表表者嗜書手不時釋爲文能復古然
根柢理道不好爲浮靡以獵名臺辟纂福州府志縉
紳以私請者積篋不發曰豈欲陳壽我耶且是寄與
考功令孰重志成讀者服其典刑又刪輯八閩通志
埀就則病矣侍經邸進講有四書直解誦四詩有詩
說并所爲詩文甚夥厄於火今其存者猶若干卷宗
伯少嘗讀書大中寺寺多祟至則屏匿祈雨留京禮
城隍廟而歸假寐若一靑衣神跽而曰日壇封矣起
視日正午俄黒雲翳之澍雨霑足以是心自負其病
也亦坐祈雨而應爲濕所中云有三子世吉以蔭爲
太學生世勤邑諸生世陞幼而從予請傳者則世勤
王子曰明興縉紳無世臣則三世而八座者獨林氏
而又加一焉不亦振振盛哉然而天下艶其盛而中
惜其不盡究用者其故可推也文安公優游盛世經
綸之畧與諸賢共之晩而厄宦豎危得大柄不果榮
禄公終始當悍相嘿嘿守操以老宗伯在通塞間其
際猶之乎二公雖然宗伯自死蚤耳不死固未可量
哉抑毋但八座蓋三世而史局而太學師佐銓典禮
天下尤艶之文安與榮禄公皆富壽久爲人父宗伯
僅爲人子弗及終以故尤惜之也余皆不論著獨論
著其直道能自完於出處則三世一轍乃可貴耳世
懋者予弟其持魏公事尤力於宗伯稱益僚故附存
之
王將軍傳
弇州生曰信陽蓋有王太史祖嫡云余以隆慶之初
元伏闕上書爲先御史大夫白寃狀而是時太史辟
公車亦白其父故將軍寃相與談㩁文事甚洽也而
無何皆得雪散去明年余强起一官而又三年太史
成進士入讀中秘書晉國典史以文行名天下蓋又
十餘年而始草事狀見屬曰奈何厪以一金緋還先
將軍爲能瞑先將軍地下哉余乃歎曰嗟乎古固有
之漢文誠才李廣而惜其不遇時也謂子當
高皇帝時萬戸矦豈足道哉雖然廣自骯髒不矦耳
彼其再至九卿十爲二千石四綰將印大小七十戰
而尚不矦夫豈盡不用者任之若王將軍則眞所謂
不遇者也於是作王將軍傳王將軍諱詔字子宣其
先山東之德州人明興有汝錫者從徐魏公北征積
戰功授大寜中衛百戸復從燕王靖内難戰死夾河
子悅□爲正千戸攺隷河南之信陽衛有子端襲而
從王大司馬恕平荆襄冦獲其酋拜明威將軍仍故
衛署指揮僉事明威公有三子獨一子瑀存嘗與其
所善僧慧昭語因果慨然曰虞司隷以殺降不益丁
吾結髪行間即以爲戒往荆襄之戰踲於阱而下伏
三男子從者請馘之充級賞吾弗許曰彼寜眞盗耶
即眞盗非接刅而抗者吾何忍以爲利也資而遣之
今吾老矣僅一子弱而未有孫豈有所憾哉彼虞司
隷之謂何慧公拜曰公行得孫毋苦也已而瑀之婦
娠將蓐而明威公晝若覩慧公入者報將軍産矣慧
公亦以是晨滅將軍生之數歲而父瑀前卒育於明
威公少而從塾師習制科業則工制科業已習詩五
七言絕則又工五七言絕然明威公弗善也曰我惟
汝一綫息忍以老博士而棄百世汗馬勞乃敎之擊
劍騎射則又工擊劍騎射然不廢書而明威公以壽
終將軍年十五居王父官及長白晳踈眉目鬚下埀
腹上官見而異之俾理衛屯政爲搜伏蠧清乾没拊
循其部曲襍戈耒而從事居十歲所田有滯穗庾有
浮廪臺使者所旌牘約畧如歲數而會他屯將陳弘
道當以法笞其雕卒陳上恨訐其所侵屯餉以數千
計列之御史御史下郡劉司理逮弘道弘道實不侵
也迫而謀之老吏老吏曰御史躭躭若曹司理唯御
史指安敢爲若辨然其人墨而與黃博士有連爲畫
策行五十金博士俾居間以百金投司理果曰吾能
輕屯將罪不能反也老吏乃復畫策令援將軍與他
屯將葉本髙共侵餉司理爲牒召將軍對將軍時從
客飮漫不知所坐以結牒者牒者怒走之司理所謂
王將軍踞而詈我公司理大怒發卒百人使别將將
而圍捕將軍時將軍方之村舎有告者曰捕至矣司
理將甘心於汝將軍恐甫上馬而追至將軍彀弓注
别將而曰吾罪不至死所以逃者避司理暴怒耳俟
其解即歸法若失我不過笞笞而全故人誼若何不
者汙吾鏃别將猶豫未果而從卒爭前挽曰王將軍
寃而撫我曹厚公得笞吾曹請肉袒將軍乃得脫匿
跡他郡俟御史離部而出就獄則司理已當將軍侵
餉千二百石葉本高稱是而弘道所坐顧僅八百石
竟如老吏指遂坐將軍永戍追所侵餉將軍家素貧
獨有城西莊一區竹萬竿書萬卷盡鬻以償不足獄
吏又亟侵之母夫人憂之甚悉脫簪珥衣服以償又
不足器用且盡而遇大赦除餘餉還故爵將軍憤句
校倉餉故在乃訢之後御史後御史心知將軍寃而
慮反前獄不便謂曰幸不失廼公爵何憾直不疑償
同舎金非長者耶予之三十金曰以佐囹圄費而俾
贊軍政又十餘歲爲庚戌大虜薄都城檄天下兵入
衛而兵備使者黃君某當發汝南三千人大都非老
弱即游手屠沽兒黃君憂之以屬將軍將軍請悉汰
去不堪者募壯勇敎以司馬法不逾月而軍成如舞
如組又若風雨黃君俾將軍率千人前驅至鄴而以
虜退罷歸往返所經邸肆不知有兵過黃君益竒之
而會徐御史南金以清戎按汝大閱而恠其軍整暇
非目所睹問黃君黃君以將軍進立語移晷則大□
俾盡護汝卒製大纛高牙以寵異之盡奪衛篆及□
操捕廵諸事予將軍御史威嚴甚他將吏見者蒲伏
唯唯得一嚬則汗沾背無人色而將軍獨洋洋自如
又盡失其事衘將軍剌骨會鄉人一御史按浙道歸
里乃爭讒將軍而黜者至餙二姬以進御史至浙乃
上疏言文吏坐戍赦還不署事而武吏坐戍獨署事
是使武吏輕犯法也請一切罷署蓋兾以中將軍報
可而是時代黃君者爲關西宋君怒將軍不櫜鞬而
謁剌求隂私無可指至是乃廣御史議謂犯而非永
戍者身殁之日其子孫昉得襲蓋以將軍昔所坐條
當永戍也第不知將軍獄未竟不及戍而赦然用是
僅以冠帶里居盡失其衛事於是屏居黃嶺餘故瘠
田數十畆從僮奴十指犢兩角躬墾之秇竹灌蔬與
信陽諸名士結社爲詩至成帖名之曰耐辱子又有
談録二十卷所著多竒聞自詫以虞初諾臯之類而
不詭正道將軍旣負竒不盡究思欲一自奮而賊師
尚詔暴起破宋州傍掠睢陳間兩河震動涿鹿焦君
某以兵備當率所部與賊角而卒疲無足任者憂之
以問故時校咸謂當王將軍爲帥士選而飽今何可
復望焦君乃幣致將軍將軍辤疾不肯往人或謂即
不以肘印易耐辱子獨不爲先明威計耶將軍見焦
君爲言賊名起烏合然中多燕趙青徐流剽騎一當
十者驅疲卒應之徒有披靡走耳幕府不以其老不
肖請見署以便宜從事勿狥文法乃敢聞命焦君曰
善唯君之所之將軍乃樹標而程士其中者僅十二
三授以參伍偏縫之法捐直授善走者使覘賊所嚮
而厚覆待之他將莫能用也蓋連戰遂大破賊而他
將或小勝或否更以是忌將軍而間之旣報功將軍
僅得旌從有司賞將軍自是歸卧黃嶺而歎曰已矣
終廢不用矣謂太史千戸公百戰而身膏草野以有
此世爵明威公討冦三月不脫鍪□髪秃盡得小署
級耳至我以一單辭而亡之我何以見二先公地下
於是强自力投所知求辨洗不得而門下客漸散去
誦曹顔逺詩歔欷曰吾始謂孟嘗君淺中丈夫耳今
乃知其不易堪也於是日課責太史兄弟爲文益篤
而久之太史舉鄉薦歸奉觴稱壽將軍猶慨然謂我
無憾於汝則我先公能無憾於我逾鬰鬰不樂將軍
故善食酒至石許不亂晩節尤好之酒酣輒長嘯嘯
已曼聲爲楚歌泣數行下太史所以娯悅之者萬方
乃稍稍釋而其後感末疾寢處不肯服藥曰我命在
天盧扁何益知言哉太夫人在堂我獲前蓐地下以
待何恨所恨者竟無以見二先公耳手太史兄弟而
囑曰毋祔我先塋毋求貴人銘我第藁葬官道傍題
曰前明威將軍王某之柩足矣已而卒將軍事太夫
人孝終身無間言即大醉脩容而後進之恂恂如也
視財賄如糞土而重古節俠事赴人之急甚於已能
書至徑尺者尤遒勁其射十發必命中自少至老不
釋卷
弇州生曰古所稱國士無雙王將軍近之哉太史之
雪王將軍寃復其官而有子延世繼之僅踰冠而肆
大司馬都試第一叅襄平軍事手鹵斬虜進署級爲
實受已復手鹵斬虜過當超二級爲指揮使予世襲
太史謂兒子未稱才即才寜敢望我將軍也嗟乎何
我將軍之難而兒子之易也余又聞之太史將軍嘗
奉監司指捕馮氏之爲妖術聚衆者將盡僇之以反
聞將軍獨不肯曰愚民相聚徼福利耳非有反狀足
僇也勝之亦傷天地和不勝而如黃巾之釁何以解
於是集父老喻之立散去而箠治馮氏之爲妖術者
馮氏妖亦遂絕予謂王將軍不濫殺類明威公而其
所完大李廣視王將軍誠材武然何至斬灞陵尉阮
隴西降冦哉至孫陵而陷虜隤其家聲非不幸也王
將軍者固隱約坎坷以終所以貽子孫宏逺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五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六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馮廷尉京兆父子忠孝傳
王子曰余入朝所睹接諸老先生能言馮御史父子
忠孝事葢未嘗不津津致執鞭之慕也旣而曰吾聞
之老子士豈願欲有忠孝名哉至治之世天子穆穆
羣僚師師亡毛髪之過舉隱憂以來言者諌鼓謗木
日懸而不用仕優游於朝四民優游於都野亡忿鬩
訟爭之日椎剽丸桴之夜凶侵癘札之歲以相保終
其天年即用勞承志之外亦何所效之故士至於忠
孝名要非有得已也然而使士得全其名而以身免
者則君也實天也馮御史之始成進士也以行人出
勞兩廣大帥王文成公守仁文成公進公而語之道
公不覺屈席已薦束脩爲弟子文成公亦器之每語
人任重道逺其在馮生哉公以行人髙第得御史分
司留臺故事御史有所執訊甫具以移刑部曹郎俾
爲獄不復更相關也公下所司必從曹録獄牒以報
諸曹郎噪其尚書謂御史屬吏我尚書以語公不爲
動曰御史非欲屬吏公諸曹也欲因以知事首尾孰
爲緩孰爲速孰爲可否體當如是耳尚書屈遂著爲
甲令尋疏論留守魏公不當越江役諸衛卒語侵大
司馬奪一月奉魏公慴不敢越江役衛卒矣已奉
命廵上江故事邏卒獲盗多寡爲殿最公嘆曰是必
有孽盗以免殿者下令卒畫地而程之以不被盗爲
上功獲多而覈者次之民自是不虞盗誣指揮張紳
挾汪御史大夫鋐而殺人公立訊寘之法汪大夫以
上寵之故勢張甚請大計覲吏時南諌臺毋得先論
摘俟既畢事而始論摘其尤者部院更衷之公謂南
諌臺論摘在先北在後皆所以詳覈官邪司察漏網
大夫欲自收寄而奪耳目之任不可上疏力爭得如
故事汪大夫愎而險能窺伺上指沮折其屬又阿臾
時相數更職守以自固公復上疏極論之時 上
方喜新貴人議分建南北郊又欲令 皇后出蠶
北郊而擿其不合者著論以邪徒闢之中外惴惴莫
敢抗公獨上疏謂 陛下必不忍以敢言之士爲邪
徒此殆左右奸佞欲售其說者隂詆之耳今天下士
風日敝以緘黙爲老成以順臾爲平易以特立爲矯
激有所建白咸指爲沽名言及左右輙寘之逺譴不
惟父母妻子怨其不能持禄保身而朋友故舊絶跡
徃來以避權臣之怒 陛下尚猶以邪徒目之則唯
有甘心立仗之馬喑口朝陽之鳯而已古者天子躬
耕籍田以供粢盛后親桑蠶室以資黼黻文章未聞
出郊而蠶也今士庻之家少習禮教者必以男不言
内女不言外爲美俗堂堂 天朝四方取則焉可舎
九重而逺出郊宿乎是禮行後世有特書者曰后親
蠶于郊譏外也視 陛下當爲何如主也南北郊
髙皇帝未定制也分十年而合合百餘年而 列聖
繼之未有攺也今 陛下一旦攺之行夏之時而顧
復周之祭先地後天則尊卑之義不明分天分地則
神明之志不通夫百年而成一旦而毁中人之家守
先業者尚知其不可而况 陛下爲天地子爲 宗
廟社稷主哉 陛下服歷大位九年于今矣以爲治
耶亂耶安耶危耶太倉水衡供億不足那貸盡矣三
輔近畿關陜河洛赤地千里人且相食矣兩淮旱蝗
草莖木葉亡孑遺矣江南大水歳課不登爭流竄矣
閩海叛卒至殺兩省長官矣延綏一軍素稱忠厚爲
殍者二萬餘矣地震星孛産妖作異草木變恠禽獸
爲孽置郵不絶書靈臺不絶奏 陛下了不之卹而
沾沾焉自以爲治安今日頒手詔明日降勑諭欲以
配追前王軼駕後世臣故知其不可也因勸 上
速停二議開言路且以尭舜之用元凱爲勉而唐宋
之狥林甫安石爲戒俱報聞當公具草時分且得逮
而 上寛之弗竟也公益感奮思報會彗星見遂
極論汪大夫爲腹心彗並及二相臣以爲召用者宜
亟罷罷者宜棄勿用遂倣范希文百官圖例悉品諸
大臣以某賢當簡用某不肖當斥其辭旨峭厲
上恚甚馳緹騎逮之至京下詔獄苛究所主名榜掠
瀕死者數四公執語不移遂移秋官獄論比附上言
大臣德政律斬而疑之或得從輕比 上奪尚書
王時中職侍郎聞淵歲俸郎以下逺謫有差公遂真
論斬矣時汪大夫得驟遷太宰而王肅敏公廷相代
爲大夫議以公所坐特毁譽失當與三尺不盡合疏
請之不聼尋當論報以例會審南闕門汪太宰時執
筆故令校卒持公轉膝面之公即起立不跪太宰怒
謂汝上書欲死我既下獄復欲爲厲鬼以死我死今
不在我手耶公叱曰若安能死我即重我不過磔若
又安能磔我太宰益怒謂囚何敢叱大臣公曰大臣
而無君人人得誅之何但叱爲太宰乃摭公獄中事
謂以受人餉公咲曰如若言不過以義槖饘耳不至
如若以選人市又受某某金而薦之開府太宰怒甚
推案下欲拳公公應之聲益厲王大夫好謂馮御史
何絮爲 祖宗不殺諌臣百七十年矣豈以而快心
破 祖宗法又爲太宰有法在以法論御史則可以
怒論御史不可夏宗伯言亦曰此豈宰公私家耶太
宰乃止然猶署公情真公挺身出不顧觀者皆嘖嘖
稱嘆曰是御史始者以其膝鐡也其辯口則亦鐡今
者覺其膽與骨皆鐡矣因目公爲四鐡御史且録其
語傳之逺外而 上所使詗事者宻以聞頗爲動
容是冬得不論當洶洶時有遺公藥者曰毋再辱公
推之地曰不聞王新甫語我豈兒女子耶御史陳事
不當伏毆刀都市以伸明主法何言辱公在獄而有
孝子京兆君事公諱恩字子仁娶於金而舉京兆君
京兆君名行可有兄弟十人而君爲之長當御史公
下獄時君甫十三歳即伏闕上書白寃狀括髪短後
衣蹩蹩長安街中見一要官轝過即攀跪泣請其辭
絶酸楚不忍聞皆掩耳促舁者疾過之其又二載而
君年十五矣會冬事迫乃剌血書疏叩公車大略言
臣父恩幼而失怙祖母吳含飴哺之以長成有今日
不幸私憂過計欲爲 陛下作一吠奸之犬而頓忘
逆鱗之戒遽陷大辟塗炭都市竊念祖母吳已八十
餘憂傷之深僅餘氣息臣父今日死祖母當以今日
死臣父明日死祖母以明日死臣父死臣祖母復死
臣煢然一孤寜得不死惟冀 陛下哀憐之縳臣置
辟而赦臣父得以苟延母子二人之命 陛下僇臣
不傷臣心臣被僇不傷 陛下法謹延頸以俟白刃
納言陳經見而憐之爲封上有 旨法司更審時王
大夫猶在事與聶司冦賢仍以公前律不盡合請報
减死戍雷州公戍而汪太宰亦用姦事露罷矣于時
海内翕然謂馮公死忠孝子君死孝然卒皆不死王
子讀之葢至今猶廪廪焉已而歎曰嗟乎夫孰非天
哉今夫髙文二祖至神聖也從法語如轉圜然胡至
斬王權磔蕭儀而腐曾秉正也始約法而天下有觸
羅者皆以子請代得免旣而不勝請乃許之如陸安
鄭士利輩不可指屈葢人子之志伸而於太和不無
漓哉夫馮公伸爲臣而其子伸爲子然而卒以全者
天也葢馮公之後十八年而楊忠愍繼盛不免矣其
婦謼天而請代而若弗聞矣故曰天也馮公既得雷
州戍雷之薦紳衿裾迎而師事之頒白倪孺相牽藉
指目公以爲非復世間人公後先凡六載所悰寄在
吟咏甚適也獨不能忘母吳太夫人而會赦歸雷人
祠之十賢堂以配宋之遷客冦凖李光輩公始獲精
心養母吳始公少時食貧不能恒治甘旨一日彷徨
無所出之中野遇一雉飛入懷以佐午具至是歎曰
吾今幸不至窶吾敢以儉吾親哉於是日徴水陸之
腴以薦毎行邨落間輙奉板輿偕釆田歌懽悅之葢
太夫人九十五而後終公亦逾六十矣猶蒸蒸孺子
慕也公材太既蚤廢亡所施居恒慷慨謂猶可以爲
德於一鄉已而曰是不易以不費惠也出槖中裝頗
買陂田之瘠者募貧人佃之教以計然之筴而亦會
有天幸傍畆益拓所入漸廣乃首推母吳意以贍其
族季曰乾曰坤者又贍其女兄弟之歸張震王夢葵
者又贍其弟之婿奚繼之者已又贍其兄子際可爲
之娶婦嫁二女而榖之已又贍它弟族子斆可立可
仕可還可又贍諸姊妹之適莊華陸府鍾鳯者已又
贍其布衣之交曰郭濟沈蘭錢榖者經生交曰張思
者患難交曰李啓祥者通家之後人曰載九甄曰蘇
允厚者或授之室或資之學或卹其死柳御史與周
主事之坊其裔孫貧售之公公與之直而後歸之又
贖錢修撰之坊以授其裔孫曰毋更失守也倭入冦
監司募僧兵禦之公所齎廪犒獨當公家半士女避
倭而徙者皆爲授廬傳餐以濟之大饑疫煑粥南禪
寺哺饑者劑藥以治疫者所全活甚衆又割其膏畆
數百俾代區賦長資曰柰何吾安坐而視汝剉産也
始公之急治生而人疑之旣伺其所歳出乃曰馮公
殆爲它人治生耳孝子君旣出公於獄遂益習經術
甫冠舉鄉試髙等歸而佐公爲義會公元配金孺人
以老壽卒君籲禱而請延不得則慟絶乆之乃蘇蔬
食不入内者三載而念公老不欲傷其意時和色而
後見不使覺也葢鄉人人益稱君孝矣會 穆廟初
御極旌諸言事者馮公業七十餘銓曹欲用公而難
其老乃疏進大理寺左寺丞再以 廟恩加朝列大
夫而部使者方列上君前事下大宗伯覆覈無異特
旌君爲孝子表其廬於是馮公父子忠孝事大著而
君以數竒乆困公車馮公督之謁選曰吾不任報國
矣若不以時需一命以攄汝蓄如吾志何君謁吏部
選得光禄署正光禄中貴人陸海故以魚肉其大僚
至四署則益狎君夙戒其屬務飭於上供之物而中
貴人至欲有所恐喝而君陽爲不知者縳夙猾之役
而數之曰某事爲某奸某事爲某盗不而貸也葢皆
中貴人交關隂私狀中貴人欲假上供物以難之則
皆飭乃更扼咽爲諸役請命而出問知爲馮御史兒
相戒竟君任亡敢干而君當以預賛大典論勞有大
紅繡綺衣之鍚葢用四品例云會以公病乞歸公強
無疾老而稍善忘比疾革謂諸子曰負國家再生恩
已矣屬之而曹耳謂長子見者以行古道其猶有古
心乎諸季可取師也遂瞑明年郡邑大夫師生祠公
鄉賢祠君之奉公喪毁瘠而抑於禮如其奉金孺人
喪服除遷通判應天府君直臣子又自以孝廉重公
卿間毋敢吏畜之而君益自勵爲精勤毎有所委署
恒单騎徃曰柰何以口體煩人當論市役一瞽而卜
者訴曰何以任帛供君曰若誠卜且瞽若父不某所
兄某所爲千金市耶里人推槽坊供者皆窶人子公
怒曰去之東偏某家不以千金張槽坊而委之窶子
杖而更之當監掣塩務推抑大賈而寛中賈以下咸
稱平其監烙駒亦倣其意先豪牧之饒秣者監清屯
田先豪伍之兼并者以故所至輙辦理然君矻矻持
絜法亡所阿狥御史臺有胥史見訴下君治而心庇
之比獄上欲曲罪訴者君持不可而止嘗奉委逮魏
公從子及其家奴稽故不發君使諭之曰若不熟鐡
榜耶而敢抗王法即八議在魏公不在爾輩從子蒲
伏請罪君痛抶其奴悉抵法數從子而宥之司内樞
之貴人用督捕責君受牒君使一役受牒貴人恚乃
爲名以抄案脅君吏徃吏咸惴無人色君謂而貴人
不解事京兆不受弹壓我以吏徃而貴人不以小璫
來耶貴人恚雖甚問知君爲馮御史子逆自折然君
於職不專爲伉其治民大指先教化而後刑罰有兄
饒産而弟窘者誣其兄君不直其弟使具獄而徐動
以天性兄爲哭欲寛其弟而給之弟哭請畢死不敢
負兄遂相爲敦睦君又辯故宦家爭嗣微瞹與富人
之孽子寃死者翕然稱君神明君嘗屬議髙淳事髙
淳據諸郡上游而頗受諸山水故有堰障之其水傍
溢頃田數十皆浸或請决堰以露田君曰爲田幾何
吾寧無邑子情安忍鄰國爲壑則又請省賦以蘇常
郡賦補之君曰蘇常賦重極矣能徑省髙淳賦則可
以蘇常補則不可乃議調停虚糧以攺折代髙淳之
困亦蘇其後復歳饑桴鼓不時起而君已去邑尹謂
非君行賑且立稿君即日命駕趣之邑哀號者道闐
嗌也君褰帷而示之曰我在毋憂稿君故已悉得其
田饒瘠主名毋敢下上者散賑日所至俾貧人魚貫
受粟悉以實徃咸驩呼祝君有後臺使者上君治狀
卓異先後十一疏而是時少宰王夷陵嘗以公分識
君貽書君謂相國與太宰逅而賢君吾從旁臾之非
乆遷矣君不答人以誚君君曰彼賢我則不責我答
責我答我故不受彼賢何與我爲君坐是竟不遷以
考最不欲北謝病歸脩其父行誼甚適也馮之先讙
以俠亭以守刦毋擇以戰咸顯名秦齊韓趙間至漢
而奉世野王以威重廉靖稱其後道拯貴壽京稍謇
諤然未有忠孝表表如廷尉京兆父子者雖然亦各
所自重舉之耳以跡廷尉終始則何嘗不篤孝焉京
兆故不盡究材其材何嘗不宜世也抑其奉公守法
足稱矣又皆博學工屬文而傳其業者廷尉之子學
憲時可京兆之子鄊進士大受尤有聲大受與王子
善故爲論著之如此或謂廷尉有恒言行隂德而使
人知非隂德也讀京兆之辭孝子旌懇懇繇衷悃矣
今柰何使人名之又忍以君親使人名之也王子曰
然歟否否使人不得名者盛世事也不欲使人得名
者忠臣孝子心也名忠臣孝子以風天下者民秉█
也且夫名教者聖人之所不廢也而又何疑焉曰馮
廷尉京兆父子忠孝傳
陸子傅先生傳
陸先生者諱師道字子傅其先蘇之長洲人生而頴
儁七歳能裁小語詩稍長受王選部榖祥易以易補
博士弟子郡守聶貞襄公豹試而奇之令攺受春秋
即以善春秋聞時年甫二十餘而會其偶曹宜人卒
崑山吳中英先生者名儒少所當意見先生而竒之
以女女焉是爲呉安人遂與吳先生同薦應天先生
秀眉美姿玉立頎然其再屈公車而詞賦聲隆隆起
凡六載始成進士所射策入故相夏文愍公言手大
奇先生爲言於故相李文康公時曰是子也其文賈
董而書則鐘王以第一人聞是時 上不盡寄相臣
柄移之二甲第五選而得工部都水司主事任職潔
廉無害夏公内自恨奏攺先生禮部儀制司供事制
勅先生雅不欲近相臣而念越人勇之說進所取應
制酬代漸詭因母陳宜人病請急歸侍乆之陳宜人
病寖劇先生謝客隱湯藥問蚤莫亡間時時摶顙籲
天請代又嘗刲股羹而進之病良已又病目先生三
舐之亦已會所予告過期遂不肯出益肆力於學其
學自九流七畧稗官黄衣之屬亡所不窺手抄典籍
後先積數百千卷丹鉛儼然益工歌詩及古文辭又
益習書小楷以至古隷皆精絶又傍暁繪事簡淡咄
咄逼倪元鎮時文待詔先生徴明者里居而亦善詩
及書及繪事先生造門用師禮禮之人謂先生業已
貴胡折節乃爾且不聞世以秇目文先生耶先生曰
子言之誤夫文先生以秇藏道者也自吾見文先生
無適而非師也者奉之益篤文先生亦篤好先生即
膠漆莫喻也諸臺使慰薦先生者無慮數十疏自世
宗朝執政者好拔其黨據津要以相翼毗而輕於棄
名士大夫而士大夫亦醜之莫肯爲用而吾吳最盛
前先生者有王叅議庭陸給事粲袁僉事袠皆里居
與先生善而先生所取友如王太學寵彭徴士年張
先輩鳯翼兄弟多徃來文先生家與文先生之子博
士彭司諭嘉日相從評隲文事攷校金石三倉鴻都
之學與丹青理茗盌鑪香翛然竟日間從諸賢出逰
汎石湖取越來道放舟胥口尋覽虎丘上方支硎天
池玄墓靈巗鄧尉萬笏大石之勝吳中好事人操酒
船跡之於山水間先生亦無所拒取酣適而别興到
弄筆得薄蹏阿錫一點染若重寳葢是時海内懸格
以購文先生跡次及先生先生不爲意尋而陳宜人
以老壽終先生哭毁幾滅性而素所友愛弟安道亦
卒以是日邑鬰忽中風厥憒憒嘔沬乆之漸愈而性
理亦少錯矣先生林下踰二十年而受易師王選部
亦以乆廢俱負公望朝之執政者新以名起先生與
王君先生就王君而筴行止王君曰吾老矣即並命
而並不出將以我曹敖然而忽忘君父先生乃起就
補南儀部召爲膳部郎中甫上擢尚寳少卿尋奉使
祭秦先王公殊自快以生平所慕者關中形勝今幸
一寓目焉乃縱逰二華觀龍門砥柱浴驪山温泉弔
漢唐諸陵所至皆有詩而秦之嗣王習聞先生名厚
幣以饗先生謝弗納歸署尚寳篆會以 穆宗登極
推 恩贈先生父母妻而先生階奉直大夫勲恊正
庶尹亡何故痾復作乃再上疏予告歸歸六年卒王
君既筴先生出即謝病卧弗起居兩歲果病病乆之
而死其於先生雖爲授經師而行能姿槩略相甲乙
王君風度整潔而先生襟宇冲夷有足當者其月旦
亦埒之先生初號元洲尋更曰五湖以表寓也卒之
年六十四所著文集左史子漢鐫若干卷二子士謙
士仁皆有名士風
弇州生曰以陸先生之初尚羊山澤詩酒自藏即淵
明奚啻焉晩乃聊出棲遲金馬庻幾東方曼倩之所
稱者浮雲在霄舒卷自如亦胡弗適也嗟夫令典午
不易社羔鴈婁下人亦胡能以一隱逸測淵明而何
乃跡陸先生爲
喻太公傳
余始與杭假守喻均邦相善因而得其父太公爕之
爲人又得其詩萬曆之癸未冬而邦相以書自杭來
曰日奉吾父之郡邸養而忽忽不懌謂孺子吾不敢
望故豐鷄犬柰何坐肥我則一奉之西湖上亦不肯
再曰夢境耳且吾不欲使西湖之識假守父顧案頭
有弇州山人集讀而心善之令日進二三編居四十
日而盡乃曰吾日登弇州之山而與山人逰不亦大
快且吞所謂西湖八九不芥蒂乎我歸以山人老矣
弇州山人者世貞也居一月所而邦相手草太公之
事狀而來請曰吾父不獲面先生而先生之言在吾
父胷臆其可以當先生世而失吾父敢以不朽請余
曰微而請余故嘗得而太公又得太公詩矣世所稱
相知者寧面也屬有文字戒則以太公故緩而爲傳
之太公者字廷理父曰朴齋公栗生太公九齡而見
背有母劉在兄弟凡三人而太公居仲伯氏煌秉家
政才足樹也而不能無别帑計歳少贏積劉夫人恠
何以弗贏也而語太公太公詭對曰自吾考之見背
中外若蝟逼焉得弗隳足矣何敢望贏劉夫人意乃
解而乆之伯氏亦卒有三男二女未婚嫁太公代署
政則益精勤課童奴事耕織計歲得厪厪當出以時
消息之故爲季也室已爲伯氏三子室而字二女歲
計之若小贏者劉夫人復恠之若材乃逾伯氏耶以
伺其私槖亡有也當拆箸則盛推其園田以授季與
伯之子而取其餘不合親友不立盟契交譲而後飲
極懽而退自是劉夫人獨就太公養而季以火燬已
而延太公所亦燬獨伯之遺舎存太公仰天謝曰幸
憐我不困我胼胝以日夜覆露三孺子足矣謂季來
合而奉太夫人僦比舎居無憂色然自是家日益削
與其婦夏安人節腹以資太夫人甘不使知有約也
太夫人卒不能具窀穸奔走匃貸以襄事而毁瘠勝
之人人歸孝矣太公自是不甚力治生而會邦相長
則力課之明經屬文邦相有材氣然自負齪齪不肯
就經生規太公必挫之使就經生規而後已性又嗜
讀書至丙夜聲琅然不輟夏安人戲謂得無更作博
士弟子耶少而不讀今何讀爲太公咲曰少不讀故
今讀之且書寧爲博士弟子設也太公之所精治獨
史學上下數百年間事指畫舌湧如覩邦相旣業成
而語人吾不治史從傍耳吾父談隃於目習多矣太
公故塵土財帛喜施予而奪於力弗繼自邦相之通
仕籍若少可以行德者即宗戚中壯有室殁有歸孤
寡有衣食其半皆於太公乎足客至毋問蚤莫輙呼
酒炙彈棋闘梟徑夕不示倦色甚或比隣貧不能留
連客太公爲延致曰柰何吾里而有枵客也以故太
公之稱封君者十餘年而不名一軒南畆無傍拓更
自喜以爲快邦相郎營繕當治倉與倉曹郎有連而
失其意倉曹相客也讒於相謂邦相嘗有所雌黄激
之怒以攝督倉侍郎因事剌譏邦相一孱給事中從
而實之寘獄訊邦相禍且不測太公聞而晏然曰兒
非不自愛者命也已而得白薄讁楚察幕歸而請罪
太公復欣然曰咎不自爾掇命也何害至邦相宦楚
幕奔夏安人之喪歸相勞苦乆之邦相按廬産猶故
喻也太公司邦相槖猶故邦相也父子泣相慰曰可
以終身矣太公之所最樂者就邦相營繕封與燕之
賢豪長者逰然不乆棄之去其次就邦相蘭溪令所
風令以寛平無忮令能奉行之亦樂也而亦不乆去
大約如在杭指太公生平潔脩巍坐袖手雖盛夏冠
裳殊楚楚年七十有七矣神形猶峭爽目閃閃如巖
下電飄髭拂袊領白而光可鑒也太公不喜屬文以
其去情性遠而嗜詩老而吟詠不衰邦相私評之以
高處鴈行岑嘉州下亦不减元白其爲五季樂府慷
慨激昻則辛幼安劉攺之也人以爲知言初邦相之
封太公如官也飭冠帶組繡以薦太公爲一再御然
不恒御也里居馮一倉頭卒遇之不知爲貴人郡邑
禮請鄉飲亦不肯應而自號曰素軒鄧太史以讃嘗
因其七十而爲之說謂有天籟而五聲於是乎生也
有淡而五味于是乎生也有素而五色於是乎生也
籟不離聲淡不離味素不離色且日闘接而守之卒
未免不勝之患焉故道期乎齊知之不能知而言體
乎常名之不能名予將進公於素之上乎太公曰吾
安知上吾長保吾素足矣
弇山人曰如鄧氏云太公將不得爲有道者耶訾不
責贏德不近名以素爲緯復取爲經外若皦皦而中
冥冥其子師之拙宦乃成其見若不足而終有餘者
耶莊周所謂人之君子而天之小人者耶所謂詩發
乎情止乎性用自媮適而已若終始不離素者邦相
目以如岑如元白如辛庻幾闇然而章不能竟揜之
矣
余徴君傳
余與晉陵余司理善司理時時爲稱其先桐林君之
賢也曰百余某何敢望吾先君而先君困諸生乆其
應鄉辟書數佹得而失之而不榖乃先先君鳴嗟乎
士固有命哉已而以司理語質之其鄉人王祖嫡曾
清輩則皆曰余徴君賢者問何以稱徴君曰君諸生
也隆慶初 天子下有司辟懷材抱德咸推遜君
將以君應而君卒學者不敢以諸生目而稱之曰徴
君會因司理請乃作余徴君傳
余徴君者諱慶字維德桐林其别號也王父希猶爲
南昌之定安人生橘泉公禄博學工詩尤善岐黃業
壯而念定安陿瘠不足以展乃西逰湘漢踰嵩洛還
憩申陽轉徙宋之固始所至以其業起病者而固始
士大夫尢賢重之遂家焉娶於聶寔生徴君徴君甫
七歳而有大人志目光炯炯瞻視不恒諸公屬以偶
對輙應若響歎曰是兒國器也以是橘泉公益重甫
弱冠補弟子員中州屬文以氣勝而徴君獨傳於理
其詞藻足發之婁試學使者輙冠其曹偶而至大試
則數竒凡四試皆北又試爲戊午其文已中鵠矣至
署榜而有軋者兩罷之徴君不爲阻又再試爲甲子
司理長矣從徴君試而獨得魁選徴君既稍自媮快
已而歌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一顧汗血立享千金
乃不如驥之子而柰逐逐塩車於太行之﨑峗乎乃
謝不赴有司試而考築两河之湄鑿池編籬澆花榮
竹木日召親知文酒會甚適也徴君既爲諸生祭酒
束贄請益者衆而其於家尤能消息之以故小自給
顧性好施予里人秦生被誣杖且死猶坐繫不得出
徴君脫驂馬贖之出而醫藥之得不死它日之别墅
遇有夫婦哭甚哀問知其有巨室逋且鬻婦以償也
趣詣巨室緩頰百方至自爲劵以代而解故人龍某
子貧甚舘之門下衣食之族女孤收養俾差次己女
擇壻而資嫁之徴君所行德甚衆然不自以名其受
人德則縷縷熱中不亟報不止也性篤孝事橘泉公
無違色旣以考終柴毁骨立服禫矣毎念不能終養
公又不能以禄養也語及之淚交下於頥遇食亦廢
匕箸少能詩晩而漸入唐格能文文闖東西京能書
書法遒勁劑永興渤海間尢精二氏學旁暁星曆服
餌之技所著障風集八卷一得集四卷葢郡邑旣欲
以公應辟書不果則以應歳薦甫治裝而病卒矣年
僅五十七
贊曰余所覩博士師弟子薦徴君牘抑何其詳至委
曲也汝南故善月旦評今猶有古所遺也夫以其文
俳故不志志大都云司理之治晉陵其賢可屈指數
至稱徴君則自貶損以爲無可比子道固然語云不
知其父知其子余以是傳之無恧辭抑橘泉公醫而
徴君儒以不逮禄養自憾終其身則余氏代推其先
德矣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七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徐尚書傳
徐尚書者諱栻字世寅蘇之常熟人其先嬴氏封于
徐而子孫散居偃師其遷新鄭者爲著族至宋而南
渡居常熟者後爲著族及明而有官至侍郞爲名臣
者其徙於李墓曰東徐復爲著族凡數傳而至鯤鯤
子天民是爲尚書祖父皆以尚書貴贈副都御史再
贈兵部右侍郞天民家素饒好施予仁義附之有丈
夫子四而尚書其最少三歳喪母吳繼母張母之十
四喪父哀毁如成人其伯氏謂仲與叔曰堪輿者言
吾家必大貴而吾與若已弃之農即貴必是子乎吾
曹盍僇力爲家而縱使學尚書乃奮自砥勵晝夜讀
書通經術以諸生游太學乆之連舉進士出知宜春
縣拜南京湖廣道監察御史謫浙江布政司都事遷
建寧司理同知饒州府進浙江按察僉事遂爲其省
右叅議以張淑人憂歸服除補故官河南以按察副
使視楚學事遷雲南右叅政尋轉其省按察使再轉
右布政使移山東爲左尋擢順天尹未上拜都察院
右副都御史撫江西入爲南京工部右侍郞乆之以
工部右侍郞兼右僉都御史治山東膠河未竟攺兵
部右侍郞仍兼右僉都御史提督軍務兼廵撫浙江
召爲刑部左侍郞方候代而拜南京工部尚書未上
以言者歸待用於里居二歳而卒尚書之始爲宜春
也其邑人曰相嵩相嵩以貴勢傾天下而其子侍郎
世蕃持父秉益張舎中子横行州郡莫敢誰何嵩乃
以好飲尚書至半而觴之曰去家逺不能不以付令
君尚書返觴嵩曰去公逺無所從質願以一二家老
名示事質之何如世蕃意不懌謂大小數千指孰所
取家老已而肘嵩曰令君言之當授筆嵩書其老二
人名以授尚書尚書至邑過嵩家召其二人出見而
熟視之曰而公命也有所語以告我亡何舎人子横
行者前後十數輩尚書悉縳而笞之奴迫且絮泣曰
公所言舎人子云何而賜笞尚書曰舎人子何不以
名而僅名彼二人嵩父子聞而弗悅也業已屬之故
不能難而尚書之爲令益謹時時召問三老所疾苦
諸所治平徭賦省刑罰更定約束皆卓然爲他邑冠
臺薦上乃以尺一召而嵩父子欲脩衘而剌之亡所
得列考皆上上陽謂選部郞曰此令本無長而姑以
吾桑梓故借之於是僅得南御史尚書爲南御史則
益諤諤持正論嘗因元日日食上脩省疏時 上已
諱之而疏所論殊剴直報聞倭警海上乆益急江南
民婁中兵而水旱繼之尚書復疏請寛卹及備倭五
事他論兵計七事多鑿鑿可行部覆亦時持之有著
爲潔令者嵩父子更以爲辭曰一御史不數月而紛
紛乃爾如百御史何即荅旨不令縣官腕痛耶葢尚
書行而同年楚人王宗茂者亦爲南御史嵩父子置
酒併召之盤飱具水陸宗茂多不能名恠而問尚書
尚書微笑曰海外物也若何由名宗茂之抵南京未
幾而極論嵩父子具疏草成以屬尚書尚書爲更定
數字時有所善郞在坐夕别而晨馳一介走報嵩嵩
以是得爲備而謫宗茂嵩故以疑尚書是郞者復泄
之而疏辭有設宴而水陸畢具皆海外物語乃益恨
尚書屬爲南太宰者曰必爲我一快志於徐某不然
我食且不嚥太宰伺求疵不得因大計亰朝官示薄
謫而已都事於藩僚最散冗而尚書以譴徃可坐待
遷顧孜孜守法無害趙文華將大軍南征倭至浙而
其督察時尚書所論兵事疏中頗言其失計甚切文
華恨之而爲故嵩黨尚書入叅謁文華徉怒數他吏
以威脅尚書尚書不動乃檄使入賊巢欲餧之賊尚
書至而賊已解散乃得免時議者皆穪其屈而嵩亦
頗自悔以私抑其鄉邑令而自樹威尚書用是連得
司理及郡丞而益精勤于職爲丞時嘗攝郡禱雨雨
澍應拜火火滅郡士人異之譜之詩曰雙異集自是
擢僉事而胡莊肅公松爲藩長與尚書語而器異之
尋江右大盗起且用兵而胡已遷爲其大帥請於浙
之大帥宗憲募義烏兵使禆將戚繼光將而討之以
尚書監其軍遂大破賊有白金文綺鍚時嵩父子敗
而徐文貞公階當國選部郞陸光祖與尚書善而推
轂焉乃得稍視楚學楚地方三千里自喬世寧而外
按部無徧者尚書晝夜不停瞬寒暑無寧趾朞月而
徧十五郡課試畢輙進諸生而誨之行誼經術人人
感畏又表先賢之祠墓如黄叔度周茂叔諸公皆自
爲之記至雲南而黔公朝弼者悍而驕不肯循故事
歸毋留都而悉傾其嫂槖且錮之又凌侮臺使者臺
使者恚甚不知所出尚書時以按察具草上臺請論
削黔公爵而亟貴其子代署事彼失權無能爲而幸
其子之得署事當隱忍不敢爲變臺使者據以聞詔
可黔中遂安同年張天復故嘗參其轄坐贓當即訊
尚書憫天復寃委曲爲調停以解其他所行舉鄉約
辨疑獄革抽稅省宴會滇人戴之若神明都御史以
非所便且謂滇一徐君足而何所用我爲因數使人
司尚書事尚書即引疾而左使陳善以書說都御史
曰徐君奉明公威靈以攝滇吏民吏民稱徐君賢即
歸德明公而明公乃疑其侵權者何也今徐君聞明
公之有意督過之且去去則善不能獨留矣都御史
愧而止尚書之在滇垂六年而不得移近地時徐文
貞在位乆講學倡士大夫諸以講學名者皆驟顯貴
而尚書故講學而獨不得移或曰尚書學不盡爲新
建而爲閩洛以非徐公指也或曰不然尚書不能事
徐公客客無爲游揚者徐公去而爲髙新鄭拱幸用
事其両人若水火謂尚書徐皆南人也而獨留滯滇
當亡所附麗遂連擢尚書以塞南人意而尚書欲以
義報髙時給事中笪東光素有狂易病上疏請僇徐
并時之所謂賢而與拱忤者盡逐之以媚髙會上御
朝東光噪於陛法當逮髙公爲之以病請得罷不究
甫歸里而屬尚書薦起之御史以書來約尚書不聴
曰吾聞笪病尚未愈何可薦也東光馳而見尚書尚
書謬謂曰君病尚在醫藥而乃輕出耶髙聞之怒曰
徐某叛我使我慚見吾客必逐之會敗乃得免花園
峒賊之在江右者乆而剽掠益甚尚書發兵討平之
俘斬以千計捷聞賜白金文綺饒故困於甆而甆於
眞紅尤不易自宣德嘉靖間再爲之其費本鉅而數
不成民以數倍償破家比比至是中貴人用侈導
上復行所司爲之尚書力言其不可辭甚苦人以危
尚書 上獨心動爲易淺者饒得以不大破尚書乃
一切爲寛卹而他所請若復臨德倉儲東南餉表革
除死事臣崇祀羅李諸所規畫在國計風教不規規
一方多報可既轉南而薄其職亡所事事居恒自歎
天子不以時見任使即一旦狗馬之力罷而使從少
年後難矣會江陵相方貴重思立竒功自固而山東
漕河淤羣臣扼腕而談海運尚書爲工部侍郎而其
長劉公應節同年也故山東之萊人從容言海運必
由淮而踰青萊多山能壞舟避之則益迂有内地經
膠萊河二百餘里差近三之二而亡覆溺有故阯可
復也尚書與意合各上疏具言其利便尚書遂兼憲
職徃蒞之用軍興法不能亡所募發其人乍見以爲
擾爭言之両臺臣劉公旣理戎政詔徃勘處鄉人狎
劉公噪而從之江陵亦不能决於是尚書乃嘆曰天
乎以一時害而廢百世利固難與慮始哉遂罷役而
撫浙之命下矣江陵尚服尚書果勢壯徃而是時海
塩之隄壞浙之東西亡所不濵海而海塩拒之不能
半里許當宋時累石爲隄厚十餘丈毎丈費五百金
隄一决則滷潮入而數百里稻田亡弗腐者至是以
屬尚書與監司合莢脩築之凡二十餘里大率費减
省於舊十之七而堅壯勝之復濬内濠廣六七丈袤
與隄等論功賜白金一鎰文綺二有副而倭奴復來
犯寧台間尚書督舟師逆擊之鹵級百賜如海隄
上將舉大婚司禮中貴人來責御服衮繡禕翟諸女
紅費十倍於昔尚書爲委曲調處不足則議加歛尚
書曰民力竭矣柰何疏請於上俾司農將作損帑以
紓之浙人少安尚書於浙治狀非一然其大要在裁
冗食汰冗兵他供億减節以一身先之郵傳逹官還
徃雖造請不廢然宴不過五簋餽食不過筭器而已
又爲三辦法以定租調姦吏不得指爲姦窟於是浙
人益大安而終以纎嗇少縱舎不能盡合貴勢心雖
再遷至八坐甫離事而言者有所齮齕初江陵之遘
喪而奪情也 天子爲之杖讁諸沮止者而尚書
爲書草大指謂即奪情不可以無奔喪即沮止者之
不當不可以重致罪與廷尉陸公光祖約以上江陵
而尚書先之江陵弗悅也是以有里居命亡何而事
大白臺使者亟薦之遂預推南司冦而尚書以齒風
不數日卒矣春秋六十有三尚書性孝友事諸兄若
父諸從子若子其里居亟爲郡邑言利弊□□亡非
爲閭里福者而於姻族惇深矣樸素自喜居平食不
再肉一布衣至三澣而未嘗不整冠服左凖右繩動
止有禮然其自治嚴而待客則藹然談咲若春風尤
重友誼尚風節御史宗茂已物故而行部至其邑見
遺孤而撫之沈少卿懋孝持奪情事戍嶺外道過浙
尚書出視無所避爲之治薪粲而貽書嶺外之大帥
人或以撼尚書弗顧也雖不盡爲新建學至所推賢
惟新建嘗上書請從事孔廟廷議有抗沮者辨之頰
盡赤於物無所不慈而尤惡殺居恒謂太牢最鉅而
最有益於世 天子無故不殺之而人以爲砧盎
之恒物者何也以故所蒞官必禁止而又梓之書以
示人爲文章贍而逹有奏議若干卷集若干卷外史
氏曰尚書首尾四相國毋論其人不能盡賢而皆欲
得尚書或不盡得或甫得而竟離之人將以尚書不
能用相國哉夫亦自信其是而已尚書於國稱八座
亦至貴重矣然而所欲抒發十不得一二也以故竟
邑邑死而至暮年扼腕論天下事不小衰彼豈與沈
鶩巖穴槁死黃壌者究日計耶若乃不忍一牛而施
由親始則孟子之所謂親親仁民愛物者庻幾不失
序哉
少司馬趙公傳
當島冦訌而爲世宗之季先後兩貴臣其一以視師
徃曰趙司空文華而一以督戎徃曰胡司馬宗憲大
江以南不患冦而患是兩貴臣者時則有兩侍御亦
先後以柱後惠文力折之兩貴臣之熖卒不獲大張
而越民恃以小挺旦夕之命然卒不能爲兩侍御害
兩侍御者趙公孔昭王公本固也而又皆同年進士
又皆爲順德之邢臺人趙公之所值即趙司空最貪
鄙無耻恃 上寵而挾權相之卵翼之則又最横公
時自福建廵按還以風裁舉再按浙江司空其部人
也而持監軍節以吾吳之曹中丞邦輔有戰功而不
相推遜欲劾其調度失策公業爲救曹公草露以示
司空而語之曰年來遘賊至惟有鳥獸竄耳所見惟
一曹中丞強人意而公摧折之何以勵天下司空語
塞第曰任公救之 上於吾兩人者孰重公曰惡是
何言也俱爲臣子伸所見何以能逆探人主意且公
雖重安能越理而重於我司空度不可已又終以桑
梓故懼公難之追寢其疏以解而是時公入司棘而
司空有一子應試乃謬暱公而要之曰老誖舐犢柰
何公陽爲不悟者入棘約束諸僚宷曰司空謂我矣
毋得與寒士爭進罷其卷弗録司空恚甚然莫能報
也而屬且入朝因盡籠諸公功而歸諸己公當會稾
草盡削其張大誣罔語其疏遂有異同司空力能得
之大相然竟不能奪公所守而公乃得加奉及賜鎰
金束帛司空自以告訐遷其後卒敗而胡司馬者繼
其後而與王公值其人頗豪健有氣於賊多所誘致
而其張大誣罔尤甚且恣爲乾沒王公持之力已副
臬外地然其後司馬者亦敗王公得婁遷至南太宰
而趙公敡歷中外所至策方面勲而其官僅爲左司
馬坐宿疾故也公諱孔昭字子潜别號玉泉世爲邢
甲族而大父倣以惇樸父用以剛直皆著聲皆用公
貴贈如其官父娶張淑人有子光禄署丞孔陽德平
丞孔儀矣三舉而後得公公生數歳動止卓犖不凡
父撫而異之曰官人兒也十六試諸生第一已屢試
皆髙等十九舉鄉薦遂馳聲公車二十六而成進士
除河南開封之鄢陵令鄢陵吏人竊少之而公素精
習法比便案牘大事斧斷小事理解盈庭之訟不移
晷而散其興利若饑渇去大姦宿蠧若蝮螯腕字单
赤若哺乳嬰毎一左顧吏胥雖素舞文長者皆若負
霜雪而大指寛時時情輔法而行手程賦書以暁草
莽夏秋及期疾於委輸四封之外爭來質成隣邑師
之如大府而公間詣學宮憫其傾圯曰非吾責耶爲
造餙一新拔諸生梁策童□中又妻其無妻之尚某
者皆育而誨之後先取科第去増脩邑城百雉必取
穹堅諸所厝置不以煩民葢前公六十年而故少保
王康毅公憲爲令有善政其人思之至是爲語曰前
王後趙鄢陵京兆公入臺其始按遼左也則已風稜
肅然矣大帥李錡者故與咸寧侯仇鸞比而貴貪虐
任情公按覈之褫其職他債帥以次論奪亡得免者
再按福建所操持約畧如遼左而吏治加宻時其地
已中倭公筴戰守覈功罪毎奏牘上尚書無不嘖嘖
賞服故滿而有浙之命閩浙連壤謳謡交於道其聲
實亦畧相當而浙所抗貴臣事尤著尋進丞南大理
寺亡害未三載進南之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督操江
防垂上而以贈公憂歸服除召撫宣府宣府故虜衝
頻年土皸瘃且盡公撫循其瘡痍尋虜深入精騎突
至紅山京師大震公與總督江襄敏公東椅而尾之
走論功賜金幣以不能事言者見苛擿解所任需命
於家將發而吏以故事進贖鍰直數千金公却之不
顧尋丁太淑人憂歸服除而誣盡白言路更交口譽
公以公所在著績而浙爲最遂廵撫浙東西提督軍
務浙人讙呼曰是能折貴臣角者公█而島警屬已
緩則爲汰冗兵節縮一切横賜溢廪尚方織作歳日
益民不勝機杼公請寛减之得報可而又條奏地方
便宜分欵十而其要者如定屬郡之兼轄禁島土之
開墾搜礦盗之窩蓄裁三司之繁禮又若議賑免停
勾戍補蠲貸上之朝著爲甲令新建伯功髙而爵乆
不復言者奏下公與御史覆覈當復遂儋珪世世召
爲戸部右侍郞甫四月而以左侍郞兼右僉都御史
總督漕運兼撫大江以北時淮徐婁中水飄溢廬舎
民採芣茞網鮭蝦而供朝夕猶不給公於常請蠲賑
外復移帑金招鹽啇平糶值所全活不可勝計而竟
以糧運小阻歸里今 皇帝初言官復薦公攺兵
部左侍郞兼官若故撫山西兼督雁門諸塞兵事公
行相邉徼要害乗髙爲峻因卑就深皆屹然天險虜
遁廵不敢入 賜白金二十兩幣二有副無何大臣
閱邊者以公績上賜如初而白金加三之一公於屬
吏賢者加膝而至破侵餉搜伏贖若神一切以三尺
繩之不敢用其術支吾晉幾理而有恊理京營之召
公尋病矣公自釋褐即宰劇邑三按巨省四控雄鎭
而軍旅居十之九再丁大喪哀思焦勞神用耗竭竟
不能之官旣歸疾小間旋發遂戢身醫藥間時遯█
野與田更野老較量雨晴而薦公者無虛歳時王公
亦謝尚書偕公里居俱負天下望公卒而王公繼之
公得壽僅六十五公爲人晳而秀眉目朗洞夷坦不
爲岸谷孝友天性貴至有封誥及二代父母安公養
生餙金紫二兄縁以起家且得官盛矣而獨習爲儉
衣浣不至三緝不至三不易也出入侻素徒從稀簡
見者不知其爲貴人所買産多廢丘瘠曰以此遺子
孫足矣好吟咏尤邃經術遺集若干卷七廵疏稿若
干卷蔵於家公有三子一心維謙維謹皆爲諸生一
心早卒餘皆通經術而維謹與余善弇州生曰當天
下無事時士大夫易爲守而難見才及其有事天下
易見才而難爲守嘉隆之交世豈其有事耶何士大
夫之見才易而爲守難也乃趙公之慷慨挺貴幸卒
以完守終豈不亦烈烈丈夫哉雖然守之難是以數
起而數躓才之易則數躓而起亦乗之有由然矣王
公之守彷彿趙公而優游顯融緩歩而居功名則遘
之厚也彼兩賢者若二室之相望於歩武間寧非地
靈人傑哉
陶氏五隱傳
陶淡字處静其先自鄱陽徙而爲廬江之潯陽人至
晉太尉侃以勲績著方面封長沙郡公累貲巨萬萬
珎貨逾於天府中子夏以無行被徙然能世其業不
廢以授淡淡生而冲靜逸邁十五六即好讀易善卜
筮時時行導養之術謂冲舉可立致也服飲丹液辟
榖不嫁娶庫庾所遺積金錢不可指數僮奴數百皆
故不爲訾省於長沙臨湘山中築竹室以處惟携一
白鹿自隨親故有候之者即匿徙深澗不令可踪跡
州以淡名家子舉秀才淡聞而耻之跳羅縣埤山谷
終身不返
淡猶子潜字淵明一字元亮生而冲素任真有髙尚
博學能文章爲鄉里之所貴初以親老家貧求仕得
州祭酒不任吏少焉自解歸州召補主簿不就躬耕
自資遂抱羸疾復召爲鎭軍建威叅軍駸駸用矣顧
謂其親知曰聊欲習絃歌以爲三徑資可乎執事者
聞之俾出令彭澤彭澤故有公田三頃潜悉令樹秫
田妻子請樹秔潜曰令吾時得酒醉足矣安用秔固
請之乃聴樹秔半頃餘悉以樹秫而亡何郡遣督郵
行縣吏白應束帶見之潜歎曰吾安能爲五斗折腰
鄉里小兒遂弃官歸著歸去來文以見志其辭曰歸
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旣自以心爲形役奚惆悵
而獨悲悟已徃之不諌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
逺覺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
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希微乃瞻衡宇載欣載奔僮
僕來迎稚子候門三徑就荒松菊猶存携幼入室有
酒盈樽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顔倚南窓以寄
傲審容膝之易安園日渉而成趣門雖設而常關策
扶老而流憇時矯首而遐觀雲無心而出岫鳥倦飛
而知還景翳翳其將入撫孤松而盤桓歸去來兮請
息交以絶游世與我而相遺復駕言兮焉求悅親戚
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農人告余以暮春將有事乎
西疇或命巾車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尋壑亦﨑嶇而
經丘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善萬物之得時
感吾生之行休已矣乎寓形宇内復幾時曷不委心
任去留胡爲乎遑遑欲何之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
期懷良晨以孤徃或植杖而芸耔登東臯以舒嘯臨
清流而賦詩聊乗化而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潜旣
歸得山田而耕之然時不給葆真養恬無所求忮園
著五柳樹因以爲號焉閑靜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
不求甚解每有會意欣然忘食性嗜酒而家貧不能
恒得親舊知其如此或置酒招之造飲必盡飲已必
醉而退曾不吝止環堵蕭然不蔽風日布衣穿結簞
瓢屢空晏如也常著文章自娯頗示己志忘懷得失
以此自終潜之自叙云爾尋徵爲著作郞不就當義
熈中車騎將軍劉裕雖以義帥剪大憝光復宗社婁
移敵國威望崇著而志存剪啇九鼎臲趾潜心知之
自以先世爲股肱不忍覩其事肥遯彌貞放跡事外
迨晉命既革益務沈冥唯所標詠不著新綂以見志
而已潜既自逺城市他亦無所詣報獨鄉戚張野及
周旋人羊松齡等或齎酒相詣或要之過飲遇不識
人亦便共醉亡所忤間之田舎及游廬山五老峰履
跡可數時釋慧逺結諸芘蒭白衣爲西方之社康樂
公謝靈運少年麗藻損貲爲營精舎鑿池種白蓮求
預社中席逺以其心猥躁不許而獨欽遲濳故邀之
入逺與其徒斷飲獨濳入聽飲如故而濳猶難之毎
將至寺聞鍾聲輙攅眉而返元熈中王弘爲江州剌
史慕濳甚使使請之不得乃躬造之復匿不見既而
語人曰性不狎世因疾成嬾豈敢不以王公紆軫爲
榮弘乃蚤伺濳知當徃廬山使其故人叅軍龎通之
爲酒於中道相要濳見酒便與對引欣然忘徃弘遽
出掩之遂酣暢窮日欲要與還州問濳有所乗否荅
曰素有脚疾向藉藍轝亦粗足支顧詢乃一門生二
兒共舁之耳弘載以副乗與至州咏言咲賞都不間
也自是欲見濳輙於山澤間中道置酒以爲恒性好
秇菊嘗於菊時欲有所契領而酒不具適弘使白衣
送酒且餉錢二萬濳大喜即便酣暢以錢付酒家取
盡乃已常云夏月虛閑北窓之下清風颯至自謂羲
皇上人性不觧音而蓄素琴一不具絃徽時撫而歌
曰但識琴中趣何勞絃上聲客送酒濁不堪釂顧無
漉者即取頭上葛巾漉畢還復戴之既乆病羸困爲
輓歌二章已復爲文自弔其辭曠朗無所覊戀取酒
獨酌少時翛然而迹年六十三有五子俱不仕濳生
平好爲詩詩自東京十九首以還建安三曹渾渾有
氣潘陸因之漸成雕靡至濳而始自然出之大巧若
拙至穠若澹令人擊節有淳古想後潜之百餘年而
有弘景弘景字通明丹陽人也漢興爲功臣桃侯舎
傳子青翟爲丞相十三傳而至吳交州牧璜璜弟濬
以鎭南將軍降晋仕終尚書六傳而爲孝昌相貞寶
是生弘景弘景儀度秀朗目踈眉細瘦長額聳耳右
膝有數十黒子皆成七星文四五歳即好書九歳識
六經十歳能屬文時即有出世志嘗得葛洪神仙傳
晝夜讀之已而歎曰仰青雲覩白日不爲逺矣遂不
娶時時服靑飢飯葷血絶口踰冠與丹陽尹劉秉之
子司徒祭酒俁善俱有文學聲遂從秉之石頭城與
司徒袁粲建節弗克而秉死俁亦盆死獄中弘景得
脫收俁尸而葬之轉入太傅蕭道成府出爲巴陵王
侍郞不拜父憂歸即家以振武將軍起復侍宜都王
讀遂總知國掌故以材敏稱服除拜左衛殿中將軍
職如故上清溪宮頌稱旨遣中書舎人劉某宣旨褒
賛將有顯擢而復以母憂歸再起前職復上武進宮
頌尋除奉朝請怏怏不樂與從兄書云意應以四十
左右作尚書郎出爲浙東一名縣粗得山水便投簮
髙邁今年三十六矣方除奉朝請頭顱可知不如早
去無自勞辱明年上疏歸禄告隱詔賜帛十疋燭二
十挺仍别勅有司月給茯苓五斤白蜜二升以資服
餌弘景行卜地得句容之句曲山曰此華陽洞天也
有三茅司命府在焉遂於其中立館自稱曰華陽隱
居於人間書疏以此代名人亦因而稱之弘景善稽
古備解七經大義博通五行隂陽風角氣候太乙遁
甲星曆筭數山川地里土産國俗分劑方藥考校草
木蟲鳥無所不洞精善隷書行草創新體有骨氣以
至騎射琴奕亦皆能品尤好道家符籙秘法既慕揚
許與九真安妃之事而悅之尋得其手書真跡益傾
信遂上疏請於浙之東西訪求靈異至會稽大洪山
□婁慧明已至餘姚太平山謁杜靈産已又至始寧
兆山謁鍾義山又至始豐天台山謁朱僧標皆法門
耆宿兩有所證發并復得揚許真蹟十餘卷遂游東
陽之長山吳興之天目於潜臨海安固諸名勝且徧
弘景旣所夙好濟勝輕捷毎經澗谷必坐卧其間吟
嘯盤桓不能已已謂門人曰朱門廣厦非不覩華樂
而都無欲徃之心望髙臨危瞰大澤知難矣然恒欲
就之當非虛也既返駕築危樓三層其上層自居之
弟子處中賔客止下百應遂絶間一聽吹笙而已庭
院皆植松毎一聆風響欣然而樂嘗有絶句詩荅客
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
其標寄類此梁武帝與弘景有布衣之素垂當革命
使使扣問國號擇郊墠日弘景所推測皆合指即位
後恩禮彌篤書問不絶冠葢相望後手詔召之欲使
入輔弘景畵兩牛一散放水草一著金絡頭紖而策
之帝咲曰此何必减莊生龜曵尾耶乃罷不復徴而
朝家大事多取决進止帝毎得弘景書必焚香盥讀
尚書令沈約以下皆屏師資之敬時人謂之山中宰
相後復移止積金東澗時時行辟榖導引法獨以大
藥易就而苦無資帝所事給足竟不能成即成亦不
能具黃金色未敢服而以八十五卒尸積日不變香
氣欝浡旣殮而棺之甚輕若所稱尸解者詔贈中散
大夫謚貞白先生當武帝時上下好談名理而輕政
術弘景有詩曰夷甫任散誕平叔坐談空豈悟昭陽
殿化作單于宫後納叛虜侯景帝失位景僭偽號於
昭陽殿人以其語類讖云潜之後至唐而有峴者少
負材氣好吟咏不肯出求宦槖中有餘則爲二舟極
堅麗一以自載一以載賔客侍女酒食逰遨江湖間
惟意所適不復問津番禺帥與有連邀之至而館宴
之彌月所遺貲物甚厚因市得古寳劍一玉環一皆
直百金復得一黒崑崙奴善没水峴撫之而戯曰此吾
三寳也遇險深輙投環劍使奴没而取之以爲樂偶
汎洞庭最深處復投環劍如故奴没未乆即出勃如
曰不可取也是二物者墮一寐龍前金色而利爪吾
且以身爲餌峴曰二寳失矣汝生之何益必於汝乎
取奴泣曰一入窮泉永不復矣投身而下忽躍出水
面者三尺餘一金爪攫之没不復可跡峴悒悒廻棹
賦七言律遂終身不復出
九成字宗儀天台人少貧以經術教授鄉里而博學
工文章喜纂述貧不能市書間從友人借貸得則録
其要語名之曰說郛凡百餘卷又籍古之善書畫者
而紀之曰書史會要曰圖繪寳鑑所志勝國之文獻
曰草莽私乗而有手録朝典世系土俗民謳禨祥物
恠若虞初齊諧之類曰輟耕録合之又且百餘卷屬
兵亂則碎置之甕甓藏深山土中事定而後出之其
後寓居秀州轉徙雲間洪武初楊維禎宋濂輩皆爲
之序其書再辟脩元史不就人或強之則揺其首曰
吾何知史吾野人也竟以髙壽終善楷隷八分書文
亦雅贍有味
賛曰陶氏固稱唐帝後然未有顯者獨漢有徹侯舎
侯于承相靑翟品皆在中下至漢末而有交州牧璜
至晉有太尉侃皆著方面勲侃尤矯矯然非一族而
侃之後爲淡爲潜璜之後爲弘景始皭然隱德焉淡
也人而幾天者也若乃出不失身退不忘君文不蔽
質質不滅文潜其人隱之最乎弘景庻幾通極于天
者哉不然吾斯之未能信也峴故不暁媒仕進然客
游諸侯以資其適九成之身一亂一治而不與其榮
辱卒保全歸斯爲優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七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八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曇陽大師傳
至道之精無形無名竺乾瀾之震丹隄之流遥派踈
世名三之與媾爲鬬孰知其非超一函三惟我大師
作曇陽大師傳
曇陽大師者姓王氏諱燾貞曇陽其號也葢皆 聖
師朱眞君所命云父曰禮部侍郞翰林學士錫爵是
爲荆石先生母曰朱淑人始朱淑人夢月輪墜於牀
而孕故難産前者幾坼副意憂之而一日侍姑吳淑
人語而立生甚易且無血也宗黨乃賀學士而學士
甫捷應天解以師當桂祥遂名之曰桂時嘉靖戊午
十一月之二十一日也師産旣彌月所致乳母病絶
乳凡三易輙三病絶乳而又苦瘍疥晝夜啼膚色黄
尰學士及淑人不甚憐愛之有請字者輙不許曰是
尚未卜吾女敢卜婦而最後始許今叅議徐君廷祼
之子景韶師五歳爲兒戲輙剪紙作小幅寫若 觀
世音大士像者辟而設膜拜焉旦醒從被中拈豆數
誦阿彌陀百餘聲而後起遂爲常又時時拜天地囁
嚅喉吻間耳之則爲父母祝釐者乃始稍竒之令就
内傅所受孝經小學未終篇輙罷去學士旣宦逰燕
中以師從一日忽槖其所授經曰此豈女子所繇功
業耶於是稍就女紅然亦不肯竟學朱淑人諷之竟
卒弗竟也而時時閉門隱几獨坐若有思者時萬曆
之甲戌師年十七矣徐君所使使自浙來謀置幣學
士業已趣具裝嫁且辦而師乃灑掃淨室奉所携觀
世音像稽顙自稱名願得長齋受戒充弟子朱淑人
大驚曰咄咄何物女作何態且安所欲師曰欲了生
死耳朱淑人益驚曰吾不暁若語第暁歳月間爲徐
郞婦將遂負之耶師黙不應已而歎曰嗟乎豈彼負
哉彼固無我縁也朱淑人亦不敢詰而介弟衡少於
師三歳一夕從之嬉而師偶以石擊地鏗有聲恠而
躡之聲鈜鈜與履應益勁乆之有光若螢隱見柱礎
間自是光連夜輙見而輙加巨或輪囷若輕雲或歘
閃若電或散噴若墜宿或騰起若炬或晶白若凝霰
或青紫若靺鞨惟衡與一二齔女亦覩之以白學士
曰姊所居恒爾得非珠寳氣耶學士戒勿泄而隂伺
之具如衡語又旬餘師忽戒左右母進飯飯吾吾不
饑也學士憫而強之飯則吐乃别進諸果餌則又吐
唯進少許鮮棗桃杏取汁液耳學士念不食乆以爲
疾而召醫脉之師咲曰兒故無疾兒所以不飯者夜
夢一上眞美麗非恒冠七梁冠躡繡履扶五色雲下
凭几坐撫白玉琴而無絃左侍一女冠緑衣垂髾者
狀略如之年可三十而少右侍一媪衣褐色冐絮年
可七十而老少者指中坐者曰此而所奉大士也指
老者曰此而 導師偶霰□也余則 朱眞君大士
熟視兒而哂顧偶師焚香香裊裊縷煙成篆書善字
真君謂兒速吸之可却食證聖矣自是醒而所繇以
不飯也兒何疾學士乃與朱淑人稍稍聽師意而自
是真君與偶師一再夕輙至大士亦數夕至皆於危
坐時見之以爲夢則境甚眞以爲眞小不類大士始
色莊已而莊稍解間有所指授而眞君則摩頂慰引
欵暱娓娓時出機語相聞得一捷會卽嘖嘖歎賞而
稍渉擬議未出口已譙讓隨之曰道在汝卜度耶一
夕夢眞君口授一編曰法照悟圎靈寳真經覺而能
臆之且書之以語學士曰是道經也而禪語居三月
徐景韶病死其家以訃來朱淑人匿而謂師曰若言
徐郞無縁者何也師不應手書一囚字示之朱淑人
爲解曰人也而四周之得無幽且死乎師乃愀然曰
死乆矣朱淑人爲發訃師蓬跣而哭三日出其槖則
有成製縞服草屨御之以見學士夫婦曰兒故徐郞
身也念父母不獲死且當爲徐郞稱未亡人學士謬
難之曰若豈已婦於徐而未亡人爲師曰父謂不食
禄者不王臣耶則日者 大行之詔下而吏民何以
哭臨成服也學士不能答而師苦節愈甚諸眞又以
不時至朱淑人意不懌隂灑猪狗血牀薦間冀以禳
却之師乃謂學士眞君有言吾曹非可禳却者且以
節義成女名寧弔詭也乃止俄而有芝産所居室前
榮數百武豆麥黍稷之屬殆徧學士試謂師是固吉
祥如燕中不能稻何一夕而稻生卽芃然頴俄而並
實師乃手挼之以施鳥雀會有詔議祀故新建伯王
守仁學宮學士當屬議乃具草曰夫夫覇儒也隂事
禪而外攻之不宜祀草成而師見之曰父以王氏學
非耶則可而以朱氏闢王氏則不可夫百歩五十歩
者皆走也學士爲削草而隂恠師何所得二氏學旣
遷國子祭酒師乃請别築一土室居之適廨傍一古
槐滴如血師過而祝焉卽止尋長至大雪師潔掃若
有待者俄紅光二道從西南來群真從之其上體極
明了而下皆爲白雲擁羃不可辨朱眞君手拂師髻
杪雪取金剛經爲訂句讀解釋疑義移晷乃去學士
聞而掩之無有也其餘紅猶施庭雪若染者葢自是
多晝見矣又一日學士晨起若謦欬者覘其室門有
光大於鉦殷赤閃閃似初日又似紫金在鎔芒穎百
千道燦爛注射不可正視聲絶光亦隱其夕師夢謁
大士畢集於諸眞所凡坐而冠帔者十人首坐則蘓
元君也貌僅可二十許玉瑩絶世見即呼師爲小弟
子眞君坐第四偶師最老而坐最居末自是元君亦
微有所指授然黙而寡咲容不若眞君優詳家人母
子也一日學士率然語師道果不食而已耶柰何詭
跡以憂若父母師曰吾父言之善命進白飯粥亦時
噉虀菜第毋令雜鹽醯耳居月餘而學士之父母封
詹事公與吳淑人來封公謂曰聞若久不食今乃食
耶如初志何師曰大父言之亦善遂復却食而所進
桃杏汁液亦加少夜則眞君袖仙果啖之果圎長可
二寸靑黃色亦具小核無皮滓輕滑如夕露而特甘
不可名質也師自是毎入定即見眞君與大士元君
及諸眞來一切歛容正念不爲起以告學士學士尤
之曰彼不責我慢乎曰不我責也夫何知非試我我
一起而魔嬈之矣於是諸眞來益數而稍稍以魔事
試師嘗夢之曠野則有婦粧而偶坐手簿書其標曰
相思師念此非邪也耶叱使去忽復一狡童見凌輔
且屬師極力擠之坎俄而介者來露刅謼曰柰何傷
吾兒從吾婚則生不者立斷汝頸師即引頸受刅欲
下而眞君至大咲遂蘇一夕少年衣冠者前通刺曰
余徐生也念夫人以我故過自苦特來相慰呴師正
色對曰吾自守吾志耳寜爲情守唶而它鬼耶則速
滅果徐子耶歸而待我異日之魄於墓少年乃愧謝
去最後一羽衣星冠者歎息謂師曰癡女子天下寜
有仙人若前後所覩皆狐魅耳乆之能令人死師嘿
不應則又曰吾哀若命等菌露而欲救若今爲若復
故食媺膚媮鬒以窮世法娯何似師復不應道士忽
不見而眞君與偶師皆在傍撫掌曰婁試子婁過矣
挾其神謁大士而覯所謂西天七寳蓮花座者問師
佳否曰佳亦愛之否曰弗愛也曰審佳者胡弗愛師
謝曰聞之師所授經語若以色求我不能見如來今
此界者色也是以弗愛也大士稱善相屬眞君爲之
喜動眉宇出而遇大神關將軍趨拜之將軍止拜稱
王貞姑曰賢哉幸自愛某請得効力師毎謂將軍故
髯而美姿觀白晳色微酡其乗馬亦白世所圗不盡
爾也尋學士自國子長宮宷而封公偕吳淑人復來
視念邸中隘因而外生得失遂携師歸屬徐生已葬
念欲徃視恐不得請屬些辭百餘言使保媪酹而焚
之墓師故寡言自其歸而與諸姑姊輩處益務爲韜
黙亦不便習苛禮乃創一龕置之樓而鍵之時時諷
誦金剛楞嚴諸經有所得輙書其隙若注者且周歳
忽謂其弟衡曰心可調矣我相人相俱忘之矣即出
與姑姊輩狎委曲周詳時雜以諧浪諸姑姊人人相
懽甚然内不無少疑其怠即吳淑人亦疑之謂曰汝
習靜乆今逐種種相得無亂性乎師曰習事以錬性
不聞亂性也夫靜自女習之亦女識之心攝境則眞
空也爲境攝則頑空也吳淑人異其荅然卒莫暁所
謂乆之師忽大悟覺腦中仙音縹緲自空而來先天
氣融融周五臓遂成丹初僅若黍米已漸長若彈丸
外類輕紗縠色正赤黃居恒置下丹田時有所升降
間出之掌煜然吐光彩自是水火絶不復進諸果矣
而學士業予告偕朱淑人歸師驟得父母喜甚旦夕
脩問安剌絍繡織勤於他姊妹逢迎約略如常時僅
不食而已朱淑人撫且誚之曰若嚮者謂了生死此
爲了不耶師咲曰徐之以了日還母明年正月爲己
卯間日燕居深坐若有憂者學士怪問之師曰兒神
乍一出而惝恍夣境數驚數喜豈其隂神耶夫隂神
者鬼趣也余希上乗而性命之不俱徹如負吾師何
是時不佞世貞屏跡小祗園竊聞師之槩而心慕之
適學士見訪語次不佞歎曰此天人關也雖然神欲
出而尼之離舎不易也神已出而驚之返舎不易也
其機在吾子學士歸而師果屬之父幸母它出姑守
兒兒目光下垂面發赤口鼻息俱歛此神出也慎毋
令家人子窺我亭午神果出學士乃屏息擁護以俟
及酉而空中泠然若磬聲師已醒矣咲謂學士兒幸
無它頃刻殆數百千里山川草木龍蛇鳥獸之寓目
者種種矣而皆吾身中神也今者内觀則萬象固森
然也夫度此關而五隂之濁障蕩然解道舎我奚屬
哉會學士病痢寖劇師手一杯水而飲之良已乃謂
學士閉關期至矣别而登樓學士急與朱淑人尾之
不及若有重閈者叩不復應乃痛哭返自是謦欬絶
矣凡三月忽下一赫蹏示學士曰兒今所出者乃陽
神也問何以驗之曰無難也明日學士晨之所居書
室啓鐍而案頭有米麵柑橘棗栗諸果餌幾二十種
墨書其傍曰燾貞子神出東南方至此學士乃益心
伏而會所從女奴聞中庭履聲以白學士急抉門隙
師衣黃衣從樓上下倐忽若飛鳥遥問師何奇乃爾
師答曰兒錬形乆且輕矣鸒斯决不過尋丈不爲奇
也學士喜乃固請啓關欲一見師報札云兒非不憶
父母以錬形故稍攺異恐見而驚耳無已請俟於門
遂下樓啓拒不復從窓騰入學士迫之猶露衣裾尺
許顧咲曰見矣何欲速爲已而盡露其面作黃金色
芒彩掩暎丹脣如爛椹首挽雙髻稍稍談所得已拈
一栢枝擲學士曰以此汲井飲之其井故師所選地
暑以已學士痢者也學士時復苦脾疾而天大寒口
瑟縮不能受師曰姑盡之遂盡之缶可受五升許腹
温然暖也已而氣休休然乃悉汲以飲大父母及母
而屬歳且除師以一札白學士曰兒神欲少出出將
以有爲毋令外人及雞犬近我樓計數日當返返則
以鈴聲爲驗居數日鈴聲起空際則神返矣時庚辰
朔之又二日也學士問所以出曰聖師眞君指也更
窮之則曰非乆當自見其又二日間語學士曰可之
王某所而詰之前三日門戟有所獲否葢是時猶稱
世貞别號云學士以語世貞亡獲也歸而告師師乃
歎曰此子縁小閡未遂際耶雖然不而遺也又一日
而西關之候人以片紙來其題蹟云曇陽子列仙到
驗知爲師蹟也又四日學士逰於圃而獲小黃紙啓
封則有琥珀數珠一署其紙曰孤峰奇遇古月重逢
以問師師曰吾所貽比丘隆魁者也隆魁葢多習内
典精戒律時爲學士閱華嚴藏而又四日爲上元有
優婆夷叩閣言元旦起禮佛而瞥見一女子投之小
黃紙中不知何物學士爲啓封則亦琥珀數珠也其
紙署云二十年來一夢元宵得遇主人遂宿之樓之
下媪老矣夕恒坐脇不沾席坐至丙夜而覩赤光如
初日學士大奇之謂此優婆夷者殆得真空觀以詫
師師咲曰不然是嫗坐深而兒以宗戒二字朱書題
領又以花果納之袖而了不覺所謂頑空非真空也
吾力僅使之死不流墮耳明日世貞甫蓐食一嫗齎
甌水絲縧踵門請謁曰五鼓之廟所而若有皁衣人
手二物謂與我貽王中丞必面之不者且禍汝語畢
忽不見余心知所謂即飲水釂而篋縧供浄室其次
日質明以告學士望師所居閣再拜謝其又五日漏
盡一更孺子來致黃冠下有髪紒承之曰昏時之飛
雲槗憇而有褐色衣媪以屬我曰若可西叩王中丞
第而授之我不識中丞第而識侍郞之從者與偕來
不佞再拜視冠之梁有細字云霰姆追環其下云曇
陽子廼知授冠孺子者偶師也質明復視其裏綴黃
絹方數寸裹黃紙一銀環一紙作小楷七十字中亦
有古月孤峰語而銀環之約邃矣舎人子外居者見
之而驚曰一直兵於門戟得黃冠授我我惡弗收也
呼兵則立至得冠與環具如之而字稍贏四五微亦
有攺易者義則無易也於是知所謂追環者追所失
環也師乃謂學士曰我言不而遺果然今乃併得二
環故有指哉世貞復之學士所裁啓以謝而亡何師
有報言滿一紙汲引慰借出之苦海迷途而婉導之
自是徃復皆繇學士不假神力矣學士之傾注師甚
師首言於朱眞君度之而家人中外不能無少疑且
以學士旦夕當大拜柰何忽忘此而攻淼茫之教日
亭午忽有黃衣蹁躚舞樓之脊者俄小踊而上去脊
二丈許復下家人覩之已而其閭左右覩之知爲師
也乃稍伏而學士徐風師曷不少湛晦師曰兒固知
之夫豈不欲匿光景以夷希進大道也顧家世富貴
又女身不得不以跡誨淺知者且吾所苦心爲二大
人白業地也不然去吾色身旦夕耳學士曰審爾胡
弗少待以合形神妙而齪齪狗竇異世事乎師曰兒
亦念之顧闤闠非圓滿所雖然吾姑示解耳不作狗
竇出入也學士曰吾聞之隂神能見人陽神乃能使
人見若所出者陽神也即不靳使我暨大父母母見
之乎師曰可學士乃埽二室其一居封公而身以子
衡從其一居吳淑人及子衡婦從夜扃之仍錮其隙
少時風肅然則師至榻旁薆語曰大父在耶囬頭是
路已徘徊几案間乆之乃去而吳淑人所居室其語
亦如封公比發燭視几上各有玉筯篆書眞言三紙
以犀象盒鎭之語秘不傳然多勸行善積慶意也學
士復謂師此但聲聞耳能一形見我乎請具燭師曰
何必燭也具戒學士朱淑人宿如前至夜半師復來
口吐光若電俄成靑金色照耀滿室而中擁人影不
甚辨學士不覺失聲師遂去翌日謂學士識此光乎
法身中眞火人人有之不自能現耳父雅嚮道何不
一反求苟有求兒得先容於聖師學士大喜曰幸甚
師又曰若欲一接聖師及列眞乎學士則又大喜曰
幸甚師乃期以三月之望召學士於樓之外門捬門
隙屏息以俟良乆聞樓中珮環聲璆然師瞥下樓埽
室焚香布坐尋群眞入咸輕颺雀躍而獨有緩歩相
次入者則蘇元君朱真君也師叩首堦下已微語語
不可得聞而諸眞衣有紫者緑者碧者靑者古色者
白者獨元君眞君施錦文帶髙過領縁兩肩而下盤
要至足其文非綺非繡燦爛五色不可名狀元君眞
君毎出入故緩若使學士識之而領以上則擁於袖
不獲面以爲恨將行呼法水灑四壁壁黒者獨受水
不下如點漆光艷可鑒俄而羣眞去其水留壁者學
士舐之甘於飴清冷於露以指承之則純白乃詫謂
師此不可使我分一杯而忍弃之壁乎師咲曰未易
也後固不乏父供而是時師要世貞上誓帛則上誓
帛其文在師所眞君見而語師曰新弟子可憐也爲
日使之一見可乎乃以孟夏之二日呼世貞偕學士
見見狀及灑法水具如前獨眞君右郤邇門隙作洪
語曰不要悔不要悔葢羣眞别而門啓世貞入叩首
庭中師啓一扉曰王君爾聞眞君之誨乎哉世貞復
再拜乃少與談化事及以龕見托語畢出葢世貞始
獲謁師其脣朱獨貌黃金色稍澹不盡如學士紀又
月餘余弟世懋歸自覲以啓白願共灑埽役師報許
亡何謁辭師適曹仙眞與周仙姊至而示衣裾焉自
後扉數啓閉當啓時學士輙從門隙窺徃徃見彩服
或微露手指白於玉凡列眞至則必有金鐺聲獨元
君眞君二聖至則玉珮聲璫聲急而髙鍧鍧然珮聲
和而清泠泠蕭蕭然又時雜咲語或作諷唄或歌歩
虚夭裊出空際而下然驟聴之則絶細不易辨也吳
淑人偶過與學士偕聞天樂叩首乞一言忽有片紙
飄下得二行字云造化本無工衆生自造化吳淑人
跪蔵之髻中樂器有留於樓者學士得隔櫺捫揣之
或爲螺或似筝爲洞簫而皆堅滑如玉石一日謂學
士聞王子佛道兩蔵經可以十之一二來欲閱之經
至庋之樓上下而羣眞來則與師皆散閱有所解則
取吳箋以丹砂石靑金粉標其略自二字至八字散
置帙中學士間從一寓目詫以爲驚竒而衡遂戢身
竊讀之會有家宴諸姑姊入略取視亦不暁所謂甫
出而經之有標者數百卷皆失之學士憂叵測世貞
亦皇恐請罪師報曰而何罪彼有所以致者雖然亦
終爲而物耳時世貞與學士謀買地城之西南隅少
僻而野有水竹之屬築數椽以奉上眞而茅齋翼之
冀它日得謝喧以老而師許之曰吾蛻而龕歸於是
因署其榜曰曇陽恬憺觀恬憺者師所繇成道指也
署書表裏作龍蛇二篆古雅整麗勢欲飛動遂爲天
下冠其祠南面中二位曰 觀世音教主也曰金母
司仙籍者也稍次而南者左即蘇元君上師也右卽
朱眞君本師也西嚮而首者即偶霰□導師也東嚮
而首者純陽吕公次西嚮者許鄭謝三公常與師談
道者也次東嚮者崔周鄒三仙姊師所旦夕麗澤者
也其名號位次皆裁自師手仲夏之十三日學士尚
卧未起師忽盛服冠玉佩劍揮麈侍於牀時所歷門
距樓凡七扄鐍猶故學士驚叩之師咲不答第云導
我至大父母所當有言至則先拜大父母已拜父母
已拜家廟行告祝禮封公恠詰曰何謂也師曰幸而
道有成聊以謝天地宗祠祖父母諸尊耳於是姑姊
妹與家親衆悉集乃復請於封公曰嚮者未敢言今
願得一至徐郞墓而酹焉封公嚄唶未許師跪移時
不肯起學士從傍臾之乃許因宻問師曰時至乎曰
未也俟畢謁上眞而後行耳是月末朱眞君以信約
謁觀世音大士大士召至榻前諭之曰汝冥心契道
不負吾解脫良哉毋乆戀塵世也葢是時諸眞畢集
矣已而謁元君眞君於集道宫集道宫者即十眞所
恒會崔仙妃司鑰焉而了不知何地四周皆雲氣環
之上不覩日月而恒有光如晝其地無甓砌色正白
潔潤不容唾棟柱亦不類竹木而螺文斜上糺錯可
愛師既謁謝欵語移日惟時時呼天酒進之天酒亦
曰天漿甘芬淸滑不可名狀疑即前所用灑壁者也
是日以靈蛇見靈蛇者師前是神返而識之擕以歸
置樓之下室空書櫃中家人乍見恠之蛇馴伏不動
而傍有片紙朱篆乃弗敢煞以告師師曰毋庸也是
雖業蟲而識不昧至是擕之謁集道宫叩首堦下眞
君鍚之名曰護龍而謂師可善度之異日法門力不
淺師歸蛇復從而歸馴伏如故家人大小前狎蛇蛇
亦伏師乃謂學士其伏者自爲我耳性頗厲且嫉惡
毋若狎者何於是謀置之新觀時觀猶未□功中道
蛇忽躍去不可即三夕復伏師前師咲曰孰謂此蠢
然而急於道乃不人若耶觀隘繁役者吾慮不及此
乃籠而致之弇州園時世貞已浴罷裹幘出見謂曰
若既受師戒當皈正道護大法吾與交相勵可也蛇
嘖嘖應者再復籠而致之水洞五鼓跡之不可矣六
月朔眞君之使來師以啓白金母請見次日早使來
致金母命俟異日師忽忽不樂日下舂復有後命許
以三日見而世貞亦微聞師非乆祭徐氏墓祭必以
便道過謁觀而後發觀甫成擬以月之四日奉大士
金母元君眞君主祀而師已發不及聞師之集道宫
所謁眞君畢乃以三日謁金母之一處四周皆積水
白雲瀰滃五彩間發不辨天地中有宫闕宏麗光顯
大約如集道宫而過之以爲瑶池則似近豈其行宫
也耶師待命久不得報傍徨於闕門外者越宿踰日
而眞君至乃與羣眞入師亦遂入眞君前爲師叙致
始末師伏謁如禮金母降色慰勞曰子良苦何脩而
遂證此道也師起立群眞後覩金母狀貌非常端美
然齒頗亦不卑而左右列女眞數百人其傍侍女眞
亦數百人交相賀曰益一仙侶矣亦有舉手賀師者
眞君之前謁金母金母爲起語師聽之聞若有及學
士與世貞名而弗甚悉他亦多秘弗傳左班之首曰
毛夫人貌稜稜可畏其三曰南眞魏夫人師故所崇
奉者乃前禮夫人問何以見禮曰慕天眞道久矣夫
人莞然曰道固有勝我者其接師温甚尋金母駕起
云報謁眞君於集道宫羣眞從其下體皆五色雲擁
之亦不見身動而倐忽已逹宫所坐定師復前謁金
母乃顧左右啓箱出黃色天衣一襲賜師衣如綾錦
而不見鍼線跡服之則緊束稱體且曰以禦寒暑也
又賜金鐲二色紫磨環鏤梵書十餘如印文故稱印
鐲師拜賜歸以語學士極詳且曰今日早主入觀乎
學士曰然師咲曰可矣而有未盡也兒以晡謁金母
而仙姊從後來謂曰吾覩主之入觀而二弟子不手
捧也學士大驚曰主臣有之爲工先入之而不及捧
也然則頃刻萬里矣師又言見金母謁大士甚恭大
士爲起延坐接膝語咲欵欵眞君與元君班皆首其
謁金母坐大士不坐云金母亦十地菩薩化也或以
爲文殊又云嘗見一大比丘金色而天眞僧道粧者
數百千皆頫首不敢仰視或以爲 釋迦世尊皆學
士聞之師而不能悉何時與何地也至十日師謂學
士可戒舟矣尋具服服如前其拜大父母父母亦如
前封公復恠問曰嚮者以道成謝今胡謝也苟以謁
徐墓辭徐墓徃返不再舎胡辭也學士曰女子不輕
出出或繁禮示鄭重耳十一日四鼓具縞素服御冠
劍畢而眞君與諸眞來送曰吾不復能就野次候若
逺者可三月别師再拜嗚咽而學士與子衡宿樓傍
室覺異香及履聲發俯伏候之師傳眞君命名學士
父子且致慰勉忽傳呼曰看光未畢語而樓中通明
如晝衡不覺失聲曰大奇死可矣光遂滅珮環音亦
漸髙師乃乗竹兠子抵觀於諸眞前行禮其自鄭崔
而下禮如兄姊禮關將軍像如客而世貞與僧無心
有始面謁以弟子接謦欬無心有者卽隆魁也師爲
易今名以示誨遂與學士導至舟中他舟焚香問訊
者不絶日旰抵直塘謁徐墓具蔬饌爲祭出袖中朱
符焚於爐前後行八拜禮已命弟衡誦祝文文凡上
下篇皆古篆不可讀遂焚之立而四睇者食頃謂學
士爲我屏觀者觀者且百千人不可屏則又謂墓可
宿乎曰榛莽未除剔也其傍有享室可憇乎則導之
墓左享室入指庭之東北隅曰是佳地吾不歸矣遂
以一氊據地而坐當是時吳淑人與朱淑人諸姑姊
咸在或環之泣或挽之使歸皆不動第云吾嚮者欲
死而不得死今者欲宿墓而又不可宿卽勉不死而
宿此非志矣而柰何令我歸也則召世貞曰爲我辭
於家大人學士乃又前謬屈師指而曰嗟乎吾女之
爲徐郞亦足矣今旣已成道而猶區區守匹婦諒爲
大過行是不名障卽愛縁耳何所稱道哉師太息曰
父亦爲是言乎兒稚不學問徒以此一念爲上眞所
憫録幸而偶有成而遽弁髦之則自食也且父所云
大過者不則中庸乎哉夫詭跡遷就而詫以爲圓通
者父所夙惡也今乃舉以教兒何也學士乃謂世貞
曰其言直奪之不祥師自是止宿一氊不復移足亦
不令有所葢覆時暑方酷師暴烈日中夜則當風露
蚊蚋羣嘬之撫而咲曰吾不受若嘬者五載矣驟雨
庭中潦幾尺許請徙席不可衣淋漓透肌肉或謂師
力不可使不受嘬與暑雨侵乎師曰使我不受嘬與
暑雨侵者何名苦願也學士意不忍持之泣曰柰何
而神尚不離色身而摧剥之若是不虞病乎曰兒愧
不能死死可也而暇病之虞師少不晳於貌旣辟食
則漸晳而中以錬形稍示瘠而黃其乆暴風日中玉
色益明瑩眉目益森秀而頰微豐肌體若凝脂學士
每謂師體恒有異香雖栴檀沈腦不過也而其氣乃
微類松栢者時男婦狂走來請謁師一切謝絶之乆
而不能已於中表女戚則稍見其重者尋歎曰此非
平等法也乃又稍見其貧嫠者誠者然不能得師語
間得一二語則中其宿癖愧心徃徃自誓請洗攺而
他祈福利蠅集黽噪示之微咲而已其善根以大小
受予或香銀牌或塵拂以至栢枝業有病而乞栢枝
葉煑水飲者輙愈則謂師能愈病師曰吾豈巫尫醫
跗耶時學士猶苦痁師指謂吾有術而不先起吾父
何也師以乆次外家屬有不便者且謂學士名髙人
或藉以衊之爲不利官相率毁師謂漸復食而謬憂
其不能化去冀以摇封公意而學士聞之恚甚師爲
譬解曰仲尼聖人公伯寮猶毁之大人恚毁者徒自
苦不能使毁者苦而何剌促校計也八月望之前五
夕忽以朱篆數字屬學士過我弇園而呼前蛇曰護
龍護龍汝師且化矣可速來則復以籠寘水洞次日
探之無少踪也相與惘然曰是奚在且彼寧何渠能
識古篆更二日而世貞造徐墓學士迎謂師有言蛇
許我十五日早來三鼓大風雨異香發隱隱聞螺梵
聲蛇至矣其始僅五尺餘至是可八尺圍亦倍於初
師握之出蜿蜒庭中殊自媮快也第目睛藍白無黒
珠封公驟見之曰蛇乃瞽者何也次日忽易白而靑
珠瞭然矣日馴伏如禪定者且不飲食亡何師以諸
眞之所標註經箋來葢師之發家未三日而諸經之
失者忽復在几學士以報我矣至是云復得之上眞
世貞不勝喜躬視裝成册韜以古錦師聞而取視曰
吾且以自隨終而物也一日戲謂弟衡若欲我禪者
化乎將道人化乎衡不能對則又曰而知二氏之化
而不知而儒者化夫乗理而來乗理而去則三化一
也衡以語學士知有日矣九月之二日蜜問學士龕
成否重九吾期也世貞乃促載龕而少叅君治栅享
室外爲蓆屋以待風雨其又三日即氊所爲髙坐召
世貞等之稱弟子者若而人女弟子亦若而人以後
先見各有誨勵語質明發八戒以授世貞使張之壁
張厚德即摹梓之首愛敬君親次戒止滛殺三憐恤
孤寡四和光忍辱五慈儉惜福六敬愼言語不談人
過七不蓄讖緯禁書八不信師巫外道及黃白男女
之事讀者謂其覈而端樸而要悉而弗苛淺而有深
旨葢生人之大紀備矣即老氏三寳佛氏五戒胡能
隃也其日乃見諸薦紳先生四民緇黃以下至媍孺
可萬餘人明日復倍之其最後謁者出進學士及弟
衡語甚詳唯世貞亦與焉睨學士乆之忽淚交於睫
世貞乃進曰非所望於吾師也遂止淚逆收上穆然
而已其又明日具香案遥拜宗祖畢乃悉拜其大父
母父母已北嚮拜曰吾叔父在金陵也已復拜其族
屬之尊者與諸姑姊已拜其母屬之尊者已拜叅議
君夫婦已與中外族屬之敵者交拜乃復進學士再
拜之曰吾道頼吾父而就不敢忘也學士與朱淑人
哭失聲夜三鼓謀與學士偕之墓祭徐生而田中誦
佛號者若蜩螗萬炬晃朗又時相驚大仙出乃帕首
由間道抵墓設祭畢忽袖刀割右髻於几曰吾以上
眞見度不獲死遺蛻未即朽不獲葬此髻所以志也
爲我謝叅議君幸啓徐郎之窆而祔之君子謂師之
爲夫婦綱也葢三示節而後成終歸憇享室西耳舎
命筆墨作書凡十餘紙日髙猶未竟學士與朱淑人
捬門而泣曰期以午且過而猶剌促人間事若何師
聞之曰遲之俟午而後告我既告午師具浴竟易新
衣衣之冠劍塵履如恒時出復與大父母以下揖而
别時已預設几案三南向拜者四曰以酬天地西向
拜者四曰酬吾師朱眞君北向拜者四曰酬吾主却
入龕料理所投衣物多者出之亦有以授大母母者
復出龕握劍禹歩三周呼甌水楊枝灑之顧左右取
靈蛇則以鐡籠盛蛇寘龕門左亦以楊枝水灑之撫
頂剌剌語若授戒者蛇亦呀其口以待已閉龕盡解
其黃冠八卦衣授封公以其副授叅議君獨挽左髻
披故衣復西向拜者再葢是時綿竹鄒仙姊來迓故
也已西南向揖大母母及諸女弟子謂大父胡不自
媮快謂諸弟子毋退悔又曰吾左髻曇陽風小仙吾
行甚逍遥諸觀者亦羡之耶則胡不早回首復屬學
士與世貞愼啓閉栅口吾化後毋使男婦得近之遂
入龕出所書遺教及辭世歌偈賛凡四紙以授封公
及學士一紙以授世貞復命女僮傳語吾曇鸞菩薩
化身也以欲有所度引故轉世耳左手結印執劍右
手握塵尾端立而瞑聞栅外哭復張目曰毋哀也遂
復瞑瞑半時許兩頬氣蒸蒸微作紅潤色而亦少豐
下而方以故貌師者其居平與化時少異師所自題
有三山眉影殊目虎齒方唇影珠目者毎入定時兩
睫以上各有光隱起若珠其所可彷彿貌者僅眉耳
時午晷垂欲□二白虹長亘天額幘觸楊枝水閃閃
皆金沙又類列星劍頭火大於升逺近皆見之又見
二黃蝶自龕所盤旋乆之始去師歌有一雙蝴蝶空
栩栩語咸以爲兹應也又踰時且閉龕世貞乃從諸
弟子謁辭且泣且自矢而師手劍忽挺然起目微張
肩以上隱隱動則亡不人人股栗悚感也退而啓椷
紙所以訓敕勉厲者二百許言洋洋乎陟降左右矣
頃之移龕就視籠中蛇無有也籠口閉如故時栅以
外三方可十萬人拜者跪者哭而呼師者稱佛號者
不可勝記龕止享室中逺邇進香膜拜日夜纍纍不
歇師化之旬有六日而見夢於學士曰呼王子來我
欲有所言世貞乃馳而詣學士與抵足寢則皆夢師
來凡再皆夢師來狀貌不可復覩而音聲琅然訓敕
敦切其所以語世貞者微少於學士然亦骨肉父子
不啻也惟云吾道無他竒澹然而已嚮語若固靈根
去嗜好薄滋昧寡言語乆而行之即不得毋厭倦稍
有得毋遽沾沾喜自以爲得則終弗得也吾今長去
若矣雖然吾實不去若若與吾父左提右挈以從事
大道毋負我吾誓不舎吾父與若獨成也問曇鸞菩
薩何人師黙不應已而曰鄒姊迎我而以眞君之命
命我言乆當自知之又問蛇何適曰鄒姊袖而歸靖
廬矣非若曹肉眼所覩也前是學士以師甲戌遇道
至道成而拜金母賜日有紀且袠矣以示師師目而
鐍之一日忽焚之學士乃不敢復言至是請曰而固
不蘄名然柰何竟泯泯不一爲學人地耶且今人間
世務鈎隱弔恠不乏矣彼其逞臆於七寸之管者何
限也師頷曰然奚爲而可學士曰吾欲自傳之則避
親欲王子傳之則避踈親則比踈則寡徴毋乃使王
子傳之而吾具草可乎師復頷曰然學士泣世貞拜
亦泣尋醒而與學士交相質無爽也又踰月而奉龕
歸觀龕歸觀之明日世貞與諸弟子過學士謁師成
道處徘徊於庭而得師所鑿井歎曰惟學士與世貞
得飲之世懋亦與沾焉而師今何在也瓿下汲弟子
十餘人人盡一蠡甚甘洌也家人從者就瓿口之則
餘水濁矣以視井井亦濁於是俱悚息再拜出學士
爲封井而又旬日偶閱佛藏經得所謂曇鸞大師傳
者大師未詳何氏雁門人十四逰五臺金剛窟有靈
異感遂祝髪事浮屠注大集經未就屬羸疾乃歎曰
欲求道而以危脆之軀承之計不亦左哉於是習養
生而聞江南陶隱居先生有仙藥方渡江謁梁武帝
於重雲殿機鋒駿發立傾萬乗爲傳之陶先生所盡
與其方十卷後見三蔵菩提流支悟而舎旃遂修四
方十六觀精誠之極感異香滿室天樂從西來隱几
而化魏宣武異之目之曰神鸞而爲立碑紀德浄土
文亦紀之夫鸞師化屈指至於師千十七年矣或徃
或來眞不思議界也師生而專凝靜謚外若示不慧
者而中實了了其始受書不盡二卷識人間字十不
能一二而既得度上眞一切洞徹六經子史趨走筆
舌間無能窺所自他注故兩蔵奥義徃徃超然有獨
得者即耆宿總持弗逮也其持論恒依倫物尤能察
人情識常變學士雖冲虚負大人器而剛膓疾惡毎
自恨不能蔵汗垢如食在口必吐之師委曲而劑其
偏不調不止以故學士毎謂世貞毋論大道即事事
吾良師友也師之從國子舎而見衡讀論語亦取讀
之曰異哉此何書將毋聖人言乎哉衡曰論語也師
曰我固知聖人言他人不辦也又舉中庸語學士天
命之謂性一語而冐天下之道矣試爲我草一論毋
作朱氏解也學士沮不敢下筆亦不敢重質之至今
以爲恨又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有味哉兹所以爲
孔子乎勿正勿忘勿助孟氏庻幾荷擔矣又曰道自
和光入者乃眞門也自無欲速脩者乃眞路也自不
妄語始者乃眞芽也貢髙以求異名躐分以示異證
沈五欲海而托菩薩行彼哉彼哉學士嘗從容求道
師曰但於十二時檢點身心中過而已學士漫應曰
覺未有過在師咲曰此一念即過也學士大愧服而
無心有之讀宗鏡録學士過而拈南泉論六祖衣鉢
公案令作數百許言以報師咲曰近矣而未也手一
札示之大略謂如來三十二相皆從無相得無相莊
嚴皆由無心作心靜神凝自然之理然後可以當空
迸火紅如血次聞獅子吼三聲纔得如意珠照破萬
象森然所論衣鉢雖即心見道尚未見性成眞無心
有得之爲汗下浹體三日不能寢食里有蕭媪者故
上虞丞與成婦年八十矣日杜門誦佛書雖家人輩
不知其異一日過師見餐栢枝而咲曰是不食耶何
必栢枝食耶何必不栢枝師遽棄之而呼媪與深語
亡何媪以一封嚢使遺師師不發曰此别我也尋媪
示微疾卒其體柔如兠羅綿而師始發封果别語也
後師神逰歸語學士近見蕭媪是猶在脩地也而初
果證矣師之棲徐墓時薦紳先生慕從者投啓於學
士以希一言之規學士爲從臾師度不容已則察其
人可與言者而授之言其精若獅乳之散酪要若烏
號之破的毋不心折意飽而去其示管憲僉志道云
上才學道心欲澹欲死欲愚夫道者知學絶學善用
無爲以誠而入以黙而守示趙檢討用賢云行人所
難行是男子事忍人所難忍是聖賢事道人曾記父
母未生前遺下玄珠即今霜降水落時任君自覔示
瞿太學汝稷云心死欲生心生欲死既死既生欲不
死不生古人千篇文字今人證在何處示屠青浦云
大美無美至言無言君直道多聞道之所不弃亦道
之所不載智者不自知知之不言言之不文此道機
也示沈脩撰懋學云人道脩身聖道脩神神在身中
以有情爲運用以用情不用爲脩持凡好名好事交
際徃來分别是非一切種種總持善趣亦屬塵縁示
張貢士厚德云欲了生死先了此心無欲無爲即心
即道示張茂才定安云太上無生次逹生次貴生次
伐生而最後貽書家弟憲副世懋最詳其大要謂道
包天地離有無不出澹之一字存其實則務匿其名
自信篤不論人未信既承道門印可便當專志疑慮
以待機縁之至向人且勿言色且勿動若愚若昏和
光混俗而内念凛凛常如帝師對面乃眞學道者也
又云吾行之後爲官求道俱不可着一分濃豔氣嗚
呼知言哉是數君子者世所稱賢貴知名長者也其
齒即最少亦視師倍皆北面順風而稱天師千里之
内有及弟子籍有不及者至於今踵叩未既也師初
不爲書既書而八法儼然超灑自得時時在山隂永
興堂室間至於古篆則倉頡以至碧落陽冰近七十
體而天圓采陽之類出自三元八會者不與焉毎謂
學士兒篆法受之崔姊然僅一習獨飛白至再習爲
崔姊所咲世貞故嗜法書嘗見師篆而悅之頗出篋
中佳帋墨求書師旣許而謂學士彼柰何不好字義
好字跡不敬心師敬經師以故世貞不敢數數請而
所書金字心經性命三十二體以貽世貞及如來七
十二字隂符諸經留學士者吾不知三目老翁如何
於籕斯大徑庭矣學士間謂師何所受書與文義所
由解師曰此皆妙明中物唯靜而無欲者能一以貫
之師所教人習金剛心經黃庭内景道德隂符以爲
身心要謂叅同悟眞不言黃白男女而諸解者流而
爲黃白男女以悮世人故於八戒末志之而不亟亟
令人受以此
王世貞曰余嘗讀眞誥覩南嶽紫微諸眞所周還司
命楊君者庻幾與師遘埒然彼不晝日見見不令它
人跡之而其語僅口受至楊君乞一眞文之書而不
可得乃又厪厪身中事而已於竺乾聖諦了無渉也
禪者言性而不及命玄者言命而不及性儒者言有
而不及無至於末季若讐矣瑣瑣者借世法而符録
之竊世贏而服食之欲以是超世而垂不朽抑何蠡
管測也淨明依忠孝悟眞趣禪那祖庭及中庸見以
爲鯖五侯焉雖然猶不能無芥□閡也若乃謦欬帝
眞跆籍塵滓光顯博大精微要眇悟性至命並行不
悖如洪河飲如甘露濯方外得之以凋三光方内得
之以維九則有舎我師奚適哉夫鸞師之在因地亦
遼邈矣忽徃忽來屈伸臂頃以是知古先生之語毋
誑也不然而我阿那婆羅吉低輸胡以降至尊而喋
喋濁世哉學士謂世之操觚翰以求從事師者非鮮
吾紀之十不能一臆也畧矣然而不敢誣也世貞則
曰奉師誨無務文其言今傳之陋矣然而不敢飾也
夫不敢飾不敢誣以偶有傳而後之志道者縮縮如
有循庻可以報師一頷也已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八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傳
胡觀察傳
觀察胡公僖者字伯安一字子祥胡之先爲宋國子
直講瑗所謂安定先生者始家湖州其後避元季亂
徙蘭溪遂爲蘭溪人五傳而至公父贈儀部郞中富
贈公以忠信治賈業旁落計無所之欲委公於醫以
紓家困時甫丱已悉讀素問靈樞和扁諸家言矣一
日忽自奮曰醫毋論不如秦越人即所治必自吾手
能幾何孰與夫大丈夫大則宰天下小亦一方少徊
慮而起數百千人死哉亟攺治儒贈公竒其意而許
之治儒之未幾即以屬文冠其儕補博士弟子故太
宰唐文襄公龍養母里居聞而召見公公時裋褐躡
屩以進然神彩秀澈英英照四坐坐客盡傾文襄公
顧謂客曰何物寧馨兒國器也有弱息必以歸之文
襄母誶文襄擇壻而得賈人子乃又窶耶文襄意奪
然歲時問遺公無虛日當是時學使者少傅雷公禮
試公文居首而閩學使者太子太保朱公衡道過之
雷公雜公文於它卷以嘗朱公朱公獨拔公文曰鷄
群鶴也何必仰吭鼓翼而辨雷公大咲語公姓名以
相矜賞唐公與雷朱二公世所稱人士模楷者也是
歲公遂舉鄉薦在公車者十載所而後成進士公故
貧進士禄薄而迎贈公及母鄭邸舎中日治二缶一
缶市白粲鮭炙以薦而一缶所與婦共脫粟苦蕒而
已俄鄭病篤公晝宿泣而籲天尋不起毁瘠骨立奉
喪與贈公歸服除補禮部儀制主事提調會試爬搔
其弊得便宜十事將上而報贈公訃公痛不及視含
毁逾於喪母鄭時公先後治喪貧甚勉自力而已不
以毫髪煩有司再補精膳主事遷祠祭員外郞遂爲
主客郎中虜俺荅請欵塞衆難之不欲許公獨是許
款者於是諸頒賞典册俱以屬主客事悉辨竟俺荅
世無害政府乃大才公調儀制郞中亡何 上崩
莊皇帝登極時朝儀乆曠絶事取公裁與諸覃恩賜
赦 山陵經筵幾務旁午公應之沛然且當有九列
除而慶王襲封之事起慶王者薨無後諸郡王於支
遠不當襲而近者乃中尉賤例不封中尉故富行萬
金中常侍恫喝公公固持不可則以謂尚書急乃籍
口公於是取中旨特予中尉王而公出爲湖廣右叅
議治稅糧時大水獨荆襄灾甚公旦夕行部精心區
畫其賦得减省十之四民以大悅而其地故悍相籍
也父及諸弟在焉公平視之毎行部無加禮有子試
武昌公如弗聞也以是失悍相心頥指漕使論公督
漕綱不稱職公視他道獨先期亡可訾者顧鐫秩得
雲南按察僉事其治兼督瀾滄金齒騰衝兵廵與緬
甸隣緬酋強而貪念大理饒欲割之而宣撫刁某父
死兄弟爭立兄自度庻子不得立則媾緬人將舉兵
合而窺大理公請於臺爲文檄之其畧謂而自恃強
不過 明一荒郡耳且不聞而之先以三十萬衆殱
西平侯手無噍類耶即不量送死螳螂之斧見我車
轍立靡矣緬人得之氣懾不復吐乃以单車馳刁氏
所中分其地咸觧散如約臺使大悅上書稱公仁勇
有安民畧遂復故官再遷按察副使凡三政皆不離
滇中拊循其吏民若赤子所經歷雖深山窮谷能識
公曰胡佛子葢以其慈悲善度人故也然公務持大
體不爲一切迎合臺徃徃目攝之不顧而同列之文
深意忌者見以爲枘鑿不相容屬大計臺疏以不及
論然尚謂公滿腔皆赤子公咲曰彼以其鷹鸇易我
鸞鳯耶吾用赤子歸矣遂致仕百城吏與其老弱牽
衣填道曰公毋弃我則又泣曰公果弃我矣公歸而
悉出其餘俸置酒宴親戚閭里不爲差殺然後以次
周恤之衣者食者鰥弗室者死弗歛葬者亡不滿欲
而去然益自卑卑人所爲德唯恐其忘之所爲德於
人惟恐其不忘也性尤惡殺生當省試時謀徙僻地
得潘氏圃蟻群聚於室以數十萬計童子構火欲焚
之公蹙額曰以我一夕安而輕數十萬命吾謹避之
耳亟返故居暨入試窘三書義至乙夜矣甫就而螘
戢戢筆端不可逐乆之始别構四經義思忽坌溢如
泉湧螘亦絶不見既高薦司試者迎謂公四經義殆
神助耶公心知爲螘報益謹於物命所全活龜鼈螺
蚌不可訾數嘗有遺公鴛鴦者公意放之水濵則復
落罟師手棹而至湖心遇風舟幾覆客咲之公亦不
悔遇早朝即盥漱熟水亦必躬藴火手盎自給恒謂
朝我職也而勞人不可馭三尺童必從禮信絶不施
鞭朴間一詈數小過輙自悔何以使彼勝也其視所
部若家視部衆若家人人亦不忍欺公以故所蒞官
事治公雖温然長者然遇不可必激而遂其志以故
公易於下而難於上論者擬公孝謹類石建平恕類
劉寛直節類汲黯雅量類陸象先止殺類白居易其
鄉人則曰吾不識所擬諸賢第公乃里中章尚書耳
尚書者文懿公懋也公少羸自念以身貽二大人憂
甫強仕即絶房室今六十有幾矣貌頰膩白而髪鬒
視聽飲食歩履不衰倦如四十許公爲詩文宏壯滚
滚數千言若建缾然不自名諸人取自適而已至子
應麟而始以詩負海内稱
弇州生曰士有不愛其身以成其是者次亦砥節飭
行能自樹見不冺冺其下乃掉三寸舌操七寸管雌
黄月旦標顕而群趨之即不佞還願爲之執鞭孔子
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夫躬行
君子舎胡先生奚屬哉仁心爲質禮行巽成事不趣
名語不徼識雖非宦所由顕然於 國家之元氣深
矣
趙烈婦尤氏傳
趙烈婦者尤氏崑之名家女也王父宜春令敷父曰
某烈婦生而淑美善女紅通暁大義少字諸生趙一
鳯一鳯父曰鄉進士鏞讀書嗜酒不别生産以至卒
而一鳯其苐四子貧不能授室脫身贅於尤時烈婦
甫十六耳即日夜機杼間以佐一鳯讀遂補博士弟
子有儁聲然三試而三不利竟邑邑病死烈婦將殉
之既而強食曰弃君之二孺子而以從君君寧與我
亡何二孺子殤烈婦益大悲痛曰可以從吾君矣既
而復曰君猶未葬也吾忍暴吾君骨則徙之墓所視
治土方中日夜拊棺慟哭行者聞之爲咨嗟隕涕而
諸中乃有利烈婦之嫁以其聘槖者謂人曰彼姝少
且艾誰能容彼乆也則又訾其目曰彼盻美而流烏
能乆也烈婦聞之大歎咤曰吾何知色人乃以色疑
我而又目我夜就工所取石灰合許手挼乆之血出
漬灰立枯矣利烈婦嫁者大愧悔無地而烈婦目楚
痛益劇度必死寘一棺自隨可歲許視一鳯葬畢即
自縊有抱而解之者復觸石額裂且死乃仰卧棺中
喉喀喀已而死矣當烈婦之目枯時呻吟小息輙自
謂吾楚痛劇矣而中甚安然則烈婦之死也其中當
更甚安耶烈婦死數年御史使祀五貞祠而爲上書
天子旌其門曰烈婦弇州生曰始劉子政傳列女而
范燁氏因之然於媺行嘉言無所不談若列傳之例
云而後世乃有婦而稱節者若烈者女而稱烈者不
知所由始亦不知節烈所從辨揆之周公謚法本文
未盡當也大要節則終一烈乃能殉一者恒也殉者
變也恒則以殉爲一變則以一爲殉若趙婦者無所
不兼詣者也說者又謂吳於土爲天下沃而崑居冠
焉以故不能盡被周南純白之化今得一趙婦足以
洗及采風者之疏上而
天子之詔下嗚呼沃自是不爲累哉
沈贈公傳
沈贈公者諱武字某其先自汝南徙而吳爲吳人者
千餘年而子孫散處其豪曰漁隱公屬元季以軍興
責富人貲漁隱公逃之洞庭兩山間 髙皇帝定三
吳始隷藉嘉禾爲嘉禾人凡五傳而至贈公贈公之
父曰茂才公某者娶太守姜公某女未有子置媵周
以弘治庚申正月舉伯子而庻姜以二月舉贈公太
守憐愛贈公撫而延師教之伯子乃縁以朝夕侍茂
才公得公懽公盡捐其槖於伯子而委贈公使贅吳
吳南湖之著族也其儁曰壽官公某無子晩有女其
母嘗夢青鸞集於幃而生壽官公鍾愛之謂贈公淳
敏有度請於茂才公曰而子吾子也然吳孺人不以
家挾贈公贈公不以贅故小折節閨門之間肅如雝
如也乆之茂才公卒贈公奔哭如禮不問産人謂汝
非沈嫡耶誰敢居贏贈公曰吾人贅也且恐傷逝者
心卒弗問産而壽官公亦老死公請於族得所當後
者而徙箸於白苧鄉曰吳自有後吾壻也且吾耻言
贅人乃稱贈公譲伯氏産則名贅譲外家産則不名
贅以是益服贈公然業益薄贈公雖不獲用儒顕而
好讀詩禮二經及郡國志史兵漕錢谷諸書精心計
縱横握筭不爽邑有均田役推擇贈公賦曹事立辦
入從事大寮得冠帶需選贈公嘆曰髪種種矣安能
持資簿受役升斗而會有子今郡大夫尭中少頴工
屬文贈公延明師塾而誨之因併誨其從子常熟令
某時吳孺人以儉勤佐贈公爲束修費尚不給稍稍
鬻廬産以供客謂姑廢塾贈公曰吾急塾甚於急廬
産而大夫之學成已舉鄉薦贈公乃喜謝客廬産幸
當無恙居恒戒大夫吾德於人則忘之人德於我勿
忘也又曰吾不能治城旦家言若于公以髙門俟汝
雖然吾不敢愧冥冥葢贈公慈於物毋論蠕喙即一
枝卉不忍折所市禽魚可活者則活之前後不可勝
紀竟以老壽終吳孺人不以耄廢毁也泣而語大夫
從汝父地下易耳顧老人無殉者會服除設奠聞大
夫哭聲亦哭氣遂絕孺人之卒後贈公三年得壽俱
七十有五大夫竟孺人服上春官高第授南陵令政
聲爲一時冠 天子推本贈公與孺人之教而鍚
之 璽書其辭稱贈公曰孝友禔躬詩書迪子孺人
曰相夫以正玉子於成皆實録也於是贈公秩如南
陵令而孺人有今稱云南陵令今爲吾郡同守故曰
沈大夫
弇州生曰沈大夫談贈公之爲德不可更僕數矣而
大要蔽之曰譲曰慈慈不必情譲不必名斯所以爲
至乎哉乃吳孺人之爲相而沈大夫之爲繼至厪
人主褒葢孝友柔嘉之聲隆隆焉是故我觀於沈而
後君臣夫婦父子之道備也
沈淑媛陳傳
余旣已爲沈大夫傳其贈公若吳孺人矣大夫稽顙
蒲伏泣且謝既謝而泣猶涔涔未已也曰始也不榖
不敢以吾私先吾尊旣也不忍以吾尊竟廢吾私也
曰不榖之奏南陵令最也 天子以考功法覈之信
鍚贈公及先孺 人璽書矣已而鍚吾亡室陳其稱
亦如吾先孺人而秩視不糓其辭所謂敬順承尊儉
勤治内莒筐襄饋絲枲佐讀諄諱乎其言之也夫亡
室陳以匹婦之微厪 天子褒奬洞見纎悉不榖寜
復有它覬抑不榖聞之綸綍之辭貴巖穴之辭徴敢
以徴累吾子余唯唯大夫又曰亡室陳者故訓導寰
女也生而喪母育於外王父吕水部穆家少即以柔
婉稱矣其裝槖亦不薄旣歸不榖而吾贈公中挫産
已漸老陳乃悉槖而共二尊人之養行且盡則晝夜
勤女紅佐之不榖中歳以經術行教授歸得少修脯
資以授陳陳不爲私置葢吾夫婦相對藜藿也而司
堂上之甘毳充豆矣衣恒一布襦裙不曵地嘗試問
之不有嫁時服耶則曰爲諸生婦當如是即二尊人
被輕暖不逾於適吾體哉然以舉孺子不育強不榖
蓄媵妾雖脫簮珥不恡也而竟先不榖病死矣不榖
之令南陵也差有禄而不及饗其被鍚也不以封而
以贈今之嗣者賢間與之語若雖儉不二簋然有肉
矣不重珥然時時御冠珮矣雖勤不至鷄鳴而治羞
饋矣爲臧獲稱貴人矣爲子稱母矣陳有一乎哉嗟
嗟弇州生曰余嘗讀河陽令悼亡章而歎夫婦之篤
也然猶爲情役耳讀北地氏結腸篇而得婦功焉得
夫道焉今覩沈大夫所稱何以異哉爲作沈淑媛陳
傳不言孺人者貴德也
山東左叅政贈中大夫太僕寺卿馮公傳
馮公者其官山東布政使司左叅政也而治漕事卒
而贈太僕寺卿予誥封尋以公滿叅政考贈祖父太
中太夫亦予大夫誥叅政法不當贈贈法不當得誥
而今得贈及予誥者漕河甫告成 天子大推恩任
事臣獨公冣乆而前後功又冣髙以卒故惜之甚其
被恩澤有大臣所不敢望者嗚呼馮公可謂遇矣公
諱敏功字元卿其先居海塩之大易里攺隷平湖已
而徙郭中遂爲平湖人王父遂平令俊父汝弼舉進
士授行人擢工科給事中以直諌謫婁更大邑令晋
守吾太倉再管楊州同守中单辭罷以公考冣封按
察副使得贈如公階者也公生而明頴通古今文集
十六補邑諸生十八從其父太倉與諸生儁異若凌
尚書雲翼徐太僕爌憲副敦張憲副大韶相切劘爲
制科業而不佞貞忝公同齒叅其末公是時秀眉美
姿馳筆而長鶩毋能當者還爲諸生試輙冠其曹偶
廪學宫然大試輙不利時楊州公已謝事歸而治生
又以其羡贍宗黨公一切佐之三十始舉其鄉第三
人上公車報罷亡何島冦來迫平湖前是平湖城矣
徃徃多公資力而至是復佐其令慿城爲備禦計甚
詳寇去而有援兵乗間爲虔劉者令以爲倭也懼甚
公授甲家衆夜坐立睥睨間質明而辦兵乃愧退鄉
人避亂爭入城城人虞不給時臬使方按部衆謬傳
且逐之群咻使所公聞而徃以片言折之解當是時
微公幾叵測凡三上公車乃見收射策髙第明年授
禮部祠祭主事詔選良家子充後宫公在行獨不擾
座主拜相者所親道士以公役騷擾道路公伺其歸
而責笞之相怒甚召公詬曰若不知我門下客而笞
者何也公正色曰笞横道士耳不笞師門下客也即
笞師門下客而爲師少懲横者以爲弟子罪未敢聞
命相頰盡赤然竟未有以中也尋進主客貟外郎奉
莊皇帝即位詔而南道遷其司郎中還遷江西布
政司右叅議分守南康九江部公行部至南豐而浙
兵調者以餉不足將大掠公召其長好謂曰而與我
郷人也故爲而言一反手間名爲賊 天子檄大軍
至虀粉矣餉不足吾爲若治餉其長悅公乃料倉粟
庫鏹次第屬於舟而使一郡僚導之選精勇尾之咸
攝不敢動屬方議均田而公所部多山髙下饒瘠異
狀公使善計筭者周行阡陌間計畆受稅毋得伏匿
又爲之平亭其役留藉南康未三歳以才舉拜山東
按察副使飭徐州兵備兼治漕河甫至而河决睢寜
由白浪淺而入靑陽决者六皆巨新安左右决者七
差小其水不制睢寜之陸滙爲湖曹口而上故河百
餘里以南盡爲陸淤泥半之漕艘之阻者數千計漂
廬舎人畜無筭公甫至受計大吏調士民晝夜併作
與其下分功任難無何决塞各就緒漕舟漸通而大
風雨彌旬水瀑漲諸塞盡潰湖與河一來攻邳公時
按部邳下令土其門水勢重不能禦公即解衣帬襦
嚢沙而塞之諸從官吏卒市人爭效公闉沙皆滿水
逡廵解公乃行視諸决口皆就塞僅月餘而水復漲
敗閻家口以西半戈山左右堤百餘丈公又築之自
是隄土漸堅實不受侵矣會徐州靈璧諸州邑舊堤
潰公又受計大吏所獨治者南自曲頭抵青田八十
里北自陸灣至吕梁四十里所與監司曹郎合治者
直河以下南岸凡九千丈又自茶城踰華戚山曹築
單堤一百六十里以遥衛漕河之閘者諸經畫版築
楗木薪土之費與護視斥堠約束唯公行之最精監
司曹郞咸取則焉公素莊盛當其治河時徃來寒暑
無間黧瘠胼胝見者莫可辨識始遷河南左叅政公
於職不專治河而其地與事亦故相關撫按臣聞而
喜曰吾可髙枕矣而少年喜事者欲從泇口穿葛墟
微赤良城等山抵南北大湖中界兩長堤爲運道以
示竒徴公與議且屬之公念諸山道約二百餘里多
磐石礓砂不易鑿大湖相連十四不易隄民力之幾
何而虐用之持不可乃寢而喜事者意未已别欲繇
海通膠河其視漕稍極而中皆髙嶺巨石東土瘠人
疲不勝役甫舉事而驚潰者再矣乃移公山東公議
以膠功不易興且不易竟即竟亦終塞縣官故不乏
金錢柰何悉捐以填無用而勤此數十萬人力也撫
按臣釆公議以聞時柄相獨擅國前後授指於喜事
者怒而下書切責人或爲公危曰内意堅且實才公
以治河顯而弗以治河終之禍且及公公歎曰吾豈
不念禍爲 國家計重耳度必不可已始就役尋具
如公言費至十三萬金而無尺寸利柄相稍恧沮用
廷議罷之然猶謂人馮參沮泇今又沮膠者何也豈
懲昔鞅掌故倦耶公尋歸職職所治稅糧時乆已困
不給爲平亭其額募墾荒土流民占籍者萬計已而
念揚州公老病乞休歸朝夕侍湯藥楊州公得公而
喜爲加飡無何竟卒始公失其母屠淑人戚不廢易
已失繼母徐淑人易不廢戚然皆在壯時體猶爲之
柴瘦而楊州公用老壽被服金紫極園池亭榭之樂
其卒也公親視含歛虞祭當葬日送舟千艘人以爲
無憾而公業五十餘矣孺慕益篤雞骨支牀幾不起
服除乆之薦者相屬乃從田間起仍故官攺佐漕運
公時苦宿痾未平人或難之公奮曰頼 上恩得治
私今不以爲不肖而屬之大寄吾何忍負且嚮者親
身也親已背矣身當爲 朝廷有遂冐暑抵淮淮之
南故有邵伯寳應高郵三湖相連爲巨浸漕舟過者
徃徃多漂溺因議濬内河通之御史大夫王公廷
疏上得請而公至即任其艱巨者與北部羅君共治
公於河事故心通而役者皆習公能工以大集公益
不愛其精力水陸奔走且旁治賦訟覽訊牒至丙夜
不休五鼓即起以爲恒尋馳督漕舟自徐而濟凡七
晝夜遂昏瞶不復省已而稍蘇還進醫藥微効復出
勉治事病寢劇見其婦曹與子相對泣猶呵曰人孰
無死吾幸獲以勤事死何恨叩之家事張目不荅而
趣羅君至曰内河成於 國計甚利第太逼湖湖善
潰而隄薄萬一如瓠子數百里魚鼈矣幸爲别創堤
衛之已而顧其子曰吾死死必有賻汝却而歸諸官
羅君色惨沮謂公堤吾職也毋足多慮若子幼何以
語我我爲任之公徐曰有家弟在羅君别而公以季
夏望日之午整衣冠端坐而逝春秋甫六十子一即
伯禮補邑諸生以秇文著公性孝友揚州公嘗卒遘
盗公已脫冐鋒刃而出之愛其弟敏効尤篤事相師
産相譲也與揚州公俱善治生而至饒乃能以義散
施不吝平湖之人至今感稱公父子
弇州生曰馮公所謂能捍大灾禦大患者非耶淮之
人相率而祠祀之也公於居官他功績甚多不志志
其治河者於國不爲利則抗悍相弃其官而不之惜
利則鞠躬盡瘁至死而不爲己真純臣哉玄冥之勤
官而水死何以異也乃 國家之報勞臣厚於汲昌
而薄於王延世葢衷之矣
陸贈君傳
陸贈君者諱鍷字子器蘇之長洲人也祖父家長洲
里中而父敏饒隱德當其歿時贈君甫弱冠而兩弟
鏜鉉業在襁褓母沈痛不能生贈君之治喪以哀毁
稱而旦夕歛色爲母曲慰解務得其意相之撫育二
孺子皆成立而鏜天無子贈君心念鉉且長不能自
愽一官悉帑而資之游太學後仕爲常山丞贈君家
居以養母爲樂雖小滫瀡亦必㣲探所嗜而進之歲
時行園草木之實新不薦□□□□病則時時爲洗
衵服牏厠然迄不使母知嘗夜暴有冦警贈君負母
出之鄰家或謂不虞槖耶贈君謝曰有母在何論槖
而母沈竟以寛樂終贈君髪且種種矣其哀毁亡異
失父時均其産於常山丞曰吾不敢薄先人體訾稍
贏則時損以貸施鄉戚之乏者生養死歸徃徃見藉
曰吾不敢私先人有丈夫子二曰濵曰汴贈君度其
質可進延名師誨之課之經術曰吾不獲顯而王父
矣而曹勉之於是二子咸感奮力學然公竟不能待
而卒卒之年六十有五贈君既以孝友好施予聞乃
其忠信篤敬又有獨至者人不能舉其詳長洲文學
掌故俞先生獨知贈君爲載之邑乗後濵汴俱補愽
士弟子而會贈君之嫓馬以明婉勤約佐起贈公家
又能代父職尋亦卒汴服除舉於鄉謀葬贈君夫婦
走之學士申公汝黙所乞言以銘其幽凡十餘年而
汴成進士拜南京刑部主事奏三載冣 制詔贈君
如主事官其辭謂贈君行誼端良性資樸茂馬從贈
君品爲安人葢亦有淑德慈儀之訓云或曰贈君固
賢然閭閻之行耳夫安人者跡不能閫以外也何自
使 天子知之或曰銘贈君夫婦者申公也當是時
申公實以首揆視草夫 天子以申公銘故褒贈君
夫婦申公以俞先生邑乘故銘贈君夫婦即不獲生
有其饗殁而遇稱之偉哉汴今以吏部司勲貟外郎
予告歸誌銘邑乘之後有表有記有序
弇州生曰贈君以一閭閻見知 聖主賢明相足死
矣司勲之復益以諸君若表若記若序何居也豈亦
以廟廊之華衮與巖穴相藉而重耶抑閭閻之跡不
易竒而托之文言則有任其不朽者耶是不必盡然
乃司勲之所以爲其親者篤矣
汪山人傳
當萬曆之七年予里居數稱病謝客而客有蹐門者
自稱新都男子汪某願一見有所言見之宣髪矣而
具裝爲山人服徴之則故太學上舎生乆次佹得官
者也曰我不知太學生徽俗故重賈問亦賈乎曰我
不習爲賈俗故又重族問汪故甲族乎曰我不習稱
族已而出一編曰賈與族在是矣雖然吾非以名也
願得子之一言而折衷余竒其志美其才而許之文
成顧不能無傍剌於俗所重者山人歸以詫社中人
則社中人哫訾我因及山人山人夷然弗屑也然絶
不復相聞而又八年矣一日有衰服而來謁者纍纍
然孤也葢山人之孽子元勲來言山人死矣出其集
則叙之者又有汪司馬伯玉劉侍御子威與其鄉人
吳瑞榖子威多澹辭以匿其所未滿毋論伯玉謂山
人於九歌二雅六義五音無所不闚於屈宋蘇李韋
枚曹劉王謝盛唐諸家無所不入於音節景嚮意象
風神倡和轉移捭闔飛動無所不得於樂府古風長
句近體無所不工渢渢矣泱泱矣然而不守一隅不
由一徑或得之心或寓之目或動之情調調刁刁衆
竅畢作猶之大塊噫氣吹萬不同瑞榖之稱稍約謂
山人五言得之王孟芳姿在掬七言舂和婉鬯春色
依樹多以趣勝弇州生曰余衷於二君子而知余嚮
者之叙之無當也夫旣已叙之而二君子又申稱之
余又何贅哉元勲拜而泣數行下欲得余傳夫余何
以能傳山人也與之坐問所以不肯稱太學生故曰
山人少治經術有聲補博士弟子及再試得第一廪
學宮乆之邑司行鄉飲禮有以子貴躐賔席先其賢
長者山人預執事前曰所以稱鄉飲尚齒貴德耳不
聞以子貴稱祭酒抑使下其人恚謀以事中山人山
人乃去之入太學欝欝有儁聲而婁試不利最後錯
血於試所歎曰吾以吾身而愽身外物何悖謬也遂
焚繻遨游名山水山人故好詩至是益治詩詩成矣
而念其邑居前軰名能詩而冺冺者歎曰吾不可以
先諸前軰傳悉戢其詩爲家者一百六十四而梓之
然後去謁王先生當是時王先生呼之山人應太學
生則不應問何以不習爲賈曰山人之先將軍某其
始小賈也轉販瓜李轉息盬鹽起家至傾邑貴爲昭
勇將軍嘗脫寃死者數十曹又構大石梁以濟渉者
死贏金巨萬計山人悉以推伯氏脫身闤闠間受鄒
魯之業以詩自娯終其身是故不習爲賈也其不習
稱族何居徽以族相豪而山人之先越國忠顯公華
擁六州而儲胥之子孫之麗不億至官太宰司馬中
丞者肩比而宋有大儒四友公凡十餘傳而至山人
諸豪族屈指至汪則首爲頫而山人獨自謂族以人
重未聞人以族重也即崔盧李鄭何與焉是故不習
稱族元勲又云山人性慈悌負廉節既已推貲伯氏
一子疹發甚厲時山人有二子矣日夜肉祖告於先
祠願以次子代俄而次子果夭而兄之子獲全邑築
城禦倭多發民間塜胔盡露山人白邑禁止之且瘞
其露者客有寓千金山人所而盗夜入盡掠其資裝
客之金幸亡恙人謂匿之便山人罵曰客以不貪托
我爾乃以貪餌我悉歸客又嘗直僮奴之誣其主者
於郡大夫不聽則禠幘投地以去悟而卒直之部使
者應詔辟山林材行士有司以山人應羔幣交於門
謝弗納也而山人竟老病嘗自爲銘其辭甚愴與其
友金上父者時時坐一室校讐所爲詩又有金彩芳
者爲之梓甫成而上父死無後山人爲視含歛立後
已而大慟曰知己已矣誰與我生趣病益甚且易簀
爲詩十餘語則甚逹至月朔與子弟期之三日果卒
山人名淮字禹乂别號羅山子
賛曰元勲之叙述山人云爾余徴之徽人信徽人又
謂山人娶於程舉懋孝已置貳某舉功復舉學功德
最後嬖外婦方得元勲山人遂與方獨處而元勲長
能詩又善事山人山人愛之以見諸鄉先生鄉先生
亦多愛元勲者其配程遂偕處無間也山人卒而諸
兄迸元勲不以爲子數苫塊無所容足葢煢煢然者
乆之念無以效於山人扶服而來請傳也於乎枚臯
非孽子也耶即繼枚叔而父子翺翔於藝墨之林者
寜以嫡哉元勲力自勉以而父有聞於後是不在傳
則在若而已
吳宜人傳
宜人姓屠氏諱睦檇李大司寇康僖公之女孫也康
僖公有子曰諭德公應埈娶於項實生宜人項則大
司馬襄毅公子叅知公經女也嘉靖戊子冢宰吳公
與諭德公同宦長安而冢宰生尋甸太守小泉君諭
德生宜人都人士以牛酒賀兩家遂締盟焉十七而
歸太守再封爲宜人宜人内外門地甲於江以南而
端方慈儉若出素族至於天性至孝使具鬚眉則古
曾閔之流亞乎冢宰之廉於官也督學滇南不能治
萬里裝以妃戴夫人留而太守方治諸生業宜人勤
女紅充饔飱費不給則脫簪珥佐之迨太守之叅軍
於燕也宜人臾其移南爲置貳以行遂終事戴夫人
戴夫人安之忘其老而失明也而宜人因得晨夕起
居母項矣冢宰薨夫人繼之哀感骨立十指甲盡脫
輔太守居喪士族以觀禮焉宜人素有心悸疾以貳
俞產難所致至是益甚年六十而母項病值大寒氷
雪日夜擁之不受代憊劇忽顚仆榻際兄弟泣辭曰
幸不乏子若孫及使令者奈何令姊氏至此宜人亦
泣不忍歸凡再仆再甦始就輿返第竟先項三日卒
實死孝也宜人雖處富貴乎而身謝紈綺手親菅蒯
居常不具二簋待姻黨未嘗有矜色冢宰方鼎貴而
相成以淸白也里居而競業於意外之變也未嘗一
日而宴安也有子太學生惟貞嬰時抱危疾蔬果食
飲必手衡而授之然香計時不令先後十年許始愈
督令就外傅内設重衾外設重關以一老蒼頭與居
洎有室生孫稍自慰曰今而後吾可稱人母矣其撫
庶易學不異於太學惟貞忘其所自出太守亦忘易
學所自出也讀書通大義兼明佛理獨不喜巫媪比
丘尼出入房闥日誦心經一卷間書佛偈隨命侍婢
火之曰不宜以手跡示人也作家纎嗇不厭瑣屑辨
色而出手葳蕤之鑰指撝臧獲咸盡其才力而間有
重負者則歸之宿因以自解惟里中貧乏死喪周之
傾槖不復恡以故生有懿聞卒之日疏戚貴賤亡不
爲霣涕者
弇山人曰士有百行孝實始之載藉所稱五十而慕
者有虞氏之後無聞焉至婦人女子遇人之艱難則
念及父母未有富而貴而壽猶以劬勞報所生繼之
以死者也彼緹縈曹娥皆慷慨一時而流譽千載視
宜人何如哉宜人内行純僃余獨重其孝昔蔡中郞
云生平作碑文惟於郭有道無愧色余於宜人亦云
爾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七十九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史傳
中山王世家
中山王徐逹者鳳陽人世業農至逹而少有大志好
武事逹爲人長身高顴赤色沈毅剛决其儕伍咸莊
憚之時郭子興據濠梁稱滁陽王而 高帝爲其
部帥用事逹杖劔徃從之一見語合收置麾下嘗從
畧定遠張家堡得其兵三千人已又從襲橫澗山寨
得兵二萬人時逹年二十二矣所委使必効而又時
時以王覇之畧進 高帝大悅曰此國器也授鎮
撫俾位諸宿將上尋從破元兵於滁州澗再從取和
陽拒殱其援師皆有功而賊帥孫德崖來與子興合
已復有隙軍且閧 高帝乃馳单騎徃撫之爲所
執而子興前已誘執德崖於是逹請以身之德崖軍
代曰歸我朱公子我亦歸而孫帥 高帝始得脫
而子興業飲德崖酒縱之返逹亦得脫會滁陽王死
高帝爲大帥逹益重從下俞通海等水寨與蠻
子海牙相距逹别率精兵數千取溧陽溧水二城斷
其肘諸軍前薄蠻子海牙軍大破之從渡江拔采石
搗太平與常遇春皆爲軍鋒冠而逹獨叅預宻謀進
止尋從破擒元將陳埜先復大破蠻子海牙乘勝下
集慶路 高帝稱吳國公欲將逹而少之乃會諸
將陽責逹等以不能戢下召軍正使定罪逹等頓首
請死乃赦之而命逹率諸將攻鎮江一鼓而下走苖
帥完者僇平章定定號令眀肅城中偃然不知兵逹
自是專爲將矣置淮興翼元帥府於鎮江逹領之時
張士誠王平江誘我降將陳保二以叛遂發舟師自
常州來逼逹禦之敗其軍于龍潭追奔至常州請益
師于 高帝曰賊窘矣可破而有也 上以兵三
萬益逹逹乃分其軍爲三薄常州而壘士誠之弟平
章士德以卒數萬來援逹與諸將計曰士德勇冠軍
且狡未易力勝也去城十八里爲三覆以待而别選
鉄騎属總管王均用將之乃前徼士德兵旣交均用
鉄騎橫其中堅陣亂士德走遇覆馬蹶獲之遂大破
其軍殺鹵以萬計進圍常州不下 高帝乃故奪
元帥逹以下一官而賜書逹曰虐降失陳保二老師
孤城吾所以重過將軍也將軍勉思補前過大善不
者三尺不貸汝因復益以精兵二萬而新附長興卒
七千人從其帥叛降士誠逹乃殺圍合四營兵爲二
以相救佯示弱狀士誠兵直攻逹逹縱兵大戰而外
營常遇春來應夾攻大破之凡五月而常州下逹别
將輕兵取馬馱沙以爲靖江縣進攻寧國府破走其
將謝國璽寧國守臣楊仲英等堅守不下 高帝
以大兵繼之仲英降得士卒十餘萬人馬二千疋復
以輕兵狥宜興繇别道下常熟距平江不百里而軍
平江大震已復與平章邵榮圍宜興分兵塞太湖口
援道絶宜興下時 高帝以重兵定婺處將畧有
浙東諸郡而陳友諒之大將趙普勝以兵陷池州復
進據摐陽水寨數徃來窺伺 高帝念不及援
而逹遣其將選精卒襲敗之普勝弃舟走復追擒其
部將獲艨艟數百遂復池州捷聞 高帝大悅謂
微逹何以紓我内顧超拜奉國上將軍同知樞宻院
事亡何 高帝取無爲州逹以兵自無爲夜掩浮
山寨破趙普勝之别將胡總管於青山窮追至濳山
復破斬陳友諒之郭叅政下潜山分兵守之逹還填
池州而 高帝諜知陳友諒且犯池命僉樞宻院
常遇春以兵來助使使語逹友諒旦夕至則重覆於
九華山之下而掩其後可盡取也逹乃與遇春筴選
卒萬人伏九華友諒至盡銳攻城城中伐鼓大噪伏
盡發而城中兵應之遂大破其衆斬首萬餘級生獲
三千人遇春曰此勁敵也不殺爲後害逹不可以狀
聞 高帝報使者天下戰方始毋多殺多殺是逆
距之也而遇春則以夜阬其十之九 上不懌命悉
縱其三百人歸友諒而曰此吾不壹將之故也逹自
是專爲大將矣陳友諒旣陷我太平遂盛兵壓建康
高帝設奇大破之逹時將南門外兵功最多遂
與馮國勝等追之及於慈湖縱火焚其舟至采石復
躪其黒旗軍復太平遂取安慶尋從 高帝取江
州陳友諒走追破之别將兵屯漢江之沌口遏沔陽
戰艦進中書省右丞洪都降將祝宗康泰反大帥鄧
愈走逹以沌口軍還討定之宗走死檻泰送建康逹
移兵圍廬州而亡何友諒失洪都而憤悉其衆來爭
樓船高數丈圍之數百重 高帝亦悉師溯流逆
之趣召逹自廬來會與友諒遇於鄱陽湖逹先諸將
蕩其前茅殺千五百人獲一巨舟而還軍威振旣而
逹舟深入中敵火撲之更進戰復破敵而退時友諒
兵尚盛帆檣後先不見際 高帝憂之謂左右即
不利柰彼乘勝何旣而曰得之矣吾以逹留守緩急
可百全也夜以兵符授逹飛舸還建康逹至申約束
嚴斥堠示以鎮靜若不知有外兵者而 高帝已
破誅友諒矣師還即 吳王位置中書左右相國
正一品時猶仍元故尚右而逹爲左相國拜日 上
召而諭以元政之所以失且用怠終爲戒逹等頓首
謝復從平武昌還復諭逹等以更渉世故則智明久
歴患難則慮周今者紀綱法度粗若有緒顧其間或
未盡善諸公宜執正論爲更張毋使有旣徃之悔於
是逹與右相國李善長相與孜孜推明之稱畫一焉
亡何率兵討廬州左君弼君弼走安豐遂取廬州獲
其驍將張煥以君弼妻子送建康進兵下安豐君弼
走汴梁亡何率兵狥友諒属城之在荆湘湖南北者
兵至荆州友諒守將姜珏降遣叅政傳友德狥夷陵
歸州守將楊以德楊興先後降狥潭州土酋易華降
狥辰州守將周文賁不降破之文賁走狥寳慶守將
唐隆如文賁破之隆走湖湘平召還大會師建康計
所討率常遇春等以水陸兵狥張士誠淮東郡邑首
克泰州得其將九十兵五千遂狥興化降其敗將李
清會張士誠犯宜興以都督馮國勝攻圍高郵常遇
春攻淮安别將守泰州而逹率中軍精卒渡江走宜
興破擒士誠兵三千餘宜興圍解國勝中高郵守將
詭約降使使入受之皆見殺 上怒撻國勝而趣逹
移兵會攻克之俘其將帥千餘人卒稱是復移師會
常遇春攻淮安破其左丞徐義兵於馬騾港獲卒三
千舟百艘遂進薄其城守將梅思祖降獲兵萬餘馬
千五百疋粮四萬石元將樞宻同知陸聚舉徐宿二
州以歸時安豐復爲元守逹進師取之獲其右丞圻
都左君弼元將竹貞來援大破之獲其兵四千馬千
疋大相擴廓帖木兒窺我徐州逹復大破之所俘斬
萬計淮南北悉平 高帝與諸將相謀討張士誠
右相國善長以士誠兵尚強饒蓄積請緩之逹持不
可曰張氏汰而苛諸大將李伯昇軰積子女玉帛旦
夕人耳用事者黃蔡葉三叅軍白面書生易與也臣
奉 上威德以大兵蹙之當自潰 上大悅曰子吾
身也以左相國逹爲大將軍平章軍國重事遇春爲
副將軍率師二十萬討士誠禡於龍江進逹等諭以
毋虜掠毋殺僇毋發丘壠毋毁廬舎又戒之曰士誠
能以吳歸命者必全之吾聞其母葬閶闔之外墟毋
據而芻牧也時副將軍遇春欲徑擣平江 上曰不
然賊分其衆駐吳興錢塘以自輔我頓兵堅城不克
而招二輔之援非計也先攻吳興便乃悉舟師自太
湖趋薄吳興士誠之右丞張天騏叅政黃寳院判陶
子實分道出戰逹亦分兵應之而遣驍將王國寳以
長槍軍扼其歸黃寳敗走遇春扼之而獲其從卒多
死天騏等餒遂退其司徒李伯昇潜兵以入逹復敗
之遂圍其城五太子及其平章朱暹僉樞宻吕珍以
兵六萬來援屯城東之舊館逹遣遇春等爲十壘隔
之復敗右丞潘元紹兵士誠自以兵來援逹逆戰大
破之獲其戴元帥及甲首三千士誠走復破其同僉
徐志堅獲之鹵甲卒二千復破潘元紹之赤龍船於
平望鹵其軍資甲伏皆盡復大破舊館之援兵五太
子及朱暹吕珍降盡得其全師六萬以狥左丞張天
麒等降李伯珍亦降吳興下遂下吳江州從太湖西
出平江城南七里破鮎魚口山柵復敗其兵於尹山
橋遂悉水陸兵薄平江逹營葑門分兵營婁胥閶盤
諸門築長圍木塔與城中浮屠等爲别築臺三成曰
敵樓下瞰城中纎悉皆見尋使使之建康請事
高帝賜璽書勞之曰將軍自昔相從忠義天性沈毅
有謀端重且武用能遏絶亂畧消弭群雄今剋期未
請事事取禀命將軍之忠吾甚嘉之然將在外君不
御乃古道也自後軍中緩急將軍便宜行之勿以聞
松江降尋爲其豪錢鶴臯乘間殺攝守以叛衆至三
萬人逹遣兵討平之誅鶴臯平江城堅難卒拔而莫
天祐時爲士誠守無錫相唇齒其將楊茂善泅數從
水中消息逹徼得釋而厚賞之以爲心膂使徃來爲
間因盡得其虛實士誠廹乃自出兵戰復大敗之士
誠馬驚墮水幾不救肩輿入城而其弟丞相士信張
幕城上踞銀椅進秋桃未及嘗而飛礟碎其首士誠
氣益奪久之逹諜知城中困乃勵士鼓而破葑門遇
春亦破閶門新寨其樞宻唐傑等皆降遂大潰士誠
收其餘兵二三萬巷戰復潰馳歸拒門自縊久之蘇
檻送建康卒以縊死逹之將破城也與遇春約曰師
入吾營而左公營而右將士人予一牌曰掠民財者
死毁民居者死離營二十里者死師入而民不知有
兵食寢互市如故竊相咎曰奈何久抗王師逹乃遣
輕兵渡江下通州歸獻俘於戟門進封信國公賜綺
帛攺官儀尚左逹爲右相國尋攺相國爲丞相逹爲
右丞相亡何議北伐平章遇春請直擣元都執孱主
以臨天下 高帝曰壯哉而昔所畫下平江筴也
吾欲先取山東撤其屏蔽旋掩河南斷羽翼拔潼關
而守之天下形勢入我掌握不待鏖牧野而元都下
矣鼓行而西雲中九原以逮關隴可席捲下也逹曰
上筴之善 高帝顧曰兵法以廟筭勝者得筭多
也卿其識之於是信國公逹爲征虜大將軍鄂國公
遇春副之禡於北門七里山大會諸將謂諸將軍非
不徤闘然能持重師有紀律戰勝攻取得爲將之體
者毋□□□□逹又謂逹閫外之寄汝實任之兹行
進取必自山東始大將軍至淮諭沂州帥王宣與其
子信請降旣而叛襲走我使臣徐唐臣等逹怒急攻
下沂州僇宣與其叛黨十餘人王信走 高帝勞
大將軍逹賜書曰將軍今何嚮嚮益都則必█兵扼
黃河斷其援即不嚮益都西取濟南濟寧二郡便兵
難隃度其在將軍吾不從中制也金火二星會於丑
分後火逐金踰齊魯以時進取毋失逹遂率兵攻圍
益都降其平章老保遂狥濰膠壽光臨淄等諸州邑
因兵威諭降樂安淄川守將前後得將卒萬二千粮
二十餘萬石移兵下東平藉其兵民五萬進次安山
獲右丞杜天祐等粮艘百五十餘逼濟南走其大帥
脫因帖木兒獲將卒二千八百進逼濟寧走其大帥
陳平章以都督張興祖守之遂與副將軍遇春兵合
取東昌所属州邑皆下敗元少保伊蘇兵追奔八十
餘里擒其大將藉山東城邑俘獲軍實之數上之
高帝即大位立 皇太子逹兼領太子少傅授銀
青榮禄大夫上柱國録軍國重事丞相公少傅如故
予告所以推楊勲畧甚至至比之太公鄧禹云逹以
大兵渡陳橋取汴梁時左君弼竹昌皆走之守將國
公李克彛所克彛謂君弼公在廬數與南師角若何
我悉麾下授公能與之戰否君弼曰是未易當也有
徐相國者善用兵我見之輙膽落何能戰克彛乃驅
兵民夜開門北走而君弼與竹貞率所部迎降大軍
入其城遂由中灤進畧洛陽遂抵塔兒灣元將詹同
脫因帖木兒以兵五萬來拒副將軍遇春突斬其前
鋒逹麾兵乘之南風驟發塵起呼聲動天地元兵潰
追奔五十餘里俘斬無筭洛陽大帥梁王阿魯温以
其金印從吏民出降河南平阿魯温者故潁川王察
罕帖木兒父也逹乃遣副將軍遇春狥嵩州都督馮
宗異康茂才狥陜州福昌陳許諸守帥皆請降遂西
克潼關而守之遣使之太原諭降元丞相擴廓帖木
兒遂狥號州毛葫蘆諸寨致其兵自益擴廓來報聘
以白金文馬爲饋受馬反金送其使建康 高帝
聞逹等平河南爲幸汴梁以待之居十日逹自軍謁
行在 上置酒勞之曰將軍哉忠爾忘身國爾忘家
斯之謂歟河朔士民忍倒懸以待將軍將軍宜以時
進兵建勛立業此其日矣逹與諸將頓首謝旣退復
召逹問計逹對曰大兵平齊魯掃河洛擴廓自保之
不暇而敢離其穴我西據潼關李思齊張思道魄奪
遠竄元都一穽中孤豚耳誰與爲臂指者臣不佞仗
天威取之如拉朽因復奏曰師進而彼北奔不窮跡
之將爲異日憂 上曰元世祖乘氣運而王我中國
今衰矣彼且自澌盡何煩我窮兵出塞之後固守疆
圉防其侵軼可也逹遂拜命次河隂副將軍遇春來
會仍移頓陳橋 高帝畫陳圖以賜調益都徐州
濟寧諸禆將悉集逹復入汴梁辭已分兵狥河北右
丞薛顯叅政傅友德兵至衞輝攻之平章龍二走彰
德追之至彰德龍二復走遂併取彰德尋取廣平大
將軍逹駐臨清分遣傅友德開陸道通歩騎都督顧
時濬河通舟師遂前下德州常遇春張興祖兵悉會
取長蘆滄州擣直沽據之作浮橋以濟師丞相也速
不戰走元都大震抵河西務敗其平章俺克等獲士
馬無數遂進抵通州與遇春夾河而軍逹軍東岸遇
春軍西岸遇春敗其西岸兵擒國公卜顏帖木兒等
諸軍入通州夜三鼓元君及其后妃太子開建德門
以其車服重寳跳踰五日逹進師填濠入陳兵登齊
化門執其監國淮王帖木兒不花居守太尉左承相
慶童平章迭兒必朱朴賽因不花右丞張康伯御史
中丞蒲童等數以奉聀無狀且不先納欵僇之封府
庫籍其圖書金玉楮幣以兵千人守宫殿門使宦寺
監護其宫人妃主給餼廪無缺吏士一切按堵市不
易肆已遣指揮華雲龍經理故都城垣右丞顯叅政
友德平章曹良臣都督顧時率驍騎偵邏隘口楊鎮
撫以舟師守直沽捷聞詔逹與遇春定山西遇春以
兵先下保定尋下河間下真定而右副將軍宗異已
定懷慶度太行取澤潞大將軍帥大兵繼之使右丞
顯叅政友德以鉄騎爲前鋒畧平定州而比時擴廓
帖木兒兵方自保安謀隃居庸關撼故都逹聞之謂
諸將曰擴廓兵遠出太原必虛北平孫都督擁六衞
之師足以抗禦我直抵太原覆其巢所謂批亢擣虛
也太原下擴廓不戰潰矣諸將皆曰善遂以輕騎前
抵太原而營擴廓還軍來救鋒銳甚副將軍與逹計
以歩兵未集而輕與勁此危道也虜不解遠斥堠固
營壘可掩而取也逹善之而會擴廓部將豁鼻馬者
來約降且請爲内應乃選精騎衘枚夜襲之擴廓方
然燭使二童子挾書以侍卒聞警倉皇不知所爲跣
一足乘驏馬以十八人走大同豁鼻馬降逹次日建
大將旗鼓按其營得甲卒四萬馬四萬疋兵乘勝之
大同擴廓遂走甘肅復遣顯友德以歩騎徼破賀宗
哲於石州而身率兵自霍下平陽河州府山西悉平
遂渡河鄜城守將迎降克同州留兵戍之趣鹿臺時
奉元爲都省而平章李思齊據鳳翔張思道與孔興
脫列伯據鹿臺各有重兵以衞奉元而思道等聞逹
兵至三日遁逹遂進渡涇渭至三陵坡父老千餘人
出迎逹撫慰之遣左丞周凱入申約束眀日師進奉
元其約束如下故都時秦民大悅以奉元爲西安府
副將軍兵逼鳳翔李思齊走臨洮鳳翔下逹與諸將
議所攻皆以張思道才不如李思齊慶陽易於臨洮
請先由豳州取慶陽後度隴攻李思齊於臨洮逹曰
不然思道自守虜耳城險而兵精卒未易拔也臨洮
北界河湟西控羌夷地富而人衆以大兵蹙之思齊
不走絕徼則有束手降耳思齊降全陜皆我有矣遂
夫筴度隴克秦州走其將吕德張義至鞏昌總帥汪
靈真保平章梁子中商暠等降遂遣馮將軍以天策
羽林諸衞驍騎逼臨洮李思齊降得其衆十餘萬乃
以兵攻靖寧走知院杜伯卜哈度六盤山襲走豫王
盡獲其部落輜重使使喻慶陽張思道懼而留其弟
良臣以兵守而從輕騎跳之寧夏遇擴廓帖木兒爲
所執良臣聞之使使納欵逹遣右丞顯率騎士五千
歩卒六千徃受降良臣自疑以兵來者豈其捕誅我
乃詳爲蒲伏道左獻牛酒而夜襲之顯被傷走逹怒
甚即日以大軍圍慶陽而分布精騎使平章俞通源
畧其西都督顧時畧其北叅政友德畧其東都督陳
德畧其南慶陽援路絶逹進逼西門矢石雨下不爲
動良臣出兵盪麾壯士摧敗之悉捕斬其伏聽及請
援者已復徼其兵出採汲者悉獲之良臣懼登城請
降不聽復遣兵擊破擴廓之救者█札兒圍益急其
平章姚暉等開門納師良臣父子投於井岀而斬之
并誅其黨二百餘人陜西悉平詔逹還京師第功宴
諸功臣以逹爲首稱其攻取山東河南燕冀秦晉等
處州郡克敵致勝振揚國威撫綏軍民得大將體賜
白金五百兩文幣五十表裏且大論封而會擴廓帖
木兒覘逹還遂悉兵襲我蘭州不克尋敗我援師殺
指揮使于光時左副將軍遇春卒 上乃還逹大將
軍印而以平章政事李文忠代遇春分兵爲二大將
軍自潼關出西道擣定西以取擴廓左副將軍自居
庸出東道從大漠取元嗣主逹受命卽日行遂至定
西擴廓退屯車道峴逹進師逼之駐沈兒峪隔深溝
而壘日數交擴廓發精兵千人由間道從東山下潜
刼東南壘舉軍皆驚擾左丞胡德濟倉卒不知所措
逹自率帳前卒擊之敵始退德濟故功臣越公大海
子也逹械之送京師而靳其部下趙指揮數人以狥
餘衆皆股栗眀日逹乃整兵奪溝而戰以身先諸將
士諸將士毋不奮前角者呼聲動天地遂大破之川
北亂塚獲其郯王濟王閻國公平章韓札兒虎林赤
等文武僚属千八百六十餘人士卒八萬四千五百
餘人馬萬五千三百疋槖駞驘驢牛羊以鉅萬計擴
廓脫身與妻子以十餘騎遁沮黃河得浮木以渡遂
由寧夏奔和林德濟械至京 高帝釋之而以書
諭逹謂將軍自效衞青不斬蘇建耳獨不見穰苴之
待莊賈乎將軍誅之則已不誅吾且念其信州諸暨
功不得不曲赦以伸吾不忍自今而後將軍毋事姑
息逹旣已破平擴廓乃使鄧將軍因兵威脇降西蕃
而自攻興元復取之會左副將軍亦以兵襲應昌盡
得元嗣主之嫡孫后妃將相寳玉士馬車服無筭先
後露布聞詔振旅還京旣至 高帝爲幸龍江勞
之所以慰賜有加授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
光禄大夫左柱國太傅中書右丞相叅軍國事進封
魏國公歳食禄五千石予告及鑯劵免三死子免二
死仍世世勿絕賚文綺帛百疋是歳辭判省事右丞
汪廣洋代之眀年復佩大將軍印填北平以便宜徙
山後順寧等處軍民戸三萬五千八百口一十九萬
七千餘籍爲軍者給月廪爲民者給田以耕凢置屯
二百五十四定墾田一千三百四十三頃北平軍府
之用皆賴之十二月受詔還京師十餘日 高帝
召逹與曹國公李文忠宋國公馮勝宴射而賜之交
阯弓五十彤弓百因諭之曰古者諸侯有四夷功賜
之弓矢逹等謝上若注意者再歸而相謂天下甫息
肩得無又有大興乎甫旬日而 高帝御武樓與
計邊事曰擴廓游魂尚出没奈何逹乃請曰凾發兵
阮豎子耳度兵幾何曰十萬足矣 上曰吾予爾十
五萬騎大將軍出中路文忠以左副將軍出東路勝
以征西將軍出西路將各五萬騎轉餉私役者不與
焉逹抵山西境都督藍玉爲前鋒敗其游騎於野馬
川復敗擴廓於土剌河擴廓遁與賀宗哲合而拒我
師於嶺北時師數發谻而心易虜驟與之戰不利死
者萬餘人逹固壘而收之故徹侯功臣無死者虜亦
不敢入塞而偏將軍湯和遇它虜於斷頭山亦敗左
副將軍出塞至口温雖少利而道逺乏水其後軍亦
爲虜所掩失徹侯曹良臣大校數人然得其士馬輜
重畧相當獨征西將軍與副將軍友德至西凉屢破
虜盡收其妻子以私匿馬駞故賞不行而 上以逹
功大弗問也自是逹連歳出填北平歳行盡即召還
上將印賜休沐以時宴見懽飲有兄弟稱而逹愈
恂恂恭謹嘗從容謂徐兄功大未有寧止欲以吾吳
時舊邸居若逹固謝不敢一日與之邸強沃以酒醉
而覆之被舁卧正寢醒而驚輙俯伏階下呼死罪
上益悅命有司治甲第表其坊大功曰令天下後世
毋忘爾逹長女得尚 燕王王 高帝愛子也國
于北平故逹歸將印之不踰月輙復之鎮時北虜漸
衰弱而亦畏逹威名稀敢復犯邊逹亦戒守邊者唯
繕城戌簡士馬謹烽堠而已毋得輕徼外功啟釁故
終逹之鎮北平十餘歳兵民熈熈有太平色 燕王
有三子皆逹女出親爲 王舅與 天子夷軰而見
必執臣禮不少間 王以是心念之又得其用兵法
所練士皆選後從 王起靖難立大勛績要非偶然
者胡惟庸爲左丞相憸而貪以逹元勲貴重欲因以
内好逹惡之不答則賂逹閫者福壽使爲間以圖逹
福壽發之逹亦不問惟時時爲 上言惟庸不可過
委過委必敗後惟庸反 高帝以是益重逹而其
後自北平疽發背小愈 上使逹子允恭視之賜璽
書謂今九夷八蠻大者畏力小者懷德非將軍何以
臻此且召之歸疾益甚 高帝憂之爲延致天下
名醫復禱於山川社稷城隍之神願假大將軍息數
載以寧萬姓吾他日與之同徃竟不起年五十四
高帝袒跣奔逹寢撫屍而慟尋輟朝愴然謂群臣大
將軍爲朕股肱心膂僇力行陣東征西討削平群醜
克濟大勲邇者太隂婁犯上將萬里長城一旦奪之
悲夫盡心國家爲社稷重者寧復有大將軍吾何以
報之但著其勲烈宣于金石永垂不朽耳贈逹中山
王謚武寧追封其三代皆中山王而手書其混一區
夏奠安神人之功於墓道且曰婦女毋所愛財寳毋
所取忠志無疵昭明乎日月惟大將軍一人而已自
逹薨 高帝所授大將印獨宋國公勝凉國公藍
玉而潁川矦友德以功進封公其受脤亦數然 上
待之不能如逹諸所飭厲唯稱中山王或中山開平
二王而 燕王即帝位爲 太宗舉中山王以勵
諸將軍者不一逹慮精而言簡令出不二諸將奉之
若神眀而善拊循其下同甘苦士不飽不就食不營
止不就幄傷病者躬慰問給醫藥死者哭而棺槥之
得壯士與諜輙不殺以恩結其意皆爲我用所平二
大都三會省望郡膴邑以百數無敢有擾民者歸朝
上符印单車垂槖以還邸舎生平無聲酒伎媵之好
親禮儒生與談經術古事雍容如也始 高帝郊
祀後卽建功臣廟於雞籠山圖逹戰功與 太廟配
享位皆第一逹有子女各四人曰輝祖曰添福曰増
壽曰膺緒添福早卒膺緒初爲尚寶卿遷大同中衞
指揮僉事再遷中軍都督僉事奉朝請 太宗朝
輝祖増壽皆前卒而膺緒以元舅見尊寵 仁宗
初拜膺緒子景珩中軍都督僉事景璿金吾前衞指
揮僉事諸孫爲指揮勿絶其二女皆爲王妃 輝祖
初名允恭長八尺五寸有材氣起家勲衞署理左軍
都督府事月給禄二十石逹薨之踰歳而賜今名襲
公數遣徃北平山東河南練兵治餉還領中軍都督
府 建文帝即位之未幾而 燕王以屬尊見
疑輝祖其親婦弟也 王之次子高陽王高煦時留
京師邸竊輝祖善馬逃輝祖遽以聞 建文帝以
是益親信之輝祖亦秉節無二進兼太子太傅燕兵
渡京口輝祖猶與開國公常昇等分道出戰獨力
王下京師獨弗迎以是文武群臣論劾輝祖削爵勒
歸私第尋下緹騎獄者五年而卒盆死 仁孝皇
后亦弗敢請嗣至十八年而 上念逹功大且以故
后恩俾其子欽襲爵盡還其誥劵歳禄賜田眀年來
朝不待命辭 上猶恨之復削爵徙鳳陽 仁宗
即位欽復來朝 詔復故爵尋卒子顯宗嗣嗣二十
三年而卒無子弟承宗嗣婁領軍府提督南京守備
加太子太傅矜嚴有威練逹政體嗣十六年而卒子
俌嗣凢再督南京守備持重善爲容南中士民熟稱
之加太子太傅嗣五十二年而卒贈太傅孫鵬舉嗣
鵬舉之生也俌夢宋岳鄂王飛入其室故以字名爲
人温厚長者凢三領軍府督守備加太子太保晩節
嬖其妾奏立爲夫人欲以其子邦寧稱嫡會有所格
不得立立其庻長子邦瑞鵬舉嗣公凢五十二年卒
邦瑞嗣督守備尋以病辭自顯宗嗣而 高帝孝陵
在留京者以懿戚世世奉祀 文皇初即位以一
中牢告中山王其後因之増壽以父任三遷至左軍
左都督侍宿衞 建文帝業以持 燕王事從
容謂増壽 王得無反乎増壽頓首曰 燕王先
帝同氣且富貴已極何故反燕師起則時時從増壽
□虛實増壽亦時時從 王所輸█ 建文帝漸
覺之未及問而燕師從金川門入召増壽詰之不對
手劔斷増壽腰 燕王入撫屍而哭旣即位封増
壽爲武陽侯再追封定國公俾子景昌嗣歳禄二千
五百石久之領軍府嗣凢三十五年而卒子顯忠嗣
十二年卒子永寧幼又七年而嗣疾失心予半禄罷
朝請病二十六年卒子光祚嗣久之領軍府以東宫
舊恩超進太傅旋以監脩 武睿二朝實録成累加
太師兼太子太師凢四十五年卒子延德嗣領軍府
四十餘年卒子文壁嗣領軍府加太保太子太傅嘉
靖中 詔裁恩澤世封而魏定二公皆自以功弗奪
有言定公功不稱者卒弗奪也天下僅五公逹子孫
居二焉
弇州外史曰 高帝之取天下計初下建康再與
陳友諒角實在行而其它十七皆太將軍力也大將
軍之廉靖仁武沈幾筴勝即古名世之佐曷過焉勞
而不伐夙夜匪懈與功名終葢所以處君臣之際微
矣元女侑配 英主整其成師於十五年後而資靖
難兩都二公光表後裔寵冠群辟夫豈幸哉儒生之
第武者輙先太公望夫太公因累世之聖奉以伐至
不仁牧野一戰倒戈攻北無所籍於鷹揚而殷社栗
矣土一胙而疾驅於安丘之逆旅舉賢尚功汲汲以
爲齊百世計孰與夫大將軍受脤而忘其家誓衆而
忘其身論爵第賞而忘其子孫哉吾故持標而昻之
以爲古今勲臣第一云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一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史傳
開平岐陽定遠三王世家
開平王常遇春者濠之定遠人其先世世爲農家遇
春長身白晳有膽力猿臂善射元末羣盗起躪江淮
間而盗魁劉聚者得遇春而識之使爲什夫長有所
攻剽遇春敢力深入必剋獲而歸以是爲聚所愛重
而遇春察其急鹵掠毋遠志屬 高帝駐兵和川
乃偕其私卒數十來歸居兩月未有所見自請爲先
鋒 上曰爾饑故來歸耳且有故主在吾安得奪之
遇春頓首泣曰劉聚盗耳無能爲也倘得效犬馬之
力於知者雖死猶生 上猶弗許曰能相從渡江乎
取太平而後臣我未晩也旣渡江抵采石磯元兵置
陣於磯上舟相去者三丈餘矢刃蝟集莫敢登遇春
飛舸至 上麾之應聲挺戈躍而上敵皆披靡帥師
乘之大敗其衆遂乘勝取太平始授總管府先鋒無
何進爲總管 上旣已渡江而諸將士家屬輜重皆
在北滁和之守備单而元中丞蠻子海牙擁舟師數
萬襲據采石界其中間音問絶 上率大衆攻之使
遇春多張疑兵以分其應而自帥正兵搗之旣合而
遇春别操輕舸以精兵橫衝海牙之舟分爲二左右
縱擊大破之悉俘其精銳自是元師扼江之勢衰而
南北通矣遂從取集慶路再從徐逹取鎮江復爲領
軍先鋒徐逹攻常州而降卒叛與張士誠合而圍逹
命遇春以師援表裏擊士誠大破之擒其梟將張將
軍復爲總管遂進統軍大元帥克常州遷中翼大元
帥尋從徐逹下寧國分兵取馬馱沙遂取池州戰功
最進行中書省都督馬歩水軍大元帥從 上取婺
州復有功進鎮國上將軍同僉書樞宻院事守婺州
遂以其兵攻衢州衢州下其院判張斌以卒萬人降
克衢州進僉樞宻院事移兵攻杭州久之張士誠兵
來援累戰戰不大利召還京師尋從徐逹守池州大
破陳友諒之衆語具逹傳陳友諒入冦薄我於都城
之龍灣 上設伏大破之遇春功復最 上追友諒
於江州遇春留守用法嚴軍民肅歛進行省叅知政
事復從 上追友諒於安慶遂取江州還督龍灣寨
之師張士誠之大將李伯昇圍我長興援兵遇之敗
長興圍急 上乃遣遇春以大軍援之兵至伯昇拔
營遁俘斬其後軍五千餘人城安慶破池州之叛卒
羅友賢斬之餘黨悉平 上所任將帥其最著者三
人曰平章邵榮右丞徐逹與遇春榮最爲宿舊且善
戰旣貴而驕有所不得志輙謀伏兵置酒要 上飲
而刼之事發就縳 上猶語諸將吾欲宥榮死以慰
勞臣衆唯唯遇春直前曰人臣而以反名寧可宥臣
誼不與之共生 上乃飲榮酒流涕而僇之以是心
益愛重遇春張士誠别將吕珎圍劉福通於安豐
上救之師至而珍已破城殺劉福通矣其兵勢盛而
連營水陸爲戰守備甚嚴時汪元帥爲前鋒拔其中
壘而據之會左右軍敗汪元帥兵欲出走阻於塹則
殊死闘卒不可敗而遇春以精騎橫突其脅凢三合
三勝大軍乘之遂大勝俘獲士馬無筭進圍安豐元
將左君弼自廬州來救徐逹與遇春逆擊大破之遂
移薄廬州且下而陳友諒傾其國兵號五十萬來争
南昌圍之數百重凢三月餘而 上趣逹遇春廬州
之師歸遂從 上徃救遇於鄱陽湖之康郎山逹首
敗其前鋒縱火焚敵舟二十艘殺獲以千計而敵不
退友諒太尉張定邊奮前犯 上舟適膠淺事且迫
遇春從傍射定邊中之始稍稍引退 上舟脫而遇
春舟復膠淺力戰以脫明日復大戰乘風縱火焚其
舟數十里湖水盡赤友諒弟友仁友貴等皆焚死連
戰三日友諒之卒死者過半而我兵所亡失亦畧相
當旣出湖口諸將佐氣稍稍奪欲縱之去遇春獨不
言 上悟乃移舟扼上流而别出奇兵絶餉道凢旬
五日而友諒軍食乏其左右金吾將軍皆降友諒迫
以百艘突圍湖口而上蹴之自辰至酉友諒中流矢
死俘其卒五萬人斬及溺者三倍之乃班師飲至策
勲以遇春及廖永忠俞通海爲首賜土田金帛過當
復從 上討友諒之子理於武昌圍甫合而其承相
張必先自岳來援遇春以五千騎逆擊破擒之必先
友諒驍將也陳理魄奪出降進遇春中書平章政事
尋從徐逹取廬州始别將兵畧定臨江之沙坑麻嶺
十洞牛皮等寨遂定贛州下南安南雄韶州諸路師
還取安陸襄陽復從徐逹克泰州已克高郵狥淮安
徐宿安豐悉下之大發兵討張士誠命遇春仍副大
將軍逹而行舟師出太湖擒其萬戸尹義等直趣湖
州之毘山與士誠兵水陸勁闘敵大潰遂薄其城飛
□□□高皆與睥睨埒其丞相士信掃境内兵來援
□□□館壓我師之背遇春率奇兵由大全港入營
於東阡却壓其背士信急抽精兵搏戰遇春鼓將士
立破之復破其援兵赤龍船於烏鎮士信跳舊館之
卒降得六萬人湖州亦下遂進圍平江路數破其城
中兵凢八月始克之縛士誠以歸籍其兵得二十五
萬時 上猶稱吳王召見戟門所以慰勞備至進銀
青榮禄大夫上柱國録軍國重事封鄂國公 上念
遇春功大欲尊貴之而李善長徐逹已爲左右相國
不能復置相乃以遇春爲平章軍國重事制禄秩與
相國等復議討中原遇春有所獻策語具徐逹世家
遇春之前議討張士誠策亦如是大較欲輕兵直搗
其心腹肢節當自瓦解 上持重不之用也而心伏
其勇至是命遇春爲征虜副將軍與大將軍逹率歩
騎二十五萬以北 上親禡旗於龍江諭諸將當百
萬之衆摧鋒陷陣所嚮披靡無如副將軍遇春第吾
不虞其不能戰虞其輕戰耳夫遇春大將也而好與
一小校争能甚非吾所望也遇春頓首拜詔旣行
吳王即 皇帝位冊立 皇太子以遇春領其
少保遇春師與大將軍合畧定山東諸郡遂破汴梁
走其帥李景昌進攻河南元兵五萬陣洛水北將合
遇春单騎突其陣敵以二十騎攅槊剌遇春遇春發
一矢殪當先者大呼而入麾下壯士從之遂盡殺其
二十騎敵遂大潰河南下諸郡邑悉平 上爲幸汴
梁至之二日而遇春馳入謁 上勞之曰將軍與大
軍北征不踰歳而下中原之半功亦大矣勞且倍矣
遇春頓首曰亡元之民服上威德耳臣等祗奉成筭
以效驅馳固大幸也 上悅三日辭復徃河南遂與
大將軍畧定河北進逼其大都元主北走遂取之移
兵狥太原元太傅河南王擴廓帖木兒自保安還師
來援其鋒銳甚遇春與逹謀曰我騎兵雖集而歩卒
未至驟與之戰必多殺傷且未易决也夜刼之彼必
有走而潰耳逹曰善夜刼之擴廓果潰而走太原下
攺遇春爲左副將軍居右副將軍馮宗異上出寨取
大同轉狥河東西渡關下奉元路遂與宗異合而西
逼鳳翔其平章李思齊率所部十餘萬衆奔臨洮鳳
翔下會元丞相也速以兵冦通州至白河而遁 上
乃遣遇春以所部馳至故元都部署將士而浙江行
省平章李文忠副之遇春諜元主在開平乃選歩卒
八萬騎一萬取道三河經鹿兒嶺抵惠州敗其將江
文清於錦州獲士馬千計次全寧遂與也速遇復敗
之進次大興州遇春使分千騎爲八伏徼其歸大興
之守兵走伏發大敗之擒其丞相脫火赤遂薄開平
元主已前走追北數百里俘其宗王慶生平章鼎住
等斬之凢得將士萬人車萬輛馬三千疋牛五萬頭
子女貨寳稱是師還次柳河川暴得疾卒年僅四十
上爲震動喪車至龍江親出奠爲文哭之叙其功甚
詳已而大慟始命有司制聞大臣訃用宋太宗爲韓
王趙普舉哀禮擇葬地鍾山之隂眀器芻靈凢九十
一切皆官給不以煩其家仍驛書報大將軍逹使歸
而會葬特贈翊運推誠宣德靖遠功臣開府儀同三
司上柱國太保中書右丞相追封開平王謚忠武復
推恩王其三代皆賜謚時猶襲元故眀年論功賜金
幣一與大將軍等而封子茂鄭國公歳禄三千石予
誥劵配饗 高帝廟庭與祠鷄籠山功臣廟皆次
大將軍爲第二遇春爲人沈鷙果毅撫士卒與同甘
苦皆樂爲之用出則椎鋒退則殿後未嘗敗北雖不
習書史而用兵决勝與古人合年差長於大將軍二
歳數從征伐奉節制進止赴期不敢爽毫髪大將軍
雅亦推愛之終□□小間惟性稍好殺而滛以此不
能比大將軍而□時稱名將者猶曰徐常徐常云而
上亦均重之□節毎舉以勵諸將帥必曰中山開
平二王不偏廢也鄭國公茂者弱冠而封其婦父復
爲宋國公馮勝以是益驕貴不練事 上亦知之故
不復使將封十七年而隷宋國公勝比北征納哈出
茂念諸徹矦位其下皆得有偏禆任而己獨不得偏
禆任邑邑不樂多不奉宋國公約束而宋國公兒子
畜之數加責誚茂故慢辭以應宋國公恚而會納哈
出請降詣右副將軍藍玉營讓酒與衣相忤納哈出
悔欲出而茂直前搏之納哈出走茂復斫之傷而部
卒頗有驚潰者宋國公得脩恚上書増餙其狀以爲
茂激變詔即軍械繫至京而茂亦列上宋國公貪淫
不法事 上乃收宋國公大將軍印而削茂爵安置
廣西之██然猶念遇春功别封次子昇爲開國公
茂至流所而龍州守██土夷也慕茂家世以愛女
事之而與他土夷爭爲所發茂聞之伏毒死或云龍
州守隱之它所實不死 上爲窮索茂且發大兵繼
之而卒不得茂踪跡或云定死矣乃小解而昇嗣公
之眀年加太子太保建文末以抗靖難師得罪安置
雲南之臨安以憂死子繼祖繼祖子寧寧子復弘治
中録六王後得拜南京錦衣衞指揮使子紹襲紹卒
子經襲經卒子鳳襲鳳卒子玄振襲嘉靖中繼絶世
封懷遠矦號爲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階特進榮
禄大夫勲柱國歳禄千石卒子文濟嗣文濟卒子胤
緒嗣
弇州外史曰 高帝以神武定天下其臣皆莫及
然至於中山開平二王則心儀焉開平之甫定大業
而不與其榮宜█帝之悲思之也世談開平之勇而
誠意之謀皆怪而陋夫喑烏跳盪百夫雄耳彼豈知
有所謂大將者夫封鄂而謚忠武唐之尉遲氏宋之
岳氏併開平而三大將之材岳氏則吾開平伯仲哉
岐陽王李文忠字思本泗之盱眙人父曰隴西恭獻
王貞母曹國公主 上之長姊也貞農家子無他長
獨有醇謹而公主歸之生文忠甫十二而公主薨時
淮南北盗起父貞携之東西走鋒鏑間幾不能活聞
上已起兵滁陽間關徃投之至則相抱而哭皇子幼
上多蓄童稚之材勇者子之時文忠尚名保兒使冐
國姓而從皇姪文正列延師誨之讀書史傍習兵法
上嘗携所業傳示幕僚曰平世一卿士也雖然要當
於馬上習之俾以舎人從軍策應池州奮擊破陳友
諒之卒驍勇爲諸軍冠時年僅十九無何以舎人率
所部取青陽石埭旌德皆下之敗元樞宻院判阿魯
灰於萬年街遂敗苖軍于於潜昌化獲其婦女輜重
甚夥文忠念士飽飲且驕夜潜殺所獲而焚其輜重
以激之曰患不力戰耳何患不富貴乎遂前襲破洪
元帥營降其衆千餘尋會鄧愈胡大海之師取嚴州
超爲帳前總制親兵左副都指揮使兼領元帥府事
鎮之時嚴新下城壘未固而張士誠來爭挾苖獠之
衆水陸數萬人奄至文忠以輕兵從陸逆擊大破之
馘其首標之槎而放之中流水兵見之亦夜遁遂克
諸曁進浙江行中書省左丞苖將蔣英賊殺其帥叅
政胡大海以叛文忠急擊破之蔣英走諸曁守將謝
再興亦叛挾張士誠冦我東陽文忠馳救復破之再
興走文忠以反側郡處兩叛間又與強虜接壤而練
兵繕甲屹不可屈始文忠所築逼諸曁而城者曰新
城士誠之司徒李伯昇悉兵號二十萬來圍新城文
忠救之令去城十里而軍新城之將來告謂賊勢盛
不敵盍小避其鋒俟大軍至而後合擊之文忠曰俟
大軍至城爲彼有矣將在謀不在衆寡遂誓師而鼓
之曰彼衆而囂我寡而整何彼之虞且聞彼之輜重
山積矣是天以富賜若曹也勉之衆咸奮戰旣合文
忠橫槊引鐡騎數十乘高馳下直出賊陣斷其中堅
賊列騎迎戰文忠手格殺數人縱橫搏擊所向草靡
賊駭而亂相蹂躪大軍乘之城中守兵亦鼓噪而出
呼聲動天地無不一當百賊遂大潰斬首數萬級擒
將校七百人委弃鎧仗芻粟彌亘數十里伯昇僅以
身免自是氣索不能軍矣 上召文忠歸宴勞彌日
賜名馬金幣甚厚進右丞使統全浙兵攻張士誠之
杭州取桐廬新城富陽進攻餘杭一夕而下之叛將
謝再興之五子降杭帥潘平章原眀使其員外方彛
納欵文忠詰之曰兵未交而遽納欵得無姑爲緩師
計乎彛謝曰王師所過秋毫亡犯杭之吏民鼓舞而
慶有主何敢緩文忠見其誠引之卧内與飲而授之
約束眀日原眀如師師遂入又忠營於麗譙下令曰
敢有擅入民居者殊死一卒下借民□立磔以狥自
是中外皆安堵如故就加榮禄大夫行省平章政事
還李姓 上即位封文忠父貞恩親矦食禄奉朝請
上念姊已久死獨貞在而又醇謹宴見不以時毎有
征行輙令守宫省文忠旣父子當腹心寄親重無與
比尋討平閩之叛冦還爲偏將軍從開平王遇春北
討由遵化度鹿兒嶺進薄上都克之走元君獲其士
馬萬計語具開平王世家俄而開平王卒於軍文忠
代將詔移兵陜西與大將軍合而攻慶陽行次太原
慶陽則已平而元東攻大同甚急文忠曰兵可無西
也援大同便軍吏以爲疑文忠按劔叱曰閫外之事
吾得專之敢言不援大同者斬遂出雁門次馬邑敗
其邏騎數千擒劉平章進次白陽門擒四大王前軍
已去虜五十里而營文忠遽移之五里前阻水自固
虜果夜率衆來刼我不可動貭眀文忠望見虜益大
至乃以二營委虜俾死戰久之度其饑疲乃選精兵
爲左右翼奮擊大破之乘勝逐北擒其驍將脫列伯
俘斬及降者萬餘人窮追至莽哥倉而還論功賜金
幣當大將軍之半眀年進征虜左副將軍與大將軍
分道北討文忠以十萬人出野狐嶺進師察擒其平
章覩真諜知元順帝爼太子愛猷識里逹臈即位其
衆離文忠喜兼程而進大破其候騎遂圍應昌眀日
破之太子走獲皇孫買的里八剌后妃宫人暨諸王
省院逹官將吏等駝馬牛羊無筭并獲宋元玉璽金
寳十五玉冊二鎮圭大圭玉帶玉斧各一選精騎窮
追至北慶州不及而還道興州降其兵民三萬七千
人至紅羅山又降其兵民萬六千餘人捷聞
上大悅爲御奉天門受群臣朝賀大封功臣文忠爲
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右柱國大
都督府左都督曹國公同知軍國事食禄三千石賜
誥劵世襲尋領都督府事西蜀平命文忠因兵威拊
循其地還復以左副將軍北討出東路師至哈剌莽
來虜先遁文忠乃留輜重廬朐河人齎二十日粮兼
程進至土剌河元太師哈剌章蠻子悉衆渡河留其
妻子北嚮而嚴騎以待文忠力戰却之逐北至騁海
虜來益衆文忠乃據險自固而多張疑兵以刼虜虜
疑稍稍引去文忠亦解而歸迷失道乏水暍死者甚
衆文忠患之忽所乘馬跑土泉隨湧出士馬賴以俱
濟文忠軍雖名爲全而所失多得不足償而大將軍
之出中路者竟敗績矣尋復與大將軍行邊嘗出朔
州擒其太尉伯顏不花又嘗駐代縣分遣兵出至三
不剌者俘其平章陳安禮至順寧陽門者斬其知院
珍珠驢至白登者俘其國公鄧孛羅帖木兒又破大
寧□州斬其宗王朶朶失理皆鹵子女人畜歸虜益
避遠邊竟無事矣文忠與大將軍皆折節延諸儒生
講說經義彬彬而文忠尤號有文采 上益雅重之
始命與李善長通知中書省大都督府事御史臺事
又命大事皆取二公處分中書省革命文忠特叅軍
國大計幾如大將軍又兼領國子監事而文忠勸
上少所誅僇微忤 旨尋得疾二月増劇 上幸其
第撫摩久之揮涕而别文忠卒年四十六贈岐陽王
謚武靖父貞初亦封曹國公别食公禄前文忠卒亦
贈隴西王謚恭獻有二子景隆増枝景隆生而長身
偉姿踈眉目顧盻煒如旣少奉文忠教齒諸生間與
天台方孝儒善多習典故善談論毎朝會進止雍容
是都 上亦目屬之旣襲爵與魏國公輝祖等分鎮
中原要害地所使多稱進掌左軍都督府加太子太
傅 上崩皇太孫立景隆益以肺腑見親任而増枝
亦婁遷至左都督進加景隆太子太師時兵部尚書
齊泰太常卿黃子澄得幸 上謀削弱諸王至燕而
露燕兵起長興矦耿炳文武定侯郭英等攻之前後
皆敗於是齊泰黃子澄皆才景隆而薦之乃命景隆
爲征虜大將軍北伐用裴度故事賜通天犀帶人主
爲推輪親送之江滸且令得以一切便宜誅賞時諸
宿將多物故鮮存者而存者亦已老又皆景隆諸父
行怏怏不肯爲之下而景隆暴得意自尊大毎升帳
踞高坐毋敢與抗禮者皆唯唯不能吐片語而退景
隆會兵五十萬於德州乘 燕王之攻大寧遂進薄
北平築壘九門爲長圍以困之 王還師自救景隆
逆戰大敗死者十餘萬眀日九門之師復潰死者復
數萬乃退走王復攻大同景隆引兵出紫荆關時寒
甚士卒墮指者什二三乃移書 燕王請罷兵辭
驕蹇 王亦貽書來報而心恨之甚遂戰於白溝河
北凢三日而景隆復大敗殺溺及被俘者幾三十餘
萬景隆乃奔濟南 燕王來追復大敗死者二萬
餘濟南遂見圍以叅政鐡鉉堅守不下始 人主未
知敗問與泰子澄謀以景隆權尚輕特賜黃鉞金鉦
朱弓矢使者渡江而風失之復製以賜而景隆敗問
至矣召還旣陛見黃子澄慚憤極執景隆於朝班慟
哭請誅以謝天下 人主莫能問也又二載師屢覆
燕兵悉渡江駐龍潭人主懼乃使景隆同尚書茹瑺
都督王佐來謁 燕王以割地講和請王笑曰事
至此何地可割吾但欲得奸臣耳於是景隆等蒲伏
宻輸欵歸佐谷王守金川門燕王至景隆等開門逆
之 王即位以景隆等黙相事機攺號曰奉天靖難
階曰光禄大夫勲曰左柱國増禄歳一千石其太子
太師如故賞埒淇成二公攺脩 高廟實録爲監脩
總裁諸裁定功賞大興革景隆猶以班首主議
天子雖外示崇重而心恨之益甚諸功臣咸扼腕謂
彼白刅剚我而今以降虜而据我上其又眀年刑部
都察院大理寺臣論劾曹國公景隆包藏禍心蓄養
亡命與其弟左都督増枝謀爲不軌已文武大臣太
子太傅成國公朱能等吏部尚書蹇義等復言之已
六科都給事中張信等復言之乃下詔盡削景隆勲
階官號絶朝請勒歸私第猶以長公主故不奪其爵
亡何文臣群臣復言詗事者至其家景隆猶坐受閽
人伏謁如君臣禮大不道復株及左都督増枝因詔
併奪増枝荆州帥符逮之與景隆同繫私第盡没其
莊田寳貨圖籍臧獲入之官而所繫者皆親屬矣嘗
絶其食旬日不死始稍稍給食至永樂末而景隆竟
以凍餒卒正統中増枝猶在以恩例聽自便又數傳
而其玄孫璿爲南京錦衣衞指揮使卒子濓襲卒子
性襲嘉靖中繼六王後封臨淮侯勲號階禄同懷遠
侯卒無子叔父沂嗣卒子庭竹嗣數領營府爲漕事
卒子言恭嗣好文學有岐陽王風委寄大約如庭竹
弇州外史曰岐陽王不數爲大將將輙有功敦詩悅
禮有儒者風斯所以肺腑哉 高帝起民間婁更
燹饉兄之子獨大都督文正姊之子獨岐陽王而大
都督不善居勲父子以廢徙而 高帝念之不絶
其國葢二百年而南面猶故也臨淮之紹侯其亦
高帝遺意哉
寧河王鄧愈者泗州虹人父曰順興有三子長曰友
隆仲即愈愈生而有大志及長貌魁岸勇力絶人元
末群盗起江淮間順興從鄉里少年自保遂據臨濠
與元兵拒戰友隆代之復病死愈復代之是時年僅
十六衆頗少愈旣出戰則先登陷陣無所不摧破衆
乃喜曰使仲君早將何至以首予敵而會 高帝
駐師滁陽愈自盰眙率所部來附授管軍總管遂從
渡江而南克采石取太平元將陳也先合蠻子海牙
之兵凢數萬來見侵 上禦之戰甫合而愈與徐逹
率竒兵繞出其後大破之獲額先蠻子海牙走遂從
下建康畧定溧水破鎮江愈功最多擢廣興翼元帥
克廣德州長鎗軍謝元帥來攻愈出輕兵背城戰走
之俘其總管武世榮馘甲首千移鎮宣州别將兵取
休寧績溪與胡大海合而攻徽州下之走其將元之
苖軍楊元帥以十萬衆來爭愈與大海勵將卒分道
逆戰大破之虜其大校百五十八人楊元帥走婺源
之禆帥汪同來降愈遣驍將王弼孫虎等因之進逼
其城破殺其守將鉄木兒不花獲級三千餘婺源下
得兵三千餘尋遣萬戸朱國寳狥高河壘下之遂由
昱嶺關進攻建德破其長鎗元帥余子貞獲馬百疋
追奔至淳安復大破之獲戰艦三十卒三千遂克建
德以爲嚴州進同僉行樞宻院事破元將茜楊之兵
於烏龍嶺進僉書行樞密院事饒州下愈入守之數
與陳友諒角有功進中書省叅政僉院如故兼總各
翼軍馬愈乃廣布 上威德撫納降附左丞吳宏等
皆自拔歸以兵取浮梁走其叅政侯邦佐轉戰樂平
敗蕭總管之衆獲萬戸彭壽等諸屬邑皆下遂進圖
洪都駐師臨川之平塘時吳宏旣已歸 上因其兵
使取撫州撫州帥鄧克明欲與宏拒而畏愈強乃遣
人詐獻地愈將以緩我愈詗得之即率勁兵間道夜
馳二百里黎明下其三門克眀出不意单騎走之傍
邑自度不免乃以分省印及所掠撫州等四路南豐
等十八縣印詣愈降愈遂定撫州 上進兵取洪都
降其丞相胡廷瑞平章祝宗同僉康泰等召愈以歩
兵來會攺江西行省叅政填之而命祝宗康泰仍故
官以所部從宗泰初不欲降迫胡廷瑞意怏怏不自
得又以愈秩卑不欲爲之下而□□旣從 上還建
康從容爲言降故非宗泰意恐有變時右丞徐逹方
進攻楚乃發使使以所部從行舟次女兒港遂謀叛
掠商舟布爲旗幟夜趣新城門舉礮破之而入愈時
居故廉訪司聞變倉卒以數十騎走數與賊遇且戰
且走從騎被殺且盡愈窘甚連跨三馬馬輙踣幾不
免最後得養子馬乘之乃得脫奪撫州門而出奔還
建康以情歸於 上上弗罪也而撫之右丞逹兵復
洪都走祝宗執康泰於是大都督文正開府洪都愈
次焉眀年陳友諒恣國師圍洪都號五十萬治戰艦
高與城等文正約束將士乘城守而愈得撫州門最
爲要衝愈晝夜不解甲者三月餘而 上來援大破
其兵射友諒殺之圍始解論功與克敵等尋破平鄧
青等二萬人於永豐從開平王遇春蕩臨江之沙坑
麻嶺十洞諸山寨圍贛州下之南安南雄韶州諸路
悉降進行省右丞尋進湖廣行省平章政事平章位
次丞相而愈時年二十八兵興諸大將蚤貴無有如
愈與李文忠者出鎮襄陽襄陽西接巴蜀南控楚北
襟河洛烽火旌壘相望愈披荆棘立軍府營屯練卒
威惠甚著初建御史臺首拜右御史大夫時左大夫
湯和討方谷珍愈領臺事上書言便宜上慰而誨之
於是大將軍經畧中原而愈以征戍將軍畧定江淮
未附州郡進兵取唐州又取南陽生獲守將蔡國公
史克新等遂取隨州守將左丞王誠隆覆洪山之老
馬劉寨斬獲以萬計均房金商地悉平 高帝即
位立東宫愈兼太子右諭德以征虜左副副將軍從
大將軍出隴右大破王保保於定西悉覆其衆别將
招諭河州土畨大酋何鎻南普花兒只等請降其西
烏思藏等亦降皆入貢請受 天子封師旋大論
功封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右柱
國衞國公歳禄三千石予鐡劵子孫世襲又眀年以
征南將軍討灃州等處溪洞蠻獠悉平之又四年吐
蕃諸部爲梗刼剽烏思藏貢使輜重愈以征西將軍
率都督同知沐英等徃討之愈分兵爲三道深入覆
其巢窮追至崑崙山斬首捕虜以萬計鹵馬牛羊十
餘萬捷聞 上悅使使召還中道得疾卒 上聞訃
哭之慟輟朝三日喪車至三山門親臨奠行營視葬
地以故塋隘攺卜於城南西山之原葬事皆官給追
封寧河王謚武順是役也都督英得封西平侯愈爲
人沈毅詳敏其事 上最恭慎有所委不憚危苦功
成不矜敬禮賢士大夫 上心重之前後托寄親舊
莫敢望焉有五子而鎮襲攺國申亦數將兵從大將
軍卒年二十三無子弟銘爲錦衣衞指揮僉事有子
源當後鎮而夭永樂中子梃停襲梃子炳弘治初復
爲南京錦衣衞指揮使卒子繼坤襲嘉靖初繼絶世
封定遠侯勛號階禄視懷遠侯卒子祖錫嗣卒世棟
嗣
弇州外史曰愈之初以敢戰深入名亡幾而建方面
勲最多而不甚偉然汗馬者無寧歳矣儋爵上公帶
礪六王而以夭死不獲終饗其奉或謂 高帝末
功臣鮮自保者得夭爲幸是不然以愈之忠順勤勞
雖爲畢萬可也外史曰余游襄陽陽人至今稱衞國
公云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二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史傳
東甌西平東平三王世家
湯和字鼎臣濠人與 上同里閈少孤卓越有奇志
嘗從群兒嬉輙勒習部伍見者異之及長身長七尺
餘多力善射滁陽王之據濠也和從惡少年十餘人
仗劔從之遂隷麾下毎出跳盪必當鋒還則殿後自
百夫長從取九灣再從攻定逺覆其師進千戸而是
時 高皇帝以王壻寄肺腑請於王與和共事遂
從取洪山寨得其兵八百再進長萬夫復從下滁州
爲管軍總管復從取和州當是時諸將皆 高帝
等夷莫肯爲下而和長 帝三歳顧請執部曲禮
上甚悅之元將陳也先來冦和敗却其衆從 上渡
江下采石定太平所部獲馬三百卒千人陳也先復
來冦和擊其水軍流矢中左臂不爲撓尋與中山寧
河二王自東門出甲轉戰至城北大破之遂擒也先
以獻别將下溧水從平建業復與中山王取鎮江進
統軍大元帥守之畧定金壇覆窩莊戍轉同僉樞宻
院事從取常州爲其守帥與張士誠境接時和頗好
飲有酒過嘗請事於 上不獲允醉而有怨言謂其
下曰吾填常州如據坐舎脊左顧則左右顧則右誰
能難也有言於 上者 上隱之不發和亦大愧悔
悉力拒士誠凡再破其軍獲戰艦及馬以百十計遂
從中山王大破士誠於陽山僇其梟將獲甲首五百
又逐其將莫元帥走之虜其妻還拜中書左丞與中
山王分省而治復同開平王解長興圍大破士誠之
僞丞相士信軍超拜平章政事討平江西巨盗姚大
膽遂西取永新州僇其左丞周安等籍其士馬歸于
京師出守常州尋拔常州之戍于師從中山王討士
誠進畧太湖降其舊館師轉戰湖州降守帥張右丞
復降其吳江州將遂薄姑蘇圍之凡九閱月而下
上召見戟門論功賜帛九有副 上即大位始建御
史臺爲左御史大夫立東宫爲太子左諭德時方谷
珍猶據温台慶元三郡反覆未果下和以兵討而蹙
之走海島進逼之悉得其衆以降遂移兵取福州時
陳友定猶爲元守建寧城險兵勁和以征南將軍率
諸將攻下之虜友定以歸扈 上幸汴梁遂同宋國
公取懷慶澤潞晉綘諸郡尋從中山王拔河中渡河
入潼關趣鳳翔越六盤山秦隴皆蕩平眀年復從中
山王大破元丞相擴廓帖木兒於定西遂定寧夏追
虜於察罕腦兒虜其猛將虎陳凱從之九月大封賞
功臣與衞公鄧愈俱爲御史大夫而和居左且年位
久在其上以功不如僅封中山侯爲開國輔運推誠
宣力武臣榮禄大夫柱國歳禄千五百石始露其守
常州時語和惟頓首謝過而已眀年爲征西將軍與
副將軍廖永忠等以舟師自夷陵入峽攻夏夏發兵
扼險不得進永忠趣之復不决而征虜副將軍潁川
侯友德自秦隴深入取漢中永忠乃决計先入破其
扼險之師長驅抵重慶和始繼之夏主眀昇以重慶
降而友德亦定成都蜀平 天子推功友德永忠
受 上賞責數和逗撓而姑予之彩帛八和復頓首
謝罪又眀年和以偏將軍從中山王北討分道擊賊
戰於斷頭山敗績失徹侯一人久之進濠州爲中都
鳳陽府命和與太師李善長於其地建宫闕分置曹
署以久勞於外數賜 璽書慰勞尋甓通州之外郭
徙鎮彰德甓其城 上以和用兵數失利不任將而
堅忍多智數又能與太師善長抗故時委以綜理之
任輙効且念其爲里閈長者竟封爲特進光禄大夫
左柱國信國公議軍國重事歳食禄三千石與誥劵
與曹國公李文忠練卒於中都西廵至河州繕完其
城郭營舎眀年從中山王北伐覆灰山營獲其平章
剌里哥樞宻副使九通又眀年廵四川永寧之墉濠
訓練其士馬久之五開山獠亂和以兵討之夷其穴
鹵斬四萬餘時中山岐陽二王皆已物故 上念天
下承平無事不欲諸大將婁典兵而和識其意從容
爲 上言臣老矣不敢稱晝繡願得歸故鄉爲容棺
之墟以待骸骨 上大悅立賜寳鈔伍萬錠治第於
中都尋悉爲諸功臣魏鄂曹宋潁凉諸國公徹侯治
第皆極宏壯旣而謂和日本蕞爾夷而數爲侵盗我
不欲與之爭固我封戍而已卿雖老強爲朕一行於
是使和行視山東登萊淮楊吳越閩嶺濵海要害築
城凡數十民取一丁爲兵戍之和竣事而新第成和
率妻子陛辭賚黃金三百兩白金二千兩鈔三千錠
綵幣四十有副又賚其夫人黃金二百兩白金一千
兩鈔五百錠綵幣三十有副夫婦皆賜 璽書褒諭
其又眀年魏曹等六公還鄉賜皆如信公而夫人不
與焉自是和與諸公侯歳一朝京師朝必有宴賞及
道里費而諸公侯猶不時遣鎮各邊及將兵討伐獨
和以老不在行而 上愈愛之且安之其後入朝忽
病中風不能言 上聞即日幸其第撫視惋歎良久
遣還里疾小間 上使其子前軍都督僉事鼎迎至
都俾以安車入内殿與酣宴而出賚金帛御膳法酒
相屬最後復大朝疾寖劇不能興 上復令以安車
入内手摩撫其體與叙里閈舊及艱難勞勩和不能
對稽首而已 上爲之雪涕出藏鏹付有司爲營葬
地眀年卒年七十追封東甌王謚襄武和有五子長
即鼎前卒追封信世子餘三子亦前卒而少子醴積
伐至同知左軍都督府征五開道卒於軍有孫十一
人而弗及嗣六世孫紹宗 孝宗朝録功臣後爲南
京錦衣衞指揮使嘉靖中繼絶世封靈壁侯凡三歳
而卒佑賢嗣卒子世隆嗣領漕事者十餘年以勞加
少保太子太保
弇州外史曰以湯信公之戰伐其績何寥寥也一逗
撓一不利毗陵酒語至煩 廷訓而其後乃爵上公
贈真王便蕃之錫諸勛舊不敢望焉豈亦以綰寂布
衣之契故重耶顯融令終美哉乞骸一語基之矣夫
以絳侯勃之定策有社稷勲而煩人主詔乃怏快之
國彼其君臣俱失之也詩云旣眀且哲以保其身斯
信公謂矣外史又曰余嘗按行登萊海上及宦游吳
越間其父老歷歷指烽戍云湯信公功不劘滅哉微
信公吾其鯨鯢食矣嗟乎 高皇帝之善器使也
黔寧王沐英世家
沐英者鳳陽之定逺人父蚤亡育於母母復亡 上
起兵收而子之旣長温爽有姿槩機頴過人初與李
岐陽等俱冐國姓賜名文英差次皇從子文正數從
上征伐入侍帷幄晝夜勤勵目無迕視 上心器
之十八用爲帳前都尉從守鎮江居四歳擢廣武衞
親軍指揮使軍政脩飭加授昭勇大將軍以所部從
下福建擒平章陳友定有功歸其姓沐而单名之曰
英出填撫建寧三郡亡何擢鎮國將軍僉大都督府
事眀年進榮禄大夫同知大都督府事時都督不爲
階官而英特受 上心膂托佐李岐陽爲政益精眀
中宫尤愛重英恒語 上曰此兒吾子孫屏翰也久
之命乘傳繇陜西廵行諸路布 上恩惠事有不便
者輙更置而後聞且使練諸部兵以待眀年遂副寧
河王征西畨西渡黃河畧烏思藏耀兵至於崑崙轉
戰數千里俘虜士卒以萬計馬駝牛羊十倍之師還
而寧河王道卒英代將其衆還京師封西平侯進號
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勲柱國食禄二千五百石
賜鉄劵又眀年拜征西將軍窮追西畨降元萬戸乞
失加三樞宻副使舒朶兒只都烏都兒卒二萬餘雜
畜二十餘萬平朶甘納兒七站地數千里復率所部
蕩和林轉畧亦集乃渡黃河登賀蘭擒伏聽者得穹
廬所止渉流沙分兵四翼薄其營自率精騎衝中堅
大破之獲大帥國公脫火赤知院愛足覆其全部眀
年以所部從大將軍出古北口襲公主山寨掩四部
卒渡臚朐河獲知院李宣亡何以征南右副將軍同
潁川侯傅友德永昌侯藍玉下雲南繇辰沅出羅鬼
遂躪普安至白石江梁王把匝剌瓦爾宻遣其司徒
逹里麻選甲十萬來拒潁川侯欲濟師英以諸軍嚴
陣若渡者而奇兵潜從上游遶出賊後敵陣動大軍
乘而擊之勁戰自旦至晡蹀血震蕩英與潁川永昌
二侯多縱鐡騎橫貫而蹙之生縳逹里麻賊大潰僵
屍百里相屬直抵雲南悉收其金寳子女分狥諸郡
皆下獨大理猶爲元守英與永昌侯攻之其帥叚世
據龍尾關爲固英分一軍夜從間道登點蒼山襲其
背貭眀英麾騎亂流至關壯士被羽先登關破伏兵
從後夾擊擒叚世拔大理移兵取車里平緬不浹月
雲南郡邑悉平分省列衞戍簡置守令勸課農桑復
與潁川侯分道平東川烏蠻冦而夷兵叛者合圍雲
南守帥馮誠等告急英簡萬騎馳救之賊夜遁乘勝
急擊遂悉復曲靖永昌之失守者詔英留鎮雲南而
召潁川永昌二侯還潁川侯進封公英自如英鎮之
三歳而破平摩沙勒斬首千餘級亡何麓川宣慰思
倫發聚其衆來寇號三十萬英選卒三萬拒之甫對
壘使都督馮誠以輕騎三百壓而挑之賊以萬衆乘
二十象來戰誠一戰殺數百人獲一象而返英喜曰
賊不足平也眀日賊悉衆擁百象來闘象皆被甲負
戰樓四周若欄楯挾大竹爲筒於兩傍筒置短鎗十
餘以慓我英分卒爲三隊命都督誠爲前鋒都督寗
正將左都指揮湯昭將右各以火炮神機槍弩奮前
擊賊矢石齊發呼聲震天地象皆却走英督大軍乘
之賊遂大潰斬首三萬餘級俘萬人生獲四十七象
餘皆被矢如剌蝟以死賊帥刁斯郎等皆伏殪象背
群蠻震讋稽顙奉貢不敢復爲梗眀年復平東川破
走叛首阿資入朝錫宴於 奉天殿賚黃金二百兩
白金五千兩綵幣百襲鈔五千錠陛辭 上撫之曰
使我高枕而無南顧憂者爾也英歸鎮復大破阿資
衆走之使使以兵威折脅八百國并諸畨有重譯貢
者時 懿文皇太子薨英故嘗侍東宫有恩誼聞之
哭嘔血一日方坐堂皇理事忽中風卒計聞 上慟
哭輟朝命以喪歸賜葬都門外追封黔寧王謚昭靖
葢異數也有五子其一子早卒而三子逓鎮雲南而
少子昕尚太宗 公主爲駙馬都尉屢掌南京都督
府以壽考終惠襄侯春者英長子也年少有才武嗣
英侯繼填雲南嘗破擒叛人阿資卒年二十六無子
弟晟嗣 晟字景茂少疑重端慤寡言笑慍喜不形
於色而質頴敏讀書強記 高皇帝甚重之甫冠
即授後軍都督僉事亡何進左都督以勤慎稱旣嗣
侯即代爲雲南大帥時岷王之國雲南嘗與晟交惡
上貽書王謂晟少孤不練事毋深責之吾當别飭
晟然卒以王它故徙國楚獨晟自如 建文帝之自
焚也 文皇帝意其由地道以出或言匿晟所者
使使詗察無狀乃獲免麓川之宣慰使不能制其下
諸蠻逐之而擅其地晟以大兵討平之分其地爲孟
養木邦孟宻三府鎮沅威逺二州平涯潞江清甸大
侯者樂五長官司而歳徴其貢賦又於潞江之西置
騰衝千戸所以控之夷遂帖息八百國之長使其獷
帥以蠻衆來犯晟發兵使别將令逆擊之而自掎其
後至蒙自蠻退走追之獲其帥賜 璽書侑以金幣
文皇帝之四年安南之逆臣黎胡奃弑其君而戕
我使者 天子討之晟爲征夷左副將軍率雲南
諸衞所土漢兵由蒙自經野蒲斬木通道以入前鋒
奪猛烈棚華關隘賊散走造舟以濟師分遣所部據
澳沕寺沙舁舟夜出洮水歩騎夾之遂渡富良江與
征夷將軍新城侯輔兵合破多邦城柵繼擣其東西
二都及盤灘困收櫓江仙侣等賊悉蕩平之胡奃及
其父僞上皇季犛狼狽弃其衆獨携家屬及左右心
腹逺遁晟等窮追至日南州奇羅海口擒獲無遺得
郡四十八縣百八十六凱從入朝論功賜號顯忠輔
運推誠宣力武臣階特進榮禄大夫勲右柱國封黔
國公歳禄三千石子孫世世勿絶賜誥劵玉帶金幣
寳鈔旣大宴 上御製詩褒美之再宴於便殿還鎮
雲南無何胡奃之餘孽僞上皇簡定作亂命晟兼征
夷將軍討之不利於是英國公輔以征虜副將軍率
兵合而破之獲定等檻送京師伏誅召英國還僞王
陳季獷等尚未平晟連戰不能下輔復捕季獷等送
京師晟亦受賞白金三十斤寳鏹三萬錠綵幣三十
有副尋撫富州叛酋降之 仁宗即大位召還宴
勞賜金幣加太傅還鎮自是 宣英二帝嗣位賞亦
如之麓川思任發反侵畧騰衝南甸 詔諭之降不
從晟使都督方政等爲前鋒而大軍繼其後破平景
罕等寨斬首三千餘級獲象二十餘政恃勇以輕騎
前搏賊敗績死晟退師至金齒詔還鎮内慚懼得疾
至楚雄而卒或云懼伏毒也詔官爲治葬賜祭追封
定逺王謚忠敬晟應變非所長其戰數不利而
天子以絕逺且世將藉而隱焉滇人攝服晟父子威
信莊事之無異 人主毎片帋下土酋所具威儀出
郭迎迓盟而後啓之曰此令旨也歳時奉獻不絕晟
父子前後置圃墅田業三百六十吾日食其一可以
周歳珍寳金貝充牣庫藏幾敵天府後庭曵羅綺者
恒數百人役使閹奴亦可數十百而善事中貴多通
遺執政不絶亦能檢制其下晟有子斌斌尚幼嗣公
不能將其軍於是晟弟昂以都督同知佩印代鎮復
討麓川不利定西伯蔣貴等兵與合始平之昻得遷
爲左都督賜金幣加等卒贈定邊伯謚武襄斌嗣公
之十一年薨贈太傅謚榮康子琮幼不克嗣於是從
兄璘以才舉爲右都督代鎮卒弟瓉爲都督同知復
代鎮前後凡十五年而琮始嗣公又眀年始佩征南
將軍印爲鎮守嘗捕獲叛酋尋甸守安倘廣西守昻
前後平馬隆麗江劔川順寧羅雄等蠻臨安之昌眀
缺箐赤石崕羅羅大發兵討獲賊帥師五等累賜敕
褒奬加太子太傅嗣公凡三十二年而卒無子以都
督同知瓉之孫都指揮誠之子崑嗣朝議以崑爲西
平侯之裔孫當從侯爵而守臣争之謂南人知黔國
公不知有西平侯也侯之恐爲所輕崑十四歳而拜
公爵尋以征南將軍填守發兵平龜山竹箐蠻諭定
孟養孟宻之争寨者又合川貴二鎮兵平米魯亂再
擒師宗州賊張長受南安亂酋那代三賜 璽書獎
諭再益歳禄百石加太子太傅嗣公二十四年卒贈
太師謚莊襄子紹勲嗣公十六年而卒子朝輔嗣十
一年而薨父子皆加太子太傅贈太傅二子融鞏皆
甫襲而殤朝輔之弟朝弼當嗣虐其嫂且錮之不使
還南京於是上疏相訐久之始得襲佩印填守其滛
惡益甚且旅拒 王命 詔削其爵以子昌祚嗣且
代鎮而朝弼復欲殺其子逮至京錮于南京之故第
以幽死
弇州外史曰人言黔寧王爲 高帝外婦子非也
帝長於英十五年當英之生 帝方窶孤安從取
外遇哉英以慎靜饒兵畧爲 天子篳路籃縷以
開滇土晟武則不兢而德繼之世保赤社爲眀藩屏
夫豈一朝一夕之所致哉朝弼錮死昌祚嗣興法與
恩不相蔽眀德衷且逺矣
東平王世家
朱能字士弘鳳陽之定逺人父亮從 高皇帝起
兵積戰功至燕山中護衞副千戸早卒能生而魁奇
恠偉勇力異恒輩旣代父官爲 燕王所愛重嘗
從王北伐取元太尉朶兒不花覆其軍建文初 王
以強大見猜 天子使三司諸大吏謀逮之勢且
迫 王猶隱其事能與張玉丘福直入倡言曰大王
高皇帝親嫡子最長而賢武朝廷不察乃以吳
濞見擬今諸宄謀定矣即無論大王我曹亦安能坐
待葅醢也 王乃决而與能及張玉丘福謀因三司
入謝宴伏兵執之遂分率虎騎八百奪九門綏撫城
中外三日大定從 王攻薊州先登拔其城虜其將
都指揮馬宣等乘勝取遵化永平宻雲諸邑東畧地
抵灤河還從擊雄縣復先登入東門破長興侯耿秉
文之前鋒□千人追之至月漾橋虜其副帥都督楊
松潘忠等遂追殱餘衆於鄭州乘勝長驅至真定與
長興侯之大軍遇能挺丈八長矛圍二拱餘從敢死
士二十餘騎突入其陣瞋目大呼所嚮皆辟易 王
麾衆乘之遂破其陣斬獲數萬追奔至滹沱河敵餘
衆尚數萬人能復大呼馳而躪之遂潰生俘三千餘
盡死 王大悅賜書褒奬尋從援永平解其圍追敗
江隂侯吳高之卒二十餘萬復從定大寧僇其扞命
者挾壯士還而曹國公李景隆以五十萬衆攻北平
晝夜不息能從 王入援遇於鄭村埧力戰大敗之
進攻其營又敗之急擊景隆兵之營九門者城中亦
出兵夾擊敵遂潰去所遺軍資甲仗以巨萬計從畧
定廣昌蔚州大同敗其師而景隆悉鳩其亡散并未
傳者號百萬來攻王親拒之以能爲前鋒晨發而馳
午至白溝河摧其都指揮平安軍及申復大敗其軍
明日以左哨當敵前鋒復大敗之盡拔其寨柵窮追
至濟南復大敗之得其降卒萬人聞于 王悉縱使
歸復從下滄州先登由東門入鹵首六萬獲其總帥
徐凱進攻東昌與盛庸兵鏖勝負畧相當王以數千
騎突出敵後敵知其爲 王騎也悉衆圍之短兵接
幾不能出能奮力翼 王潰圍而入我大軍遂進戰
夾河能以奇兵爲軍鋒冦遂大敗盛庸兵又敗平安
兵于藁城追奔至真定戰東門斬首萬餘乘勝畧彰
德及定州掩水西寨已而敗敵將李文於德州遂克
東河進克東平搗汶上諸寨設伏敗平安之衆十萬
餘轉戰至小河 王兵不利與諸將議咸氣讋請班
師能獨進曰漢高帝與項王百戰百不利而竟奪項
王之天下今僅一不利耳而遽旋斾者何也且斾一
旋可復至此耶 王乃奮曰從余馬首而南言北者
斬遂縱兵深入至靈壁敵悉衆來戰能與丘福復先
登陷陣大破之虜平安及陳暉馬溥徐真等三十餘
將僵屍蔽原野降者數十萬人獲馬二萬疋進克泗
州渡淮敗盛庸兵遂取揚州渡江斬金川門闕而入
遂定京師 王即大位而能已前積功遷至都督僉
事矣第封能爲第二人遂授奉天靖難推誠宣力武
臣特進榮禄大夫右柱國封成國公爲左軍都督府
左都督歳禄二千五百石賜誥命鐡劵貂蟬冠朝服
玉帶兼金綵幣寳鈔皆與淇國公丘福同而幣殺其
二又眀年立皇太子能遂爲其太傅再加歳禄一千
石又眀年而安南黎氏弑其主且拒 皇命詔拜能
征夷將軍綂左右副將軍左右叅將及神機橫海驃
騎游擊五將軍兵八十餘萬徃討之 上親禡旗於
龍江宴餞能等旣抵廣西而能病癘以兵属副將軍
新城侯輔而卒 上時已覩星象而恠之謂侍臣曰
西師其有憂乎朱能智足辦也意者北人不習暑耳
俄而訃聞 上震悼輟朝五日諸公侯宿將入慰
上爲洒泣曰輔吾成大業者能也且其心行當逺到
胡以止此言已益酸楚左右皆泣莫能仰視親爲文
祭之辭甚哀官爲治葬追封東平王謚武烈能卒時
年僅三十有七又四年而有淇國公福臚陶河之敗
淇國公福者丘氏亦鳳陽人 高帝時積戰功爲
燕王護衞百戸有膂力戇朴勇鷙不甚暁文義而
善撫士卒得其心燕師之初起與千戸朱能俱爲
王所慿倚其摹畫志計不能如張玉而敢力戰深入
過之毎勝敵諸將爭前效鹵獲而福後王每歎曰丘
將軍功我自知之京師平福已累擢至中軍都督僉
事矣大封賞功臣第福爲首賜號奉天靖難推誠宣
力武臣階特進榮禄大夫勲爲右柱國爵爲淇國公
職爲中軍左都督歳禄二千五百石當是時曹國公
李景隆以降臣位福上福意弗悅也景隆尋坐嫌長
繫福益快而是時 世子當立爲東宫漢王高煦
數將兵從 上征伐有功以爲類我而最被寵者獨
趙王高燧意未决福武人與高煦善而欲立之中貴
人黃儼江保與駙馬都尉李讓等窺 上指隂主高
燧 世子憂之甚頼 仁孝皇后内主而 上念世
嫡皇孫材謀之學士解縉始得立而福首爲太子太
師明年加歳禄一千石時北虜本雅失里殺我使臣
給事中郭驥 上大怒發精騎十萬拜福征虜大將
軍率左右副將軍武城侯王聰同安侯火真叅將靖
安侯王忠安平侯李逺等討之福先驅至大漠遇虜
前鋒以輕騎千餘摧敗之遂前進武城安平二侯諌
曰虜非真敗也伏以誘我且後兵尚未集如何福怒
而按劔曰豎子沮衆耶唯余馬首違者斬前薄臚胊
河虜騎益衆福顧勢不敵乃使同安侯前爲質同安
侯者故胡騎帥也旣行而福率帳下士從後將襲虜
虜覺遂張左右翼而圍福等皆殺之因急擊其後軍
亡脫者所失亡數萬 上聞之大怒以福愎諌失策
藉其家發海南而傾天下兵北伐凡三駕而卒莫能
滅虜後毎言及福輙切齒至洪熈攺元福當從死事
例牽復而以善高煦故郄不復録其子孫遂爲海南
人福長於能二十六歳死時年六十七能卒之眀年
而子勇嗣 上憐能之爲靖難首功夭且死事幸及
其壯而將之勇長身頳面虬鬚戟張見者皆目屬而
中實恇怯亡它技顧頗折節禮士大夫以是負儒將
聲歴掌都督府 上北征使佐 仁宗監國頗見
禮重久之始從北征將右掖兵宣德初從平漢庻人
復從征沙漠所部頗有斬獲第功加太子太保時
上以太師英國公張輔位望尊重不欲使掌六師而
命勇代之勇亦初自強振刷有生彩其後則漸怠且
不免有所朘削望實俱損而以善事中貴人故得久
其位握兵符者凡二十餘年嘗與諸將軍分道出擊
朶顏諸虜勇由喜峰口襲敗之富裕川又追及於熱
水鹵其人畜數百千而還言者猶謂非計得不償失
而中貴人王振隱之進太保虜也先大舉犯宣府
上親討之以勇爲大帥時中貴人振擅權 上春秋
幼冲進止悉委焉毎呼勇受事長跪惴惴惟謹六師
駐土木而虜來轉逼詔勇與西寧侯宋瑛駙馬都尉
井源等騎卒四萬逆擊之俱敗死車駕遂蒙塵時兵
部尚書于謙等叅論勇罪奪其封久之始予子儀嗣
歳禄僅千石至 上由南城返正曲赦諸失事者王
振復官賜祠而賜勇祭如例以衣冠葬復追封平隂
王謚武愍儀字廷垣器宇凝重 英宗旣返正見
而器之謂曰平隂王有子矣自是有所任使皆稱久
之命提督南京守備掌中軍都督府者凡三十四年
加太子太傅以老成靜謐稱卒年七十贈特進右柱
國太師謚莊襄子輔嗣嘗婁掌都督府加太子太傅
守備南京召還以平胡將軍率師扞虜虜退還京師
卒贈太傅謚恭僖子麒嗣使承天卒於道無子介弟
鳳嗣提督南京守備兼掌中軍都督府以疾卒子希
忠甫二十一而嗣公美咨容善舉止沈靜不苟爲
世宗所器重數更委任掌右軍都督府再掌後軍提
督十二團營及五軍營兵馬一爲都護將軍屢充
皇天后土及 皇后貴妃 皇大子親王冊禮使入
直無逸殿應制撰草再加經筵及監脩 國史代郊
天者三十有九方澤者二十有九其官自太子太傅
以至太傅再加兼太子太師最後進太師其録蔭子
弟爲錦衣指揮千戸三人其加禄奉至七百餘石賜
肩輿入内府乘馬玉帶蟒繡麟袍其賚予金幣雜綵
□翿寳器甲仗之類不可勝紀卒年五十八追封定
襄王謚恭靖其弟希孝以兄蔭得官積官亦至太保
兼太子太傅卒贈太傅謚忠僖其嗣希忠公者時泰
不半歳而卒子應禎嗣後以例奪王
弇州外史曰靖難之初起稱首功者獨淇公福成公
能而已然 天子親爲大將毎戰必在行而二公
者雖計畫血戰之績多然曷能一仗旄節出號行罰
哉受脤南北爲大將帥能薨於師 天寵蒞被福敗
而殞坐違節制寧唯弗旌罰乃及嗣平隂失律乘輿
震躓寵以真王毋廢世祀覆敗同軌賞罰殊執嗟乎
君猶天也天之未定誰能議之曷不曰何以章軌後
世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二終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三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史傳
定興宣平二王世家
張輔字文弼其先河南之祥符人父曰玉驍勇善戰
多智筴其仕而當元之末季積討賊功遷至知樞宻
院元帝亡與其主遁於沙漠洪武乙丑始自拔來歸
高帝異其材氣俾以禆校從征卜漁海子哈唎哈之
宼以功授濟南衞副千戸又從破平虜粉紅帖木兒
畧地抵延川而還遷安慶衞指揮僉事明年從楚王
征永順散毛諸洞又明年逐北虜之侵邊者至鴉寒
山而還調燕山左護衞癸酉敗虜於黒松甲戌從征
野人諸夷鹵獲多進都指揮同知遂爲覇府元僚燕
王寄之若左右手靖難師起玉首佐謀畫奪北平九
門三日議師所出咸欲南玉曰爲我肘腋患者薊也
必滅薊而後可以安意南遂輕兵圍薊薊守馬宣出
戰執而殺之并擒其將毛某送北平移兵取遵化夜
從敢死士坎墉而登守將拒戰復破斬之遂畧宻雲
至永平皆致其精甲以益師還率所部從王南下進
覆其衆獲二將長興侯耿秉文以二十萬軍真定王
請单騎覘之還謂秉文不能訓其衆且有敗氣急擊
勿失諸將猶以兵力不相當難之玉曰彼衆而囂我
銳而整胡不相當也 王顧玉而笑謂必從若吾倚
若一人足辦遂前薄真定大敗其軍諸徹侯名將皆
就縛斬首虜三萬級獲馬二萬疋復從王敗安陸侯
吳傑軍輕騎馳救永平走江隂侯吳高辰抵大寧鼓
之午凌其堞斬大帥朱鑑復致其精甲益師還救北
平突騎徃返若風雨遂大破曹景隆之衆北平圍解
復從攻廣昌蔚州進圍大同皆下之時諜報曹國公
收散卒及後軍未傳者號百萬且至矣 王與諸將
謀之玉復進計曰兵貴神速請急徃白溝河以逸待
之可勝也 王悅悉師而徃至白溝之三日而景隆
來戰玉以麾下馳之挫其鋒大軍乘而大破之殺僇
數十萬追擊至濟南圍其城不下還取滄州獲其將
徐凱進攻東昌與歷城侯之師遇而鏖 王率數千
騎繞出敵後敵聚而圍之數十迎 王死戰得解玉
不知 王所在突入其陣大戰手殺數十百人玉亦
中創而没王收兵不見玉哭之慟謂諸將勝負兵家
常事不足計所恨艱難之際失我良股肱耳復哽咽
不已諸將皆泣不能仰視遂以其兵屬輔輔時從玉
軍中器宇偉壯顧盻有威容旣居輔喪墨衰飲泣從
事進攻東平搗汶上轉戰靈壁入泗州取揚州渡江
定 京師論功封奉天靖難推誠宣力武臣榮禄大
夫柱國信安伯食禄一千石予誥劵世襲而追封玉
爲特進右柱國榮國公謚忠顯居二歳 上謂功臣
淇公福成公能等曰吾於功臣次第封矣亦復有所
恨乎二公頓首言臣等皆以微勞冐上賞亡所復恨
獨張玉不死臣等安敢獨封公而玉之子輔頗自積
戰功今者尚稱伯位諸徹侯下語未旣而 上曰吾
固恨之因進封輔新城侯歳禄千五百石世襲攺給
誥劵又明年而安南叛臣黎季犛詭姓名胡一元而
名其子曰奃挾詐弑其主且叛命 上怒拜成國公
爲征夷將軍綂大兵八十萬征之 上察知輔沈雄
有膽力諸老將皆不如遂拔爲右副將軍與左副將
軍西平侯晟佐成公而率豐城侯李彬等十八將軍
兵部尚書劉儁賛軍事刑部尚書黃福大理卿陳洽
等給餽餉凡兩月而次龍州成國公病輔代總其師
亡何成國公薨輔遂進師發慿祥度坡壘關禡纛前
驅至隘留關走其衆三萬遂度關檄季犛父子二十
罪深入抵鷄陵關諜傍有伏卒發兵搜之悉遁進次
富良江北嘉林縣别將由芹站西道至北江府新福
縣諜知左副將軍以雲南兵至白鶴遂遣驃騎將軍
朱榮徃會之輔用法嚴所至皆整謐秋毫無犯交人
感悅其三帶州守帥鄧原等來降以賊情實告謂賊
有東西都及三輔郡皆籍富良江而固其北岸爲土
城城與柵連凡數十餘所南岸悉國中舟艦列於江
外設捍木護之其僞東都守備頗嚴宻列象陳柵内
兩江士民悉發號七百萬勝兵者不能十一欲以老
我師輔遂移軍三帶州招市江口伐木造舟以進師
上知成國公薨即命輔爲征夷將軍而諭之曰昔
者開平王遇春北討卒於軍而岐陽王文忠代之遂
鼓諸將滅此殘虜將軍努力毋使岐陽獨専羙前代
也輔乃遣驃騎朱榮擊賊於嘉陵江北大破之輔等
行視諸城獨多邦最大可駐軍而特高峻下設重濠
濠外復爲坎坎外皆蒺藜而士馬甚盛輔乃懸重賞
募死士爲雲梯夜蠓附而上賊於城中列象陣以闘
輔夙具繪獅蒙馬而衝之象皆股栗退走矢石齊發
呼聲動天地賊大潰遂進兵擣西都季犛急焚其宫
室倉卒遁入海分兵破生厥潭舎二江之援卒於是
三江路宣江酒江諸州邑皆望風皈命輔自注江渚
進兵悉薄其諸寨獲首虜三萬七千三百九十餘賊
别將胡杜聚舟中盤灘口輔使降人陣封襲敗之追
奔至悶海口盡獲其舟遂畧定諒江東潮等大破季
犛兵於魯江獲大艦百餘斬其虜首萬級溺水死者
以萬計還兵救鹹子關大破之於富良江斬其大將
以下數萬人江水爲赤乘勝長驅至黃江抵悶海口
季犛父子夜遁輔自率歩騎至茶龍舟師乘漲亦集
季犛父子走乂安遣都督栁升以舟師追之輔與西
平侯循舉厥江進至自南州奇羅海口獲季犛及次
子衞國王澄於海口山復獲僞主蒼及梁國王芮等
將相大臣檻送京師盡平其地府州四十八縣一百
八十戸三百十二萬象馬牛羊舟粮器物無筭行求
故王陳氏之後不得遂以其地爲交阯布政司設衞
十一府十七治之輔振旅還京師論功進封稱英國
公歳禄三千石子孫世世承襲賜誥劵冠服玉帶
上宴之奉天殿製詩歌以賜之褒稱甚至眀年季犛
之黨蕳定復叛僣號大越攺元興慶黔國公晟討之
敗績 上乃復命輔帥師會晟致討時有陳季獷者
起兵以應蕳定而自號陳王後與旋相推重定稱上
皇季獷稱大越皇攺號曰重光勢強甚輔首破其喝
門江柵進平廣威州走其將軍黃臣釗等大兵出鹹
子關破賊於江鹵斬以萬計窮追之抵太平海口大
破其酋帥鄧景異鹵斬甚衆走景異而季獷使使來
告系故陳王後興滅繼絶唯上國圖之輔怒曰嚮者
廣求陳王後不應而今乃稱陳王後者詐也且若已
反矣即真陳王亦僇不赦梟使者首以狥麾兵由福
城江轉入神投海窮追之於美良縣山中獲蕳定及
僞將相陳希葛等檻送京師伏誅復破賊支黨僞王
阮師檜等二萬餘盡覆其衆 上召輔旋師時季獷
鄧景異等竄海島猶未獲也乘輔之歸即嘯衆復反
使使乞降 上授以布政使叅政僞若欵者而蠶食
鄰境自廣且不已於是季獷與景異稱皇號大虞
上乃復命輔討之大破賊於常月江俘斬數萬復破
賊黨黎等俘斬亦如之再破之於神投海生獲大將
陳磊等千餘人遂進逼土黃縣賊少保潘季祐以其
衆竄可雷山遣子僚請降輔承制赦之俾以按察副
使領乂安府事於是賊諸將帥守令皆請降尋與黔
國公合兵於順州與賊阮帥者大戰於愛子江岸輔
策馬先進薄其左軍破之都督朱廣等復破其右軍
遂盡獲其戰象并列將五十六人鄧景異以其腹心
路暹蠻昆柵輔追之羅蒙江身越險捫蘿而上抵其
柵景異復遁至叱蒲捺破其南岸柵飛矢連中其脇
遂擒之盡獲其餘黨景異創甚不欲行磔之函首京
師季獷以其家屬走依南靈土守阮茶彚輔師追之
則以前走老撾遂斬茶彚以狥輔遣都指揮師祐以
兵追之老撾懼請縳季獷以獻旣而匿之遂克其三
關縱兵大搜於蒙冊南麽之地生縶季獷及其妻妾
子女復遂得其身僞相國驩王季揝及姊僞公主諸
大將阮帥等無一遺者悉檻送京師磔於市輔與黔
國公攺建濵夷之地曰升蕐思義四州悉官其降將
増置衞所振旅朝京師賜白金三十斤寳鈔二萬錠
文綺五十襲尋以征夷將軍填交阯輔用兵持重有
逺畧於賞罰必信貴將黃中恃功違節度詰之不遜
即手刅之梟於轅門諸將股栗莫敢仰視復有叛冦
陳同湖與清化磊江蠻合而作亂輔皆捕誅自是終
輔任惕息莫敢竊發矣 上率六軍北討召輔前後
領左掖兵而進止機宜皆宻取輔决最後窮追絶大
漠無虜 上與諸將計所嚮輔奮請曰願假臣萬騎
騎給一月粮必爲 陛下殱此虜 上壯之曰休矣
吾不欲久勞師師旋至榆木川而不豫遂崩召輔受
遺命諸軍悉受節度時輔有女弟爲 皇貴妃而女
復侍 東宫 仁宗即位冊爲敬妃進輔太師掌
中軍都督府両賜輔羊二百羫酒五百瓿白粲千斛
時大行喪服滿禮部尚書吕震請釋從吉而朝楊士
奇止之不獲蹇義具二議以請朝 上素冠麻衣出
見群臣獨英公輔與士奇等三學士如 上服 上
召士奇等慰諭之曰吾始見震疏心疑之士奇沮而
後决張輔武臣而禮依之何六卿之不若輔也以輔
知經筵事監脩 文廟實録亡何 仁宗崩
章皇帝即位知經筵監脩 昭廟實録亦如之頒賞
金幣爲群臣冠漢王高煦將反樂安心憚輔而使所
親信人枚青入約爲内應事成裂數郡而王之輔即
執以獻 上鞠之得其實而會樂安之鄉人李御史
亦來告變 上謀討之謂輔曰機事一以付卿輔對
曰高煦外武而内怯無能爲也願假臣輕騎二萬星
馳爲 陛下縳之來 上曰倚卿一人足辦第 朕
初即位少欲以威服天下耳及漢平賜予優渥刑部
奏决重囚命輔同五都督府九卿審於朝以枉者五
十六人 上詔讞而釋之囚之有審自輔始也輔威
名轉盛而久握兵 上乃解其柄使朝夕與蹇義夏
原吉楊士奇楊榮朝夕叅論治理賜 璽書褒諭以
古三公之職望之進階特進光禄大夫勲左柱國賚
白金百両繡麟衣一襲銀鞍馬一匹無何免常朝俾
以朔望入侍歳時寵錫有加宴會腆洽正綂初仍知
經筵監脩實録凡三被賚如宣德時加號翊運佐理
而久之中貴人王振握内秉張甚於群臣無所不凌
侮獨禮重輔輔亦折節待之正綂己巳振挾 天
子北禦虜也先強輔行然不使預軍政輔老矣嘿嘿
不敢言從至土木死於難時年七十二追封定興王
謚忠烈輔有二子其仲子懋九歳而襲輔爵久之憲
廟閱騎射於西苑懋三發連中賜宴賚金帶白金五
十兩寳鈔萬緡遂掌中軍都督府提督五軍營加太
子太傅再加太傅 孝宗初知經筵事監脩
憲宗實録録成進太師兼太子太師賜如前攺掌後
軍都督府提督十二團營再加特進光禄大夫左柱
國 武宗初復知經筵事監脩 孝宗實録録
成賜如初以老乞解兵柄賜 璽書褒美白金文綺
寳鈔朝朔望懋爲公者六十六年爲太師者二十五
年握兵柄者四十年再知經筵監脩 國史 十主
恩榮宴郊祀 宗廟多遣代行富侈爲東第冠後庭
數百人皆曵羅綺以老病終壽七十五贈河寧王謚
恭靖而生平無它秇能以敦重善爲儀而已萬曆中
例奪王爵子欽嗣未幾卒子崙嗣崙卒子溶嗣溶長
八尺而恇弱治軍府多所乾没數被論奪嘉靖中以
與奉冊禮加太子太保萬曆初知經筵監脩 世穆
二廟實録 穆廟録先成加少保太子太傅久之
世廟録成加少傅卒年七十餘子元功嗣
弇州外史曰玉始事故元位掌武自拔歸 眀積伐
而冠覇僚復識 龍潜之運佐之誼雖不足其畧可
稱也輔之雄武宏筭信威荒徼儋爵九命冠秩三台
赫赫具瞻者三十餘年而不能抗握憲之豎身膏草
野夫豈耄昏使然抑亦居不賞之地筴固宜爾嗟乎
數也誰能違之不然懋遵何德而貴富壽考令終顯
融至此也
宣平王朱永者字景昌河南之夏邑人其先日明以
戍卒隷北平至子真而從 文皇帝起義積功至
中都留守司指揮僉事父謙調邊戍與虜接角闘戰
者三十餘年自守備至叅將副總兵遂爲鎮朔將軍
總兵於宣府其官自都指揮至左都督再以戰功封
奉天翊衞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禄大夫柱國撫寧
伯歳禄千石予鐡劵是時定襄伯郭登帥大同而謙
帥宣府功名畧相埒然謙勇畧文采皆不及登而獲
老牖下以功名終贈撫寧侯謚武襄永偉軀貌舉止
顧盻有威容虜之挾 上皇而過宣府也謙出竭脾
腉下有所獻金帛器物酒炙之類使永進之 上皇
數目屬焉景泰中永得嗣謙爵奉朝請 上皇自南
城復覩永而識之曰是子侯也非宣府食我於門者
耶永謝不敢即日召侍左右有所詢問輙率意以對
不爲浮餙徃徃稱旨上雖貴重中貴人吉祥大將亨
而内疑厭之以心腹寄永永亦慎重不洩分領大營
禁兵凡車駕游幸必挾永從所賜蟒繡玉帶廐馬寳
刀玉斚 上尊金幣鎧甲弓矢不可勝計 上崩以
屬 皇太子曰諸侯伯中獨永習兵可任大事俾率
兵治裕陵方中總神機營兼領三千營兵馬掌右軍
都督府事詔脩景泰時制攺神機營曰十二團營益
以諸道操卒永復總之而領三千營如故時定襄伯
登久填甘肅永上疏請召之歸與共事或曰定襄宿
將也然子已久在事能爲之下乎永曰吾知治
天子軍需材耳吾安知下於是物情漸歸永以爲有
古范爕父子風荆湘大盗劉千斤石和尚等作亂永
以靖虜將軍總兩京湖廣江西四川諸路兵討之尚
書白圭監其軍至則永病寒不任戰而石和尚已降
尚書圭破其衆永病已始縱兵搜巢穴斬首鹵薄九
百餘俘千斤等又敗之於古路山捕執千斤子聦等
百餘曹藉其符印貲仗萬計餘寇以不時發分兵勦
之獲級至萬餘遂進封撫寧侯増禄歳百二十石北
虜□如恩蘭寇掠大同永復以平胡將軍大出兵拒
之虜退走進號如父謙而加佐理字并階勲追封及
三代虜阿羅寇延綏永以平虜將軍與左都御史王
越擊之擒斬首虜數多鹵馬牛羊甲械以萬計降
敕即軍中予世侯留填三邊它虜復屯柳榆莊諸處
出没爲患永復與戰敗之克獲多賜金幣良厚永疏
欲盡論諸將士功於是兵部言永等二年之間所獲
賊十一人斬首二百五十七而我軍之戰没者六百
六十四其勝負雅不相當顧以功遷者一千六百三
十人賞者一萬六千七百人矣而今又欲益遷三千
一百二十人於格太隃濫詔乃弗予尋入侍經筵再
録塞上功加太子太保官一子錦衣衞百戸歳益禄
六十石時永與王越厚相結而出入中貴人汪直門
遼東廵撫陳鉞報建州虜結三衞入寇爲邊患請討
之王越知虜弱易勝也計必永出討而直監其軍已
得叅帥焉而直新入廵撫鉞賂重謀之永攺越命以
授鉞遂大發兵破其營五百餘所焚廬舎二千餘區
斬首捕虜以千計馬牛羊十三永進封號保國公直
鉞皆大有遷賞越以是大恨永與汪直然不敢與直
異而更媚之會虜攻延綏永遂爲平虜大將軍與越
直合兵出塞越偵知虜營在威寧海子乃復與直謀
使永將大兵從中道發而身從汪直將輕騎皆選人
各二馬從它徑掩威寧虜破之盡俘其衆而永道迂
遠所費軍食巨萬馬死者以千計而其至延綏虜已
悉餘衆遁去一無所獲於是越以文臣得封伯直蔭
錫踰等而永無功自如始大愧悔事直逾謹而與越
合不敢持異矣尋積前後功賜階特進光禄大夫右
柱國加太子太傅歳益禄三百石予鐡劵追封及三
代復以大將軍出征虜亦思焉於大同海東山等處
破之擒虜酋數斬首百二十獲駞馬牛羊數二千甲
仗三之賜世公爵再予誥劵復爲鎮朔大將軍總大
同宣府兵北禦虜還加太子太師永前後凡八佩大
將印入綂六軍盡護徹侯將最名用法嚴持重有威
望而制敵設奇要不能如王越中貴人直少年慓銳
喜功名旣挾 上寵開邊釁然所至多不負敗大要
直恃永永恃王越耳而兵部尚書陳鉞旣以建州之
役中直心直亦怙之有閹而優者阿丑嘗於 上曲
宴爲中貴武狀者挾雙斧狼蹌而前人問之曰我汪
太監也已左右顧其手曰吾惟仗此兩鉞耳而永時
有所役兵治私第阿丑復裝爲楚歌者曰吾張子房
能一歌而散楚兵六千人曰吾聞之楚兵八千人何
以六千曰其二千在保國公府作役耳 上爲之一
笑永懼而罷役出其兵會直與司禮諸大閹交惡而
其所援東厰太監尚銘背之發其奸私并發與王越
交通狀俱貶竄而是時適各與永小鬩見顏色永亦
自有内主弗與敗 上崩弘治初復被命典治茂陵
方中工完進太師攺領後軍都督府其督諸營兵如
故自是邊徼稀警急師不復出矣永與其婦弟英國
公張懋俱爲太師懋領經筵監脩國史所典司多文
事而永總六師於勛臣肺腑無三朝有大禮歳時迭
爲班首時人榮之以久疾卒追封宣平王初謚武襄
以同父謙謚辭攺武毅子暉當嗣公而當事者難之
曰永功固不當公也而暉頗有奥援詔特予襲一輩
暉長身美髯器宇凝重寡言笑以其類父永也而才
之又多從出塞外受方畧其拜爵則已垂五十矣凡
三歳而領神機營卒又二載兼領三千營掌右軍都
督府事虜犯延綏平江伯陳銳出禦之坐撓徴抵罪
暉遂爲征虜大將軍與太監苖逵右都御史琳討之
大將軍印最重不易當而暉繼永而佩盡護諸將人
以爲榮兵出塞擣虜會大雪虜前已驚走不相格而
是時苖逵以倖故要暉上疏以捷聞賜報捷人鈔千
貫優詔奬勵班師遣中官貴人齎羊酒迎勞於路
上特御奉天門見之且下兵部第封賞給事御史言
所得虜首三級故敕三道馬四百二十牛六十羊八
十器械二千五百而已而報功乃一萬有餘暉等相
率爲誣罔請罪之上難苖逵弗聽然自是賞亦薄又
二歳進領十二團營兵馬其三千營務如故監治
孝肅太皇太后山陵别建饗廟眀年復出拒虜於宣
府大同復有斬獲班師中貴人迎勞如初加太保侍
經筵武宗即阼充 皇后納徴正使後先賜蟒衣玉
帶繡春刀及它器物甚厚以疾請解營府久之卒年
六十四贈太傅子麒不得嗣公仍爲撫寧侯數領軍
府以征蠻將軍出填兩廣與總督右都御史姚鏌破
平田州僇叛酋岑猛加太子太保増歳禄猛之黨衆
叛以不時宣敕歸奉朝諸久之復起掌軍府卒子岳
嗣亦掌軍府以平蠻將軍填湖廣召還卒
弇州外史曰永爲將能持重其馭軍亦嚴整有法然
未嘗有掲社橫草之績而遭世承平爲國虎臣者垂
四十年位元台爵上公所共事者敗而擿誅不及殁
而贈王子孫徹侯世世勿絶是遵何德哉嗟乎開國
之視靖難其巨小尚不可同年而語以視宣平何霄
壤也士大夫不能覩久遠徃徃駭新建寧遠而忽宣
平輩良可唾矣
故帥滁陽王傳
滁陽王郭子興者其先曹州人也父曰郭公善日者
言以其術游濠之定遠多奇中定遠人信之業稍饒
矣而尚未娶里中富翁某有女而瞽郭公爲推其支
干曰是命當貴翁笑曰以瞽故未有歸何貴爲郭公
乃請曰不鄙庸陋能見婿否翁許之遂委禽焉自瞽
女之歸郭公而術益售槖日益盈遂大買田宅爲定
遠富人有三子一女而子興其仲也郭公死而三子
俱精積箸隃於郭公時至傾邑而屬元季政昏弛其
人思亂訛言大興子興忽心動遂大出其槖椎牛酒
散錢帛結納豪勇至正之壬辰羣盗蝟起淮南北子
興從里中少年數千人襲濠州據之異軍蒼頭畢會
而 高帝自皇覺寺不能安其業獨身仗劔趨濠
爲門者所止以爲間諜將聞之子興而害之子興適
行廵驟見大驚異其貌解縛與語更奇之置帳下俾
長十夫且引與謀事時元兵數來討子興驍勇善戰
每出則 高帝從傍翼衞跳盪無前斬首捕生過
當於是 高帝日益重而宿州人馬公者嘗避讐
定遠與子興爲刎頸交從之濠而病將死唯一女以
托子興曰爲我擇所歸子興拊之如己女一日謂其
妻張夫人曰吾部曲不爲少而所見無如朱某者必
且貴馬氏女亦當貴遂女之是爲 孝慈高皇后時
同據濠者孫德崖等四人與子興而五俱自稱元帥
不相下四人者戅而粗日事鹵畧無逺志子興意輕
之直欲凌其上咸恨而合謀挫子興毎公會輙以昧
爽徃子興後至與語多不酬子興怒拂衣歸德崖等
乃共决之自是多稱疾不與會 高帝乘間說曰
彼日益合矣而我益孤不已權將它徃於是子興乃
勉強出會未幾而徐之敗將彭早住趙均用各以其
餘衆來德崖等納焉以其故盗魁有名也而争推之
更出其下早住頗有權畧子興畧心伏之與相善而
薄均用德崖等乃得間之均用曰郭某目中有彭將
軍耳不復有將軍也均用曰唯所處之於是德崖謀
乘子興出簒而縛之置於德崖寨 高帝適行剽
他部歸或謂事叵測宜匿近郊以觀其變曰郭公吾
生父也其可緩乎亟馳至家問知其爲德崖縳曰唯
彭公力能得之率子興之二子馳以語早住早住怒
曰我在誰敢魚肉而公介而與偕至德崖寨破械出
之則膚撓矣已而元兵大至圍濠急乃解讐合力拒
守凢五閱月始解去早住稱魯淮王均用稱永義王
而子興等爲元帥如故乃使 高帝行收兵得七
百餘人自益復使 高帝以三百人徃誘刼定逺
張家堡得壯士三千人遂以三千人襲元張知院橫
澗山寨走之收其兵二萬 高帝以其兵攻下滁
州遂守之彭趙使使邀 高帝移兵守盱泗謝弗
徃亡何二人爭權而閧其部曲乘而闘多創死彭亦
中流矢死獨趙均用存因倂彭故部曲而衘子興子
興勢危甚 高帝乃行金賂均用所親信使說之
曰背德不祥公昔困於彭城南趨濠使郭公閉壁不
相納肉虜手矣得濠而據其上更欲害之不祥孰大
焉且郭公易圖耳其别部之在滁者兵勢重可慮也
均用悟乃縱子興率其兵萬人入滁而 高帝所
部已三萬餘士壯而整子興大悅悉收其兵已有讒
高帝者謂且欲自王子興遂絀 高帝權奪
其左右用事者使夷於它將諸捉生游徼危任乃委
之 高帝益自力每戰輙有功然不好剽掠無所
獻子興益不懌 高后知之乃悉其資裝賂張夫人
張夫人悅謂子興曰公知所以得至此乎趙王股掌
公畏朱某而舎之今舎朱某奚托也子興悟乃稍信
用 高帝子興以名號微欲都滁自王 高帝
曰滁固未易都亦未易王也夫滁山城也不可以進
取亟稱王元且萃而攻我子興爲之寢會滁饑子興
與諸將謀所向 高帝曰獨和順可圖耳然當以
計取之爲子興畫策使其將張天保選精兵三千爲
元服裝以四槖駞載物僞若行賞者將而前以襲和
陽而耿再成以綘衣兵萬人繼之眀日天祐兵從别
道蓐食稍後而再成兵先至薄城元平章也先帖木
兒閉門爲飛橋繾卒出戰綘衣兵大敗走元師追之
暮還而卒遇天祐精兵戰不利天祐麾其衆奪門入
遂取和陽元師潰 高帝復收綘衣兵得三千餘
人前與天祐等合大敗元援師於北門已復敗其太
子秃堅兵十萬人和陽之守遂固亡何濠故帥孫德
崖饑以其衆就食於和陽 高帝納之子興以德
崖之見納也怒而來視師德崖謂 高帝曰若翁
來吾且他徃 帝乃使宻報子興使爲備而身徃見
德崖曰何去之速德崖曰若翁恨我深矣難與共事
高帝曰不敢強也雖然願公毋先而留部署不
然後軍必爭德崖乃如 高帝指而 高帝方
出餞德崖軍中故人二十里而報軍亂遂爲其衆所
留則德崖亦已見執於子興鎻其項而與之飲酒矣
子興聞 高帝被留大驚如失左右手别使所親
信爲質使贖 高帝歸與德崖盟而縱之子興性
剛急實欲甘心德崖以 高帝故強縱之旣失之
悒悒不樂遂發病死子興死時兵不能當 高帝
十之三而其存者皆已歸心 高帝孫德崖聞而
欲來有其衆時 帝别將與元確戰不能救子興之
子某懼而使張天祐請降於僞宋主韓林兒天祐還
致林兒命以郭某爲都元帥天祐爲右副元帥
高帝爲左副元帥時猶尚右故也 高帝怒不受
而畧巢湖兵破蠻子海牙渡江取太平擁衆數十萬
三子顧纍然北面焉其長者與天祐從攻集慶路戰
死次子陷於賊死少者以失職謀爲不利死或曰皆
高帝意也子興遂絶有一女爲 帝貴妃生蜀
豫谷諸王 高帝旣有天下居恒念非子興何以
有今日且彼之不克遂王號以我故阻即位之元年
追封滁陽王有司建祠滁州以中牢祀歳歳不絕十
六年 詔太常丞張來儀爲之碑
弇州外史曰來儀於辭多避少遂不得稱信史云故
因 國史而叙次之如右豪傑之興必有所慿籍然
未有如滁陽王者識真龍於豫且之網而活之且假
以雲雨焉非子而子非女而女 高帝之有天下
則誰力也物無兩大中道而殂顧胤斬 聖代雖血
食世世不絕焉足當報哉焉足當報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四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史傳
韓宋頴三國公傳
李善長者濠之定遠人少有志計讀書粗持文墨而
以筴事稱里中事推爲祭酒元末劇盗起汝潁間淮
南北俱大震善長欲從雄未果而會
高帝爲濠帥子興大校以計得元横澗山兵二萬餘
畧滁陽善長被書生服道謁
上問其爲里中長者禮之與語取天下大計合遂收
以爲掌書記而從容謂之曰若知群雄之所以敗乎
曰不知也
上曰大帥與諸校不能相肺腑而中藉持牘者爲關
通顧往往市權而行怨使下不得上心上不得□力
以至敗皮之不存毛又安傅哉且夫今持牘之得存
者誰也善長頓首曰命之矣尋遷爲叅謀自是益專
精朝夕爲
上謀筴諸將有來歸者善長與語察其材言之
上復爲
上布欵誠皆使得自安而中有以事力相羯羠者委
曲爲調護俾不至齟齬善長聲稱聞子興時子興中
流言内疑
上稍稍奪其兵又欲奪善長善長謝弗肯往上曰主
帥吾父也而安得辭善長固謝弗肯往子興亦不復
强也尋子興死
上代總其兵填和陽而元衆猶盛王子秃堅樞宻絆
住等分營相侵軼上屢破之時出復雞籠山寨留少
兵佐善長曰敵至謹自保而已
上悉俘取其寨歸而元諜知和陽守兵少亟來襲善
長設伏大敗之捷聞
上大恱曰誰謂而厪厪握算令執戈者屈矣因欲謀
渡江善長曰我兵衆而食少舟檝不備不足以爭江
左利姑小竢之而巢湖將俞通海廖永安等以舟師
萬餘粮數萬石請降善長乃說
上曰天賛我也渡江此其時矣旣破蠻子海牙兵長
驅汎牛渚拔采石遂乘勝取太平
上之發采石也與善長謀置
榜諭士卒有虜畧者必斬太平下卽懸之五父逵肅
然無敢犯
上稱太平興國翼大元帥以善長爲元帥府都事亡
何從克建康東取鎭江先日
上徉怒諸當行者以不能戢下欲悉置之法善長力
救廼解鎭江下民不知有兵善長乃與諸將謀奉
上爲呉國公置江南行中書省上以右丞相領省事
而善長拜叅議與宋思顔李夢庚郭景祥陶安等俱
爲省僚而軍機進止章程賞罰十九取善長處分
上益禮任之凢師行善長必留守轉調兵餉無乏陳
友諒旣克我江州約張士誠夾攻我
上與善長謀使持友諒所知康茂才書誘之來許内
應而伏兵欲取之善長曰方患之何爲更誘之
上曰友諒躁而果雖與張士誠約不能待也小緩則
士誠合而我兩受敵矣友諒果至遂大敗其衆殱焉
攺樞宻院爲大都督府善長兼領其府司馬進中書
省叅知政事時平章左右丞皆有兵行善長以叅政
寔長省事
高帝之克江州兩平洪都援安豐討廬州下武昌善
長皆居守將吏帖服居民安堵尋奉
上爲呉王超拜善長右相國時猶仍元制尚右故僞
漢平善長等稱賀列上彭蠡死事將臣丁普郎等三
十五人祀於康郎山復祀平章趙德勝等十四人於
洪都始善長請搉兩淮鹽立茶法旣復制錢法於洪
都設三局湖廣開鉄冶定魚稅諸利孔雖若煩悉而
裁取有衷民不以爲困而國用益饒
上與諸將計討張士誠善長請緩之
上不聽語見徐逹傅善長乃力請
上卽帝位曰殿下提三尺劍不階尺土而成大業比
肩之孽剗削且盡不以兹時正位號何以慰海内心
上曰吾居恒咲陳友諒甫得一隅而黃屋左纛卒以
畀我若棄屣我安能復効之令後人咲也天命果在
我自有時毋庸汲汲大將軍逹已破平士誠
上猶以善長有轉餉勞召見戟門封宣國公賚賜如
大將軍更百官制始尚左
上從容謂群臣吾以布衣起兵時李相國里居最宻
邇徐相國及它大將遠不過百里寧自望貴今者頼
諸公力一旦而舉天下大半雖然中原未平焦勞之
日豈能坐守一方而忘遠慮乎於是善長與大將軍
謀北伐及狥東南諸州郡
上之初渡江頗用重典一日謂善長法有連坐三條
不已甚乎善長因請除之旣而命與御史中丞劉基
等悉裁定律令成賞賚有差善長乃復率群臣勸進
凢三表乃許以卽位儀上之
上御新宫告於
上帝皇祗稱帝賜英賢爲臣之輔盖歸德善長逹等
旣卽位禮畢奉四代考妣爲帝躬上冊寶於太廟尋
立妃馬氏爲
皇后封
皇太子諸王善長皆充大禮始攺中書左丞相善長
請縁元舊以皇太子領中書令
上不許曰元氏胡也事不師古何足法且令吾子尊
師傅習經傳通古今識逹事宜他日軍國機務皆令
啓聞何中書令也於是議置東宫官属以善長兼太
子少師授銀青榮祿大夫上柱國錄軍國重事餘如
故已率禮官進議郊社宗廟禮上幸汴梁善長居守
者三月一切聽便宜行事尋奏定六部尚書以下官
制議官民喪服三師朝賀東宫儀朝臣大小服色俸
賜天下嶽瀆神祇名號封建藩國功臣爵賞事無鉅
細悉委善長俾謀之中丞基右丞楊憲而行之命監
纂元史史成賞賚有差時大將軍方與副將軍遇春
等將兵大者定中原小者亦取閩越州郡善長居中
雍容無所見績然上自知之三年大封賞謂善長雖
鮮汗馬勞然事朕年久給足軍食其功甚大因進封
韓國公授開國輔運推誠守正文臣特進光祿大夫
左柱國太師叅軍國事歲禄四千石子孫世世勿絶
賜鐡劵仍免二死子免一死告辭謂東征西伐日不
暇給爾獨守國轉運粮儲供給器仗未嘗缺乏剸繁
治劇和輯軍民各靡怨謡昔漢有蕭何比之於爾未
必過也賚文綺帛百匹時大將軍逹爲元功位猶在
善長下善長雖寛博有器畧然意忌不能專平叅議
李飮氷楊希聖恣而稍侵善長權善長按其罪奏黜
之又與中丞基爭法而訽基不自安請告歸
上所寵任者張昶楊憲汪廣洋胡惟庸昶憲以事誅
廣洋亦數譴而善長事寄如故旣貴冨極意稍溢而
勌
上始微厭之明年引疾乞解任賜臨濠地若干頃佃
戸稱是復爲置守冢百五十守仗士二十家與魏公
等隃年病良已命督吏士建臨濠宫殿旣數月
上念善長行役久以牢醴茗粲賜之復謂善長臨濠
吾豐沛地數苦流移蕪萊不治今徙江南冨民十有
四萬田其地公爲我經畧毋使失所自是留臨濠者
數年
上推恩擢善長弟存義爲太僕丞二子伸佐皆爲群
牧所官尋以長女臨安公主歸其子祺拜駙馬都尉
初定婚禮公主修婦道甚俻光寵赫奕時人豔稱之
居一月而御史大夫汪廣洋陳寧疏糺太師善長自
子祺尚主狎寵自恣
陛下病不視朝幾及旬而不知問候駙馬都尉祺六
日不朝宣至前殿又不施禮大不敬請付所司論法
善長父子免冠請罪
上赦之又踰月而特勑追數善長過削其祿歲一千
八百石善長自是意忽忽不自得尋起與曹國公文
忠議軍國凢中書省大都督府□史臺有大事悉聽
裁審而後奏行督南郊圜丘工洪武十三年御史中
丞凃節告左承相胡惟庸等反狀
上親臨鞫獄具謂惟庸嘗以女兄妻善長弟存義子
佑相表裏爲威福其定遠故里苐水中忽生石筍水
溢數尺三世塚皆夜有光怪燭天而數以事見督上
遂起邪謀誘吉安侯陸仲亨平凉候費聚使出招士
馬爲外應間與存義謀始圖之善長善長大驚曰爾
言何爲者寧欲盡滅九族耶存義懼不敢應居旬日
惟庸復謂存義苟事成盡捐淮西地王太師以語善
長善長心動乃歎息起曰吾老矣惟爾等所爲又旬
日惟庸謂善長延之東西嚮坐屏左右欵語良久人
不得聞但遥見頷首而已惟庸自是與倭通俾以精
兵寓貢舶挾詐害上而掠庫兵入海
上乃賜惟庸與御史大夫陳寧死時費聚已前死群
臣請併誅善長與吉安侯
上謂吾年二十七而識善長於兵間善長年四十一
所言多合遂命掌簿書賛計畫爲功臣爵以上公女
女其子陸仲亨年十七父母兄弟俱亡以一升麥藏
草間朕見而呼之曰來遂從朕長育以功封侯此吾
微時股肱腹心其勿問遂止誅存義併赦佑時左大
夫陳寧伏法死右大夫安然罷歸復命善長理臺事
其歲
天壽節善長率群臣請朝賀不許再請乃許遣征南
將軍下滇南議自善長已賀平滇南又預議文臣贈
封蔭叙例復請老而祺亦自以能有所任使洪武之
二十一年肅清逆黨榜列勲臣猶前善長又二年所
善長年七十七矣耄不能檢飭其下嘗欲營第宅從
信國公和假衞卒三百人役和探得
上旨攘臂曰太師敢擅發兵耶宻以聞而復有謂坐
惟庸株累當徙邊者皆豪而善長私之數以給其親
上惡之會有言星變其占當移大臣於是御史上書
論劾善長上復爲捕存義之子佑伸置獄具謂惟庸
初爲寧國令善長薦之超爲太常少卿以黃金三百
兩謝及惟庸反謀定善長遣家奴耿子忠等四十人
從皆厚得其金帛而惟庸復以西域古劍白玉壺玉
刻交龍蟠桃杯酬善長群臣奏請誅善長不許仍手
詔慰諭之召詣
奉天門與語開創艱難爲流涕至右順門謂群臣太
師老矣吾欲曲宥佑伸死以慰太師心群臣固言善
長反狀明甚三尺法非陛下所得私
上曰法如是柰何善長大慟曰臣誠負
陛下恩無靣目見群臣歸而自經死佑伸及吉安侯
皆坐棄市特赦諸子弗誅以禮葬善長卹其家都尉
祺後數年卒有二子以公主推恩芳爲留守中衞指
揮次茂旗手衞鎮撫後罷世襲善長死之明年而御
史解縉代虞部郎中王國用爲稱寃言善長與
陛下同心出萬死以取天下勲臣第一生封公死封
王男尚公主親戚拜官人臣之分極矣冨貴無復加
矣籍令欲自圖不軌未可知而今謂其欲佐胡惟庸
者則大謬不然夫人情愛其子必甚於兄弟之子安
享萬全之冨貴者必不僥倖萬一之冨貴善長於胡
惟庸則猶子耳於
陛下則親子女也使善長佐胡惟庸成不過勲臣第
一而已矣太師國公封王而已矣尚主納妃而已矣
寧復有加於今日且善長豈不知天下之不可倖取
取天下之百危當元之季欲爲此者何限莫不身爲
虀粉覆宗絶祀能保首領者幾何人哉善長胡乃身
見之而以衰倦之年身蹈之也凢爲此者必有深讐
激變大不得已父子之間或至相挾以求脫禍今善
長之子祺俻
陛下骨肉之親無纎芥之嫌何苦而忽爲此若謂天
象大臣當災則尤不可天下聞之孰不解體臣亦知
善長已死言之無益所願
陛下作戒將來耳上雖不能用亦不罪也
賛曰
高帝神武所斷决皆自臆而善長奉行之卽善長功
胡能比蕭鄼侯哉爵爲上公位至太師贈王之約同
於帶礪其班先徐武寧恩數百劉文成而中不恧人
亦不異議者
帝固有以心知之也人臣無將將必誅身從逆而再
屈法以寛之必不得己而聽其自盡以禮葬卹
帝之恩德不亦深厚加諸公萬萬哉雖然其初獄抑
何瞹眜少證也隱之十年而後發發之後一獄辭視
初十年而加詳者寧能使善長瞑也嗟乎王國用之
疏可味也已
馮勝者初名國勝更名宗異最後名勝其先世繇泗
徙光州再徙濠之定遠遂爲定遠人父文質有三子
長曰國用季曰勝皆驍勇饒智畧國用貌都雅動止
舉舉而勝長軀偉靣磊落慷慨生時黒氣滿舍若煙
霧經日不散里中異之淮南兵大起國用與勝從惡
少年數百人立砦以自固属
高帝以兵畧地至妙山國用舍衆來謁
上顧國用儒服謂曰若書生耶試爲我計安出國用
曰建康龍蟠虎踞帝王都會自古記之幸而近我其
帥懦弱不任兵宜急擊下其城踞以號召四方事倣
仁義勿貪子女玉帛若群豎子者天下不難定也
上大恱曰此吾心也遂召致左右俾預進止機宜當
李善長亞而有所攻戰輙擐甲直前奮擊時國用已
進勝
上尤愛異之兄弟俱俻宿衞從克滁州三汊河之戰
國用手獲其帥與勝偕攻和之板門寨先豋又敗雞
籠山冦
上謀渡江國用與李善長請待舟楫而後濟會得巢
湖水寨兵遂賛
上拔采石取太平上大破陳也先兵盡覆其衆獲之
赦也先與盟挿血而嘔國用曰其人必叛叛形見矣
也先果叛而爲其下所殺子兆先復擁大衆據方山
與中丞蠻子海牙分水陸而軍以相救衆各數十萬
國用等從攻破海牙已大破降兆先盡得其衆
上選降卒之驍勇者五百人爲宿衞獨國用與勝擐
甲侍帳中
上寢息自如五百人皆感服
上卽以属國用勝將而攻金陵先豋復從取鎮江俱
授萬戸復從取寧國定泰興宜興俱進大元帥國用
尋擢帳前親兵都指揮使專侍謀議從征金華進平
紹興功最多属疾卒
上親臨奠哭之慟賜葬江寧贈郢國公明年勝代爲
都指揮使陳友諒陷太平進逼我龍灣
上禦之大戰於石灰山未决勝率宿衞士直擣其中
堅遂大破之溺死者數萬俘七千人窮追至采石復
敗之遂復太平師旋再從
上討友諒掩其安慶水兵長驅至江州友諒倉皇走
武昌江州平進親軍都護張士誠以兵圍安豐承相
劉福通請救
上帥師援之福通已敗見殺安豐且下勝從解其圍
第功多遷同知樞宻院事從下武昌克廬州走元將
左君弼移兵取江西諸郡復同相國逹平章常遇春
合兵下淮東尋以勝圍高郵下之語見逹世家尋取
淮安安豐從討張士誠下呉興破執其將吕珍遂進
圍蘇州踰八月始破之論功次平章遇春進銀青榮
祿大夫都督府右都督尋從大將軍北討下徐宿青
兖濟南凢得郡國十餘立皇太子以功臣俻宫宷勝
領詹事俄坐小法奪一官爲都督同知總諸衞兵取
樂安守將俞勝遁獲其將右丞别部兵溯黄河會取
汴梁河南二郡西趣潼關其將張德欽等來逆戰大
敗之遂奪潼關守焉復西下華州旋師汴梁謁
上於行在
上慰勞之拜征虜右副將軍命守汴梁還從大將軍
逹下山西從武渉取懷慶踰太行克碗子城取澤州
遂取潞州轉戰平陽敗其左丞田保保徐伯昌於絳
州獲之平陽絳州平
制詔右副將軍勝居遇春下偏將軍湯和居勝下偏
將軍楊璟居和下渡河發陜西取鳯翔李思齊走臨
洮獲其大將薛平章等遂度隴克鞏昌降其摠帥汪
靈真保進兵逼臨洮還從大將軍攻圍慶陽執叛將
張良臣全陜平前是
上諭逹大軍已下慶陽右副將軍權鎭之節制諸路
兵馬而大將軍與偏將軍和先還京議功賞逹遂還
逹還之五十餘日而勝亦至
上責之曰將軍不奉詔耶吾欲將軍外遏虜内塡撫
關内所寄豈淺鮮而一旦弁髦之何也勝頓首請死
上以其功高弗忍下吏至定賞頗列其事金幣不能
當大將軍半俄復爲右都督再以征虜右副將軍同
大將軍出西安擣定西大破王保保之師鹵其士馬
數萬王保保卽擴廓帖木兒也分兵自秦州南一百
八渡狥畧陽禽元平章蔡琳遂入沔州又遣别將由
鳯翔入連雲棧合攻興元克之蜀地大震移兵平西
薄征哨極於西北凱還論功授開國輔運推誠宣力
武臣特進榮祿大夫右柱國同叅軍國事封宋國公
食祿三千石賜劵予告以勝兄弟親同骨肉痛切肢
體又謂勝十餘年間内則除肘腋之患外則建爪牙
之功平定中原佐成混一所以稱揚甚至賜文綺帛
八十疋明年宋公勝按陜西脩城隍簡士馬又明年
大發兵出塞勝以征西將軍率五萬騎由西路出金
蘭取甘肅以疑虜且分其勢勝至蘭州遣右副將軍
傅友德以驍騎五千爲前鋒連戰敗虜遂定甘肅進
至亦集乃路降其守將小顔帖木兒次别篤山口岐
王朶兒只班走獲其平章長加奴等及馬駞牛羊十
餘萬時大將軍逹兵不利左副將軍文忠所失得相
當獨勝以捷聞而有言其匿私虜槖駞馬者賞不行
自是連以將軍印練兵臨清北平繼往大同復自大
同討元殘冦散不剌等還鎭陜西攺河南冊其女爲
周王橚妃夫人何氏卒於京
上賜璽書慰籍加餐夫人身後吾已任之卽欲南從
容委事於偏將而後行與議葬畢復之鎭董建周王
宫府成民不告勞大將軍北討虜也兒不花以征虜
將軍練兵河南待發數賜書慰勉時大將軍逹左副
將軍文忠皆前卒而元承相納合出擁大衆由金山
數窺伺爲邊患上乃拜宋公勝征虜大將軍頴國公
友德永昌侯藍玉左右副將軍率叅將南庸侯趙庸
等以歩騎二十萬乘之鄭國公常茂曹國公李景隆
申國公鄧鎭并子侯等皆從軍上復遣故所獲納哈
出部將乃剌吾奉璽書諭之降勝等至通州諜虜有
屯慶州者遣永昌侯玉以輕騎乘大雪掩之殺其平
章朶來大獲士馬而還勝出松亭分築大寧寛河等
四城遂駐大寧踰兩月留兵五萬守大寧以全師壓
金山哈剌出見喇吾固而驚曰爾尚在乎乃剌吾頗
爲述
上恩徳且示以冨貴納哈出喜卽遣其左丞探馬赤
等至勝軍獻馬且窺虗實勝己隃金山至女直苦屯
降納哈出之將慶國公觀童初納哈出分其衆爲四
一曰榆林一曰養鵝莊一曰龍安一曰秃河其人畜
輜重冨於元主不肯預朝會召之亦不往勝大軍直
前逼納哈出度不敵乃因乃剌吾請降勝使藍玉以
輕兵往受之納哈出覘知明兵盛乃指天嘖嘖曰不
復與我有此衆矣遂率數百騎詣玉約降玉大喜出
酒與飮甚洽納哈出别酌所携酎醻玉玉讓之先納
哈出卽先飮復酌醻玉玉解衣衣之曰請衣此而後
飮納口出讓弗肯衣玉亦持弗飮久之納哈出取酒
澆地顧其下咄咄語鄭國公茂者勝子壻也時在坐
勇而疎勝故欲兒子畜之茂不受且迫欲自見而其
部將趙指揮解胡語謂茂此且欲遁也茂遽前搏之
納哈出驚起欲就馬茂拔佩刀砍之傷臂不得去都
督耿忠遂以兵擁納哈出馳而見勝其將士妻子凢
十餘萬在松花河者聞而驚潰勝遣降將觀童往諭
之亦降凢四萬騎并得其各愛馬所部凢二十餘萬
羊馬驢駞車服至百餘里勝以禮宴待納哈出令耿
忠與同寢食遣使奏捷罪狀鄭國公班師次亦迷河
獲遺車四萬五千輛馬數千疋傷痍及老弱二萬四
千餘
上聞大恱使使諭勝等所以勞賜納哈出玉帶龍衣
及其部曲金幣無算械鄭公茂至京會有言勝娶虜
妃及受良馬無算者又失其殿都督濮英三千騎而
茂亦自陳所以搏納哈出故且訐勝過
上乃命收大將軍印□還京命歸鳯陽里第奉朝請
而諸將士亦無封賞者茂削爵安置嶺右勝自是不
復將大兵有所任使如調東昌等處胡騎下雲南按
行永寧戍僉山西平陽諸郡邑兵大同屯牧還卽上
事仍奉朝請久之加太子太師時列勲臣望重者八
人勝仍居第三賞賜黃金至三百兩白金二千兩鈔
萬錠
上春秋高多所猜忌而勝號爲雄勇又時時失
上意洪武二十八年暴卒諸子皆不得封而國用之
子誠積戰功雲南累官至中軍都督府左都督
賛曰馮國用不死其在韓公岐陽伯仲乎勝有大將
材積戰功久而其中不能無欲且又時時見驁桀焉
能免乎金山之役璽書凢三下以中山開平二王爲
喻始而勉之中而戒之終而愧焉雖然勝功大罪不
能相掩讁廢可也嫌死不可也不王可也不侯不可
也今世知六王不知六王之爲韓宋二公而後不王
者作李善長馮勝傳
傅友德者宿州人也少驍勇多力擊剌騎射冠絶一
時元季避亂頴州碭山中爲大盗李喜喜所得從破
山東焚燒上都宫闕躝關隴轉剽入蜀常爲軍鋒冠
李喜喜敗歸明玉珍玉珍疑之不能用走武昌從陳
友諒爲别將忽忽無所展聞
高帝舟師伐江州而歎曰此吾主也以所部謁見於
小孤山
上奇之俾爲别將属常遇春從援安豐掠廬州還從
逆擊陳友諒於鄱陽湖友德操輕舟盪其鋒身被數
創戰益力手殺數百人復與諸將徼之禁江口友諒
死師旋第功最復從
上親征圍武昌城東南有高冠山下瞰城中
上顧諸將誰能奪此山者賞友德卽率萬人先豋一
鼓而奪之流矢中頰鏃出腦後復洞脇不爲沮武昌
平超授雄武衞指揮使復從徐逹下廬州西取夷陵
畧衡州襄陽安陸俱取之與元守兵戰身被九創破
擒其將任亮還師淮東克秦州進逼淮安破張士誠
援兵於馬驢港獲戰艘千復大破元將竹貞於安豐
所過焚其積聚
上卽呉王之元年而友德守彭城而王保保之大將
李二來冦勢張甚友德度兵寡不敵詗其衆方肆掠
率歩騎二千自吕梁渡直趣擊之李二有驍將曰韓
乙者出戰友德单騎奮槊剌之墜馬師乘而進遂敗
之友德度賊且復至開城門陣於野使皆卧槍以待
聞鼓卽起李二果盛兵至輕我師寡競而囂友德鼓
之士騰躍搏賊遂敗之縛李二以獻
上大恱召友德還建康進江淮行省叅政命以麾盖
鼓吹送歸第翌日復命中書叅議李飮氷楊希聖携
音聲伎人一部就友德飮飮氷等裸而酣
上怒皆黥之而喻友德曰若擐甲胄出百死一懽之
固當而彼士人何爲者吾不而咎也明年大將北征
上所褒勉不四五人而獨謂叅政友德與右丞薛顯
勇畧冠諸軍可授之選鋒當一靣復召喻友德曰漢
高帝角項羽而彭越别從山東始汝其努力友德遂
從大將軍破沂州斬其將王宣下青州元承相也速
率數萬騎來爭大將軍設伏友德以輕騎五百爲誘
師敵追至伏而廻師擊之伏盡發也速敗走遂取萊
陽明年從取東昌棣州樂安復從克汴梁河南及收
諸山寨復從渡河取衞輝彰德遂東取廣東臨清滄
德進克元都以精騎偵邏古北諸隘掩其殘卒獲馬
千六百疋牛羊八千頭車二百五十輛畧大同而還
從狥保定中山眞定皆下畧平定州遂克太原王保
保自保安以大衆來援兵未交萬騎突至友德帥死
士五百拒却之因與大將軍謀夜伏兵掩其營王保
保乗驏馬以十八騎走友德追至土門關弗及盡獲
其士馬四萬餘復敗賀宗哲於石州擊走四大王逐
竹貞至宣府敗脫列伯友德功最多復從大將軍西
入關走張思道於鹿臺逼臨洮降其大帥李思齊大
將軍圍慶陽友德以驍騎扼其走路慶陽下關陜悉
平預賜白金文綺從上典又明年復從大將軍擣定
西大破王保保收其士馬輜重移兵伐蜀友德領前
鋒出秦州奪畧陽關虜其平章蔡琳遂入沔分兵繇
鳯翔入連雲棧合攻漢中克之以饋運不繼還軍西
安蜀將呉友仁謀復漢中兵大至守臣告急友德以
精騎三千攻斗山寨夜令人人持十炬列山上蜀兵
驚遁凱旋大封功臣授開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榮
祿大夫柱國潁川侯食祿千五百石尋進同知大都
督府事是歲冬議伐蜀征西將軍湯和副將軍廖永
忠由瞿塘以舟師趣重慶友德爲征虜副將軍由秦
隴以歩騎趣成都旣受命
上復宻諭友德謂蜀人聞我西伐必悉其精銳東守
瞿塘北阻金牛以抗我師若出其意外直擣階文門
戸旣隳腹心自潰兵貴神速不在巧遲勉之友德疾
馳之陜集諸軍揚聲出金牛而潜使人覘階文守禦
果单弱因引兵出陳倉█援巖谷晝夜兼行抵階州
守將丁世珍倉皇拒戰擊走之階州下遂趨文州蜀
人斷白龍江橋自固友德督兵修橋以渡拔五里關
遂拔文州渡白水江所至皆不戰而潰進拔綿州漢
水漲乃伐山造百艦而以木牌數千書克階文綿州
日月投漢水順流而下郡邑見之皆解體艦成遂渡
圍漢州其承相戴壽太尉呉友仁等撤瞿塘之守兵
以援漢州至則友德已大破其守將向大亨兵謂將
士曰援師至不憂也破大亨奪其膽矣親督勁兵迎
擊大破戴壽壽走遂拔漢州進圍成都壽等出戰以
巨象載甲士前列友德勒强弩挾火器衝之象皆却
走壽兵躝藉死者亡數而會副將軍永忠得木牌書
率所部直前破扼江渚進逼重慶其僞主明昇降壽
等聞之乃藉府庫倉廪反縛詣軍門得士馬三萬分
兵狥州邑之未下者克保寧執呉友仁送京師
上大恱曰潁川侯友德冐越險阻首克階文破綿漢
成都保寧諸郡功最大賜白金二百五十兩文綺二
十表裏人猶以爲薄未厭云是時故誠意伯劉基上
平蜀頌
上不自居推勞諸將臣别爲文首褒揚友德而永忠
次之征西將軍不與焉明年副征西將軍馮勝由西
路出金蘭友德先率驍勇五千騎馳趣西京遇元將
失剌門突戰敗之至永昌又敗其將朶兒只巴獲馬
牛羊十餘萬進畧甘肅手射殺平章不花降太尉瑣
納兒等獲馬萬疋至瓜沙州破其守將獲金印三馬
牛羊二萬是時師出三道獨友德獲全勝而以主將
勝坐小法不被賞踰年大軍復出鴈門西北廵長城
外友德爲前鋒虜聞之絶漠徙去追獲其平章鄧孛
羅帖木兒等還軍塡平北上疏言便宜五事其一謂
漕粟須轉般至長蘆則河間之卒運而抵通州北平
之卒運之入省永平之民自雅洪橋陸而運北平者
道頗逺爲通清河淶水故道便其二流民越境爲邊
患不淺宜招撫安輯給以種具復三年便其三古北
等隘舊以民守一夫應役二夫給之費夥而不收實
効宜發兵千人代之戍便其四關外新附丁口貧宜
給衣粮厚卹之便其五北平郡歲供億大軍久宜有
以紓之便上報曰將軍言是其下所司悉從將軍尋
召還扈皇太子諸王講武荆山下與諸徹侯俱増歲
祿千石同中山侯和發兵駐延安以俻伯顔帖木兒
僞請和上乃陽召和還而留友德以誘之伯顔帖木
兒果入冦友徳設伏縱擊大破之獲其士馬輜重無
算其衆縛以降
上將下雲南命友德廵行川蜀永寧雅播等處修城
郭繕關梁因兵威撫納金筑普定等諸土夷皆納欵
還獻馬五百疋
上别選内廐良馬十五疋賜之虜見皃不花冦邊復
以征虜右副將軍從大將逹出塞抵北黃河夜覆其
灰山寨獲士馬以千計洪武之十四年命友德爲征
南將軍率左副將軍藍玉右副將軍沐英諸徹侯大
將騎歩三十萬討雲南軍行
上親餞之龍江而命之曰朕不能親至其地然嘗覽
輿圖狥彼地豪傑而得其阨塞取之之計當自永寧
先遣驍將别將一軍向烏撒大軍繼自辰沅入普定
分據要害乃進兵曲靖彼所必守地下曲靖三將軍
以一軍趣烏撒應永寧之師大軍直擣雲南彼此牽
制破之必矣下雲南大理必次下餘郡邑部落可撫
而有也友德并急傳二十日而至湖廣分遣都督胡
海洋等選精卒五萬由永寧趣烏撒而自率大軍由
辰沅取貴州道進攻普定克羅鬼犵狫諸苖望風降
至普安復攻下之遂進兵曲靖梁王把匝剌瓦爾宻
遣其司徒逹里麻來拒戰友德用右副將軍英筴勒
兵至白石江與相拒揚聲欲渡而别遣將以精卒數
千潜從下流掩其背衆亂友德乃麾衆畢渡悉師薄
之右副將軍馳鐡騎擣其中堅下流之師表裏合擊
遂大破擒逹里麻俘其衆以萬計友德縱之歸農讙
聲聞逺邇友德遂自率衆數萬搗烏撒而遣兩將軍
趣雲南梁王走死雲南平兩將軍遣徹侯曹震等分
道狥雲南友德兵已抵烏撒欲通胡海洋兵循格孤
山而南諸蠻皆遁遂城烏撒工甫集蠻復大至友德
故持重不戰以老之士踴躍思奮乃前爲陣蠻麋集
友德鼓士騰赴遂大破其衆斬首三千餘級蠻遁遂
城烏撒得七星關以通畢節又克可渡河於是東川
烏蒙芒部俱請降威楚曲靖中慶徴江武定及諸路
亦降左副將軍藍玉等復進兵下大理虜其帥叚世
分兵取鶴慶畧麗江蕩金齒俄而烏撒諸蠻復叛友
德討之斬首三萬餘獲馬牛羊十餘萬縱兵搜山谷
亡脫者其强首靄翠亦降雲南悉平時
上前後下璽書友德等凢數十懸斷萬里外委曲中
窽友德等所以奉行不敢爽諸因土俗定租賦興學
校瘞戰骨廣屯田遠邇畏恱以是遂大定乃
詔友德玉等還京而右副將軍英以數萬衆留塡之
友德入見所以宴勞有加進封潁國公食祿歲三千
石予告及鐡劵子孫世襲錫錦綺帛二十表裏鈔百
錠再賜米千五百石以皇女歸其子忠尋以征虜左
副將軍同大將軍勝北襲虜將納哈出於金山盡降
其衆大將軍以譴召歸留友德撫降虜尋亦召還率
辰沅貴州諸衞兵討平廣西之韃靼反者東川蠻復
叛據烏蠻山道路友德服以征南將軍率諸軍往討
之且討越州之叛酋阿資道築平夷千戸所進擊阿
資破之斬首千餘級阿資請降遂平平越諸叛苖詔
還軍駐沅州尋召還京爲征虜前將軍率副將軍趙
庸曹興王弼孫恪等赴北平練卒從燕王出古北口
襲元太尉乃兒不花承相咬住等降之悉收其部落
駝馬輜重
詔友德以諸降將還朝尋命援信國公和例還鄉賜
黃金三百兩白金二千兩鈔三千錠文綺三十匹綾
十疋加賜鈔五百錠給兵百二十人爲衞再以征虜
將軍率定遠侯王弼武定侯郭英等於淮北山東北
平諸属衞選練精卒俻邊賜白金二百兩鈔二百錠
尋從燕王捕諸畨將阿失里等復命同宋公勝凉公
玉往陜西練將士未久召還嘗請懷遠田千畆
上曰爾不聞公儀休事耶祿賜不薄矣而復侵民利
何居友德慚而退復出理山西諸衞兵已副宋國公
總山西河南兵馬屯田公侯在事者悉聽節制還進
兼太子太師尋復與宋公勝往北平山西俻邊聽宋
燕二王節制自藍玉敗友德與宋公相繼暴卒子孫
不得襲封云
賛曰友德之顯以敢力戰也然十□□失身冐百死
而無一足稱及其遇
真主虎變龍從刅不虗下筴不虗畫以至列通侯進
上公嗚呼天哉當時持重善將將無如中山王至喑
嗚跳盪獨開平王而友德差次之稱二虎將開平死
大封之後友德始益展而有方靣勲取巴蜀定滇笮
其曄曄盖庶幾中山矣後友德公者爲凉公藍玉其
戰功亞友德至
上寵任之友德弗如也然卒以謀反死
藍玉者鳯陽定遠人開平王之婦弟也長身頳靣有
勇畧從開平王之麾下毎戰先豋陷陣所當無前開
平王數稱於
高帝帝亦以王故寵異之初授管軍鎭撫進武德衞
千戸攺親軍千戸累轉武德衞指揮使皆自積戰功
超爲都督僉事十一年同西平侯沐英討西畨擒其
酋癭脖子鹵斬以千計獲馬二萬餘疋牛羊十餘萬
還封永昌侯久之以征南左副將軍同潁川侯討雲
南轉戰平之事見潁川侯傳増祿五百石再以征虜
右副將軍同宋國公襲金山納哈出降之併降其衆
十餘萬遂卽軍中拜征虜大將軍代宋國公踰年諜
虜主脫古思帖木兒在捕兒海率勁騎十餘萬自慶
州間道襲之用定遠侯王弼謀戒諸軍皆穴地而爨
毋使見烟火距其營八十里遂直前薄之虜方整衆
北行不虞我軍至大驚其太尉蠻子輕來逆破而僇
之衆遂潰皆請降虜主與其太子天保奴承相失烈
門知院捏怯等數十騎遁去玉遣精騎追之不及獲
其次子地保努后妃宫主百三十餘人呉王朶兒只
等將相官校三千人男女七萬七千餘口馬四萬七
千疋駞四千八百頭牛羊一餘萬車二千餘輛并得
其傳國璽寳玉金印聚其鎧仗而焚之復破降其太
師哈剌章獲將士萬五千八百人馬駞四萬八千餘
疋捷聞
上大恱使使齎敕諭玉比之衞青李靖玉傲而淫私
元主后事露后自縊死凱旋
上特賜玉白金二千兩鈔一千錠文綺五十匹然猶
靣責數之擬封梁國公嚄唶且久乃攺封凉國公而
鐫其過於鐡劵尋討平散毛峒擒土酋剌惹等萬餘
人置大水田千戸所進平施南忠建二宣撫司叛蠻
還増歲祿五百石賜鈔千錠尋詔還鄉錫金帛給兵
如潁國公尋與魏曹二公措置陜西邊事至蘭州墜
馬微傷
上手詔慰勞之比於中山開平二王尋召還賜米千
五百石復出理蘭州莊浪等七衞兵玉追捕逃冦祁
者孫遂畧西畨罕東之地玉兵入罕東欲大掠畨衆
皆遠遁而會蜀故降將月魯帖木兒反使玉移師討
之至則禆將瞿能等已大破其衆月魯帖木兒走栢
興玉以計誘縛其父子送京師斬之而盡降其餘黨
便宜請増設諸衞且請籍民人爲兵
上報設諸衞而不許籍民遂班師定東宫官属玉兼
太子太傅意不樂居宋潁二公下詬曰我乃不堪太
師耶玉故恃
上寵多蓄莊奴假子數千人常占東昌民田民訟之
御史爲置獄玉執御史笞而逐之度喜峯關關吏以
夜不時納玉大怒縱兵毁關入
上聞之不善也玉□有奏請不盡聽退而謂所親
上疑我矣遂謀反爲錦衣指揮蔣瓛所告獄具磔於
市夷三族榜其狀示天下玉之誅徹侯功臣文武大
吏以至偏禆將卒坐黨謀死者可二萬人勝友德用
材武且名位極雖不入蜚語亦皆不良死又四年而
上崩燕師稱靖難宿將皆盡無與抗者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四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五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史傳
浙三大功臣傳
劉基字伯温處之青田人少頴敏絶羣讀書過目輙
誦善經學工屬文傍通天官隂符家言元末舉進士
嘗從肆得星曆書留之一日而返之卽闇記如流其
人驚而歸基書基咲曰安所事書書不在吾腹耶授
瑞州之高安丞故秘書監掲曼碩有人倫鑒見而謂
之曰子魏玄成流也而英特殆過之基爲丞以廉節
著發擿姦伏數與强禦挺小民愛若慈父而貴豪多
不便者嘗反故獄檢案盡得其隂私前檢官以罪去
嗛而謀中基行中書省乃移基入幕府以全之尋與
其長抗議不合投劾歸再補江浙儒學副提舉復論
御史失職受臺抨再投劾歸基益任誕不持循循嘗
游西湖有異雲起西北光射湖水客以爲慶雲將賦
詩基大言曰天子氣也在金陵十年後英主出其下
非我誰名世者衆掩耳稍遁去基獨與門人沈與原
携飮湖亭沈醉乃别時無能識基者西蜀趙天澤獨
奇之謂曰公乃受魏玄成目耶非諸葛孔明莫能當
也爲文以王佐期基而方谷珍反海上省憲乃辟基
元帥府都事與元帥築慶元諸城以逼谷珍時左丞
帖里帖木兒議招撫基持不可曰谷珍首亂赦之無
以懲後所赦計獨其餘黨耳左丞曰善以便宜進基
行省都事與謀谷珍懼使隂賄基基卻不受持前議
益堅左丞乃聞之朝而谷珍悉其賄使人浮海至京
交關用事者許谷珍官聽之降而坐基擅持威福傷
人主好生德奪職羈管紹興併罷左丞基感憤慟哭
嘔血欲自殺門人密理沙曰先生自負何若而與匹
婦共溝瀆耶且太夫人在堂奚頼固持之得不死自
是放浪紹興諸山水游必有記又多爲歌詩自適而
谷珍益肆横不可制山越蜂起行省乃復以都事辟
基授以兵基且撫且討冦悉平而是時石抹宜孫爲
樞宻院判負義幹基與之相掎角軍聲大振自樞宻
經歷遷行省郎中經畧使上基功而用事者右方氏
僅以基故儒學副提舉資遷總管府判基旣左轉又
失兵乃納告身庭中拜曰臣不敢負世祖皇帝無所
措足矣遂逃歸青田山中著郁離子以見志衆避谷
珍者多依基自保客或說基以公才從惡少年數萬
據括蒼併金華明越可傳檄而下也方氏計有杭海
走耳畫江而守之此句踐業也基咲曰生平惡方氏
張氏剌促狐鼠今乃效之耶會
高帝以下金華定括蒼基置酒延客指乾象示之曰
此乃豈人力也耶客亡去基遂决筴從
高帝而會上使使以金帛來聘乃付其衆弟陞曰善
保境毋爲方氏窺也遂與章溢葉琛間道走金陵且
謂溢琛吾西湖言驗矣旣見上陳時務十八策
上大說語基先生有至計勿憚陳吾能行之俄僞漢
陳友諒傾國入冦壓金陵而軍勢張甚
上欲發兵禦之而衆恇擾不决有請背城借一者有
以鍾山王氣請奔據之者至有勸納欵者基後至獨
張目不言
上爲起入内趣召基屏人語曰先生可以有言乎基
曰先斬主納欵及奔鍾山者然後言
上固問計安出乃曰賊驕矣誘之深入而伏兵徼取
之故易易耳夫取威定霸在此舉也而言納欵及奔
者何也
上於是决筴誘破友諒盡覆其衆以克敵賞酧基基
弗受時
上雖已定江東稱呉國公而奉明韓林兒座於中書
省基怒罵曰彼牧豎耳奉之何爲遂不拜
上怪而問基基陳天命所在
上感悟始定征討大計師攻友諒之皖城不下基謂
彈丸地何足久勞我友諒膽破矣急進薄江州彼必
遁江州下皖城焉往友諒果遁如基料都督馮勝攻
某城
上使基授之方畧基以一赫蹏封曰夜半出兵至某
所見某方青雲起卽設伏頃有黒雲起者賊伏也勿
輕動日中昃而黒雲漸薄回與青雲接者賊歸也衘
枚躡其後擊之可盡擒也勝啓讀之初亦莫敢信已
而青黒雲起具如基言始以爲神遂奉而破賊取其
城友諒之丞相胡廷瑞使其子請以洪都降有所要
質
上難之基從後掎所坐胡牀
上悟而許之洪都下前是基以母喪告歸
上固留不得行至是復伸前請始許而以禮官館伴
賻祭踰等基歸至衢而苖軍叛殺金華括蒼守將胡
大海耿再成等衢人洶洶其將夏毅憂之甚迎基入
衆卽帖伏基爲移書諸屬邑俾固守以俟邵平章之
兵至而悉誅諸叛將基治葬畢輙爲人言
上神武必有天下蕞爾方氏不爲竇融當且爲田橫
而方氏亦素畏基卑辭以幣來唁基白之上
上使受而答之因騰書宣
上威德方氏遂請降
上於軍國有所謀輙馳使以書叩基基事事條答皆
懸中俄驛召還道建德而張士誠來冦李右丞文忠
時爲帥奮欲擊之基使勿擊曰三日後必走走而尾
之可盡擒也三日基豋城望曰賊走矣衆見其壁壘
旗幟如故且聞嚴鼓聲莫敢發公復趣之至其所則
空壁耳所留皆老弱俘追而薄之東陽悉獲其衆基
旣還京入謝
上從容問曰吾欲取陳友諒張士誠而陬生謂士誠
宻邇且富而弱宜先若爲我策之基對曰士誠自守
虜耳陳氏據上游稱帝此不宜久藴崇之取陳氏士
誠則囊中物耳而會友諒復攻圍洪都
上遂率師逆擊之大戰于彭蠡湖雖小利而尚未决
基請移軍湖口以金木相犯日决勝陳氏遂平而是
時張中亦在師中所謂鐡冠道人者臨川人其於破
友諒筴算尤神絶他占驗亦稱是愈於基國事謀斷
弗如也置太史令秩正三品基領之日中有黒子基
奏東南當失一大將俄而叅軍胡深伐陳友定敗沒
上方欲刑人而基入見亟語之夢以頭有血而土傅
之故欲應之基曰頭上血衆也而傅以土得衆且得
土也應在三日
上爲停三日囚待之而海寧降
上大恱悉以所停囚付基縱歸里熒惑守心群下皆
惴惴以
上且有誅僇基宻奏宜下書罪已以回天意
上許之衆乃安大旱
上特命基諗滯獄甫决雨隨澍時基最爲
上所信嚮所言無不聽而中書叅政張昶寵相軋猶
時時念故元君欲爲元弱明使人上書頌
上功德請及時娛樂侈大宫闕以明德意
上出以示基基曰是欲爲趙高也昶色動心怨基乃
使其腹心齊翼巖伺基隂事欲以中基而昶先坐事
誅司天臺災翼巖遂飛章告基專擅顧所評皆取
上宻旨行或有請而報可者
上怒靣詰翼巖等悉得其受昶指狀磔於市
上卽位擢御史中丞領太史令如故諸大典制封賞
冊拜皆基與左丞相李善長學士宋濂計定時處州
七縣粮當加於宋歲額五升而
上獨令青田僅以五升爲額曰令郷里世世子孫頌
劉伯温也時左丞相善長貴盛基獨事與抗議不相
下善長不能平也而適以事見譴憲使凌說因彈之
基爲
上言李舊勲且能輯和諸將
上曰是數欲害汝汝乃爲之地耶且汝忠力足任此
基叩頭曰爲巨室者棟必大卽輕易棟而得小者寧
無爲室憂
上乃解一日
上欲相中書左丞楊憲以問基基素與憲善對曰憲
有相才無相器夫宰相者任理爲衡而不以已與乃
稱憲寧能無已也問右丞汪廣洋何如曰此褊淺殆
甚於憲叅政胡惟庸何如曰用之僨轅破犂犢也
上曰吾固難之吾之相毋逾先生基曰臣非不自知
第臣疾惡太甚又不耐繁劇恐孤
陛下恩其後憲以怙寵廣洋以巽愞惟庸以大逆皆
不良死而會
上幸鳯陽基與左丞相居守請於
上謂宋元以寛縱失國且今刑亂用重必使紀綱肅
而後惠政可施乃飭諸道御史一切按劾權倖無所
避而中書省都事李彬坐貪縱見法丞相以彬省寮
且素暱之請於基得緩獄基不聽獄具馳奏報可基
卽斬之丞相大恚恨俟
上歸而訴基盛夏方祈雨僇人於壇壝之下非所以
奉承天意
上惜基持其章不下而風基以病請告就醫青田時
上再幸鳯陽不能無晝繡意建爲中都而銳欲出塞
滅王保保基瀕行謂
上中都曼衍非天子居王保保不可輕也其後皆如
基言明年大封功臣手詔叙基勲伐召赴京師命兼
弘文館學士已封其祖父皆永嘉郡公乃封基開國
輔運守正文臣資善大夫上護軍誠意伯勲級猶二
品而祿二百五十石僅得忠誠伯之半非所望也又
明年復予告歸里基旣歸猶上章問起居撰賀平蜀
頌
上亦優詔答之時及天象與時務所宜嘗爲
上陳甌閩事盖甌括之間有隙地曰淡洋其南抵閩
界曰三魁爲鹺盜藪方氏所由亂基奏於其地立廵
檢司以控扼之其姦民弗便也相率挾逃戍之卒以
叛而大豪復隂持其□基時使子璉上書奏之而不
先白中書省胡惟庸左丞攝相事銜基舊語使刑部
劾基欲購淡洋地爲基不得則創立司之說以窘其
人致激變疏
上弗問復請逮其子璉又不問而第令移文使基知
基乃馳入朝見
上不敢辨唯引咎自責而已亦不敢言歸惟庸俄代
廣洋爲右丞相尋進左基乃大慼曰吾安敢希言驗
卽驗如蒼生何遂邑邑不樂以至屬疾惟庸覘
上之念基怠乃陽爲好者以正月朔挾醫來視疾基
飮之再覺有物積胸中如拳石間以白上
上亦不信也又三月寖劇使使問之知不能起乃爲
文以贈給驛舟護歸青田亡何竟卒基且卒以生平
所習天文秘書封授子璉曰服闋亟上之毋令後人
習也又爲一書大畧勸
上以修德省刑祈天永命且寛猛若循環然毋持一
端諸形勢要害之地宜宿重與京師形勢相絡授其
次子仲璟曰惟庸方在事上之無益是不久必敗敗
則
上思我其時可宻聞也基爲人剛毅有大節慷慨敢
言遇天下利害果勢壯不復反顧而揣摩事計多中
其於天文尤懸斷不爽若鬼神初
上禮重之呼老先生不名又時時謂人伯温吾子房
也然卒不以爲相封拜亦輕最後
恩禮亦漸薄人以爲中惟庸間云洪武十三年
上誅左丞相惟庸等果復思基言召其子璉拜考功
監丞遷江西右叅政蚤卒二十三年召璉子廌復故
封誠意伯歲祿五百石予世襲二十五年卒子法幼
而璉弟仲璟奏基遺疏拜閣門使遷谷王右長史靖
難師起谷王開金川門降而仲璟獨不屈下獄法亦
停襲法子樞孫曇曽孫祿至景泰中思基功授翰林
五經博士子憲前卒孫瑜至弘治中晉授處州衞指
揮使正德中追贈基太師謚文成嘉靖中復封瑜伯
爵歲祿七百石卒子世延嗣
弇州外史曰世以誠意伯多帷幄契又善天官家言
相率爲神鬼之說傅之往往過實天官家言誠巧合
命中矣然不明其所繇授死而 上之中秘雖其家
亦無習者世所傅皆謬以故余盡絀之不錄大較誠
意伯之爲人磊落慷慨不愛其奇以佐 英主男子
哉至明哲保身之微視少伯子房小讓矣百餘年而
人主思之三推德而復故封抑何篤厚也同誠意伯
薦者章溢亦至御史中丞著績方靣葉琛守洪都死
事宋濂爲學士承旨掌故侍從有聲基之文與濂埒
而材過之
于謙字廷益其先河南人七世祖某仕于金爲汾州
節度使子孫世世爲大官至高祖夔而仕元爲河南
江北行中書省叅知政事追封河南郡公曽大父九
思仕至湖廣宣慰使都元帥最後遷杭州路摠管卒
老於杭遂爲杭人大父文始仕明爲兵部主事攺工
部父彦昭有隱君子行受謙封兵部右侍郎再與其
曽大父父俱贈少保兵部尚書謙生而頎晳美容止
七歲僧蘭古春善相見而大奇之曰所相人毋若此
兒者異日救時宰相也十六補邑諸生時按察僉事
行學督責諸生過峻爭噪而掎之方誆攘間僉事堕
泮宫池諸生皆驚走出謙獨前掖之起僉事瞀乃欲
以罪歸謙謙徐對曰噪公者走不噪公者留此易暁
事也今不罪噪公者而罪不噪公者猶可而因以罪
援公者其謂何僉事意悟乃止而謙由此顯名二十
三舉進士拜江西道監察御史謙風骨秀峻音吐鴻
鬯毎奏對
宣廟前
上必爲傾聽而是時顧端肅公佐長臺事其御寮属
甚嚴而獨才謙以爲己弗如也按江西辯一誣獄出
數百人之寃死者藩國挾和買爲市廛害謙復按懲
之一方若滌頌聲滿道歸復偕錦衣官校搜捕官河
之匿私鹺者謙所按覈於權倖不小避扈蹕下樂安
州漢王高煦旣靣縛降
上卒命謙數其罪謙肆口而成其言皆正大剴切高
煦俯首戰慄稱萬死而已
上大恱還師第賞鈔幣與大臣同久之議増補各部
右侍郎治諸鎭粮稅兼練卒撫民
上手書謙姓名授吏部遂超拜兵部右侍郎兼治河
南山西奉
璽書以往時年僅三十三時人榮之謙感
上知遇夙夜拊循郡邑延訪父老以便益病苦歲饒
則多出官鏹糴民粟歸庾儉則吐庾粟減直以糶公
私得相贍而於下尤利齊秦民飢徙入河南者謙令
邑各給田初與之牛種而以次責其稅毋令與土著
淆河勢將潰謙厚築堤障之多植榆柳其上五里有
亭亭有長暨卒責以脩補乃至所過經由官道俱責
種樹間鑿井以蔭行者而飮渇者其在山西則以大
同在塞外廵按御史不能至其地往往翫狎請别設
御史併上谷治之而又盡奪大同鎮將之役卒墾私
田者爲官屯邊用充溢謙于吏術民事亡所不精剴
而尤以足兵食明舉措振綱紀爲急當是時居政本
者三楊皆重謙所奏請朝上毋不夕報可以是得行
其志它措置多遂著爲甲令滿九歲遷左侍郞食二
品俸得封其父母謙旣在官久威惠流聞嘗輕騎自
河内歷太行而盗有█窺者謙厲聲叱之皆大驚散
走曰不知爲我公死罪幸赦我謙異數當入
朝議事人謂卽不槖金往寧無一二土物如合薌乾
菌褁頭之類足以充内交際耶謙咲而兩舉其袖曰
吾惟有清風而已且交際物之幾何而閭閻短長可
畏也因賦詩見志入朝舉叅政孫原貞王來自代是
時三楊前後卒而中貴人王振持秉勢張甚以謙無
私謁嗛之勒給事中廷劾謙以久不遷怨望擅舉人
自代亡人臣禮下法司論斬繫三月暑讞
上振怒適解乃謂大臣吾嘗見一故御史名若于謙
者恣甚欲治之今乃非此于謙耶赦之以爲大理寺
左少卿而所薦孫原貞王來俱顯名景泰中至尚書
與謙畧相埒謙甫出獄而山西河南吏民伏闕上書
請借留謙者以千數周晉諸王亦言之乃俾以少卿
復撫二鎭又明年始以兵部右侍郎召距其初至鎭
十九年矣是時南北婁用兵大盗時起尚書鄺埜以
清幹著而謙佐之以弘斷部事雖稍稍飭然尚扼於
中貴人振不能大展而亡何爲正統己巳虜酋也先
旣破畧獨石馬營諸鎭至秋益猖獗振遂挾
上下詔親征謙與鄺埜上言也先醜豎子耳諸邊將
士足制之
陛下爲宗廟社稷主柰何不自重奉以與犬羊角乎
請毋煩六師
上不聴埜乃從治兵而留謙治部事
車駕至土木蒙塵報至京師大震
皇太子幼不能監國太后乃命郕王攝政以輔之王
御左順門時中貴人振雖死歿虜中外恨而欲食其
肉於是九卿臺諫廷劾振罪請用反法於其家奏未
竟而□衣指揮馬順者振黨也妄傳王旨叱衆退給
事中王竑起直前擒順曰此正所謂翼虎者今日猶
敢爾□爭捶之立死又捶二閹之嘗私振者死時衞
卒聲洶洶王懼欲退諸大臣皆披靡有趨匿者公獨
直前掖王且啓王下令曰捶順與二閹死者義激無
罪少選俟得請 皇太后卽族振且籍順等家衆姑
退于是王乃起謙徐徐歩出掖門吏部尚書王直者
最爲篤老臣執謙手而歎曰朝廷正藉公耳今日雖
百王直何能爲尋進兵部尚書謙謝弗允乃上言扈
駕文武臣有預軍事進止當以失機論卽死亦不宜
濫卹報許郕王旣卽大位益賢謙虗己委焉入對慷
慨泣奏曰虜得志挾我大駕勢必長驅而南今六軍
實力武庫兵器盡矣司馬宜急分道募兵及留漕卒
自益司空宜併日而蒐乘繕械九門要地宜令都督
孫鏜衞頴雷通張軏等分守之都御史楊善給事中
王竑等叅焉凢兵皆出營郭外毋令避而示弱郭外
之民皆徙入内安挿毋令失所而囂通州倉欲守之
或不能委以與虜則可惜宜令官軍皆給一歲祿奉
聽其自運仍以贏米爲之直虜所急者草諸厰宜亦
聽軍稱力取之不盡則焚之毋以飽虜馬而是時石
亨方坐繫楊洪亦以逗遛當譴謙惜其材勇請赦之
與安遠侯柳溥爲大帥而身摠其機宜進止不効則
(治臣)之罪以謝天下
上皆嘉納之虜報益急而侍講徐珵者以暁暢軍事
聞且好言天象
上使中貴人召而詢之則力謂紫微中宫皆有變必
反故都而後吉諸中貴人之鼠竄者戀土者相軋未
定而搢紳士人多遣其私重歸謙乃慟哭廷諍曰京
師天下本宗廟社稷山陵寧此百官萬姓帑藏庾廪
萃此此而不守去欲安之今日足一動明日大事去
矣且虜乘勝驕實不足畏也
上聞之曰善其一聽謙處分十月也先挾
太上皇帝破紫荆遂直窺京師石亨議毋出兵第堅
壁以老之謙曰不可賊張甚矣而我又先之弱是佐
彼張也亟擐甲統大營營於德勝門外諸門皆有兵
摠二十二萬虜見我兵盛而嚴不敢輕犯以數騎來
嘗我謙乃設伏於空屋使數騎誘虜虜遂以萬騎來
薄我伏發敗之孫鏜毛福壽復敗之西直門謙使諜
諜
上皇轝駕遠夜令人以火砲擊其營死者千計賊遂
退有詔褒于謙進加少保總督軍務謙固辭言臣以
猥薄致位六卿任重才踈已出望外今虜冦未靖邊
事未寧 當聖主憂勤之時人臣効死之日豈以犬
馬微勞遽膺保傅重任所有恩命未敢祗承不許謙
退而語人曰四郊多壘卿大夫耻之今謙不能死而
以徼功賞能無重耻哉復上疏固辭不許大同叅將
許貴奏請遣使腆其幣以欵虜而徐爲討伐計謙謂
前者故非不遣使都指揮季鐸指揮岳謙遣而虜隨
入冦通政王復少卿王榮遣而不獲徴太上一信其
狡焉侮我而齕我何似而可言和况虜不共戴天讐
也理固不可和萬一和而虜遂肆無厭之求從之則
坐弊不從則生變勢亦不可和因劾貴介胄之臣而
委靡退怯法當誅於是邊將人人言戰守虜不能挾
重相恫喝抱空名不義之贄始欲歸太上而謙之伏
禍肇矣謙以涿易眞保諸州郡爲京師拱衞而事力
单甚乃皆宿兵使都指揮陳旺等分將之而右都督
楊俊帥焉久之皆屹然重鎭俄諜報虜逼摠兵朱謙
於關子口明日復報追石亨於鴈門關烽火連属衆
皆恐請大發兵援之謙筴大虜尚遠塞必張疑兵以
脇我乃上方畧授亨等使皆堅壁而令各營秣馬厲
士使若將大舉者已而賊果不至中貴人喜寧者故
俘虜也下蠶室得近而後復沒虜爲虜用諸所要挾
皆寧謀謙宻授計楊俊捕而磔之復授計侍郎王偉
誘誅爲虜間者小田兒虜自是益計屈時復議遣使
與也先和且迎
太上群臣王直等請之力
上意不懌曰我非貪此位而卿等强樹焉而今復作
紛紜何衆不知所對謙從容曰天位已定寧復有它
言和者覬以解目前而得爲偹耳
上顧而攺容曰從汝從汝於是左都御史楊善以泛
使往而
上皇返駕先朝處降虜近畿也先入冦多從之而北
會西南方用兵謙與上謀毎征行輙挾其精騎以往
厚與之資有功則官之已而更遣其妻子自是肘腋
少它患楊洪旣自獨石入衞而所留老弱凢入城悉
歸也先然彼亦不之守謙謂此宣府垣屏也不可棄
乃復授都督孫安計使以精兵由龍門關出據之而
募民屯田且戰且守八城遂復貴州苖冦久未平侍
郎何文淵請罷二司專設都司而以大將填之謙曰
不設二司是夷之也夷之何以通滇僰道且無故而
棄祖宗所設地不祥遂寢當是時浙閩則有鄧茂七
葉宗留廣則有黃省養又有獞猺而三楚之貴竹苖
獠處處蜂起前後命將將兵皆出謙獨運號令明審
動合機宜雖宿舊勲臣小不中程律卽請旨切責究
治不貸片紙行萬里外電燿霆擊靡不惴惴效力毋
敢餙虗辭以扺者以故天下咸服謙而歸
景帝能用人
太上旣歸
上奉之南城又欲易
皇太子謙以非所職不敢爭而
皇太子立内閣九卿俱加師傅等官謙得太子太傅
且命兼支二俸群公皆一辭謙獨再辭其文婉約以
示風
上弗許時己巳城下之役石亨功不如謙而得世侯
爵心愧之乃推謙功
詔予一子府軍前衞副千戸謙辭至再三有云縱臣
欲爲子求官自當乞恩於君父何必假手於石亨於
是亨益愧且恨謙矣
上復賜謙闕西甲第謙辭曰匈奴未滅何以家爲去
病豎子尚知此意臣獨何人而敢饕此又不許乃置
上前後所賜
璽書袍鎧冠帶弓劍之属於堂而加封識歲時一謹
視而已謙多寓直房以便朝謁一日病痰壅
上使中貴人興安太醫院將董宿視之云治痰必需
竹瀝
上爲親幸萬歲山伐竹以賜且命計謙日用所需悉
出自
尚方謙皇恐謝且乞歸詔免朝謁尋賜
璽書褒予俻至
太宗以北伐故宿兵燕中甚盛而會承平久不能無
老弱公侯中貴人往往役占土木之難半以委虜其
額雖有五軍神機三千諸營將不相属相支調爲恒
謙議選精兵十五萬分十營營以一都督領之五千
人爲一小營營以一都指揮領之餘兵散歸五軍等
營以俻次調雖有楊洪石亨柳溥爲大帥而進止賞
罰一由謙相顧頫首而已洪亨皆老將宿猾而亨尤
貪縱侈自快謙事裁之洪死而子俊恃勇驁桀不可
馴嘗疏請悉發京營與諸鎭兵大舉逐虜而犁其王
庭可以得志謙持不可曰大舉未必能值虜值虜未
必勝而彼率其别部異道而擣我虗寧萬全策也俊
語塞後竟以不法爲謙糺論削亨有從子彪以驍勇
著亨恃而强謙出之爲大同游擊將軍以是益恨謙
切骨而中貴人曹吉祥劉永誠者與謙共兵事亦啣
謙氣陵之
景皇帝不豫石亨謀與吉詳等發南城錮迎
太上復辟甫御殿而執謙與大學士王文下獄謂謙
文與中貴人舒良王誠張永等謀迎襄王爲帝坐以
謀反律凌遲處死然實無顯跡可據而廷鞫日亨等
加鈷鑚鍜煉文不勝憤辨之苦謙咲曰亨等意欲死
我何益旣奏上
上猶豫曰于謙實有功若何時徐珵者攺名有貞而
與亨比前曰不僇謙此舉爲無名謙遂論斬棄市藉
其家自
上賜外無長物謙死之日隂霾翳天行路嗟歎吉祥
麾下有逹官指揮朶耳者以一觴酹其地而慟吉祥
恚朴之明日復埒慟如故先是杭之西湖涸龜底孫
原貞時塡其地語人曰哲人其萎乎吾甚虞于公謙
死而陳汝言者亦亨黨也代爲尚書不一載而敗藉
其貲列内廡
上召大臣入視已愀然曰于謙終始景泰朝被遇若
一身而死無餘貲汝言抑何多耶俄西北邊報甚亟
上憂之時恭順侯呉瑾侍進曰于謙在不令虜至此
上爲黙然是歲有貞以内閣首輔與亨吉祥爭權下
獄流金齒又三年享█獄庾死家藉彪棄市又二年
吉祥與其從子昭武伯欽反族謙有一子冕自府軍
前衞千戸赦歸
憲宗初上疏白寃狀
上憐而復其官賜祭有云當國家之多難保社稷以
無虞惟公道而自持爲權姦之所害在先帝已知其
枉而朕心實憐其忠天下誦而稱之
孝宗初加贈特進光祿大夫柱國太傅謚肅愍賜特
祠於其墓曰旌功冕攺文資累遷至應天尹有幹用
聲無子其族繼者數世而至嵩嵩今以都督僉事塡
福建謙爲文肆筆立就詩亦爽儁然少裁割獨其於
奏疏尤明切嘗口授兩吏傳寫指腕爲痛所存奏牘
若干巻集若干巻
弇州外史曰北地盖有李夢陽云其爲于謙祠記而
曰謙死一時痛之云鷺鷀氷上走何處尋魚嗛而當
虜之擁
太上而南至宣府宣府人豋陴曰頼天地社稷之靈
國有君矣至大同而大同人豋陴曰頼天地社稷之
靈國有君矣而謙獨颺言曰社稷爲重君爲輕斯言
也功以之成禍以之生然歟否耶謙以介胄分不言
和而言戰守當
太上之迎復謙不爲梗小梗者王文楊俊耳
景帝之信謙謂其能禦圉非有布衣腹心素一不合
則暌再不合則去夫人主以私愛欲易太子雖留侯
不能得之漢高而謙能得之
景帝乎哉天命所皈大寶中奪小人貪功伏機猋發
元勲甫就膺此禍烈智不及避勇不及决悲哉天乎
不十載而旋定旌與雪偕媺矣純皇帝之爲純也令
後世思君臣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五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六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史傳
王守仁字伯安紹興之餘姚人父華舉進士第一侍
日講脩國史會典累官南京吏部尚書有長者稱母
曰鄭夫人當娠而王母岑媪夢神人衮冕乘五色雲
下抱一兒授之驚寤聞啼聲則已生守仁岑媪以語
王父天叙名之曰雲五歲尚不能言一日出從群兒
戲有僧見而撫之曰是非凢兒柰何名泄之耶王父
悟因爲更今名卽能言而讀書復卽過目誦十一歲
嘗從父華北上過金山試之詩得二絶句皆奕奕神
令華以是竒之然爲兒戲猶故一日之市所與鬻雀
者爭游客熟視之出篋錢市雀而送守仁歸塾曰少
年貴當極人爵立非常功名且徧閱它弟子語其壽
夭貧賤後皆驗而守仁自是稍受經術工属文一日
謂其師曰讀書欲何爲師曰取甲第耳守仁曰讀書
乃僅取甲第耶如聖賢何父華聞而歎曰異哉乃欲
令我愧見之然已負其材氣十五訪客於居庸山海
關時闌出塞與諸属國相角射因縱觀山川形勝慨
然有勒碑燕然志踰冠舉鄉試其經術秇文益大進
而益好爲兵凢三舉而爲會試第二人遂豋甲榜使
治前威寧伯王越葬守仁少則夢威寧伯貽之寶劍
旣葬而其子出以威寧伯所佩劍爲謝則宛然若覿
矣益沽沽自喜還而朝議方急西北邊守仁爲筴得
八事上之其言皆警剴報聞尋授刑部雲南司主事
當直獄歲行盡而故尚書侍郎家畜猪飼以囚食甚
腯守仁悉殺以享獄卒及囚莫能詰也出决江北囚
事竣游九華諸山有所遇遂好神仙之術明年引疾
請告前是守仁與諸所善太原喬宇廣信汪俊太州
儲巏河南李夢陽何景明山東邊貢相切劘爲古文
辭名藉藉已而厭之曰滑我精耗我神我且爲之役
耶因築室於陽明洞中頗習導引習之久而有若先
知者衆譁且以爲仙而無所得遂游南屏虎跑諸刹
與諸禪衲偕往往有所發明久之乃北上道山東而
廵按御史陸儞聘之主試程式文皆出其手遂爲諸
省冠而所得亦多顯名士補兵部武選司主事明年
中貴人劉瑾等導
上爲狎遊南省臺臣戴銑等爭之力瑾矯
旨捕置詔獄守仁上疏謂君仁則臣直銑等以言爲
責如其善自宜嘉納卽不善亦宜包容以開忠讜之
路乃今赫然下令緹騎旁午拘攣載道卽
陛下非有意怒絶之而下民無知妄生猜懼自今而
後雖有上關宗社危疑不制之事孰從而聞之幸寢
前旨俾各供職如故適足以廣大公無我之仁明攺
過不吝之勇瑾銜其言切下之詔獄廷杖四十死而
復蘇謫貴州龍塲驛丞守仁至錢塘欲緩行而瑾使
人尾之急守仁懼不免乃托投江而輕舟自海至閩
入武夷山中歸又逾年始之驛諸苖夷相率伐木爲
室以居守仁守仁乃益講學所治經往往取心得不
必與前訓詁比矣提學副使席書與守仁談而伏創
書院命諸生師事之又明年瑾伏誅擢知廬陵縣至
則選里正三老委之詞訟而摠其凢囹圄空虗他若
立保甲清驛供杜巫賽定水次兊絶鎭守橫歛至今
守之爲甲令云入覲遷南京刑部主事覲事成留爲
吏部驗封司主事已同考會試始講知行合一之學
與増城湛原明友而朝賢有師事之者矣遂超爲文
選員外郎明年進考功司郎中是時楊一清爲吏部
器守仁而驟用之其年進南京太僕寺少卿分署滁
州從游者日衆始教人靜坐以存天理去人欲爲實
功搢紳之士非篤信其說則怪之以爲迂僻不堪用
而是時王瓊爲兵部尚書用事獨奇守仁才以爲不
世出會南贛汀漳等處俱有山越憑險阻爲亂郡邑
苦之乃擢守仁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廵撫其地守仁
至則先行十家甲法務使姦無所容又以
高皇帝訓勑其父老子弟賊聞而易之弗爲慮也而
守仁左右及麾下將校至郡邑輿儓之類又多爲之
耳目守仁微得老隷最黠者致宻室而脇之曰汝自
知當死不肯爲極言賊情實吾貰汝隷迫則盡吐賊
情實守仁咲而貰之乃故爲不可測意在此則示以
彼或更在彼則示以此毎令形家者擇吉日出師則
復止之或將發復不果以多方誤賊而隂勒諸兵備
道募選郡邑材官力士以三之一赴軍門使與舊兵
叅而身教之擊射明賞罰以勵之時初戰破賊於長
冨村追之至象湖山會閩廣兵至且合賊迫潰圍而
出指揮覃桓縣丞紀鏞戰死諸將懼請俟狼兵至而
後大舉守仁怒責之曰戰小挫何損且兵豈不足耶
而需狼兵乃親率所選士進屯上抗徉諭諸道姑以
牛酒犒師使小息俟秋而再舉諜賊懈卽分兵爲三
路約以同夕衘枚進中軍奪象湖之隘方大戰而奇
兵乘間發遂大破之閩廣兵亦盡破其巢四十三所
斬獲大酋詹師冨等七千有奇賊属牛馬輜重無算
捷上因請立崇義縣治盡得賊之要害地而耕之報
可加歲俸一秩賜銀幣而前是守仁謂廵撫權輕不
足以控壓諸道因上奏云古者賞不踰時罰不後事
過時而賞與無賞同後事而罰與不罰同况過時而
不賞後事而不罰其何以整齊衆心鼓舞士氣誠得
以大軍誅賞之法責而行之於平時假臣等令旗令
牌便宜行事如是而兵不精賊不平臣無所逃死王
瓊讀而歎曰不與此人權將誰與也覆奉攺提督軍
務兵馬粮餉悉聽便宜區畫用兵進止不必奏聞文
武官逗遛不用命者聽以軍法從事於是守仁得益
展材用立兵符申約束且爲文撫諸賊詞旨陫惻懇
至而賊酋黃金巢盧珂鄭志高等相率皈命矣已遂
運兵破橫水賊擒其大酋謝志珊等五十六鹵斬從
賊二千一百餘級俘賊属二千三百餘人因使使諭
桶█賊方狐疑未决乘其懈襲擊復破之擒大酋藍
天鳯等三十四鹵斬從賊千一百級俘賊属數如橫
水時浰頭賊尚强而其酋池大鬢等尤黠桀故與降
賊盧珂等讐守仁使使以牛酒諭降之乃報曰大鬢
等欲歸死而盧珂等將乘虩而掩我家室今者不解
甲以自保耳守仁乃陽移文責珂志高等而珂志高
等急上變謂大鬢等實挾詐以老我王師且列其冦
亂狀守仁復陽怒杖責盧珂等下之獄而諭之情復
以新曆給大鬢等且諭使來見大鬢乃語其腹心曰
欲得伸必先屈贛州伎倆我亦欲先勘之遂以其虣
勇九十二人褁甲來見守仁爲慰諭宴犒之館於祥
符宫使更新衣習禮供張儲□甚設大鬢等喜過望
至正元之次日守仁張樂大宴伏士以待引大鬢等
魚貫入卽僇之庭無一脫者遂出盧珂等於獄使之
歸發兵爲鄉導夜半守仁出師與之會遂破浰頭石
門覆其巢三十餘擒大賊五十八鹵斬從賊二千餘
餘奔九連山守仁以九連深險不易攻乃使精卒七
百衣賊衣佯若奔潰者賊從崖上招呼與相應久而
賊覺之則師已度險賊狼狽失據大軍蹙之皆就縛
守仁旣已盡得賊地相險要増設和平縣治如初捷
上進右副都御史予世官錦衣衞百戸再進副千戸
守仁念非王瓊精心任之毋與成功名者毎疏捷輙
歸本瓊不容口而内閣首臣與瓊交惡因而訾及守
守矣守仁雖旦夕軍旅而不廢與諸儒生講學最後
乃爲致良知之說直指本心自然最簡易痛切乃至
欲盡廢學問思辨之功以行誼一切皆粗跡其始頗
推鵝湖謂其能紹孟子所重周程而所詆在朱氏自
致良知之說行天下高明之士樂于頓而惡檢束者
喜其便直推以上接孔子而拘方者不能無哫訾矣
時寧王宸濠謀不軌素浮慕守仁而畏其擁强兵上
游使腹心劉養正往探之養正故善守仁好講學弔
詭而守仁亦使其門人冀元亨應宸濠聘欲以窺其
爲人語兩不合而罷時福建軍人進貴殺官吏以叛
聞詔遣守仁往勘處尋事已平於是守仁取道南昌
圖歸省扺豐城而宸濠反殺都御史孫燧按察副使
許逵刼府庫署置將相劉養正李士實等守仁聞變
卽返而宸濠已遣兵千人逆之守仁入於漁舟得免
是夕抵臨江又三日抵吉安吉安知府伍文定邀守
仁起兵討宸濠守仁然之乃與文定計上疏告變而
移檄列郡暴宸濠罪俾各率吏士勤王時廵按御史
謝源伍希儒自嶺外復命道吉安守仁留之紀功守
仁兵未集而憂宸濠之兵速出曰南京空城耳而實
無備宸濠至則下矣南京下事未可知也乃爲檄檄
諸郡邑使備餉云准兵部咨題請都督許泰卻永以
邊兵四萬由陸取鳯陽道都督劉暉桂勇以京邊兵
四萬由水取淮揚道督臣王守仁以兵二萬自南贛
發楊旦以兵八萬自廣西發秦金以兵六萬自湖廣
發皆會趣南昌所經由闕供者以軍興法從事又爲
蠟書貽李士實劉養正云得宻示具爲國至意苐從
臾使早出足一離省大事濟矣而故繫宸濠之諜示
將斬而令黠校監者僞若與宸濠欵泄而縱之宸濠
徼得書檄徬徨未决而與士實養正謀則皆勸之疾
趨南京卽大位宸濠益内疑十餘日而探知中外兵
不至乃悟守仁紿之留少兵守城而刼其衆六萬人
號十萬襲九江南康皆下之進圍安慶不下守仁兵
已集又諜知宸濠離南昌乃大喜整衆至樟樹鎭使
精卒四百襲破其伏兵之在新舊厰者躡之至暮士
蟻附而上遂破擒其宜春王拱樤中涓萬銳等千餘
人宫人多焚死守仁猶在後軍質明而始知之建大
將旗鼓入城申約束拊循其脇從吏士然已不能無
所傷殺矣守仁留二日卽發兵躡宸濠宸濠時爲安
慶所抗氣稍沮而驟聞南昌失守解圍自救守仁使
伍文定等以四郡精卒三千分道逆擊之都指揮余
恩以游兵四百徃來爲疑兵而陳槐等復以兵二千
分爲十餘軍張疑設伏與文定等宻相應與其前鋒
遇於黃家渡文定等佯北以致之賊爭利競進而亂
邢珣以所部衡擊斷其中堅文定恩等乘之伏群起
賊遂大敗退保八字腦宸濠懼盡發南康九江之城
守者以自益守仁乃分兵襲取之明日復大戰我兵
小却守仁急命取先却者頭益爭奮賊大敗擒斬二
千餘溺水死者以萬計宸濠益大懼乃聮舟爲方陣
盡出其金銀以賞士而詰責敗者將斬之未决而我
兵四靣至炮火碎其副舟遂奔潰妃嬪皆與宸濠泣
别沈水死遂擒宸濠與其世子眷属李士實劉養正
等數十人斬首三千級溺水者二萬餘浮尸衣甲器
物亘十餘里尋分道搜捕其餘黨殆盡捷聞寢不下
前是守仁上宸濠僞檄末謂
陛下在位一十四年屢經變難民情驛騷尚爾廵幸
不已以致宗室黠者謀動干戈冀竊大寶且今天下
之覬覦何特一寧王天下之姦雄豈直在宗室興言
及此悚骨寒心昔漢武帝有輪臺之悔而晚節奠安
唐德宗下奉天之詔而士民感泣
皇上宜痛自克責易轍攺絃罷絀姦諛以回天下豪
傑之心絶跡廵游以杜天下姦雄之望則太平尚有
可圖臣民不勝幸甚左右多弗恱以守仁方起義師
不能難也而
上則自稱威武大將軍鎭國公總督軍務率京邊驍
卒數萬南下使太監張忠安邊伯許泰都督劉暉爲
提督以數千人由江而上抵南昌守仁乃俘宸濠取
内道以獻忠泰等使人要之於廣信守仁弗聽抵錢
塘而遇太監張永永時稱提督賛畫機宻軍務在忠
泰軰上而故與楊一清善除劉瑾天下稱之守仁夜
見永頌其賢永恱守仁乃極言江西遭禍亂民困已
極不堪六師之擾永深然之乃曰吾出爲群小在
君側欲左右調護
聖躬耳非爲功來也第事不可直致耳先生功吾自
知之守仁乃悉以宸濠等付永而身至京口欲謁駕
不果會有廵撫江西命乃還南昌而忠泰等前已駐
師南昌銜守仁不待故縱其卒傲守仁欲以爲爭端
守仁厚加恩禮撫慰卒皆恱乃不能有所加於守仁
而歸復譛之
上謂守仁且反獨張永保持之於是守仁請賑卹其
士民且以大水自劾語極懇切皆報聞
世宗初召守仁入受封而中有沮者謂國甫大喪不
宜舉宴賞中道止之特拜南京兵部尚書叅賛機務
遂歸省父華於越尋論封奉天翊衞推誠宣力守正
文臣特進光禄大夫柱國新建伯父華亦得封如之
時人以爲榮華尋卒守仁憂居而從游者益衆相與
推隆之又以功高文臣預五等爵忌者蜂起有目爲
僞學者有以下南昌縱士鹵掠及得寧邸之金寶子
女者至有謂初通宸濠謀筴其不勝而背之者言絶
醜不可聞而所封獨守仁與吉安守文定至大官當
上賞其它皆名示遷而隂抑絀之守仁不勝憤乃上
疏再辭爵且極論白諸有功者
温旨慰諭不聽會守仁之所善席書與門人方獻夫
黃綰皆以議禮得幸
上力稱守仁賢而復爲言之張璁霍韜等皆有所推
轂然江西輔臣故銜守仁不能特薦猶持前論而其
鄉人之忌者至誣之史以故推兵部若三邊若團營
皆弗果用而最後田州土守岑猛驕不用命縱兵躝
其鄰郡右都御史姚鏌討而誅之其二子逃别將盧
蘇王受各擁衆以叛兵驟進不利時謀易帥乃召守
仁起家以故官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總督二廣及江
西湖廣四鎭軍務討之守仁且至而徴兵已大集盧
蘇等亦素慴守仁威名窘甚守仁意不欲多殺旣抵
南寧卽上疏請一切撫綏而以便宜悉散其衆而僅
留楚兵數千自衞使使招諭盧蘇王受皆大恱率衆
掃境叩南寧爲四營而各挾其心膂數百人入見守
仁爲諭諭杖之一百然聽其人爲伍伯取完事而已
因攺田州爲田寧赦岑猛之後與盧蘇王受皆弗誅
因蘇受兵以攻斷藤峽冦斷藤峽者卽大藤峽其中
諸徭上連八寨下通仙臺花相諸峒連絡數十餘巢
盤亘三百里數出流刼郡邑自韓雍大征之後無能
平者守仁使盧蘇等爲鄉導挾永順保靖二宣慰土
兵分道深入大破之斬敵者三千餘級鹵其男女牛
馬資械以萬計守仁方欲移府治建衞所増兵設官
次第上疏而病矣始報平盧蘇等
詔賜金幣遣行人奉璽書奬諭而及是平斷藤捷上
則
上以手詔問内閣臣楊一清等謂守仁自誇大且及
其平生學術一清等不知何所對守仁之起由張聰
桂蕚薦蕚故不能善守仁以聰强之而後蕚長吏部
聰入内閣積不相下蕚暴貴喜功名風守仁以取安
南守仁辭不應楊一清者雅知守仁而會黃綰嘗上
疏稱守仁□□當入輔而又有他疏隂指一清辭甚
厲一清亦□□無移憾也守仁旣病益甚上疏乞骸
骨因北歸度大庾而革卒於南安舟中年五十八桂
蕚覘
上意不恱守仁因奏叅其擅離職并處置田州事宜
失當下公卿議僅不奪其爵而已停世襲且盡停其
他卹典守仁有一子曰正億久之
上怒解始得襲錦衣衞副千戸隆慶初用諫官言贈
守仁新建侯謚文成賜葬予祭及贈告詞推明爲元
勲聖學正億得嗣爵正億卒子承勲嗣守仁天資頴
敏絶世少而好古文辭爽朗多奇晩取詞逹不能工
也旣以氣節名世又建不世勲迨有志聖學一切盡
掃去之而識者不謂盡然又其慕好之者亦挾以兩
相重其御烏合籠豪儁待宵人蹈險出危俶儻權譎
種種變幻孔子有云作易者其有憂患乎抑中古以
後不能不爾守仁之語門人云無善無惡者心之體
有善有惡者心之用知善知惡者良知爲善去惡者
格物以此爲一切宗旨云
弇州生曰見長者言與守仁辨不能不心折也卽不
心折亦不能有勝退而讀其書則平平耳今天下之
好稱守仁十七八也間有疑之者以其學故若乃起
義旅擒叛王不使九重之尊輕與匹夫角而大事定
其功孰能難之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七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史傳
王驥楊善徐有貞王越傳
王驥字尚德其先太原家大同之宣寧尋徙束鹿爲
束鹿人世世務農至驥而始讀書三十餘成進士驥
爲人長身偉幹多力便騎射剛毅有膽旣入仕通法
律尤暁暢戎畧以選授兵科給事中永樂間
上神聖羣臣奉職不贍而給事中職不專封駁論建
驥嘗奉命塡山西兼飭邊備奏蠲鹽池逋課二十餘
萬緡其人德之尋遷其省按察副使益以持憲有聲
超爲順天府事治遷兵部右侍郎前後滿九載進尚
書當是時南北多邊警羽檄旁午兵部最爲要重張
本材而廉稍以刻稱許廓僅僅循職而驥代之始振
刷有風望時西虜阿台朶兒只伯數侵盗甘凉諸邊
戍殺掠吏人左右副摠兵都督任禮蔣貴等勢敵不
相下狐疑莫發於是驥輟部務行邊
制詔一切便宜行事是時都指揮使安敬爲偏將黷
而怯都督蔣貴都御史曹翼追虜至魚海子將及之
而敬謂前途無水草不可進引還曺翼言狀
上宻勑驥責貴死狀而僇敬軍中以殉驥故秘之而
大會諸將方就坐忽揖敬下曰汝柰何逗撓誤大計
命斬敬而謂貴曰公亦當死且責狀以報於是諸將
士股栗莫敢仰視驥乃請分兵畫地自莊浪西南抵
黃河東北抵寧夏属都督李安自凉州北抵鎭畨南
抵古浪東北抵板井属都督趙安自甘州東過山丹
抵永昌北抵臙脂堡西抵深溝壘属任禮自肅州東
接深溝稍東北抵鎭夷西抵嘉峪北抵天倉属蔣貴
約以賊小至則各自戰守大至則併力拒敵軍勢遂
大振尋下
詔任禮爲平羌將軍蔣貴趙安副之而驥特爲監督
討阿台朶兒只伯諸進止悉取驥驥諜虜營狼山等
處乃選精騎授蔣貴使爲前鋒而自與任禮等以大
軍繼之且與貴約曰勉旃不能成功毋相見也貴感
奮直前搏虜敗之渡黃河遁去貴等追敗之於石城
虜食盡竄兀魯乃地北依阿台貴復以精騎二千五
百出鎭夷間道兼行三日夜及而大敗之得其左丞
脫羅及禆校百人斬首三百餘獲金銀璽印各一駝
馬兵甲以千計朶兒只伯與阿台以數騎遁尋暍死
而任禮兵亦至梧桐林得樞宻同知僉院十五人明
日至亦集乃地得僞萬戸二人以爲鄉導窮追五百
餘里至黒泉而還招其平章阿的平并部落數十帳
降右軍趙安等出昌寧至刁力溝得右丞逹魯花赤
三十人駝馬兵甲稱是捷聞貴禮皆進封伯爵而驥
兼大理寺卿兼食其奉尋詔還理部事久之麓川宣
慰司任發叛雲南摠兵沐晟與弟昻討之數不利晟
至以憂死而刑部右侍郎何文淵援舜舞干羽格有
苖事請使使撫諭之驥與太師英國公輔等議以天
下全盛而示弱於舊属小夷非策時中貴人王振方
柄國喜功名遂絀文淵說而命定西伯蔣貴爲平蠻
將軍驥摠督軍務率副將軍李安劉聚等大發兩都
諸鎭漢土兵合十五萬討之瀕行賜驥貴黃金兠牟
細鎧蟒繡緋衣朱弓矢驥馳傳至雲南而貴等兵集
會賊酋刁令道等以衆三萬象八十抵大堠州欲畧
景東諸處叅軍兵部郎中侯璡等徼破之驥乃奏
上方畧請遣叅將冉保等由東路直取孟定會木邦
車里夷兵而大軍由中路至騰衝與保會俾賊腹背
受敵從之冬十月驥等抵金齒其别酋陶孟刀門捧
以鎭康降遣冉保等率輕兵五千受之因其衆破昔
剌寨進攻孟通而驥等以兵二萬水陸攻上江敗其
伏兵遂進圍上江寨副摠兵劉聚叅將宫聚兵亦至
因風焚其排柵遂大破之殺其將刁放戞刁招漢父
子虜刁門項斬馘五萬餘級上江平遂由夾象石渡
小江通高黎貢山道移駐騰衝留兵守之取道南甸
至羅下思莊遣指揮江洪等八千人爲哨抵木籠山
而思任發令陶孟靠者軍心等以二萬餘衆乘高據
險爲七營相救驥貴遣劉聚宫聚分左右翼縁嶺攻
之不下自率中軍進夾擊之遂破殺靠者軍心等乘
勝進戞頼隴把至馬安山麓川大震尋敗其象陣於
泥溝箐復敗其象陣於永毛摩泥寨遂拔之而别將
冉保合木邦兵降其夷衆十二寨車里兵亦降其孟
連長官司破烏木弄戞邦等寨斬首虜二千餘級驥
等遂進圍麓川縱火焚其門并庫藏廬舍皆盡俘斬
及溺者數萬人思任發夜携其二子走孟養以大捷
聞仍請留所部兵畀都指揮胡誌九人分守金齒蒙
化等處而是時維摩州賊韋郎羅稱廣新王以叛
詔驥旋師討之驥曰此不足血吾刅也乃遣偏師壓
其境曰王尚書大兵至矣賊皆潰韋郎羅走安南傳
檄捕之安南王懼斬其首并妻子來獻廣南冨州土
守交惡十餘年不解驥諭之立釋構講命師旋
上遣戸部右侍郎王質齎羊酒迎勞數百里外旣入
見慰勞有加特封驥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
柱國靖遠伯歲食祿千二百石追封及三代子孫世
世承襲賜誥劵貂蟬冠朝服玉帶白金百兩綵幣十
表裏鈔萬貫而貴進封定遠侯賞亦如之劉聚等陞
賞皆過望士卒賜予加等府庫爲竭而驥以侯伯奉
朝請不預兵部政矣蔣貴果勇善戰雖至大將猶椎
鋒陷堅驥前後皆頼之成大功而是時思任發尚在
竄其子思機發復率其餘衆往來窺伺乃復命驥摠
督雲南軍務率都督同知冉保都督僉事毛福壽以
兵往圖之賜金牌信符便宜行事驥至思任發復走
緬甸索之不獲而思機發衆漸盛不能制乃奏請益
兵
詔復遣定西侯貴以兵五萬會討之然緬甸卒不肯
送思任發以思機發致讐爲解驥等無如之何乃縱
兵擣思機發寨獲其妻子家属及從賊百餘戰象十
一驥等還京師加祿定西侯歲五百石驥三百石其
白金鈔幣如初而冉保毛福壽等陞賞亦次之人頗
以驥老師亡見績而中貴人振内主弗恤也而定西
侯亦病死亡何西廵陜西寧夏甘凉等處所至申飭
邊隘練士卒虜不敢犯久之召還會思機發竄之孟
養孟養與相比匿不肯捕送於是驥復摠督軍務偕
平蠻將軍宫聚討之師抵金沙江賊立柵西岸驥作
浮梁以渡一皷破之復連拔其三柵斬獲萬計然竟
不能獲孟養酋與思機發驥威名故甚盛至是凢三
率師南矣而稍稍損於前一衞訓導詹英者官其地
上言驥等輦重至役夫六百人多散綵幣於其属使
責重報鹵蠻豎輙閹之以爲已役大軍十五萬一日
起行因而相蹂踐有至死者又每軍使負米六斗跋
渉山谷有自縊死者師抵金沙江彷徨不敢渡旣渡
縮朒不敢攻攻而失都指揮等俟賊解散多捕漁戸
以爲賊俘此何異李宓之敗而楊國忠以捷聞也
上爲之下兵部會法司議請遣御史一員直抵其境
會廵按御史勘報
上不許然業已奬勞驥聚召還京矣至是停奬勞勑
勒聚還而攺驥領平蠻將軍討貴州苖獲其稱剗平
王蟲冨者檻送京師僇之加歲祿百石土木之難羣
臣廷劾中貴人振不道株及驥
景帝初召爲摠督南京機務位寧逺伯任禮上南京
素習媮戎陣廢弛驥至一切以所御軍法教之爲一
新而大司馬謙弗重也因事解其任奉朝請
上雖以罷驥而内猶嚴之時禁私役閹人俱令籍入
宫惟黔國公寧陽侯得留四人驥獨留六人驥老且
八十食肉躍馬多從女伎供張奉御如王公而會武
清侯石亨等奉
太上皇於南宮而驥與焉復領兵部事加號奉天翊
衞推誠宣力守正文臣階爲光祿餘如故數月復請
老又三歲乃卒年八十三贈靖遠侯謚忠毅子瑺嗣
至今不絶一孫添尚 長公主拜駙馬都尉驥奉
太上皇之歲而文臣楊善徐有貞亦封伯
楊善字思敬其先自大原徙而北平後北平進稱順
天而善爲順天大興人少補北平諸生不甚通經術
而性沈敏能爲人筴事時年甫十七而
文皇帝起義兵則已知善名署典儀所引禮舍人從
事睥睨間
文皇帝卽位之明年召補鴻臚寺序班二年攺鳴賛
又四年進司賔署丞選侍
昭皇帝於青宫又八年進右寺丞又六年進爲卿善
偉風儀工舉止音吐如洪鐘每朝謁引進奏時
上目属之而又重文翰與學士楊士奇楊榮善旣家
都城以積著起貲治居第郭外有園亭花木之屬諸
公休沐有所宴賞則善家若歸又時時饋遺名果餌
不絶以是大得公卿間聲而中貴人亦多好之者卿
之十二年滿考遷禮部左侍郎明年從北征至土木
師潰間行逹京師時已六十五矣足胝不爲倦虜犯
京師以善暁暢軍事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使佐于
謙營九門外郭以與虜角數有功進右都御史自侍
郎至右都御史皆領鴻臚寺事而是時
太上皇帝在漠北元旦故事自朝正出卽相率於朝
房投謁稱賀善獨流涕曰此何時也
太上皇帝何所而我曹稱賀耶衆愧爲之止而朝所
遣使漠北若王復王榮李實皆以庶僚假卿佐以往
皆不得要領而李實得一見
太上頗倨而其辭戇然虜始挾
太上請我賂不甚讐欲奉之還而朝意更緩爲虜酋
也先責王復等非大臣故遣善然絶不爲奉迎計亦
不予善一錢而善乃悉其訾不足則貸之中貴人悉
益市綺繡師比阿錫女紅線釦之類以往旣至而也
先所使舘伴者來與飮帳中而詫善曰土本之役爲
何六師抑何弱也善曰當是時六師之勁悉南征而
中貴人振欲邀
太上幸故里一不爲戰備故輕以卒予敵而今者南
征之士悉歸可二十萬而又募中外材官技擊得三
十萬悉教以神鎗砲火弩射命中百歩之外洞人馬
腹透七札又用言者計沿邊要害皆隱金椎三尺所
值蹄立穿剌客林立夜度營幕若猿猱而皆已矣置
之無用矣問何以言無用曰和議成方且懽飮若兄
弟而又何用也因賂之其人悉以語也先次日善入
謁乃大賂之也先喜坐定善乃前責之曰
太上皇帝朝太師所使使必三千人歲必再卽稚子
亡弗賚者金帛器服絡繹載道而太師乃背盟好而
見攻何也也先曰然則柰何削我馬價又予我帛時
有剪裂幅不足者我是以攻汝善曰非敢削馬價也
太師之馬歲益増價亦不繼而不忍拒是以微損之
太師自度價所得比前孰多也先曰者其稱者胡語
是也善復曰帛有一二剪裂幅不足者諸通事爲之
也事露而誅矣卽太師所使進馬有劣弱而貂皮敝
豈太師意耶也先又曰者善因復進曰太師之攻我
两矣所磔殺刳剔以數十萬計而太師之部曲寧無
有血吾刅者上天好生太師獨好殺夫是以數有雷
警今者能奉
太上歸我和好不絶器幣溢於穹廬而黎庶彼此俱
逸不亦快乎也先益喜曰者者因謂善歸而
太上皇帝有重寶來購乎善曰太師得重寶而歸我
太上皇天下後世謂太師貪重寶也歸我
太上皇而不索重寶天下後世以太師貴信義而賤
貪黷令名奕奕何况我之德太師無已而重寶以漸
繼耶也先大恱曰者者遂以善見
太上皇善再拜進醪糒問萬壽侍立不敢坐也先數
目
太上皇太上皇謂善太師與汝坐則坐善頓首辭曰
君臣之禮雖草野寧敢廢哉也先嚙指顧其下曰咄
咄汝曹中國禮乃若此遂以輕騎奉
太上皇與善歸歸而
上以非初遣旨薄其賞僅遷左都御史仍令寺事而
大司馬謙心許之其從行子弟有得官者易東宫加
太子太保時
太上皇在南宫元旦朝正出復且修投謁善復泫然
曰
太上皇不受賀何我曹乃相賀也識者益稱之善始
事中貴人振後更事中貴人吉祥等而與石亨比會
景帝病善伺知亨吉祥有迎
太上皇謀遂與之合而發南宫錮
太上皇卽位論善功封奉天翊衞推誠宣力武臣特
進光祿大夫柱國興濟伯尋加號守正攺文臣歲祿
一千二百石予誥劵世世承襲攺領左軍都督府尋
加禮部尚書兼領部事有四子一爲勲衞一爲指揮
僉事一爲千戸一爲鎭撫而從子及養子官錦衣者
復四人旬日之間恩賜赫奕所陳請無不允幾與石
亨張軏埒又嘗隂薦李賢入内閣而定襄伯郭豋故
有幾微於
上亟疏善使虜功請位之三公獲以身免於是享吉
祥忌之稍稍間於
上漸踈絀而明年善亦卒矣年七十五贈興濟侯謚
忠敏子宗自勲衞襲四歲例奪爵爲金吾衞指揮使
孫増尚公主授駙馬都尉善雖負才辨以巧取功名
而憸忮多岸谷其爲序班坐事下獄庶吉士章朴亦
坐事下獄與相狎言家有方孝孺集時方窮治孝孺
黨善從借觀而宻奏之
上遂誅朴而復善官最後于謙王文之僇而陳循等
之竄皆有力焉善死或云見謙文爲祟而李實者時
以右都御史撫湖廣
中旨奪職爲民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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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八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史傳
徐有貞初名珵字元玉後攺今名蘇之吳縣人生而
短小精悍目光炯炯注射頴敏絶世十二三即能爲
古文辭以其業贄都御史吳訥太子賔客胡儼皆賞
異之宣德中舉進士髙第是歲以三月選進士尹昌
等爲庻吉士僅六人至十月而復選庻吉士得十三
人有貞居首命學士王直教之 上甚屬意焉居
二載特爲御文華殿試之有貞仍居首即授翰林院
編脩預脩實録玉牒進侍講有貞於書無所不讀而
好習兵法及刑名水利諸家言於天文風角占驗尤
精究不倦人或謂有貞此豈公職耶有貞咲曰待職
而後習則已晩矣是時天下承平乆執秉者新方從
事西南夷而不虞北有貞憂之 上封事千餘言
皆關係國家大計而於備北方事尤切下所司議行
乆之也先犯宣府大同諸陵中貴人振挾 上北
伐且啓行而有貞指天象謂所親曰兹行也必敗
上不歸矣已而敗問至 大駕果蒙塵中外籍籍謂
有貞知兵郕王時監國召有貞入使大璫興安等問
計有貞爲言紫微垣俱已動急乗虜之未深而還故
都爲便興安等不以爲然而尚書于謙廷請斬倡南
遷者刑部侍郎江淵亦自稱知兵次入對以固守之
說進得直文淵閣而有貞屈矣然猶以才舉行監察
御史俾填河南以備緩急援有貞請於執政者必便
宜行事易 璽書而後發時有治彰德而郡民驟聞
變爭亡匿山谷間有貞擇倅丞之屬素見信者使拊
之皆歸業有貞乃建牙募兵入衛且萬人然多太行
群盗有貞厚其餼教以坐作進退擊剌之法然使自
相團結而不藉其貫址以故其人雖難制皆踴躍願
爲官用會虜敗退有貞罷鎭徴還京師充經筵講官
進右春坊右諭德仍兼侍講有貞既負材諝急欲大
顯用邑邑不自得乃以玉帶獻内閣陳循而進日者
之術曰先生帶且玉矣居無何循加少保心喜有貞
數爲言之 上不荅國子祭酒闕循以爲言
上曰是徐珵耶南遷之謬也而可長成均也有貞乆
不遷不能無望循循見之第云君無仍舊名而已有
貞悟始攺今名無何河决山東之沙灣凡七歲隨築
隨决饟道沮而役卒疲甚乃議進有貞爲都察院右
僉都御史治之河以决故涸而有貞至方冬月而水
暴漲公私之艘畢逹而治河卒踰數萬人悉與之期
而遣之乃乗輕航究河源遂踰濟汶至衛沚循大河
道濮范還鳩工而前所遣卒亦依期至乃爲渠以疏
之中製閘以節宣之渠起金堤張秋之首凡百餘里
而至於大澤之潭踰范暨濮又上數百里經澶淵以
接河沚用平水勢水勢平凡河流之傍出而不順者
則堰之堰有九長各萬丈楗以木門繚以虹堤堰之
崇三十餘尺其厚什之長百之門之廣三十有六丈
厚倍之隄之厚如門崇如堰長倍之用平水性水性
平濬漕渠至數百里復建閘于東昌之龍灣魏灣者
八積水過丈則開而洩之皆道古河以入於海葢三
年而告成有貞嘗欲築一决口下木石則若無者而
恠之一僧居山中有道術有貞徃叩焉僧無所答第
云聖人無欲有貞沈思竟日而始悟曰僧葢言龍有
欲也此其下有龍穴吾聞之龍惜珠吾有以制之矣
鐡能融珠乃溶鉄數萬斤沸而下之龍一夕徙而决
口塞夫有貞知制龍欲而不知龍之以欲見制人也
功成而 景帝召對而褒勉之進左副都御史駸
駸用矣不能稍自制而比於石亨從迎 太上皇
於南宮始亨與許彬善以謀語之彬曰善應天順人
功莫大焉雖然彬老矣無能爲也必徐元玉而後可
亨乃謀之有貞乃復指天象曰豈其復爽耶遂與謀
决南宫錮而 太上皇復辟捕于謙等下之獄有
貞之衘治河命則閣臣商輅有力焉至是併陳循等
皆弗能救而從之下石即日進兵部尚書兼翰林院
學士直文淵閣于謙等之禍中外咸側目有貞而有
貞意殊自得請于石亨曰願得冠側注而從兄後石
亨爲言之 上上曰爲我語有貞但僇力不患不
封也居旬日亨復言 上乃下詔封有貞奉天翊
衛推成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禄大夫柱國武功伯
歲禄一千一百石子孫世爲錦衣衛指揮使遂進兼
華殿大學士領文淵閣事賜貂蟬冠玉帶公服旬月
之間恩賜赫奕與石亨張軏等埒時 上旣以虗
己委有貞而石亨與中貴人吉祥數干預大政有貞
積不能平而私瞷 上於亨吉祥不能無厭色乃
稍稍裁衡之且爲 上微言其貪横状上亦爲之
動而御史楊瑄遂糺亨吉祥侵占民田不法 上
復以問有貞及李賢有貞等對與瑄合乃奬瑄敢言
俾覆覈所侵田於是御史張鵬等遂具草悉糺亨它
罪狀將上之而兵科都給事中王鉉宻以告亨亨馳
訴於上謂鵬乃已僇兇竪永猶子結諸御史爲永報
讐 上遂御文華殿悉收諸御史靣詰之諸御史
具亨事俱有騐 上怒曰亨即實汝曹何不早言
之下錦衣獄究主使詞連右都御史耿九疇副都御
史羅綺皆下獄亨復訴於 上謂有貞賢實使之
於是併下獄獄具有貞謫廣東右叅政李賢謫福建
右叅政諸御史獨楊瑄張鵬戍而九疇綺等從輕比
謫矣尋以李賢素謹重不預情留之有貞旣行而有
以飛章謗國是者其語復多侵亨吉祥於是復訴之
上謂有貞實又使之逮歸置獄考窮極鍜錬無所得
而摘其誥詞纉禹神功語謂爲所自草坐大逆不道
當死以雷震奉天門宥爲黔首發雲南金齒安置有
貞謫金齒之四年而復指天象語人曰曹石禍作矣
是慘於我我且歸而石亨盆死獄家籍有貞以赦還
里而又二年吉祥之族滅有貞時尚壯負其材謂
上思我必且召而 上竟弗召也天下亦頗惜有
貞才而惜于謙才甚於有貞其寃有貞又不如寃于
謙以故里居者十餘年無推轂之者晚乃放浪山水
間頗以詞翰著聲竟欝欝不得志而死
弇州外史曰是三伯者而皆材人也靖逺材而欲武
畧則優興濟材而巧武功材而躁其隱忮忍割偕有
隂慝然而靖逺差寛之矣不然以麓川之三役塗炭
幾天下半而卒以長世也武功之占候竒矣其事再
騐一不騐幾遂悞國世之所謂不祥人也耶
(王越字世)昌大名之濬人少補諸生長軀七尺餘風骨竒
邁博渉書史爲詩歌文章援筆立就而藻思溢發爲
人多力善騎射好談說經濟大略睥睨顧盻有天下
志二十六舉進士方對策 大廷忽有旋風起攝其
策雲表已而不見皆恠異之及秋而朝鮮貢使附越
策來而曰其王方視朝有旋風捲一物下者則進士
卷也敢以聞 景帝閱而得姓名謂吏部曰識之此
當任風憲於是繇進士選人得監察御史 英宗復
辟日視朝覩越進止與奏對數目屬之時冦深長都
察院束濕僚吏亡可當者而越於臺事精所建畫必
出深意表以故愛異之留綰諸道章奏乆之擢山東
按察使名聲愈藉藉尋大同有虜警當置廵撫以某
薦 上嫌其貌寢罷不用而喟然曰安得如韓雍
者而任之時雍已撫宣府吏部乃請徴越召見便殿
越故偉服而短其袂上熟視良乆曰非故快御史耶
可使弁而將也遂擢右副都御史以行會虜稍徙去
越乃飭兵政繕器甲簡士伍脩堡寨爲經乆計尋以
病告召還京病良已明年協理院事乆之以總督視
師延綏輕騎襲破虜於崖窯川俘四十餘人鹵首加
百遷左副都御史又破之於黄草梁俘五人鹵首百
二十進右都御史前是文臣視師者多從大軍後出
號令行賞罰而已至越而始多選驍勇跳盪武騎爲
腹心將而與虜搏始有戰矣然尚不敢與虜軍鋒角
惟以間諜探虜累重所聚而刼之或剪其零騎用是
得數成功名越再設伏徼虜破之俘斬百餘獲馬牛
羊器仗稱是 詔武靖侯趙輔爲平虜將軍統大軍
與越相継逐虜輔行則已病而越復諜知虜滿都魯
孛羅癿加思蘭三酋自河套渡而分冦西路而其妻
子營於紅塩池乃率總兵許寧等以精騎五千襲之
兩晝夜行三百三十里至其地分兵千餘爲十伏以
相救而身與寧等分兩哨薄其營遂破之擒斬三百
五十五級獲其女稚駝馬牛羊器械不可勝計焚其
廬帳而還時滿都魯等行剽至韋州頗有所獲欲歸
而遇諸鎭兵邀而敗之斬首虜一百四十九奪所鹵
男婦二千馬騾牛羊十三萬甲仗千六百餘賊旣以
失利歸則廬帳妻子畜産皆蕩盡相顧慟哭逺徙不
敢居河套故地捷聞再賜璽書褒諭俄召還京論功
加太子少保食從一品奉同李賔掌都察院事兼提
督十二營兵馬又一歲而兵部尚書缺越意必見屬
而余子俊自外鎭得之忽忽不樂乞歸不允乃上疏
陳紅塩池之戰謀皆自己出爲故尚書白圭所抑沮
録功在諸將後而部曲亦有未陞賞者下兵部余子
俊爲請進兼兵部尚書以餌之乃已明年復加太子
太保時 上所寵信中貴人汪直方領西厰得詗
察中外事威福傾一時而年少好言兵越乃乗間與
之納好甚宻而直方欲誅建州夷以爲功而遼東都
御史陳鉞賄之重且始謀也以故直用保寜侯朱永
總兵東討而身監其軍俾陳鉞叅焉而不及越尋破
建州夷永至封保國公陞賞優渥越益豔之乃謀於
直以虜首西犯邉 詔保國公永爲平虜將軍率師
西討越爲總督直仍監其軍越念直之誅建州永與
征行而不先露使陳鉞擅其功恨之乃爲直謀令永
將大兵由南路身與直將輕騎由宣府大同俱會於
榆林旣至大同諜虜帳在威寧海則選二鎭之勁騎
二萬餘分道乗風雪薄之虜狼狽出戰遂破之斬首
虜四百三十七級鹵男婦百七十馬駝牛羊以數千
計旗纛甲仗萬餘捷聞詔班師越遂進封奉天翊衛
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禄大夫柱國威寜伯歲
禄千二百石予誥劵子孫世世承襲越旣封不當復
領都察院而御史許進等上章稱越功德引王驥揚
善例請仍領院事而越亦不肯就西班欲仍例大學
士萬安吏部尚書尹旻下俱許之自是益精心事汪
直而陳鉞得爲兵部尚書 上嘗曲宴而内伶爲戲
者以貴人裝兩手各操金鉞恣睢前問爲何人曰汪
太監所持何物曰兩鉞耳不仗此不能一歩 上咲
而弗罪也當是時保國公永師至榆林甫三日召還
毋論有司供億百費而戰馬萬七千疋死者已五千
亡功自如於是亦懼而與越比事汪直矣尋復命越
等出師至大同適虜從東山等墩入境剽掠越縱兵
擊之擒十人斬首百十三級獲馬七百餘疋 詔進
越太子太傅増歲禄四百石復録一子官是役也斬
級少於法僅下賞而封拜横溢則 上以直在事欲
貴重之故而越攺掌前軍都督府總督五軍十二營
兵馬盖越以文臣爵不得侯攺右班或可得侯不復
有薦紳念而萬安劉吉等稍側目越矣汪直亦爲其
儕所忌惡遂復命越爲平胡將軍直仍監其軍駐宣
府調度擊虜虜已退越等請班師不許遂廵延綏而
虜入冦河西清水營等處越等使游擊將軍劉寜敗
之於塔兒山叅將支玉敗之於大窊梁延綏總兵許
寜敗之於三里塔擒十二人斬首虜三百十七人功
最多虜亦創懼不敢近邉而捷聞僅加禄五十石汪
直賞亦薄尋攺越征西將軍填大同不獲稱大師而
猶與直共一鎭大學士萬安等乃請移越帥延綏以
離之而命延綏帥許寜填大同言者以寜直不相能
遂攺直於南京御馬監旣行則姦事大露 上方命
給事御史論糺直八罪因併糺越詔削越官爵追誥
劵徙置安陸州而盡奪其諸子錦衣都指揮使時等
官越之敗由汪直然直尚得爲奉御一時朝士大夫
雖快越之去而有謂其罰太重弗平者越冣名能知
人其在臺所旌拔御史屠滽侣鍾等皆爲大官以至
同列而故吏將佐多鼎貴時時稱越才弘治初赦還
鄉尋上書自列寃狀會有爲左右之者得復左都御
史致仕越居恒喜奢華自奉若諸侯王而其御軍能
恤下財徃來若流水不之問籠罩顛倒豪傑不知所
從入皆願爲之死機事百端閃倐變幻出沒神鬼故
不復持名檢軍行過陜西秦王晏之奏伎越語王下
官之爲王吠犬乆寜有以相酧否因盡乞其伎女歸
一日大雪方坐地罏使四伎抱琵琶捧觴侍而一千
戶詗虜還即召入與談敵虜甚晳大喜曰寒矣手金
巵飲之復談則益喜命絃琵琶而侑酒即併金巵予
之已又談則又喜指其中最姝麗者曰欲之乎以乞
汝自是千戶所至爲效死力積功至指揮而其夜襲
虜帳也將至而風暴起塵翳目衆惑欲歸一老卒前
曰天賛我也去而風使虜不覺歸而卒遇虜入掠者
還而我據上游皆是風也越不覺下馬拜功成推卒
功以爲千戸越之在安陸與還濬田池射獵帳飲聲
樂如故而其於功名志不小衰會家近京得通於中
貴人李廣爲上言之中旨召掌都察院事爲臺諌所
論阻時西虜犯邊急兵部言宜得一重臣控制之庻
於進止便凡再薦弗稱旨時屠滽爲吏部德越而中
貴人廣臾之以越名上遂許之陛見 上慰喻有加
進太子太保仍兼左都御史總制甘肅寧夏延綏軍
務諸鎭守廵撫而下悉聽節制仍許以便宜行事越
至即擣賀蘭山之别部行剽者覆之斬首捕生過當
捷聞加少保太子太傅請復哈蜜封以兵援其王還
國疏上不報而中貴人廣敗自殺言者皆首攻越
上雖雅重之不爲報而越坐憂悴病劇遂卒年七十
四贈太傅謚襄敏祭葬如禮越之再起欲還伯爵竟
不得而諸子多官環列者
弇州外史曰當越時天下咸貴其才而穢其行夫以
越之阿私中人啓邉釁耗國本即有功細不掩罪何
貴哉然至于今西北邉稱良將毋如越者楊一清王
瓊方之蔑如也使居明世亦可以鞭箠使哉
弘治三臣傳
王恕字宗貫陜之三原人少治易旁通他經子史三
十餘成進士攺翰林院庶吉士翰林業治古文辭而
恕不喜爲古文辭其學務以明體適用本之經術愽
極經濟而已以是不得留出爲大理寺左評事遷左
寺副所讞决必麗情法嘗條刑罰之不中者六事上
之 朝而議行之擢知楊州府楊淮南大都會也恕
以直道精心爲之吏民皆愛服歲再饑上疏再請賑
度事已迫不待報而發倉庾且别市藥以施病者其
人不至後時而殍立書院群少年諸生於其間而延
文學行誼之士爲之師太守以間按行召諸生褒衣
講說恂恂禮譲文事亦大振以考最超拜江西右布
政使楊人挽留之不得相率伐石勒德政其在江西
而嶺冦有犯贑州者恕奉檄帥師討平之轉河南爲
左以公廉稱賦稅出納吏無所容舞進都察院右副
都御史撫治南陽襄荆諸府時以襄南地多山險秦
楚之流民萃焉日剽攻殺畧而礦賊亦不時發特開
府撫治而恕首得之軍府取草創恕事事經畫有成
筭首捕獲南陽之爭礦而稱兵者已會兵搗襄盗巢
平之殱其魁釋脇從之衆累累又平湖廣劉千斤石
和尚之亂既捷而大將欲搜山盡取其首以徼功賞
恕持不可乆之乃聽念所從將卒必有乗間爲馘者
乃下令曰擅殺一人即抵死衆肅然亡敢犯因榜諭
流民各使復業後流民聚貲立生祠祀恕仍家繪一
像母憂歸即家起復廵撫河南以襄南功遷左副都
御史境内霖旱不相當而又苦蝗大風晝晦乃上疏
乞罷以謝豫人因極言止營建崇儉約以囬天意詔
不聽罷而他所疏荒政甚詳 上爲之蠲賦有差例
入 朝議事因復上六事疏轉南京刑部左侍郎父
憂歸服除以刑部左侍郎治漕河請禁抑馬快船齎
携啇貨而縱横郵道間妨糧運且及弭灾數事惓惓
民力上爲之下蠲租詔攺南京戸部復大有所損益
部事理復攺左副都御史廵撫雲南恕於遷若左然
朝議以雲南在萬里外西控諸夷南接交人而鎭守
中貴横甚欲借恕彈壓之恕心知所謂单車携二童
子以徃而中貴人錢能果使其麾下指揮郭景等以
玉帶龍衣吳裝玩好馳驛謁安南王黎灝王報以異
寳生金通犀象牙等物徃返數四景等復與其國互
市稇載還恕廉得之遣騎道執景景迫投井死因悉
銀鐺其從者下之獄而没入其賄飛章露劾能私通
外夷罪當死報聞當是時灝别爲私郵以通滇省會
實欲乗間掩取我至是其謀始杜而錢能復使使乗
驛以黃鸚鵡進恕復上章極言明王不貴異物今萬
里勞人而進一羽族微物恐天下有以窺見 上意
因盡發能貪黷暴肆諸狀 上不得已召能歸安置
南京而黔公諸大帥以及土酋皆惴惴奉三尺矣三
品滿九載進右都御史尋召掌南京都察院事徃返
衣書各一槖無纎毫増掌院之未幾叅賛南京守備
遷南京兵部尚書參賛如故盡攝營將之占役者一
卒不得走私門畨使過龍江驛嚴禁織作工賈非奉
旨毋得自爲互市考選軍政即同事者無敢干頗不
便恕而適有奥力取 中旨攺兵部尚書兼左副都
御史廵撫南畿兼總督糧餉恕益日夜孜孜於職下
車必首延耆碩降色與談民間利病因而剌及屬城
吏賢否諸屬城吏故已耳恕名其墨不可洗者望風
觧印綬去留者相刮濯争欲獻其長以自效以故恕
不勞力而治乃責以天下一切納貢賦者苦收取過
重至破家乞嚴禁革光禄寺歲供白粲槩及庖人賤
工請稍裁别派市物料織造繒彩及貢獻花木禽鳥
請賜蠲省皆報可常州時有羡米請以六萬石補常
州之夏稅又以補諸府戸口塩鈔六百萬貫以官田
賦太重减耗米十餘萬明年水灾奏免秋糧數十萬
草半之而周行賑貸其貧者至二百餘萬口三呉之
人頌之以爲自設廵撫來幾一甲子獨恕與周忱忱
以十八年恕不二年其乆與暫不相當然忱彷彿姚
元之恕則賢於宋璟矣中貴人杜福以中旨下常州
取截江網及刻絲觀音羅漢古跡恕疏言帝王之學
貴要典謨訓誥及無逸旅獒皆帝王修身治國平天
下之道 上不之取而取截江網者何瑣瑣也佛像
外道亦不足汙清覽而中貴人王敬挾其千戸王臣
以妖術取中旨齎御帑金收市圖籍珎翫因而張皇
聲勢搜括富人財寳殆盡而官府供億亦不貲人情
洶洶恕乃盡列其罪狀三劾奏之王敬亦誣奏恕因
而株及常州守孫仁方未决而東厰中貴人尚銘亦
發其狀 上始下敬錦衣獄謫戍之并戍其黨十八
人而梟王臣首於江南逺近稱快以是益歸心恕尋
復爲南京兵部尚書叅賛機務時錢能復夤縁得同
守備南京與恕共事然益心服恕語人曰王公天人
也吾惟有敬事而已恕諗其少自抑損坦待之卒無
害而恕以年至乞休不許滿九載加太子少保以秦
晋饑言便宜十事刑部貟外郎林俊疏論中貴人梁
方與妖僧繼暁比而葢大鎭國永昌寺其言直忤
旨下詔獄都督經歷張黼救之亦下獄謫外恕言京
師祀天地僅一壇祖宗暨先聖僅一廟而佛乃至千
餘寺者舛也一寺立而移民居者且百家費内帑者
數十萬金俊言當不宜罪宜特復其官因併復黼官
上雖報聞而中不能無嗛以星變還俊黼南京恕因
是益自信凢應詔者二十一建白者三十九多報可
天下益服恕之直至朝事有所不可必曰王公胡不
言也則又曰公疏且至矣而恕疏果至至爲謡曰兩
京十二部獨有一王恕公卿大臣皆側目 而天
子亦漸心厭之而最後所言政令失信尤中 上諱
會南京兵部右侍郞馬顯以病告忽附批落恕太子
少保以尚書致仕恕旣歸名益髙臺諌推薦無虗月
上崩 孝廟即位於是薦恕者無虗日即家特召之
命馳驛以來中途引疾乞休不許而攺吏部尚書入
見即加太子太保言官猶謂恕且老而賢不當勞以
繁劇宜用之内閣備顧問 上報曰朕用蹇義王直
故事官恕吏部謀議無所不聽從何必内閣也 上
時釋奠文廟恕請加禮於是孔子前獨用幣攺太牢
而是時恕侍經筵時酷暑詧 上方汗而盛服疲不
堪請暫輟講於宮中進學報許始恕以直諌重天下
後進慕說之而 上方開言路各欲有所自見其望
恕重以責之深至是御史湯鼐進士董傑都給事中
韓重等各疏論經筵講不宜以暑輟恕非所宜言而
傑尤激恕不懌待罪私第上疏乞休 上曰君臣之
間恩猶父子各陳所見以盡乃職何嫌何疑其亟出
勿避恕乃復疏露其意謂人見朝廷待臣太重責臣
太深欲臣盡取朝事更張之如宋司馬光毋論臣不
敢望司馬光今豈亦熈豐時也 上復優詔留之乃
止時 上於春宮内臣多所登進又贈服色莊田恕
爭之 上巽辭以報恕益自奮南京守備太監蔣琮
與御史姜綰等訐而各失實綰等謫而琮獨留恕謂
獨留琮何以示天下公不听御史湯鼐故嘗以經筵
譏恕者他亦諤諤有所論建壽州守劉槩以書稱之
引所夢爲證事發而大學士劉吉惡之下 詔獄欲
坐槩妖言律論斬而鼐亦與同罪恕力辨其不然
上命姑緩之迨法司讞上槩鼐皆减從戍陜西廵按
御史李興有風裁而微過刻爲同事者所中以多杖
人死當大辟恕謂非故勘於法不當大辟亦减從戍
修理河橋工竣太監李興乞陞工匠官四人冠帶者
五人恕再執之不可乃上言臣力竭矣惟 陛下慎
之將來耳 上温旨報聞總督兩廣都御史秦紘糺
總兵安逺栁景不法而爲景所誣與俱罷恕復言紘
不當罷卒奏起爲戸部尚書滿三載考冣授光禄大
夫柱國贈及三代 上念恕老大風雨雪免朝又免
午朝以疾告輙遣中貴人存問御醫視脈牲酒米蔬
相繼而歲時珎鮮金綺之賜與内閣輔臣埒御醫王
玉自陳春宮効勞乞陞職下吏部恕請逮問之有
旨免問而増俸二秩恕固執不可乃已時丘濬掌詹
事府亦加太子太保而以禮部尚書故班恕下既入
直文淵閣兼太學士恕尚持其吏部衘且先貴猶据
其上濬意弗善也會考察天下應覲官奏黜而中旨
留者九十餘員而言官有拾遺疏復指其留而當黜
者下吏部恕乃詳據各原考語及所察知者以聞有
旨未必實令再訪詳具奏恕自擬有沮之者必濬也
前是無歲不求去乃求去益力至再而 上特慰留
之居無何太醫院院判劉文泰奏恕矯詐強悍妄行
選補御醫吏目非故事及里居日托人作傳而鏤行
之曰大司馬三原王公傳其疏辭不見行者皆曰不
報以彰 先帝拒諌之失自比伊周無人臣禮有
旨令恕看詳囬奏恕不懌意文泰受之丘濬且疏辨
謂臣傳作於成化二十年而致仕乃在二十二年此
非有怨於 先帝者即臣傳内所言皆足以昭 先
帝納諌之盛何名彰惡且文泰無頼小人其逞此機
巧深刻之辭非老於文學隂謀詭計者不能乞於午
門面究文泰及主使之人以正法紀遂下文泰錦衣
獄獄具謂文泰嘗謁丘濬語及恕傳濬謂此沽直謗
君也傳若行有豪傑聞之 上罪當不小文泰自是
心動具奏欲論恕以語故爲民都御史呉貞貞亦爲
之奮詈且潤色文泰草而授之以上因請逮恕及濬
禎面質 上爲左文泰秩而責恕賣直沽名宥之俾
焚其傳草而罷濬楨不究恕意不能平復上疏辨復
不聽而恕自此屈矣於是懇疏引疾乞休至再三乃
許之聽馳驛有司月給廪二石歲給夫二人不賜勑
而文泰心怏怏謂濬不能爲之地又二歲濬卒文泰
徃弔其夫人叱之出曰爲若而使我相公齮王公負
不義名天下何弔爲時人快之恕家居健無恙日翫
大學諸書草石渠意見能發前賢所未發而薦紳大
夫過三原里者必屏呵從之謁再拜叩貭疑難恕亦
應之不少倦如是者十餘年而爲正德攺元之歲恕
九十矣 天子遣行人齎手勑牢醴綵幣存問益月
廪歲夫而諭之言恕乃復疏言數事又三年卒恕噉
食兼數人至其日而小减已閉戸獨坐忽有聲若雷
白氣瀰漫入視之瞑矣訃聞 上爲輟朝予祭葬特
超六官贈特進左柱國太師恕有五子十三孫多賢
顯而少子承裕遂爲南京戸部尚書有學行不隳其
聲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八十九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史傳
馬文升字負圖河南鈞州人生而有異兆貌瓌竒多
膂力嘗與群兒戯角之靡不仆者七歲讀書知大義
踰冠舉鄉試二十六登進士吏部尚書王直異其材
選授監察御史勤力自課所論建靡不依傅大體時
領臺事者王文王翺皆嚴重鮮可而獨寄腹文升以
爲國器出按山西再按湖廣所至發奸摘伏有神君
稱墨吏相率望風解印綬去還領全臺章奏以母憂
歸服除超拜福建按察使鎭守中貴人虐而肆獨文
升能制之小歛戢人爲諺語以美焉進南京大理寺
卿丁父憂歸成化之初固原土夷滿四與其黨刼其
從子指揮璹據石城以叛陜西廵撫與中貴人將討
之大敗事聞合寜夏延綏兵討之復大敗 詔逮廵
撫諸臣俱下獄而即家超文升爲都察院右副都御
史代之廵撫俾佐總督都御史項忠率京邉諸軍五
萬人徃討文升馳急傳十日而至陜時兵已發則簡
練其留後者申約束通轉餉五日而嚴馳至軍偕項
忠屯中路賊來敵與戦殺傷相當居數日復戦少利
而伏羗伯毛忠意輕敵先登賊徼其歸路戦死衆懼
欲退而文升乃率麾下爲後繼且令斬先退者衆始
不得敗文升復言於項忠盡焚城傍草及斷汲路賊
始稍稍困詐請降項忠與總兵劉玉以輕騎徃未得
要領而文升復繼之滿璹乃乗間出降而滿四等復
鼓噪堅守會得降人楊虎力故與滿四腹心使爲間
而誘之出伏兵執之石城尋潰先後俘斬首虜七千
六百有竒獲其男女老弱二千六百文升請於項忠
釋使歸里而命右布政余子俊平夷其險歛戰胔悉
瘞之以少牢祭其人悅捷聞進文升左副都御史仍
賜金帛漢中流民李胡子倡妖言挾其衆以叛潼關
軍餘火蝎兒蒲城民王彪負山鑄山因肆爲刼掠文
升悉捕滅之滅西固畨族之不即命者三十餘曹虜
牧河套將窺伺我文升多築城堡募土民數千授之
兵使相聚保虜乃徙去臨洮鞏昌饑延綏旱文升前
後設法轉芻粟給之所全活以萬計時茶法已乆弛
文升飭之以易畨馬八千餘匹軍中騎皆給遂疏言
時事十五條及禦戎三策 上皆嘉納進提督甘凉
寧夏三鎭軍務虜冦臨鞏文升遣兵逐之至黒□□
破擒其平章迭列孫虜復冦韋州深入至好水川文
升復縱兵破之於湯羊嶺斬首積級至二百餘獲其
馬牛羊輜重不可勝計名其嶺曰得勝坡勒石紀之
遂進兵平岷州叛畨獲其酋首文升有所奏捷不爲
夸張中亦無主之者以是報賞薄乆之始入爲兵部
右侍郎三品滿九載僅予二品禄奉出飭薊門以東
至遼左邉備文升嚴汰其弱弗堪者而製五花營八
陣圖教之使習皆爲精兵還進左侍郞時陳鉞等後
文升而爲廵撫多詗伺將吏小罪輙逮逮輙罰馬而
釋之將吏旣怨且狎法而馬價亦踊貴文升上邉事
十五條因及之鉞以是衘文升時海西衛都指揮散
赤哈移文訐驗夷管指揮受其真珠豹皮官爲究管
指揮懼賂其都督産察使繫笞散赤哈恨之乃率所
部十餘騎稱入貢欲以靣聞鉞而守將以非所入貢
道却弗納散赤哈益恨而過經女直建州三衛亦以
朝廷昔誅董山誂不平因留散赤哈聚兵得數千騎
大掠鳯集諸堡鉞集兵拒之則已去矣獨近塞者僧
格等十八族皆已有使貢恐誤中兵而留其使走之
撫順所白其狀鉞方欲自解與副帥韓斌謀置之獄
而夜掩屠其族殆盡更奏搗巢捷且請大兵議勦撫
太監汪直方銳功名欲自徃爲言於 上遣太監懷
恩覃昌等詣内閣召六部議萬安等相顧莫發而兵
部尚書余子俊言虜使入貢而掩屠其家何以爲中
國恩曰然則撫之乎撫之以一大臣偕大通事徃可
也其意欲以沮汪直而文升疾應曰善懷恩入白之
上即傳旨命文升偕大通事詹昇徃而直聞亦有所
憾於文升矣文升至乃盡赦其被屠家餘衆數百人
撫以好語且給之布粟而海西與三衛亦來聽撫文
升察其意不盡實乃具言其狀而行諸路伏兵以待
俄復入冦伏兵發斬首二百餘級生擒數十人鹵駝
馬稱是因兵威以諭都督産察懼悉請歸命而汪直
意不能已欲自出以爲功至遼左而事定矣文升與
議戒勿用兵直亦陽聽納然衘其敵禮且無所饋而
陳鉞則飭厨傳盛爲供張見直叩頭便辟左右傔從
皆有賄相與□而傾文升矣文升竣事歸賜綵幣羊
酒理部事□直則已宻疏言文升實激之變於是復
偕刑□□書林聰等徃勘如直言而文升得戍四川
□□□衛天下聞而寃之汪直旣傾文升則偕陳鉞
□□兵破諸屬國鉞拜賞賜傾府庫未乆皆敗而文
□□起以左副都御史撫遼東士卒皆鼓舞而當陳
鉞厚者不能無自疑文升坦懷待之而日孜孜理軍
政且禁戢中貴人洪義總兵緱縑之爲朘人益稱之
亡何進右都御史總督漕運兼廵撫鳯陽等處文升
至而其地旱文升策之歲且侵乃預江南糧二十萬
石舟費十萬兩免一切採辦以待之歲果侵文升出
以賑貸且平糶藉而毋流莩召拜兵部尚書文升念
天下方困用兵思所以休息之而貴州都匀之叛苖
不即命守臣請合三鎭兵追討文升議不可惟遣官
勘處而已卒無他時 上幸方士李孜省欲有所薦
引代文升而間之 中旨調南京兵部尚書叅賛機
務留政爲一新 孝宗皇帝立召攺都察院左都御
史入見於文華殿賜綵織緋衣一襲從幸太學坐聴
講於彛倫堂侍經筵賜白金文幣寳鈔 上躬耕籍
田與行九推禮旣宴而教坊以雜伎陳且出褻語文
升正色曰汝曹第陳農家作苦使新 天子知稼
穡艱而褻語何爲咸逡廵却避公卿愧之時太監陳
喜以方士鄧常恩言誘 先帝於嶽鎭海瀆俱立碑
爲隱語下寘寳物厭鎭文升請悉仆碑發凾入寳物
于官從之乃復條上十五事如簡風憲重刑獄禁摭
拾嚴考覈申命令廣儲畜驅術士淸僧道節財用皆
鑿鑿中窽 上皆爲嘉納時 上山陵未畢而中官
郭鏞請益選二妃以廣儲嗣文升獨持不可而少詹
事謝遷亦言之乃寢四川山西浙江建昌灾異□作
文升上書言之語甚危且請行賑施蠲採辦銀課與
額外徵稅特命文升提督十二團營兵馬掌院事如
故二品滿初考時子總以鄉貢士待選文升使請外
曰必大臣子而京秩誰當外者尋復爲兵部尚書京
師大水上疏陳時事十餘條於貴幸多所侵而嚴覈
六軍諸校斥其貪黷選愞者三十餘人以是有怨家
夜持弓矢警文升門又飛書證其過射入東長安門
内事聞 上嚴令錦衣官校緝訪而給金吾騎士十
二出入爲文升衛文升因乞休優詔不許屬文升有
小疾而虜小王子以數萬騎駐大同邉外勢洶洶
上使中貴人挾醫視文升疾賜上尊脯糒因問計文
升謂此虜方敗於他部勢已絀無能爲也請宻爲之
備而揚聲逼之虜果徙去安南侵奪占城之五州地
詔勒還之數支吾不服文升言萬里隃度固難且不
足厪九重顧而會二國各入貢貢使至乃請面折諸
廷安南詞服因諭以恩威利害且厚賜之歸而果還
侵地廣西土守岑欽與姪溥相讐殺廵撫欲因以爲
功請討之文升不許第令騰書戒飭已皆悔悟納欵
請死時南畿浙江大水河南山東陜西山西旱文升
請亟勑撫臣發庾以賑遣使崇祀群神爲民祈請馬
政弊甚苦孶生寄養者復請覆覈减定其額著爲令
上以文升在任乆特加太子少保乆之又加太子太
保皇太子出閣講學再進少保太子太傅階光禄大
夫勲柱國而文升上章請擇正人輔導以端聖功得
諭德王鏊等十餘人有旨傳陞畫工張玘等二十七
員爲錦衣千戸文升力諍謂此 先朝弊孔頼 上
初窒之今復啓之耶且無功而冐武職使邉將解體
而江南歲侵有司請募民入粟授以指揮等官文升
復諍以爲授以散官可也授之指揮亦能使邉將解
體 上皆爲停弗行貴州苖叛文升奏遣鎭逺侯顧溥
討之克其寨數十斬馘數千級苖遂平西虜數入冦
甘凉文升請使游擊將軍魯麟擊之而調延綏洮河
兵爲後繼斬其剽掠者百五十騎虜乃退哈宻忠順
王者故元遺孽也 文皇帝寵其王予金印使率其
民城哈宻居之以通西域貢道其位髙而兵最弱忠
順王死王母當國爲吐魯畨酋鎻檀阿力所擒鹵人
畜併奪其金印以去鎻檀阿力死子阿黒麻立以金
印歸我文升請以王母之甥陜巴爲忠順王塡之阿
黒麻怨明賞薄陜巴賤種也何得王哈宻復輕兵入
哈宻虜陜巴及金印以去而使其驍將牙木蘭以三
百騎守之文升奏請執阿黒麻之貢使寫亦滿速兒
等四十餘人流閩廣而薦都御史許進撫甘肅使率
副將彭清等選畨漢兵倍道而至夜坎城登破之斬
級六十降自保者八百人牙木蘭以千里馬走謁阿
黒麻而阿黒麻方與赤斤蒙古衛相讐攻不能大發
兵使别將將輕騎五百圖復哈宻復爲赤斤衛兵所
徼殺殆盡乃遣使上書謝罪請歸陜巴及金印於是
文升亦奏還其貢使酬以少金帛而哈宻復矣皇清
寧宫灾 太皇太后皇太后同居仁壽宫 上命
文升與工部亟議修建文升上言團營軍谻於役甚
矣不可復相苦楚蜀灾亦不勝採伐而三厰有儲木
尚可材太僕馬惜薪薪其價可以資工匠木石費也
不足則幸發内帑數萬金以繼之報可葢落成而公
私不告匱 皇太后徙居之懽甚予文升一子錦衣
百戸賜錦幣亦優等而北虜火篩大入邊殺掠吏民
上憂之甚召對便殿賜酒饌給筆札詢以戦守之策
文升乃薦保國公朱暉等十餘人使選練營卒待報
啓行責沿邉諸將堅璧淸野謹烽火急收聚虜雖訌
不能深入而會吏部缺尚書已首推文升矣給事中
言非文升不可於是用倪岳而特加文升少傅以慰
賞之陜西諸郡地震裂水湧多壊廬舍文升乃復條
上十餘事而其切陜利弊者取囬織造絨毼中官停
止不急征歛 上即行之又嘗鑄玄帝像二使中官
送之武當山文升爭之切 上謝謂卿言是業已行
矣其戒中官自飭歛倪岳卒文升竟爲吏部尚書明
年當大計天下吏 上召文升至煖閣而諭之曰天
下覲吏畢集卿其用心採訪毋縱毋枉以彰黜陟之
典文升頓首曰 陛下圖治若此宗社福也敢不仰
承乃令中貴人掖之下階自是所汰不職者二千餘
人皆當至考察京僚而給事中呉蕣王葢自以躁妄
當斥因先事誣論文升及都御史戴珊欲兩持以解
文升等白其繇至議察文升曰吾安可市名而廢
天子法悉署去之人亦無間言雲南夷猛宻叛木邦
不肯下有毛叅政者躁喜事因孟養兵以攻猛宻設
伏邀擊大破之殺獲且盡孟養之帥思禄怒大發兵
破猛宻取蠻莫等十七寨撫臣諭使還猛宻寨不聽
則請討孟養下廷臣議文升曰孟養所云報讐者名
爲我也且蠻夷自相殺而我乃爲不令之臣役何也
請毋發兵而以 詔旨切責孟養諭之利害孟養大
懼上書謝罪因盡歸猛宻十七寨猛宻亦上書陳謝
上悅滿九載加少師兼太子太師時風雨壊南京鳯
陽 諸陵廟文升因悉攷天下灾異上之而條脩省
十餘事已又條汰冗員育人才惜民瘼清屯田重塩
法廣儲積撫流移革吏弊脩武備慎刑獄十事皆
優詔嘉納始文升之爲都察院兵部與吏部王恕皆
知無不言恕直而剴文升練而詳毎一疏出天下爭
傳誦之而所樹立亦堅定中貴人李廣敗時王恕乆
已去公卿無不見染者彈疏蝟上獨不能及文升以
是名聲益著 天子亦嚴而馮之迨任兵部乆虜
警充斥不能盡得諸少年心而在吏部且八十材力
亦微示倦 天子方嚮信大臣劉大夏戴珊等文
升與内閣劉徤等皆不能不少讓矣 上崩梓宮
當出德勝門文升以君臣分深徒歩號哭二十餘里
不稱疾 武宗立諸大禮皆預與劉徤首而慰賜亦
加於弘治初時承運庫臣言 上即大位吉凶之費
計黄金五千兩白金百八十萬兩戸部計無所之則
□□諸王賜併借公侯勛親莊田租課者文升言
人主即位例推恩恩未下而先奪之非禮也時已預
籍諸藩司及大郡帑積數請使進之可得數十百萬
果足而弘治中 上最慎名器然傳陞者猶七百六
十三人文升悉革之又請籍寧晉河間靜海 皇
莊地悉以予民而收其賦爲 太后兩宮用固革中
貴人之主莊者御馬監太監王瑞謂造大婚禮器物
應用儒士李鼎等七人楷篆西天西畨字已得請矣
文升力持之曰此曹皆昔考察無行且不良於書者
而復用之何以杜倖門乃别選八人以進而給事中
安奎因剌得王瑞納賄狀劾之瑞慚恚誣文升抗
旨更下内閣府部大臣會議如文升請文升因乞歸
不許當是時幾已内移而文升居位乆其左侍郞焦
芳鄉人也而覬之會楚人熊繡爲兵部左侍郞文升
推之總制兩廣怏怏不欲行流言聞于鄉人御史何
天衢因劾文升衰老不任文升再疏乞歸報許而御
史王時中謂兵部尚書劉大夏刑部尚書閔珪謀代
文升爲文升劾大夏珪二公皆賢者相繼亦懇歸而
焦芳坐得文升位矣文升之歸 人主尚優禮之賜
勑予寳鏹錦綵馳驛以行月給禄米六石歲給夫八
名供帳傾都嘖嘖以爲留侯疏傅不能過也歸之又
三年而焦芳猶脩郄構於中貴人瑾用小怏削其官
秩尋卒年八十五明年瑾誅芳斥贈文升太傅謚端
肅予祭葬嘉靖初加贈特進左柱國太師文升之卒
無幾而大盗趙鐩亂河南行剽至鈞州以文升家在
焉捨弗攻破泌陽前大學士焦芳已跳匿燬其家發
芳篋取其衣冠縳葦若人者而屠裂之曰恨不爲天
下殺此賊人謂盗亦有公是非云
(劉大夏字時雍其先世爲東平人自)宋而有都綂制寳者從南徙著籍
華容十二傳而爲按察副使仁宅以循吏名仁宅有
子是爲大夏舉鄉試第一明年中會試又明年廷試
髙等攺翰林院庻吉士居二載解館當留而大夏自
請試吏授兵部職方司主事遷員外郞進車駕司郞
中還爲職方司郞中大夏之郞中職方也明練於天
下事所奏覆多當 上意大司馬倚之若左右手而
是時中貴人汪直與保國公威寧伯比而創邉釁大
夏欲抑絀之不能時時扼腕安南黎灝破侵占城地
西畧諸土夷敗于老撾中貴人汪直欲乘間討之使
索英公下安南牘大夏匿弗予尚書爲榜吏至再大
夏宻告曰釁一開西南立麋爛矣尚書悟乃已朝鮮
貢道由鴉骨關迂廽數十程奏請由鴨緑江便尚書
欲許之大夏謂由鴨緑江誰不知便顧迂之而待今
日殆有微意在乃弗許尋大同師失律倉卒告警大
夏規調兵食有餘太宰才之欲以爲少司馬不則太
僕卿而大夏亟請外得福建叅政已遷廣東右布政
使再爲左布政使大夏之三任藩宣日夜講求民瘼
吏弊所創革必經乆不爲目前計一切以身當之而
旌尚風誼舉隱逸試士經術不小倦陳獻章者以道
學名一世少許可顧獨與大夏善而稱之曰劉公愛
民如子守身如女毋論於今人中即古人亦未易當
也時河决張秋詔進大夏右副都御史徃治之祀河
神而所焚帛灰結若人形物意洶洶大夏不爲動乃
自上流孫家渡疏其壅可三十里復疏四府營之壅
可十里聮長堤以分大名山東水勢而别河張秋之
南以通運艘河就馴運艘無滯功重而費輕逾於徐
有貞甚 璽書褒賞入爲戸部右侍郎遷左侍郞治
邉餉時宣大之糴皆爲貴家利大夏禁止之别募商
使上粟而不抑其價庾豐士飽亡何移疾乞致仕大
夏素倦功名既歸築草堂而居之僅數楹天下因稱
之曰東山先生而會廣東西督撫缺即家起大夏以
右都御史任之其吏人思大夏遺愛鼓舞稱慶大夏
亦精心無倦裁省供億禁斥貪殘一時肅然盗賊亦
爲之衰止大夏之在廣東西一歲所再求去皆不許
亡何召爲兵部尚書力辭復不許既廷謝 上御幄
殿召問之曰朕數用若而數辭疾前復力辭者何也
大夏對曰臣老且病今天下民窮財盡萬一不虞責
在兵部臣自度力不足辦此故辭耳 上黙然居數
日復召問曰徵歛俱有常何至今而獨言民窮財盡
也大夏曰正謂其不盡有常耳他固未暇論即臣在
廣而廣西取鐸木廣東市香藥費固以萬計 上曰
若嚮者言之固已停止矣其他徴歛可一一議而革
也於是 上益察知大夏廉且練事時左都御史戴
珊亦以材見知 上當常朝坐金臺有宣必大夏再
宣必珊而御文華有所召對亦必大夏與珊偕時虜
數犯邉而太監苖逵者在延綏嘗搗虜營妻子小有
尅獲乃以捷聞 上器之宻謀令帥師搗虜而問大
夏曰若在廣知苖逵之搗虜乎延綏至今少息肩大
夏對曰臣在廣不知然問之從征將士知之所俘獲
婦稚十數耳幸而大虜方深入不相值值之則無噍
類矣 上曰即爾 太宗何以屢得志於虜大夏曰
陛下神武故不後 太宗而將領士馬不能什二三
擬也且其時淇國公一小違節制而舉十萬衆悉委
之沙漠柰何易言之度今上策唯有守耳而戴珊亦
從傍贊其語 上遽曰微二人吾幾爲人誤葢前是
上以問大學士劉徤等亦力言其不可 上猶未僧
也刑部尚書閔珪持法忤旨 上與大夏語及之而
怒大夏曰法司持法任其怨而 上任其恩似未足
深怒也 上曰古亦有之乎對曰孟子云舜爲天子
臯陶爲士師執之而已 上黙然已而曰若固爲閔
珪觧也大夏皇恐頓首謝 上徐曰珪第執之過耳
亦老成人何可輕棄竟允珪請一日問諸衛所卒強
可用否大夏曰嚮者臣但言民窮而卒殆甚焉何以
作其銳 上曰在衛有月糧征戍有行糧何乃窮也
對曰江南困轉漕江北困京操它困又不止此且所
謂月糧行糧者半與其帥共之能無窮也 上歎息
曰朕在位乆不能知何稱爲人主居數日令九卿大
臣各以其職言軍民弊政而擇行之莊浪土帥魯麟
爲甘肅副將求大將而不得恃其部落彊徑歸莊浪
以子幼請告有欲予之大將印者有欲召還京處之
散地者 上以問大夏對曰彼虐不善用其衆無能
爲也然未有罪今予之印非法召之而不至損威乃
爲疏奬其先世之忠順而聽其就閒麟卒怏怏病死
上復謂大夏京輔左右肘而弱欲各宿兵於其地大
夏乃因御史議請以保定操卒萬人還之鎮以爲西
衛而東兵納之宻雲薊州以爲東衛報可而中貴人
監京營者恚失兵爲役造飛語掲之宮門 上以示
大夏而諭曰禁地豈外人所能及不過此曹子不利
失兵耳又問大夏兵餉何以常乏大夏意欲削鎭守
中貴人對曰臣無暇及他鎭即在廣而廣之會城撫
按總兵三司供億不能敵一中貴人餉何以不乏
上曰然第祖宗來設置此輩已乆安能遽削之今必
令廉如鄧原麥秀者而後補不然姑闕焉可也司禮
監太監陳寛選坐營中貴人 上面命大夏偕大夏
對曰故事獨太監專之非外臣所與聞 上曰豈憂
此曹惡汝耶我在何憂惡卒命大夏與英國公懋偕
寛徃而中貴人苖璋恃夙貴耻不肯與選 上業許
之矣旣而謂大夏不至即叅奏大夏曰如前旨何
上曰吾雖意許之未發也何謂旨既而璋果不來大
夏與陳寛等叅上 上切責璋示若逮繫者而姑宥
之 上復語大夏諸司言弊政詳矣而不及御馬監
光禄寺者何夫弊莫甚於此二曹大夏曰 上悉之
幸甚在獨斷而力行之耳無何特勑兵部侍郎同給
事御史清理嵗省費十餘萬金自是中貴人聞而有
側目大夏者矣 上嘗語大夏一侍郎才足任艱大
大夏不對再言之又不對 上悟曰吾所言者才不
暇及大節卿不對者是也既而大夏亦稱一侍郎才
上曰劉徤亦稱之其人負虗名而寡實用且擅作威
福 上又言徤復稱其鄉人某甚不合朕意後知之
乃都御史劉宇也宇竟以媚逆瑾敗而兩侍郎者亦
皆不稱 上自是益信大夏與戴珊賞賚金幣肴醴
無虛月至以玉帶麒麟服賜大夏 上一日召對良
乆曰述職者集矣諸用事大臣皆杜門若二卿門何
必杜也因各手白金一錠授之曰小佐而廉且屬毋
廷謝恐它人或觖望一日欲有召大夏在班而 上
不之見次日諭大夏吾欲召汝汝不在班恐不免御
史糺故已之且汝同列有忌者盖是時劉徤爲内閣
首臣馬文升以師臣長吏部皆篤老而大夏珊獨屢
召不能無少望而偏聽之說進然 上益重之珊以
老病乞骸骨屬大夏一從臾 上謂卿珊何以亟求
去珊不敢對大夏爲言珊實□且用身率先御史而
病弗勝御史當見彈射不便 上曰主人留客堅客
且爲強留珊獨不能爲朕留耶且天下尚未平何忍
舎朕已泫然者乆之珊與大夏皆叩首泣出而相謂
曰死此官矣俄而 上崩 武宗立大夏所條奏十
餘事皆剴切有詔行而 上少而從左右爲狎游幾
已露時戴珊已卒大夏與馬文升相繼乞骸骨詔進
大夏光禄大夫太子太保賜 璽書乘遽續廪給扶
瀕行又賜白金彩幣寳鏹而郎中李夢陽爲東山草
堂歌語跌宕悲壯天下傳之大夏歸未幾而逆瑾亂
政與中貴人脩大夏郄劉宇又微聞造膝事衘之與
焦芳比而譛諸瑾曰藉大夏家可當邉費十二於是
以廣西土帥岑濬事波及大夏而訊之欲坐以激變
死中外識不識咸惜大夏 先帝朝遺老濬不反何
名變事與大夏不相渉何名激而無敢以語瑾者屬
三法司議左都御史屠滽言檢律劉尚書無死罪瑾
慢罵曰即不死可無戍耶李東陽時居内閣首不能
直抗瑾而婉解之又瑾所使使詗大夏家實貧始永
戍甘肅衛大夏怡然就道所至人聚觀相指識爭損
金以資道路費大夏謝不受居甘肅乆之瑾誅始赦
歸尋悉復其官爵於是言官交薦大夏謂當併復其
廪秩而中貴人在事者尚不平大夏不許大夏杜門
教子弟爲敦睦耕稍贏即以貸予姻族天下猶以其
存亡爲重輕居數歲卒壽八十一言官復推大夏
詔予祭葬特贈太保謚忠宣
弇州外史曰弘治最多名臣内閣則劉健李東陽謝
遷六曹則耿裕倪岳俞子俊周經張悅戴珊閔珪韓
文侍從則楊守陳吳寛王鏊方鎭則秦紘王越要未
有如三君子之灼灼者也恕直諌重天下然不難於
孝宗而難於 憲宗 孝宗仁君也然而頗以齟齬
終豈非所謂事君數斯辱也耶文升數更中外歷權
寄不屈不脞葢以才力勝者大夏仁心爲質道揆法
守晩際魚水宻勿都俞庻幾有三代風哉造膝之語
小有傳者覺 主聖而臣微不及也人謂恕似魏玄
成韓稚圭文升合姚宋而小遜之大夏似李沆司馬
光又曰恕強差近名大夏弱差近實文升練差用術
其然豈其然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通奉大夫貴州布政使司左布政使致仕漸江
江公墓誌銘
盖嘉萬間歙有名臣江公云而江公所與曹者中丞
方公少司馬汪公也汪公余友也江公務於敦脩自
足不蘄赫赫聲然生而汪公爲之傳卒而方公爲之
狀矣而其塟也介子某不遠千里儼然衰絰以誌銘
請曰治命也夫江公不蘄赫赫聲而二君子爲之傳
且狀者則若知之矣夫余嘗一再事公郎署間不能
盡知公而公乃能知我者何也則豈其以汪公故狀
有之江故蕭姓至唐而丞相遘者以不能事中人不
獲死子楨避地江左遂爲江姓家篁墩歿而墓溪南
子鄭守之爲溪南里人元末有弘宗者仕爲州倅以
擊賊顕自是世受耕而封駕部公才乃始推其羡爲
小豪里中駕部有六子俾其叔季子受愽士詩公其
季也七嵗即日誦數百言十六補邑諸生尋廪於官
公之爲詩駸駸叔上矣而數竒凢五試始與計偕報
罷再試始成進士令髙安髙安劇數能敗其令而公
至則以廉儉簡易將之所賑卹務单赤捐不急儆無
良嵗侵不爲灾嘗憫役夫之窘於祗候者遣之歸曰
安而室即緩急呼汝已無不立應諸生朱誥居恒與
郡結納而有所睚眦以病死傭中之獄久不决公立
得其情坐誥徂使律郡爲請不得也自是髙安令課
最甲諸邑其徴補臺垣選亦甲諸邑而至則授禮部
主客司主事人或恠之意公不樂居臺垣者公逡廵
謝曰令固不知當何曹也無何奔駕部喪服除仍故
官尋又奔繼母張喪謁選久不調公曰有限故有競
吾其居不競乎哉上章請南得駕部少宰安陽公恠
謂郎何自南公復逡廵謝曰郎自便南風圡耳安陽
公歎曰是安得長者言吾愧吾官矣公之爲駕部主
給郵符屬新令不得濫給郵符而有挾重請者尚書
業許之公固執不可尚書無以難也曹當審役舩乃
先期具疏草尚書上之得减舩百而一切差次藉自
公手請託不行遂定爲審舩格其自爲主事以至員
外郎郎中皆不離駕部所封父亦如之而母鄭及繼
母張亦得封用久次遷知廣信府下車檄諸属城毋
自汙即守寛汝三尺不寛汝矣首蠲無名之費金若
干者風之冨人紀崇者實不殺人而怨家置僵屍於
舎傍以中崇前守避蜚語不爲理御史按崇欲實之
公力爲辯御史強謝公退而語監司曰守不畏纍冨
耶公聞而歎曰是何言也守受誣墨即不愈於纍受
誣死崇竟得白而是時金吾校奉 詔治真人張氏
塟自負徹侯子當封不能無騷擾公貽詩以毋隤家
風爲諷校恚劾郡從事不奉 詔辭連公其大帥朱
公約得上事乃已頃之張氏奪爵罷治塟金吾校乃
大愧屈時叚御史挾袁州相而横方按饒而有叛卒
自閩歸者道且出袁州啗之左乃取道趨豫章□言
欲投浙依故帥胡公公筴其抵廣信必反 謁御史
曰卒且反反而吾信諸屬邑俱無城必下幸發兵討
之御史愕曰此撫臣任也揖公出公急歸選壯士甲
而登陴賊覺之乃徑薄玉山玉山令倉皇負印走賊
遂大掠公移檄責數之募能得一賊級者賞若干賊
自疑欲潰而撫臣所遣兵亦漸集乃復走之閩以壊
散御史既素衘公強項而内愧之所論劾疆事不能
及公乃劾公以計吏疏而格銓部不聽尋復挾袁州
相得監軍再論劾公以疆事下兵部議調公如御史
言人復恠問公所繇調公復不荅方治農圃野中意
豁如也而撫臣胡中丞爲薦之朝善中丞者謂不難
御史乎哉中丞曰吾知守不知御史也然御史與袁
州相繼敗而公即家除鄖陽守鄖陽素聞公名不言
而治未幾擢江西按察副使尋移浙江爲右叅政鑛
人負西安銅山鼓鑄者以千數數行剽新都公條上
所以弭之者四筴未及行而賊已破婺源轉薄休寜
及歙公請於臺發兵要其歸殪之遂乗勝錮諸銅山
以次苐受四筴論功賜白金綵幣若干進江西按察
使再進雲南右布政使甫之任以肺病投劾竟歸時
銓部已擬貴州爲左布政使公復投劾乞休寢其奏
趣之官公病良已甫復任而銓部之爲政者新謂公
尚未起乃舉前奏報致仕矣傳則云公始讀禮倡其
宗治宗祠再歸而祠成乃始治居室老乃就溪上治
草堂其所爲右文辭雖工然益自遜曰不佞安敢贄
作者藏名山幸堂成箧其中以示爲江氏後者耳季
年罷胠篋獨有莊氏屈氏司馬氏書謝雜賓賔獨殷
司徒程漢陽及中丞與不佞道昆墻東拓地五畆闢
華黍堂堂下墻者樹瓜蔬衍者樹秫樹黍客至率取
辦羹食酒漿始其配呉夫人賢而佐之已目眚廢委
家秉四丈夫子更月視膳羞稍溢則佐以公糈有上
客則合諸子鯖鄉大夫居家無如公適矣公長不滿
七尺屹若泰山敢寡言出若括中黄而中命居嘗擇
地而履及其坦坦自率則委蛇若逰龍望之凛然就
而視之若承景含光不見其跡嗚呼知言哉乃余所
竊窺江公之爲循吏也於守令深矣再抑之又再已
之而無幾微見顔色其去名也遠矣二君子之不忍
冺冺公也古史氏意也余安敢不操管而随其後公
諱珍字民璞家居時嵗月一至漸江徘徊不忍舎學
者稱之曰漸江先生卒以萬曆戊寅距其生正德戊
辰春秋七十有一可學娶方可章娶邵可登娶曹可
均娶程爲太學生所謂四丈夫子也女二適郡諸生
方廷濟太學生汪居貞孫男四人塟在某所銘曰
佹得三事而疇抑之佹得上夀而疇奪之天兮人兮
隤然順則而不知猗與夫君隱者以爲藎臣而顕者
以爲逸民耶
奉訓大夫福建都轉運塩使司副使梅巖郭公
暨配呉夫人合塟誌銘
里居而有苴杖來謁者其貌墨而瘁若不識也已而
徴其爲故人郭君子直郭君之爲祠部郎而余弟世
懋稱同舎郎以是與余善而其去祠部而謫遠邑去
遠邑而郡去郡而南武部也則嘗知之然何以遽墨
而瘁若不識也驚問曰病憊乎曰憊矣憊得之痛吾
母之不逮湯藥也吾父之可以大耋而不大耋也雖
然猶覬有釋者是將塟矣必子之一言而榮施之地
下乎余故不文然竊悲郭君之意而志之按狀公之
先世爲華州人有太保公禮者自華徙汴又三世而
昭乾者自汴徙杭遇異人授以牡丹竒方遂業醫又
三世而仲敬者以方療宋髙宗疾驗得賜國姓自是
稱趙或仍郭云而郭之籍海寜則又七世之爲詵者
始也 明興又六世而爲封推官某能脩其業甚著
其居邇崇德遂占籍爲崇德人嘗娶故邵康僖公之
從女而舉公公生而端重不妄瞻視封公意才其兄
某使儒而奪公於醫俾習軒歧家言康僖公召試之
曰仲可儒也公遂復棄醫而儒以易補博士弟子尋
入太學升上舎祭酒陸先生深試而賢之數爲延譽
公卿間而會其配沈卒乃歸謀繼而是時里中呉翁
者挾高貲長女爲安人其生有祥且淑公聞而委禽
焉或曰繼也將難之安人之母沈感異夢曰必歸郭
無貳安人甫十六而雝容備婦道矣公既以連試不
利乃就選人格髙等得雲南臨安府推官公既用盛
年練事持法法自豪猾始夷膽爲裂两臺及監司恃
公重已解十八寨詛殺已清蒙自礦塲已監水西宣
慰兵平都勻苖竟事無譁者會討安南而滇師扼其
背安南請降帥以公偕閫帥徃受之公行箐笮中陳
黄幄厲聲揚 天子威德陪捧首待命閫帥噤不能
嗣一語人以是益稱公御史檄公入棘所得多知名
士至竒公文而梓之公滿考两臺交薦剡上封公官
如公母邵爲孺人呉安人封如邵而公之當備端雜
者數矣竟以格遷福建都轉運塩使司副使有巨啇
縁舊引爲姦私者公至悉發之凢十餘軰當坐遣乃
求貴人緩頰弗聴齎千金重亡所入則以移賄監司
攺牒而曲貸之公即日解官去臺爲下檄強留乃巳
時先後御史徐宗魯髙崶皆能知公司與提舉司閩
縣三篆俱缺徐公至悉以委公而公據牘而理之立
解盖三綬若若也閩有水口者爲同知署最壟利柄
高公舉以委公公代署十八月其國課隃於後先且
倍高公毎舉公以勵百吏曰是安得盡若郭副者即
御史可安枕矣公恒謂刑猶火也不戢則焚人利猶
水也不遏則溺己以故在滇平反無害而於閩尤斤
斤持風節顧數以材起有當官聲而亦用是見嫉且
歸矣公歸而封公與邵安人年俱八十無恙乃歎曰
吾嚮者汩汩擾擾遠宦中幾忘其所爲人今始得之
謂安人父何好曰好眺則爲築延攬樓居之又何好
曰好客即安人坐庖次漿酒羞膳不罄欬而應矣邵
安人老不任政安人代爲政所以共奉邵安人旨豐
過於舊也久之封公與邵安人相繼終公毁於外而
安人毁於内顧於歛含喪塟之儀秩如也盖皆以孝
聞矣公雖以儒故棄醫而其於軒岐家言素習至推
以療人疾無不立起晩節戸外履恒滿損槖中善藥
應之不倦尤善農事時時行課赤日中子直跪而請
曰大人幸貴何自作苦公曰農恒業也貴非吾恒有
也安人則亦善蚕晝夜緝緝子直亦請曰母得毋勞
乎安人曰女職也且吾而不勞誰當獨勞者凢公之
居官治外不問内急於公不能及子其扃閉束約與
所以誨成子直皆安人任之矣沈孺人之母錢老而
迎飬之均禮於邵安人無間也及死均其塟於呉翁
沈媪無間也姑及中表之戚惠施若囷取矣子直既
成進士爲行人奉使歸再拜稱觴公與安人懽甚然
未嘗不以礪節奉公爲戒及坐公累謫而意安之子
直之再遷南武庫也急公與安人欲歸而公止之曰
毋再羅簡書也吾行視若於是偕安人過子直之官
邸乃謁 孝陵已陟雨花臺歴牛首据燕磯酒間慷
慨叙致六代興廢數百言聴者悚然目爲異人子直
私自幸得以其官飬而安人病念家公與之偕歸矣
安人性不妬忌而公晩益壯餔醊御内如少年以故
有所置媵若而人其産子女若而人安人疾既亟出
槖中金珠組帛面首衣舄而等分之或謂安人有他
子耶且子直長安人徐曰疇非吾子也子直尋扶服
歸而慟欲絶會 上以册后恩安人當得封命公好
語子直若胡過毁爲以一女子厪王言不死矣然公
内邑邑不樂嵗之初忽召其子女偕而屬子直曰若
母少於我十年而不能待我安所恃久手産籍析而
二之曰某以屬若某某以屬二豎子以大事悉在若
也諸子女若傳之而家室之廼公倦且休矣亡何病
病在两股間若剌藥之愈旋病脾不任藥遂卒卒時
語子直勿苦如念廼公者讀書強爲善而已公雅嗜
吟咏無裘馬聲伎之好治三徑杏溪之西渚其徃還
獨其伯氏某及沈吕三四君子邑大夫以鄉飲賔之
爲一赴即謝不徃公所著有征南録八景集過庭私
録藏於家夀七十有八安人夀六十有八其子姓婚
嫁具如左嘆乎公起三舎超賛大郡佐運綱迹其所
樹立不偉然男子哉識者猶謂格不能盡材以爲恨
藉令公未遽罷當不令嘉靖間寥寥循吏也安人之
以女德終始無間可嫓也已銘曰
鮑村之墟厥圡穹窿樹檟已材輔之梓松有鳥來栖
而呼郭公孳尾翩翩偕即爾宫佑爾子孫俾熾而豐
文林郎南京 道監察御史山泉慎君墓誌
銘
隆慶初余守呉興部而始識慎君之爲人君中形胡
髯髯半侵面其行歩蹩蹩如也而稍與語天下事慷
慨激烈若無足當其意者至談秇文揚扢千古巽乎
其入之也悠悠乎有餘思矣自是余别去以至得請
歸里君嵗必一來來必移日其他問訊之使以春秋
計則必出所疑於古載籍者乙而就質以余之不學
幸不及敗而久之稍不聞問則君之子報君死矣余
病不能走哭君獨未盡廢筆札以故因君將卜塟采
君事於其子爲之誌銘而返厥幣君姓慎氏諱蒙字
子正其先自慎清以汰避法繇魯昌平鄉徙而之趙
家大原再傳而爲到顕名諸侯間至宋有鏞者自秘
閣校理出知湖州悅其圡風因家焉遂爲湖之歸安
人又十餘傳而至君君生而資頴敏好讀書弱冠通
經術工屬文聞越人諸爕先生善易徒歩從之游時
故廷尉汪公文盛今少師徐公階先後督學政名能
知人讀君文而竒之曰是子利如錐安得久處囊哉
亡何果舉鄉試髙等自是聲稱愈籍籍然久困公車
間不復收垂念載始成進士謁選得漳浦令漳浦故
多豪善持長令長短君至則一以柱後惠文繩之又
明察強斷晨朝諸吏有所顧問吏惴恐無人色所弹
擊不問貴顕居閒路絶一切治理流傳傍邑環取則
若師帥然有盗負山海而窟者諸奸黠亡命多歸之
尚岀攻剽聚落掠金帛子女司陬者懾莫敢誰何君
乃擇邑下豪胆武隂重不泄者十餘曹俾僞與盗通
佐之攻剽若嚮導然密報君部勁卒攻之所遣豪從
中應急擊縳其巨酋三十六人餘無得脫者威行邑
中道無拾遺尚書以爲能下尺一徴君拜南京某道
御史他御史多脂韋詗伺帷幄風旨君獨不爾固已
一切不便之而尚書胡某方視師两浙挾權相分冝
重時浙冦甫靖而胡猶用軍興法朘十五郡民脂血
以其半入分冝庭半私爲槖中物而又醟酒醉則菅
蒯人命君念胡蟊殘我桑梓無已時而身在臺力或
能得之數移書沮止胡竟不省乃上疏極論其事大
畧謂治天下如治病病有緩急則藥有標本日者興
兵命將付以東南兵餉假以便宜不爲稽制諸所治
皆標也其藥皆雄附也幸而其標稍就緒而不知根
本已銷亡矣而當事之臣顧益巧立名色漁獵不已
夫病去而雄附復施病必益標治而攻擊如故本必
撥當是時疏已上權相内自慚而尚書且懼且恚百
計謀中君以臺事不得則中君令時事屬大述職計
吏遂逐君御史既以最超拜不當預計計吏故不及
御史而會君所别抗疏論科塲懐挾弊諸詗察方畧
嚴甚士子有犯而削籍者爭譁君權相以是得隂喝
臺省行意焉時宗伯孫公陞國子祭酒潘公晟聞而
不平曰以覲去御史又去真御史法安在將白之朝
君力止之曰夫去某者非誤而故諸君度力能勝之
耶柰何以一官重不肖累君歸而胡意猶未慊謀所
以陷君沈思久之一鄉人叅胡軍事爲畫筴曰公故
嘗平白包巾反者而此子曽書諍之強坐以鉤黨可
也乃察伺君亡他狀而會君廵視江防時有兵杖十
餘掩得之以爲君反形逮下獄羅織其家人子俾爲
證獄且急按浙周御史及君鄉人吏科都給事中沈
君爲營救得小挺而胡以言官論逮事乃大釋君雖
得釋然家已毁而又不肯别治生以是益困苐日取
古文書辭誦之如所謂啇丘歌聲中金石者居恒謂
其子懋賞建文故賢君中挽於事幾不獲終吾以向
者在臺時擬白之未果而罷然吾每飯未嘗忘建文
也於是草封事數千言大要以遜國委命歸建文以
應天順人歸文皇以繼志述事歸今主授懋賞俾上
之懋賞以謁君同年馬相國馬公讀而吐舌曰是不
難上即叵測毋若乃公何懋賞歸以報君君歎曰固
也若愛我柰何不使我有身後名於是益讀書多所
纂輯謂明興風雅於唐盛矣作明詩選文體垂三變
而鮮折衷焉作 明文則學士大夫於詩尊唐而斥
宋宋且廢是惡可盡廢乎作宋詩選進而諌争欵欵
有餘誠矣作忠懇録退而徐觀乎俗齗齗有餘感矣
作作警世編慎之先邈而其裔則益滋我將爲整齊
焉作家乗録讀何氏記游山而韙之謂胡以僅紀游
也作名山記其他若所謂陳將軍集齋山志王荆公
摘粹南臺奏稿者徃徃甫脫草而人傳之君乃喟然
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孔子何人也而稱竊比不佞
乃獲老死是間足矣足矣以故且讀且著書終其身
不倦至年七十二病腰痛劇神氣不少挫謂二子必
得王元羙志吾幽二子泣受教目乃瞑時辛巳之四
月二十七日也余既志而論之曰分宜盗秉而世趣
羶焉當其時固難言哉即仕者夫豈唯言孫也雖危
行亦鮮矣而君故取其所甚嬖而擊之其所甚諱而
暴之呉興之獄岌岌乎僅身免耳君不以危故廢其
直不以身退故廢言天下事不以老故廢學男子哉
乃其所稱竊比者得年而亦比之可以瞑矣懋賞又
亟爲余言君殁之月餘而里人賈林者暴死三日蘇
自云至一大官府有盛服據案者君也謂林姑貸而
罪杖之數十既循其股則有青赤痕若受杖者夫神
者聰明正直而一之而又何疑焉君諱蒙字子正别
號山泉娶於潘二子長諸生懋官次即懋賞皆有才
行世其家諸子女婚娶詳左方銘曰
語所稱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者於士庶幾哉君其人
非耶噫其用恒厄而氣恒伸其形有盡而名不冺生
爲直臣殁爲明神噫
奉政大夫同知泉州府事三泉陸公暨配陳冝
人墓誌銘
陸於江左偕朱張顧爲四著姓至宋而有光禄卿景
山者顕江隂數傳而爲元海北道肅政廉訪使呉興
莊簡侯垕又再傳而爲布衣治以避兵徙常熟又四
傳而爲贈太僕寺丞侃侃子温州守潤潤子福建都
轉運塩使隆恩隆恩子諸生朝介世世受經術篤學
砥行而其仕者有循能吏稱朝介曰筆峰翁寔生公
公諱一鳯字子韶生而豐頥偉軀秀羙髯望之若神
人弱冠以三禮試諸生郎褎然首補上庠受餼嘗讀
書於虞山有三泉繚之因自號三泉公名日益髙然
七試而七不利最後有司異其文而録之舉苐四人
自是益有名公車間又八試而八不利主試者至爲
錯愕歎曰今年復失陸生耶乃謁吏部選尚書張公
瀚侍郎劉公光濟得公文傳賞曰嗟乎彼三百人者
何人也雖然吾不負子以第一人辟拜福建泉州府
同知泉濵海嵗婁中倭而公所治海防當其勁公始
行地謂料羅澳賊衝也而當上游可以重泉簡勁卒
爲水寨戍之而艨□翼其外人謂艨□費不支寜小
减以趣時指乎公曰不然小减者大費賊也既他海
舸皆以颶散而公所御獨亡恙尋受臺檄偕諸將夾
討海大酋林鳯於廣之惠潮大破之覆其巢鳯僅以
五舟遁諸將椎牛酒相賀公獨曰祸本猶在也是且
走海南諸國而伺我解諜之果走吕宋國於是以重
兵蹙之且諭之而吕宋果迫逐鳯有所俘獲上獻因
請得入貢比於□臘諸夷臺下議公執曰不聞職方
氏有吕宋也柰何以小夷効小順而穢我大鴻臚典
臺難公當如何曰疆塲之利專之可也以臺勞取覊
縻而已諸與議者咸服公而公以功薄當上格詔賜
白金一鎰時安平俠李戴羙以使氣借軀名嘗私大
奸而槖之陳明陳貴者盗魁也而逋於獄公授賊曹
以秘計後先皆生致於法廵撫龎公尚鵬廵按啇君
爲正竒公材而薦之謂當不次超拔復狥吏民請留
公公乃不果遷而臺寄益重凢三署府篆再署晋江
南安二巖邑以至清戎籍理屯政課鹺法晨起推案
簿牘山積随晷而盡盖終公任毋宿留者吏不得因
縁爲奸惴惴戴三尺而辦始泉多山田爲伏稅相勝
公悉搜岀之以寛瘠者又寛監盬禁曰吾責課於彼
而不使之岀息耶自是鹽嵗登鮮逋額而時有詐臺
繻乗傳者自嶺左右抵閩已數十驛遘公詰之立敗
臺爲交下旌曰使閩得三四陸丞者吾儕可卧而理
也公益自奮以狥知故不甚愛其力而當盛夏下攝
永春已又攝德化徃來山谷中侵於瘴遂苦痢大作
猶治事不休俄而疾革守丘公問公以身後公不荅
唯舉一二郡政當釐正者而已既卒無以爲歛門生
葉廷鳯莊望力經紀之喪始克發公佐泉滿六年其
德於泉士民甚深既發巷哭路祭百里纍纍不絶群
鴉随而繞之者三日鳴呼公可以無愧其先稱循能
吏者矣始公之治三禮也諸能爲三禮言者甚寡而
公治之精故其束脩受業者累累而知名士爲方比
部策徐進士太時莫太學是龍其□泉而再當行省
比諸生公輙膺辟棘以内所舉復多知名士若陳紹
功黎時中陳鳴熈何喬遷兄弟皆服公之精爲刻其
所著於泉而名之曰三禮奥義云公娶於陳爲撫州
守言女是曰陳冝人冝人之自陳歸也以其槖從甚
侈攺而從率素筆峰翁喜客爲滋味公悉脩贄而資
之不給則冝人簮珥佐之矣公之母曰湯孺人與筆
峰翁先後病皆裕醫藥老終裕附棺喪從易塟從厚
也禮與毁稱鄉黨嘖嘖曰孝哉陸公也已而曰非特
陸公孝也抑亦有内助焉而公自是所爲德非一筆
峰翁没則奉翁之弟朝獻飬之如翁已撫翁之少子
一虞而資其室已奉丘嫂周而飬之如朝獻已誨其
孤姪嚴暨光重誨其族弟一驥爲諸生然公時時語
人微吾婦誰與吾爲德也盖稱陳冝人云而陳冝人
念公壯而未有子選於里而得淑曰呉孺人以薦公
朞而有子會公捷留省報至冝人大喜曰二者所得
孰多請於公名之重科毋使頃刻違褓抱也重科今
亦爲諸生有名矣然陳冝人竟先公卒得年僅四十
九而公至六十三嗟乎以公之材起徒歩五品佐大
郡天子方破恒格而登用賢乂騰最婁上即三事奚
靳而竟止此惜哉然公年六十三不爲夭三十五而
成鄉試不爲晩躑躅公車者踰二十年而始就吏部
選人非用公者晩也公固自疑於格也甚矣格之能
困天下材也重科娶於張爲光禄監事希九女舉男
子三崇禮聘王氏問禮聘周氏皆宦族學禮未聘女
一許字譚文煥其塟也以萬曆辛巳之十一月某日
啟陳冝人之兆而合之墓在某所狀岀比部君策所
謂受公業者也重科之婦張則吾甥女也故不辭而
誌之而銘之銘曰
是良於邦而冝於室其用不究德則一子孫保之永
終吉
故光州知州進四品階警齋子暨元配呉孺人
合塟誌銘
弇州生曰余讀泰亨之草其王父警齋子狀而感之
盖余感於國功令也夫唐八司馬材人也而坐姦黨
謫彼其竄荒服禦魑魅盖僅待之以不死而以不削
仕籍故至拜相若异列常伯若禹錫即吕温栁宗元
雖蚤夭而不失爲良二千石警齋子之治光州也數
以嚴能課最當遷非有簠簋之累以干簡書一中蜚
語輙罷去不復收竟終其身夫警齋子之去守僅二
十九而其卒也七十矣以發硎之銳匣之積四十一
年而不獲吐中間雖三奉明詔易銀而金易青而緋
天子之恩無所不覃警齋子若少貴而其不獲伸如
故則寜非功令使之哉吾所以感盖感警齋子之不
得爲八司馬也警齋子之先爲即丘貞公至孫文獻
公而渡江幾二十餘世而司諌公徙分水又數世而
古川公來爲崑山州學正蒙家焉古川公有三子中
一子夭其長者留崑山爲警齋子之始祖少者徙東
鄉遂割隷太倉爲余之始祖以故余雖少於警齋子
二十餘嵗而忝大父行警齋子之祖曰承事公恢有
二子長曰時雨以子任用貴贈儀制主事次曰時暘
以警齋子之仲氏汝康貴封南京祠祭主事其部皆
曰禮而分列南北人榮之祠祭公娶安人有五子警
齋子其長也生而頴秀絶倫過目輙成誦祠祭公異
之使受顧方伯先生夢圭易先生毎有所草愽士言
輙口占使警齋子書警齋子既已書則臆而録之别
帋且盈瓿一日顧先生發其瓿大驚曰安所盡得吾
言乎警齋子謝曰當書時臆之耳顧先生曰去矣吾
不能長爲而師也警齋子自是文思溢發所爲愽士
業必根底理道其氣沛然而辭燦然十八補州諸生
受知於提學御史羅君二十四舉於鄉明年中南宫
選尋廷對所射策髙桂文襄公擬之首甲而阻其長
寘次甲明年補河南之光州守光州東南界鳯陽而
西抵楚之麻城其俗雕悍不憚犯法急則走三垂以
自匿蔽強宗豪家時寘耳目於守左右爲把持計守
亦姑屈三尺以狥之苟得相安而已警齋子至則一
切盡掃除其弊亡所縱舎發擿姦隱有神明聲而大
指實在寛欲以所不忍者施之蔀屋单細信陽民有
罪不至死而坐死者請於臺願得攺讞王光州臺謂
光□□嶽惠文不難汝耶民叩首言死光州手無悔
警齋子果爲之辨而末减之警齋子好以其間至學
宫延見諸儒生講說經義而擇其名儁親爲之師而
資飬之若劉給事繪最愛幸而次則喻司徒時李選
部時春軰皆旦夕亡間有呉道南者繇他邑來充椽
史警齋子目而異之曰若故何業曰儒不成乃試吏
即命以二題其文竒警齋子曰异哉而之自棄也延
爲諸弟子師業成後竟第進士而河南嵗當大比御
史檄警齋子入棘俾司彌封與故葛端肅公守禮偕
而屬之曰試事一取二大夫處分劉繪果得苐一人
喻爲第三人李亦前列而光州之名儁無遺者時稱
爲龍虎榜而警齋子前已两被臺薦入覲計課最還
而益務爲精明吏及大豪惴惴盛夏若負霜雪外戸
不閉道不拾遺而有鄭坤御史者以請告歸多從冠
虎縱暴閭里間警齋子悉捕置之李而還所侵民田
十餘頃鄭啣之甚不敢報乃陽爲輸欵以心腹事警
齋子而御史王君儀當行部王君故嘗委警齋子以
棘中事者也而有所察訪托一司理司理復有所托
則一亡頼子恣行脅人財事露鄭乃入說警齋子曰
械其人而白之王君必大喜以子爲能剌姦也警齋
子如其言當是時王君亦不以爲恠而鄭素善王君
入說曰君乃能容光州守甚善雖然守惡少年欲借
君以立聲亡所不露矣王君始心動謀之鄭公益飾
警齋子他事論罷其官方警齋子之得罷而其配呉
孺人亦卒呉孺人者故水部公某孫女也家世素貴
盛而性馴謹自然規節又習於女紅烹餁之事二十
而歸警齋子時祠祭公纎嗇起家戒恒食毋得進魚
肉嵗時伏臈孺人必選甘毳而奉之公喜以語顧安
人曰頼新婦口爲肥矣且幸不自吾家槖也警齋子
夜讀書恒至丙孺人未嘗不洴澼絖而佐之他辛苦
必敵嘗甫貴而病卒卒而警齋子解州事不能以喪
歸諸生劉繪軰率三十金賻始得歸朝祠祭公意弗
懌謂吾所望於若者何而止此已自指曰吾尚儒生
巾衣也警齋子不敢明所繇跼蹐謝過而已亡何仲
氏成進士乃稍寛警齋子而至受封則益寛然警齋
子居恒自謂不獲一命爲親顕嗛然若無容而當其
身論岀處則夷然不屑也王君來守吾蘇又飭吾地
兵備不自安曰柰何以一蜚語錮才守使所親風之
伏闕辨辨可復也且以百金贐警齋子謝郤之曰勞
苦使君嚮者雅知非使君指即辨而復奚足貴也警
齋子性耿介一毫不取予其始歸而槖不能百金乃
計口節腹輔以計然之策計嵗可累數千金而祠祭
君沒時遺帑與産甚厚悉以讓諸晜弟曰以慰吾親
地下人相目謂警齋子生平不妄捨一錢此爲錢詎
止百緍賢者不可測乃爾警齋子性不喜食酒中嵗
忽喜酒而量亦驟進時時要所厚飲必盡歡暢嘗指
鴟夷而咲曰此君實知己有子四人彬彬不替家教
而少子榮鼎尤朗拔爲諸生能得其父心家僕與邑
貴豪之子閧連日一僕死攝令者爲呉江蘇丞由給
事中謫脩杯酒怨於警齋子而坐榮鼎故殺謀誣人
死罪隃四載垂得白而榮鼎夭於是警齋子之槖若
洗矣始甚痛榮鼎之非辜既而嘆曰陶朱公何人哉
命也而最後直指明其事捕逐豪子不獲家亦破人
以語警齋子歎曰彼亦命也光州之鄭横益甚後守
馬晋白發其狀諸冠虎皆敗鄭自恨死人以報警齋
子曰吾嚮者命也今彼亦命也盖劉喻諸君子與其
民久而益思警齋子爲生祠於城北十五里久之警
齋子病卒時萬曆甲戌之五月也警齋子諱三錫字
汝懐爲人坦直遂性不設城府不汲汲脩郷曲譽久
而人信其長者始爲詩有元白風文亦得眉山遺意
而不甚好之五十遂棄去曰天惠我以逸而我承之
勞以此責名筆研間不亦左耶知者以爲達而余獨
未謂然曰甫康衢而躓之我其柰何夫我尚守而誣
之肆我尚能而詆之拙我其柰人何天幸惠我以嫮
質重之以脩晷我於此之卹大而立徳次亦立言人
其柰我何恨生晩不及警齋子之壯而進之後舉以
示似警齋子者皆不能用也警齋子始娶即吴孺人
繼娶唐孺人丈夫子四爲吴岀者曰按察司知事重
鼎娶丘氏太學生岠女太學生鼎娶毛氏思州太守
希原女按察經歷貴惪娶張氏廣平令擢秀女次即
荣鼎娶顧氏太學生允黙女荣鼎夭而婦哭之亦夭
重鼎貴悳皆後警齋子卒女一適諸生葉恭炌而夭
孫男六泰亨邑諸生即草警齋子狀者娶秦復亨娶
楊繼娶錢臨亨邑諸生娶張恒亨娶梁咸亨聘顧震
亨聘周孫女四其婿沈應徳孫日昌徐自得馬天馭
也適孫者以哭夫死適徐沈者俱夭死曽孫男五志
夔志臯志益志元志稷曽孫女二墓在邑東二保食
圩之新阡盖泰亨之言曰傷哉吾王父之不獲早即
圡也則以歳婁儉故夫豈惟王父吾父按察君亦弗
獲瞑矣於是強自力與其諸弟謀以乙酉之某月某
日即其地塟而呉孺人祔焉禮也於法得附書
銘曰孰謂而且貴甫爲能吏而不見庸卒以屏棄孰
謂而吝施千金之遺棄而弗睨以全吾悌孰不愛其
子子以寃死委而歸諸理孰不愛其名其州人之伺
也澹乎若無可稱嗚呼兹其所以爲郷先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終)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一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耆德拙齋詹翁墓誌銘
詹翁之爲侍御君父也而賢其卒也盖加耆之七年
矣卒又可十年而塟塟而必侍御余君之狀來請誌
銘某不佞辱侍御君之知於少日其敢以不文辭按
狀翁諱文禧字得慶别號拙齋詹之先南陽凢三徙
而爲遂安之古眀人父曰廷棖母余有丈夫子四翁
其叔也方翁之有室則已相率而備志飬於二尊人
會其父沒哀毁隃當自伯氏之強力起家而翁得寛
其身扶侍尋亦沒仲氏孱不能支翁始自勵持門戸
屹屹有能聲岀則里中人相目曰夫己氏者而非可
以仲狎也會家當析箸翁苐取其畆瘠者而以善因
時故居積亦稍稍裕嘗客游錢唐夢母汪謂曰兒歸
矣兒歸矣寤而驚馳六百里抵家則母已前三日逝
度翁所夢夕也號頓幾絶久之始一進饘粥盖三載
一日矣翁之起繇儉勤積苐尚義好施乃天性其産
不能中下而跡其所施恒屣什之嵗旱饑里有饒粟
而閉糶者翁傾廪以食饑人不足則出藏噐服以貴
直質閉糶者粟而以賤直粟糴者已僦工多爲桔橰
穿塹以引水其下田與人偕濟嵗大疫屍枕相望公
行視戚執調棺殮而他窶殍則躬先僮幹收而瘞之
其舎東山嶺斬絶公父所置梁通道者也久且圯翁
爲復之亭其上舎北去王村七里徑二道廢於漲翁
爲鑿山架石以便渉者自翁之子理成進士至御史
益得饒於力然益好行其德不衰所爲怨者毋論睚
眦而上皆忘之所爲德即一飯不忘也翁既念倍父
母諸兄弟獨仲在得巵酒未嘗不共之相與慰勞怡
怡然至一及父兄艱苦事輙涕涔滛下不止也始翁
察諸子皆任家顧獨御史君内文任經術俾受春秋
於進士語溪徐楚舉鄉薦一試於春官不苐歸翁曰
豈其有所不足耶俾質之錢塘江圻圻故世世受春
秋學者也讀其義而歎曰行矣吾所有毋岀此者矣
御史君果遂苐御史且滿當封翁而以星變中讒罷
不及封有司賢翁而以例給冠帶翁爲一襲而笥之
曰吾故褐寛愽且輕也自是足跡絶城府強之賔飮
亦不再赴翁之卒以隆慶戊辰四月十六日其生則
弘治壬子十月初二日也娶鮑孺人少於翁二嵗而
先十嵗卒有婦行語見趙太史誌中子六長珙次理
即御史君次珨次玢次瑝俱鮑出次璋側室汪岀孫
男十八瀅淵泮涵涼沐淑洛涍澗汶澄津渉澌瀾澎
█俱太學生泮王府奉祀淵邑諸生孫女四適諸生
余穆俞應宣盧汝沛陸宫曽孫七可賢可尚可道可
貴餘幼塟地在里中茅平廟坂寔啟鮑孺人之兆而
合焉銘曰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是耶而胡以靳一命之榮於厥
身非耶而胡以夀考令終而繩繩其子孫夫取福不
欲盡而爲德不少衰其所不欲盡者乃其所以遺者
耶其澤流於詹而魄止於斯耶噫
俞仲蔚先生墓誌銘
玉峰之東踞婁水陽者爲俞仲蔚先生墓而先生之
塟也距其捐館舎二月餘矣廬以内無停哭也廬以
外無停泣也邑内外無停歎息也既大歸視其紼有
凝温者盖送客皆雪涕云而先生之友按察使顧君
謂不佞章志最習先生冝爲狀子最知先生冝志而
銘其窆封之石不佞唯唯顧君之狀畧曰先生諱允
文仲蔚其字先世崑山人婁業儒而其父評事公某
始顕重由進士連任大郡司理以清幹聞入佐散署
邑邑不得志病卒公是時甫十三也而哀瘠踰禮又
能上奉祖母黄與母陸飬莊事兄某而撫弟某咸得
其志時人以是稱之先生雖從師受經生業顧好爲
古文辭多讀六季以前書至十五而爲馬鞍山賦搜
剔山事靡挂漏而辭雅馴絶不作時人語其名固籍
籍矣又二載補郡諸生是時邑之耆俊若張納言寰
呉貢士中英咸推先生爲忘年友而歸太僕有光行
稍近名能經術先生以古文辭與之角頗目爲甲乙
社云然先生用調古試輙少利而又中更二太夫人
變仕念益衰减遂移書學使者胡植請以諸生老田
里固留之不得也先生家世窶薄又性嗜書不别治
生日以産挫其配梁至洴澼絖而助之猶不給也先
生獨夷然問曰不能三食乎則姑二食乃至不二食
乎則又姑一食得麥飯少藜菜羹佐之若梁肉矣先
生益刻精於學所造五言古進薄建安退亦不失陶
謝而其於歌行絶句俱宏麗有景龍開元風騷賦誄
頌宛然昭明所遴次晩節不盡爾也少工臨池久而
益擅之其小隷駸駸歐栁而上登呉興堂行筆出入
禇河南稍縱之則米襄陽八分自謂得西嶽碑體以
方韓蔡蔑如矣先生白晢羙風神秀眉目膩頰飄鬚
時時稱病病多頭風暑月恒御氊袷稍及冬加以貂
冐客至隱几而對之焚香啜茗竟日談咲無凢語所
酧應赤札頃刻數函無凢筆客去亦無所報謁其最
後秇益髙名益重稱神交者徧天下諸以文請者不
虚月以詩請者不虚日以草隷請者不虚刻徃徃得
意去而里中子狎習先生者謂先生虚和寡他嗜顧
嗜竒不食酒頗耐食甘間於島渚間淘一拳石市甘
果袖而薦之亦輙獲數行以相矜重而是時諸行部
使者若吾故人徐君中行首造廬定交於是郡守王
君道行中丞張君佳胤繼之而學使者呉君遵與中
丞君遂旌其廬曰髙士曰真逸御史邵君王君俱稱
詔賚束帛醪米邵君移書欲得先生文以爲式而先
生意澹如也楚王以志楚聘守李君以志呉聘羔雁
踵相接而皆力辭之獨叅政王君叔杲以三呉水利
造質爲成一編書而已崑令之賢者曰王侯用章與
今程侯逹右文而髙先生行毎過輙談咲移刻然欲
伺先生色以間不得也程侯歎曰古所謂徴君真先
生其人哉以故先生沒爲禮祭復賻之至議舉而祀
於學宫先生生以正德壬申六月十七日卒以萬曆
己夘八月初四日配即梁孺人太學生某女子一伯
安以瞽廢然有志行娶周氏女四婿爲邑諸生朱懋
敬徐世承顧紹臯懋敬早卒孫一尚幼孫女一許字
王宣鼎所著集若干卷藏於家王子乃言曰始予與
左司馬汪伯玉遇燕中伯玉驟謂曰疇爲布衣冠哉
而余未有應也伯玉憮然有間曰是在仲蔚矣謂名
傅也者非傅名者也嗟乎士苟束髮不能通一秇而
剽其似以糊口於四方固毋論已即其著者採觚翰
攄藻麗下上今古而割榮自樹然得毋逰大人乎哉
當士之始爲業也實者九之名者一之及其就也而
憊矣名者九之實者一之夫以仲蔚之空室蓬戸褐
衣蔬食不厭以托於著述也夫豈爲剌促以希一旦
名名就而實不衰志行不少削乃真仲蔚哉夫安得
不布衣冠也子與之與仲蔚通也以不佞乃其相善
殆甚矣仲蔚於今詩不甚推于鱗而其於古也行不
滿郭有道書不滿懐素識者疑之雖然是不爲俶儻
吊詭者哉故冝銘銘曰
塟而卜得繇吉曰遯之賁是爲霧豹文明以止於戯
其文苑而逸民者耶玄晏靖節其人者耶
趙處士東衢墓誌銘
有趙仁甫者以鄉進士司嘉善訓其所爲詩曰楚逰
稿余讀而異之已而知其爲呉眀卿所舉士也夫明
卿以一公車業識仁甫乃能併其詩得之然是時仁
甫業弱冠耳將無亦能以詩報明卿乎哉不然何其
似明卿之甚也仁甫既應御史聘司蜀試得賢豪士
如明卿且偕計吏赴南宫試至維揚而其父處士君
死矣一日杖而衰墨其容謁請余曰惟是不腆先君
之狀爲嚴給事從簡草敢徼吾師明卿之惠以祈不
朽於志若銘余故善明卿而又嘗異仁甫詩能無許
按狀處士君諱卿字國賢其先爲宋秦悼王廷羙悼
王之叔子曰頴川安簡王德彛六傳而爲昌國公俊
避狄難自安丘徙閩之候官遂爲候官人有二子曰
彦忠彦裕皆歴官通顕其後仕宦與宋相終始至明
而有官合浦令者傳子纓以逮君君既不仕故人人
稱趙處士亦或曰趙王孫君生而母呉見背父纓愽
學長者然頗不能問家而君少則膺治生任奔走什
一飬父及繼母陳以故不遑儒而其自喜任俠不寢
然諾又善謀筴爲人筴事輙中十不失一諸丈人行
皆心折之矣當其飬父母調聲色柔而薦之而其馭
家衆以嚴肅辨昧爽起盥櫛履行杼肆間差次勤惰
毋敢飭情報者君所蒞即米塩瑣細靡不得任以故
所受産薄而不失飬居恒衣布素食靡重味然至飲
客供張夙具待旦時時入厨舎視醪羞毋令客恥匕
箸君又能豪飲飲輙舉數十觥船不醉酒後耳熱剌
剌是非人人以其亡他腸弗較也仁甫僅十餘嵗已
工詩屬文眉目如畵君撫之輙喜曰必將大吾門乎
及舉鄉薦君問孰當而司者爲明卿而後喜可知也
曰兒度不受凢目賞矣仁甫文業日益進所游知名
士益廣君時搜其箧中得還徃詩札輙又大喜曰是
吾夙耳之以爲非人間人今幸爲人間人兒又辱與
善耶仁甫以久射策不第君謂兒姑及吾壯而升斗
食我既司諭嘉善君來省視官舎念仁甫僅一子而
幼謂仁甫若毋以西走蜀北走燕而顓内顧憂吾代
若父會嵗朔君起自筮忽曰吾其歸乎冠幘謁孔廟
已又謁城隍神類訣者歸而病痰壅弗肯進藥又三
日啜茗氣翛然久之乃卒距其生正德丁丑春秋六
十有四娶邵氏有男子一即仁甫其名世顕女一適
高而夭孫一曰以忠女三尚幼塟卜於閩之遂勝里
蓮池墩拊故昌國公塋傍嚴子又言君盖時時勉仁
甫以忠清顕云爲大書俾顔於室其舉以忠而名之
也曰俟舉仲而次名之清而後畢吾志也是冝銘
銘曰君所得志於文士者仁甫爲之子子而呉生以
之塟而不佞紀之君可以死矣惟忠與清所未究而
深有屬者此耶逝者所矢存者所履噫
周處士惟岳墓誌銘
周處士諱夢山字思仁更字維岳崑山人也其先自
呉興徙而有髙年公夀誼者至百十六嵗 髙皇帝
爲之讌便殿詔天下行鄉飲酒禮盖以髙年公故五
傳而爲贈御史公□又一傳而爲叅議公震叅議公
娶於髙無子卜貳乃得朱夢有山移於舎而舉君遂
以名焉君少即吐頴鍔爲文有徤思從叅議公宦浙
稍下筆則屈其同舎子之長者歸而試補諸生輙髙
等君負材既又以生感異夢芥視一第試髙等當廪
讓其次當廪而老者久之遂不能廪而益好讀古文
辭其舉子業亦稍稍移而古當是時里人呉中英先
生有聲公車其門曰月旦關而君以掌大剌投呉生
及入則抗行分左席所据論落落岀其上呉生益賢
之爲游揚大人間君夷然弗屑也君既漸老所試漸
不利而有三子中子之稼亦次補諸生君遂盡去其
業移而詩已又移而酒所從酒人慷慨浮大斗奮髯
白眼仰天烏烏毋問壘大小不耻不止君於書無所
不窺而晩節尤好浮屠老子言手抄華嚴經成帙曰
西歸道險遠吾以繻也再從子曰金華守後叔以君
洪飲不治生欲風之君更呼與飲竟醉不得言金華
君欲以嘗君益沃君酒而徐叩里舎子長短君亦閉
目弗荅也金華君乃伏曰信乎翁之爲長者矣君差
長於俞仲蔚而毎兄事之謂五言長城吾所不如仲
蔚亦時時推君云與惟岳飲殆欲傾家醸與談名理
使人中夜忘鼾息君又竒王舜華文而善之以故當
君卒而仲蔚傳之舜華狀之且曰塟而湏賢者以毋
朽也然君卒之十年竟未有誌銘之稼乃來請曰遲
而得子言庶幾不孝少逭矣余一再晤仲蔚頗能道
君善如傳語余時卒卒不復問君何人亦不能審君
在否而今得傳與舜華狀讀之始若寓耳者君性孝
友其産挫日尚能撫諸弟妹而飬之娶於諸所謂三
子自之稼外之程之穆其伯季也之穆側岀女一適
余從子王一藝孫男五女五墓在某鄉銘曰
魂無所不之其西圡兮而有華嚴之言以指迷魄吾
能審所歸其下圡兮而有不腆之言以永無隳之者
不可追歸者寜有知噫雖而之不知姑以慰而子之
思
章篔谷墓誌銘
章叟諱文字簡甫後以字行其先自閩徙而爲吾呉
之長洲人趙宋時已負善書名兼工鐫刻而叟之大
父昶父浩尤著至叟則益著叟生而羙鬚眉善談咲
動止標舉有儒者風寜庶人國豫章慕叟能而羅致
邸中與故知名士唐伯虎謝思忠偕伯虎覺其意陽
清狂不慧以免而庶人卒謀反挾叟與思忠從行謀
脫身不得至中道乃盡岀所賜金帛予守者弛之夜
分偕跳宵行亂軍中幾死者數矣裸袒二千里而歸
謁其父相抱哭時叟年僅三十自是其秇益髙訾亦
小裕盖又十年而復逰豫章時朱邸諸王孫故亡恙
素聞叟名爭延致爲上客叟飲醉間逰庶人故宫徙
倚歎息歌黍離之章作羊曇慟而後返吾郡文待詔
徴仲名書家也而所書石非叟刻石不快待詔毎曰
吾不能如鍾成侯戴居士手自登石章生非吾茅紹
之耶紹之者趙文敏客也而是時祝京兆希哲王太
學履吉陳太學復甫彭徴士孔嘉有所書亦必属之
叟叟他所摹刻華氏真賞齋帖陸氏懐素自叙孫氏
太清樓右軍十七帖其能奪古人精魄如生動即榻
者贋古得善價而其人莫辨也郡嵗中倭亡脩塜墓
好者叟日以困而故分冝相欲登 肅帝所賜制書
劄諭於石而聘叟徃留相邸所四嵗而後歸分冝敗
邸客毋得免者於叟畧不濡人謂叟善爲客徃客寜
庶人不死今客分冝相復不濡叟咲曰吾嚮者以智
免今者以廉免雖然吾去吾待詔與孔嘉遠矣待詔
故辭寜庶人聘者也孔嘉則辭分冝相聘者也叟性
好客雖一室亦必潔治庋置圖籍彛鼎之属客至相
與摩娑盤礴歎賞小時則呼茗茗已呼酒酒至命炙
諸賢士大夫如待詔軰磬折而入委巷不避也叟好
客且時時從愽徒逰所得訾随手散盡至卒而不能
具喪禮其明年仲子藻爲人傭書強自力以倡其伯
季塟叟於武丘鄉釆字圩祖塋盖萬曆甲戌之三月
也翁以弘治辛亥生得夀八十又二娶劉氏側室周
氏子三人草娶朱氏藻娶周氏芝娶沈氏女三人嫁
呉銓髙某孫枝孫男女共若干人叟不欲自名其書
而楷法絶類待詔嘗爲待詔書三乞休草家弟以爲
待詔也示藻而後知之三子皆能習叟業藻於書尤
精客吾家久盖塟之十年而始謁余志且銘之狀草
自錢處士元治
銘曰跡乎藝心乎士食乎徴仲氏何以不朽惟藻意
元羙爲之銘且誌
詹處士墓誌銘
詹仲子之棄其官而奔處士翁喪也念弗克視含殮
仰天而號曰何以逭我誅於是天下之工爲史者汪
伯玉前以傳夀之矣仲子曰不可復也走千餘里謁
余請文其隧中之石乎事狀幾三千言而避其溢曰
某行某善得之父兄若姻黨者也某行某善得之閭
左某子甲以至技作臧獲者也庶幾戚疏逺邇亡間
矣余故善仲子而素嚴伯玉曰請以伯玉之史而信
且夫不知詹翁知詹翁之子乃爲之誌曰詹之先以
卜事楚曰詹尹其後有黄公者避晋亂徙居休寜至
宋而爲寒松先生初學大儒朱子嘗慕稱之其子曰
宣教郎陽是爲桐川先生又十餘傳而爲翁父里士
公有起以寛愽能治生稱至九十餘乃卒里士公雖
夀冨然長不能過五尺至翁乃長七尺目光如曙星
聲若洪鍾多膂力輕蹻爽警工手摶挽強與他圍棋
六愽投壼蹴踘之技皆不習而解嘗與群少年獵較
南山下獲鮮必剖之均既而盡謝群少年曰吾不能
從若曹慢逰也十八客漳州而里士公有仇家搆悍
令持之獄就幾扺死翁馳令庭請代語迫侵令令怒
擇大梃梃之至五十翁不移語令稍悟乃寛里士公
里士公既以翁出則鄉黨籍籍稱翁翁益折節爲孝
謹母病甚嘗糞而後藥之又素惡雷既塟而雷震其
墓翁乃藉苫以守閱嵗始已里士公殁而伯氏亦耋
不任塟則翁獨任之有形家子夜造翁謂塟甚利少
者翁警曰利少者得無於長者不利耶吾兄弟一體
此言胡爲至我顧趣更兆必两吉而後從事既塟三
月始歸即氷雪不宇處又嘗主髙祖之汜祭嵗贏金
而息之凢二十年而得百金以屬其三從子助曰吾
老矣若佐我新高祖祠俾後之人毋忘始也助故孤
貧鬻身爲他里傭翁贖而飬之誨之至有家以故感
奮畢力佐祠翁又捐帑而塟外父母圡又爲之樹孤
两婿甫女而家中落皆頼翁至成立幾復其故金有
光軰愽士弟子十餘人有聲他里舎多趣之不能無
望翁翁自若及老而失業嵗所以存問嵗時有加乃
相顧歎曰長者故自不可意中測也翁之好施予急
人之困盖自天性然閭左間嵗侵則粟浮出豐不巧
入以爲恒其所授技若醫汪生之爲方燈人之爲機
發皆精自翁至成名而翁不以德也翁既行之乆仁
義附焉毋論他姓即詹之老多九十嵗人人咸遜推
以爲祭酒翁有二男子伯景舜從治生翁弗問也而
獨詳仲子以其敏故仲子嘗私習漢家言間治一室
頗斥置古書畫其中翁廉得之仲力且罵曰若薄制
科業不爲若能舎而自取通貴乎今國家方重科第
以籠豪傑殆盡而吾詹獨寥寥焉使我愧稱詹且吾
所以不棄若賈者何意也仲子乃始頫首制科業爲
諸生者二十年數試數甲其儕至大試輙北翁猶撫
之曰命也吾故健匕箸能待汝及大試捷而後喜可
知也然至應公車輙復報罷翁所以撫之如前最後
復應公車翁乃謂仲子屈吾指與嵗俱危盡矣恐不
能及汝吾聞之縣官方闢格而爲三途以待賢者胡
不以時自顕見而使我不一收效於罵汝也仲子於
是就選人得司江西之南豐諭仲子雅負文學名又
以嫺敏吏事得臺察監司指旌奬婁下翁聞而喜曰
吾固筴之知其必自顕見也翁素強無疾少能食酒
一舉至竟斗不醉晩猶嚙胏躍馬年八十二矣而始
屬末疾然強自力以起晨有黄冠叩門謂門者曰吾
欲逰白嶽聞而公賢願一見之翁出見之則曰吾有
藥可以益子七齡而子未能服也命取盂水置案出
瓢中藥末少許内之水忽湧熱凢百餘沸而藥自團
爲二如梧子顆摶之堅於石復置之盂曰扄之家廟
滿七日而後發則啟之問至白嶽乎否曰吾不復問
嶽矣賂以一緡錢二襲衣不受出中門俄而不見滿
七日啟扄則異香襲鼻水半耗矣翁且服忽自疑曰
非常之事未之逹也未逹而嘗得無違夫子戒乎復
扄之後十餘日疾大發庚啟扄失藥矣翁且死呼謂
其二孫萬善萬英曰不能待而父柰何已而曰老人
分則已滿戒勿哭撓我我欲静而還大化俄遂瞑翁
有所恒飼犬在别舎當翁之病革趣而伏床側淚涔
滛下也三日翁卒復前伏棺所淚復涔滛下已而趣
出田所投之肉不食以爲恒月餘竟死家人恠其事
以語仲子仲子乃益大慟曰天乎以一青氊殢我使
此黄冠有憾於不孝又使不孝愧此犬哉於是亦不
食家人前強解曰即不食死不足以快郎志而柰此
地下何仲子乃強食故至於狀翁事獨詳而有深痛
也翁諱傑字存邦别號松山元配呉孺人眇小而賢
能佐翁以禮前二十二年卒二子長即景舜娶汪氏
繼趙氏次即仲子名景鳯娶張氏仲子於文章師二
京時出入莊左於書師右軍父子其宦始仕而國君
賔禮之臺察監司異之於乎翁可謂顕融令終且有
後矣奚必俟余言而後不朽雖然余所稱黄冠與義
犬事當必有以爲吊詭者
銘曰余始而奉儒者以不語恠神晩而稍得其情以
爲人故有至而物亦有真嗟嗟以此異徴遘此異人
夫豈随世而俱冺冺
龍洲顧君暨配徐孺人合塟誌銘
顧君諱聚字大成其先僰道之石紐鄉人也至宋而
有將仕郎百七君者始遷無鍚之上舎里家焉遂爲
無鍚人二十餘傳而爲處士君堅娶於華有二子君
其次也生而秀儁踈眉目善舉止處士君心喜之謂
人曰是兒殆勝我爲遴配得尤塘之徐女甫勝冠室
焉徐復冝婦處士益心喜而家故饒其析箸乃獨少
與君欲以觀君夫婦之爲人而君素強力耐辛苦與
時俯仰獲其贏息以致財賄徐復用勤纎佐之雖於
數不甚偶間起間躓而恒操其本以不堕處士君既
城居乃推鄉舊廬居君而君日遣人候訊安否雖風
雨無間處士君乃謂母華是兒不負我属無鍚令欲
城城城中人分版築而起工而君伯氏不能應則捕
置之獄君自鄉趣謁令曰伯氏家督也置之獄誰與
操版築者請以身受繫而寛伯氏令義而許之城成
乃免君歸而處士君既老欲均所柝箸而卒病風不
果以卒客或挑君故所受不能當伯氏十三聞之官
我力能佐若而勝君謂父死未謀塟而謀及伯氏産
將陷我以不孝不弟人耶罵之絶弗與通族人漸歸
誼君而其老有耋而子弱者乃捐其别業併劵而授
君佯爲己得直曰我死子幸收我骨君盡爲償其直
故浮之其老曰已矣不能復望子矣君指心而誓曰
吾所不爲任叔父終者有如日盖其老殁而君所調
棺歛至塟一不以煩其子今其塚欝如也嘗貿米漂
陽市有同舎啇遺百金櫝而去君檢櫝得之故若以
他事留者居數日啇復過君所猶未覺君出以授之
啇感歎欲割其半報君君咲曰使利若金者不全有
之耶嗟乎而未知吾鄉有被裘翁也他日嘗汎義興
西氿風暴起他舟多蕩沒而君嘯歌自若頃之獨前
濟知君還金事者相語以隂德報云君雖好施予晩
而仁義附之顧其壯時氣岀群少年上群少年多縱
愽使酒爲鷄狗俠横行閭里處士君患之以語君君
曰易耳爲盛供具延請少年飮甚懽乃徐風以禮譲
衆皆起曰諾而一二無頼語稍不順君褎鐡椎叱之
曰竪子不能碎汝骨耶且汝曹不即攺而一日事敗
汙三尺吾何忍見汝於是叩首謝去質明而無頼他
徙其留者襲長裾揖遜矣時方行覆田稅法所属君
必精稅不侵田田不伏稅稱两便而他所覈或視君
爲衡凖徐既前君逝君傷之爲拓宅西壌地竭圡石
力樹松檟盖十四年而墓成且塟而君業六十有五
丈夫子其長者曰原會補愽士弟子廪學宫有聲以
元夕率諸弟張燈召客捧觴飲君大歡樂之酒行無
筭起視客目光射人黔鬢而朱顔客毋不祝君上夀
者夜半病忽發遂劇原會迫延醫禱祠無所不致君
咲曰吾病豈醫禱而愈謂原會休矣諸孺子不及就
以累若遂卒時癸未之正月二十二日也徐之前君
卒十有四年五丈夫子者長即原會娶於朱次原道
亦娶朱而夭繼娶孔則徐岀也次原性原良原教皆
未聘側岀也女一適華思齊孫男子七誾如純如玉
如原會出也侃如淳如肅如儼如原道岀也女二則
各舉其一原會將以甲申之正月起母徐殯而祔君
於新阡前期手事狀而介友人王稚登書来伏謁泣
請曰微子言世孰知有孤父母者余憫其意而志之
且爲銘曰 無所因而家以起此其材必有過人者
而僅止此君其偕安焉以所不止此者屬而子噫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二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方元素處士墓誌銘
新都汪仲淹挾其友方生尭治而過余靖廬與談秇
小洽則岀一編示余爲其王父方處士所論撰已又
出一編而仲淹之伯氏司馬所著處士傳在處士故
嘗善孫山人太初司馬以太初擬處士而自附於李
獻吉之傳太初沾沾焉余陋於世知有太初不知有
處士既讀處士所論撰乃謂仲淹而伯氏所擬附非
偶矣夫處士之與太初偶聲合耳太初爲歌詩矯徤
自肆非而處士所及處士之談性命辨王覇下上千
古發爲文章詭崛俶儻以示太初不能讀也且而伯
氏即亦以歌詩遜獻吉其於文乃不爲獻吉也者盖
仲淹首肯之未既而尭治則已拜伏不肯起曰不肖
之謁足下固有請也王父雖已即圡未有誌銘海内
之能不朽吾王父者無如两先生司馬爲之明而足
下爲之幽不亦快乎不肖異日得藉手以從地下余
左顧而謂仲淹乃欲使我復附而伯子雖然伯子吾
所嚴也且業已知處士深何敢辭於是尭治復進徐
中丞之狀俾與狀叅伍焉處士之先爲軒轅相方靁
氏唐有玄英先生隱新定之白雲源十餘傳至宋奉
議大夫宗雅始徙蘭溪爲蘭溪人又數十傳而至處
士父賜能治儒家言娶朱而孕夢一兒從金華山乗
雲起右趾傷於石已處士生右趾黝如夢少頴爽便
屬文十二而分水趙守者試之咏鶴立就其語甚麗
明年治毛氏詩又明年走從其鄉章懋先生受易章
先生故與新會陳獻章先生倡道東南雅相重而又
與三山林瀚先生同年俱善經術章先生雅已噐處
士處士又因以知慕二先生十八走閩從林先生受
春秋春秋成而再試慱士弟子貟不就則復走嶺南
謁陳先生一見語合解衣衣處士乃廢其經生業而
歎曰夫士業操觚翰不能深沈爲邃古之思顧僅日
取韓歐諸家語習之以資抵掌又不能竟其業而跳
之濂洛之涘欲以一日之見而踞童習白首之上我
則何敢我知有左榖檀弓莊列史遷而已杜門脩其
嚮盖垂成而後出游復之閩林貞肅公俊客之南窮
蒼梧吊陳先生墓汎彭蠡陟三天子障憇白嶽黄山
縱游金陵栖遅於呉門者久之後先所善若楊君謙
沈啟南都玄敬徐昌榖文徴仲黄勉之相挽爲詩酒
社所謂孫太初者遘而心相折也已歸奉其父母山
中母卒卜塟之祖兆族豪陵而發之處士號慟墨衰
直之官抵豪罪歸地於處士而不忍復也會處士父
亦卒既服除遂縞素終其身當正德初寺人瑾用事
張甚公歎曰滄海横流一葦將何之去而學仙得玄
英先生之白雲源而居之猶不能遽忘用世時 乗
輿且南狩諌而得杖者百七十人而其友陸兵部震
死焉處士悲歌慷慨謂惜哉逄干何以不爲 盛世
諱寜庶人因而反豫章以南驛搔甚中流且風矣何
以不知壼我作一壼生傳既讀 肅皇即位詔而曰
夫既或治之余何言哉轉徙金華之解石山故有青
霞館丹井竈遺跡搆玄真樓其傍以栖者十年所而
跡者踵至復轉徙益深得茒山之金笥庵又十年所
而跡者復不絶其門人子弟乃奉之歸溪上故里使
謝客毋勞跡我我老不任掃徑也而鄉人程太史文
德每訪處士必屏騶從僂行脩剌學使者孔天胤當
行部吕柟先生遺之書公車不辟召久矣非方處士
胡以應之孔君至部覘處士知不可屈乃已而處士
年已高郡邑行鄉飮賔禮禮處士辭獨徐中丞爲令
與曹守強請爲一赴而已處士生平足所至靡不友
其賢豪長者而不好軟語狥合其所師章先生晚而
謀邑居所友唐太宰母夫人老矣而迫朝命欲出處
士皆以詩風止之不能用居一載而太宰不良去後
五十年而章先生之遺雛以邑居習徂敗所嚴事林
貞肅公直言正德時既而自危日惴惴處士曰惴惴
何爲哉危及朝不及野林公悟而請告王文成公少
於處士一嵗而以聞道早處士亦嚴之其過錢塘也
處士出脫粟蔬簌享文成爲飽明日報如處士處士
正色曰野人爲野具固當公徹侯也而野具得無非
情耶文成強咲謝微先生言我幾復作隂衞尉先生
故井丹也處士諱太古字元素始謂衆人盡智我尚
蒙曰天蒙子釣於溪而寒曰寒溪子居白雲源則曰
白雲僊又曰一壷子曰六有先生俱有記傳其生以
成化辛夘而卒以嘉靖丁未得夀七十有七有丈夫
子二人曰選曰遺而諸孫中獨尭治能嗣處士言志
曰處士志大而才不盡繼其文力欲追邃古即不能
超乗而上之不至受宋役矣思以身康濟天下不見
庸其遺書若方藥可足按矣欲冲舉而不能創大還
然亦老夀畢其賦矣彼所逰多大人世且以爲爲名
髙也者而實不然是冝銘
銘曰有賢者弘嘉際太古名方其氏竒其跡邃其致
宏其聲冺其際傳者誰汪伯子誌者誰王元羙膾人
口自今始
處士春山翁君暨配呉姥合塟誌銘
余以萬曆癸酉秋九月挾吾弟敬羙游西洞庭有蔣
太學能爲主而蔡翁者九十餘而贈余詩及藜杖因
相與登縹緲峰探林屋洞天盖窮湖山之勝五日而
後過東洞庭無適爲主者宿長坼寺一夕返望莫釐
峰若天上歸久之以他事汎由拳遇中表弟陳生偶
及之陳生蝢足曰惜哉有翁處士而不能待公也及
處士在可以詩可以杖而同登莫釐因頗言其慷慨
好俠游傾腑以事賢者而不寢然諾問其名曰叅問
其字曰良濟問其居曰莫釐之阯問其年曰八十則
以前一年卒矣其卒亦九月翁卒之九年辛巳而其
配呉媪始卒夀至八十九明年秋復汎由拳飲陳生
舟中忽起而謂余處士有冢子籩材且謀歸其姥從
返馬家塢之故兆而日夜泣也曰是必瑯琊公文而
後不朽異日毋靳一言乎余時漫諾之今年五月而
陳生復爲介紹以籩及少子簠手諸生嚴果之狀而
拜且請曰敢邀子之惠毋使已余諾也視籩瑰磊而
謹能世其家者也視簠楚楚不難爲弟者也已讀嚴
子狀與陳生嚮言多符合喟曰始吾殊恨諾乃今者
不恨諾爲之志志曰翁之先世爲大梁人宋中葉有
諱承事者以千夫長從扈蹕南渡既倦逰聞東洞庭
之僻且有伏腴曰是可托而樹也聚其族近百人居
焉遂稱其鄉甲族凢十七傳而至處士父皆長者處
士生而風骨隆隆起出就外塾讀書了大義然不樂
受慱士觚翰曰與而曹一握筭子能縱横哉夫子貢
去我何幾父異之大出槖中装俾客游因挾其從季
賛南浮湘漢止江廣二陵北狥燕趙所至獲輙倍爲
髙貲而息於清源曰綰貨咽也源清多巨賈其豪好
游大人以自成其重所狎侮不如爲恒而顧獨折節
事處士處士亦樂與之處益市牛酒作醵鳴琴屣履
呼盧浮白窮晝夜不示倦色又善音吐時時於廣坐
中評駁世故援證古昔纚纚如也處士故號春山客
聞翁春山至一坐爲傾而又能時時飭以義嵗大疫
買地郭外爲叢塚以塟死者而標蕞之民欲爲東嶽
行祠力弗逮處士獨身任其劇既成而壯麗冠一方
已又即其宫爲高坐坐耆宿其上以朔望訓誨閭左
少年相率禮譲彬彬矣當是時處士義聲振齊魯間
業亦上賈而子姓之暁經術者得占清源籍補慱士
弟子矣甫六十歎曰客不止車生耳且不腆先人之
丘壟在我何敢蝢忘之於是幡然歸時郡邑課貲以
役處士遂得最劇役然以勤力籌筭更用是中上官
指蔡守國熈曹令自守時時有所咨訪呉獄湫不勝
繫而宿囚黠陵其新入者處士請廣鋪室别處鬼薪
以下而身任其費凢三百金時倭已躪西洞庭處士
捐槖募惡少年衞其里里得無犯嵗大疫復捐槖施
藥於要祠而以名醫主之所全活甚衆守令益賢之
風諸生上事臺使者旌其廬且鍚以章服處士拜而
篋之亦不時時御也處士雅好客客之至洞庭者絶
少而所配呉姥復善中饋以故得精專其思於延納
復爲里中冠大較如陳生言呉姥者武山名族也生
潔齊有才操而不爲妬以故處士獲自寛媵婢成列
而至於共飬姑必身任其烹餁嵗時享祀必腆曰吾
職也處士久客垂四十年其安於室者不能百一姥
代之政斬斬矣其大指以柔仁善下人至輟食食饑
者輟槥以予貧死者嘗獲刈林之盗而命縱之曰吾
不忍成汝盗名今縱汝汝後勿復爾也盖處士卒而
家益起人不知有凶喪則咸歸姥力云處士之丈夫
子五籩豆罍簠箎而姥舉其三籩娶萬氏罍娶嚴氏
簠娶葉氏子豆次室王出娶金氏先卒箎次室梁岀
娶金氏繼娶葉氏二適席璧席漂孫男十四啟端啟
明啟潜啟弘啟陽餘未名曽孫男六正學正名正誼
正道正卿餘未名塟期在癸未之九月四日嗟乎處
士以末冨於旅以本冨於鄉世固謂其善朱白之術
然所至必成其義名非苟焉而已者呉姥之代爲子
爲母豈不烈烈女丈夫哉是冝誌且銘銘曰
封而圡被而樹過者式疇之故嗟嗟余不遇汝而汝
余遇能使汝永終譽
金逸齋處士暨配潘孺人合塟誌銘
金處士之卒也以隆慶癸酉盖嘗才其子郷進士伯
謙伯謙既除服自矢必得一命以報君而後歸君於
地下亡何伯謙亦卒凢九年而爲萬曆壬午處士之
配潘孺人又卒時伯謙之子兆登亦已舉於鄉罷公
車對而歸治喪事期癸未之十一月謀啟君殯與孺
人合而塟界溪之新阡属邑子唐時升狀其行事而
復屬余俾誌且銘之曰使孤之王父母殁而有聞於
人者唯吾子已而曰使孤之先人殁而今獲瞑者亦
唯吾子余憫而許之按狀君諱翊字廷賛逸齋其别
號也世爲嘉定人居羅溪傍父棣以孝弟力田聞娶
於陳生君君少讀書不成稍長受家秉孺人十七而
歸君君時甫十五也然相與精勤治生稱父母指矣
君居恒依膝前即之邑請賦一二日則忽忽如失而
其最後乃更以賦事如京師而報父卒君痛欲絶久
之始蘇每長號邸中邸舎兒掩耳徙之他所曰我曹
何以寢食迨歸面深墨不可辨矣比服除以至白首
時咄咄自數曰病不預湯藥死不預含殮以比人子
數得乎少弟贅於婦家去舎之東十里許每遇東來
人輙問與吾弟識否今何狀一日人謾謂君季子某
事急得錢如干緡而解未辦也君即欣然出錢授之
其人心愧更語吾乃戯君耳君真長者君同産女弟
二人又伯叔女兄弟二人嫁而俱寡且貧君悉迎寘
之家而衣食之其始猶難孺人孺人曰豈獨君爲義
也長者吾姊少者吾妹盖所以拊循於君有加矣君
雖業廢書然折節禮重儒士遇有所論說傾耳聴之
唯恐其畢行闤闠中聞小兒諷誦聲亦津津喜而孺
人家世習詩禮其弟士英者慱學而文能治五經九
流家言最號爲通儒君時謂孺人吾老矣日入之光
其與幾何趣伯謙束脩以徃毋失之伯謙遂能竟潘
氏學即兆登始離齔其得於潘者不淺少也伯謙既
獲薦賀客滿座君忽愀然曰吾猶記吾父坐此兒膝
取棗脯啖兒而口授之誦今欲報吾父得乎已而涕
涔涔下不禁也君尤好施予急人之難甚於已里姻
有逋賦逮者方獄急君悉槖装償之不足則從孺人
脫簮珥以補之其人出乃大驚謝君不復寘齒嘗以
春時過所知見其畆不治而恠之對曰非惰也力不
任治也君遺以一具犂快犢後旁畆益拓至冨閭左
周某王某者貧且鰥獨君食之死而塟之且嵗時薦
以盂飯曰毋使鬼餒也君之好施予固天性然亦潘
孺人有以成之孺人之從田間居恒以鷄鳴具數十
人食食畢男子出攻穡婦女紡績補禭老稚治舂刈
薪蕭無一逰手者其嵗時問遺宗戚恒恐不徧有貧
而欲匃叚者阻縮不能自逹孺人徴其色而叩之使
滿意去君卒其治生益勤迨伯謙卒乃撫兆登哭曰
天乎胡至此極也吾朝哭而祖暮哭而父所以餘食
息者以而在也兆登感奮爲諸生雋有聲孺人乃築
一室供佛晨夕禮誦曰吾問西歸装於人間装無與
矣時僊真曇陽子且化孺人以間謁獲柏葉賜曰僊
真知我哉自是益精進以至病且屬纊戒家人勿哭
使誦彌陀而和之聲絶乃瞑君之夀六十有三孺人
後之得七十四子一即伯謙名大有娶於傳孫一即
兆登娶李爲故刑部郎汝節女孫女三長字高壯次
適陳尚珣次適太學生王衡皆前夭
銘曰夫婦競爲德而髙其門安汝魄者汝孫以汝有
聞者吾之言
凌玄旻墓誌銘
凌玄旻者諱湛初玄旻其字也其先世爲湖甲族治
中公賢有子曰中丞公晏如晏如子處士公敷敷子
司訓公震震子比部公約言約言子工部君廸知工
部君有三丈夫子玄旻其長由諸生進太學娶於張
爲同舎生天相女而左都御史莊僖公之孫也玄旻
生二十而病病五年而死僅二十四無子一女許聘
陸大武嗚呼傷哉無天也玄旻生而敏識絶群甫舞
象即工屬文不帖帖時制而下茟累數千言不竭與
其弟潤初相雄長乃其意則恒寤寐左氏司馬建安
家言矣當其爲古文辭務岀於人所不能道陵險詣
絶以爲功而其於尺牘小語則益精霏霏若吐玉屑
又若坐晋人而與之清言也爲人孝友自天性既内
恨工部公之宦薄而用不盡讐不能顕托之言而又
才其弟潤初自以謂不及之當潤初病憂之甚至欲
以身代而不得乃爲文十餘章章數百千言以痛之
覧者靡不爲酸鼻也玄旻雖少年乎雅已多長者游
即亡論他郡吾呉中如文氏伯仲皇甫子循陳子兼
黄淳父俞仲蔚周公瑕王百榖錢叔寳軰凢他稍以
文事著者靡不篚絁茗奉尺牘而贄交諸公亦多異
其文以爲賢於貴紹介雖號大父行者亦折而爾汝
矣居自念生不及李于鱗與余書輙三致意焉玄旻
雅好古人圖籍碑板而工部君以宦垂槖意不能副
之至脫内子簮珥以購中丞公有書名仁宣間玄旻
得一帋輙津津喜不成寐也凢工部君之爲德於鄉
多玄旻與其母包冝人力玄旻既以哭弟困湯藥間
念無已時而包冝人亦用哭子故病意不忍傷之乃
脫身依其婦父讀書稍自寛益斥買書史而不能無
移於酒嘗汎太湖遇驚意忽忽病寢劇遂不起盖玄
旻殁而包冝人亦繼之矣玄旻凢有集十餘卷而最
愛所謂薄禠書者以序屬曰不幸有霜露之恙即一
旦不諱誰爲定予言者予謂玄旻之年甫二十有四
捨而就醫藥何恙不已而戚戚焉身後之是虞以余
之倍年而長者何覬哉然余至今猶幸存而玄旻之
就木三周矣余以工部君獲交於比部公亡何而玄
旻稱小友然不十年而表比部公之墓今又爲工部
君包冝人之誌若銘已又爲玄旻誌若銘余於文不
能如韓退之其視凌氏之於北平王三世者何異也
而况於爲比部君者當又何如也銘曰
雛而五章汗而流□著爲文辭磊砢而慷慨人以爲
不祥雖則不祥其人不亡
畢處士暨配呉孺人合塟誌銘
畢之先自公髙以至萬散見中圡爲名族而唐自汴
而宦歙者家焉宋長汀令景鎮始徙海陽之閔川數
傳而有士信者其貲傾里中顧以儒術顕又再傳而
至拱則處士父也娶於胡有四子其仲爲處士生而
竒頴讀書好渉獵大旨而父拱數客游挫産不欲竟
處士學俾習治生時鑑潭呉毅亦名族中廢有少女
而賢父拱聞之爲委禽焉甫歸而父拱歿處士年十
八矣伯兄之代父客而二季髫□未有知家属將百
指坐而倚處士食又竭力營喪塟以是益困處士既
服除歎曰丈夫安能坐稿乎廢箸得餘鏹因属其大
母程母胡於呉孺人而坐行賈所歴青徐荆揚且徧
會其伯兄亦善居積相與裒南北利權而操之叔季
既已壯任什一息而處士居其間尤爲精心果任動
必中機鍵亡何成大賈處士既已大賈則能優寛諸
小賈使得效其智力所貸母錢於人亦務薄其子收
而久之卒得厚報然有天幸所遇島冦凢再其他舟
非焚而剽而處士獨亡恙卒以完資歸盖三十年而
積鏹累巨萬伯兄與叔季亦埒之當是時畢氏財雄
郡邑間孺人之代處士子則夔夔齋慄二母咸允若
矣當孺人治室所摹畫豐取嗇出不下處士其居與
行訾畧相當然雅能佐處士施以成閭里間聲處士
既壯無子孺人爲從臾置貳趙俾侍行舉二孺矣孺
人撫而子之如己出也已而又爲置貳閻復有子孺
人復子之如二子也已而處士之叔弟濠與婦俱夭
遺孤曰堅者尚幼處士哭之慟孺人謂曰毋過哀所
以不死叔氏者孤請爲子之自孺人之子堅而三子
者弗敢望也堅既已成立近三十而夭亡子處士乃
益大慟曰今而後叔氏始成死矣謀置後人或謂處
士寔子之又家所繇起冝以處士之諸孫後處士曰
吾何以私堅家也擇次後者後之然自是日欝欝不
樂以至死處士雖不恒讀書人有能爲書語者聴之
恒恐倦爲三子延名師自行迎除舎尊事之如神明
而孺人内治旨脩醪□相繼以是三子俱篤學善属
文有聲學士大夫間處士雖饒蓄其所治宅第務堅
朴不欲以華侈相豪一切狗馬鍾鼓飲慱翫好若無
睹者而孺人之佐之荆韋無異居約時服也處士諱
濟字天霖生以正德己巳正月二十六日卒以萬曆
丙子九月二十三日得夀六十有八孺人以哭處士
毁後六月而卒以丁丑之三月二十五日距其生甲
戌之五月二十四日得夀六十有四三子所謂趙出
者太學生竟可竟成閻出者竟孝皆娶於程而趙復
一女亦適乂川程天欽竟可子一自強聘汪竟成子
二自立自正竟孝子一自髙聘程女孫六其長許黄
氏聘餘俱幼竟成游於吾友莫廷韓負才氣又後孺
人六月卒而竟孝將以戊寅之二月殯於某原而介
廷韓之傳與呉瑞榖之狀來請誌若銘余讀之竊有
感焉徽俗纎嗇精於入計其儉在施予而侈在俠邪
處士一切反之婦女妬弗能媵又弗能子媵之子孺
人又一切反之竟孝以經術著而工詩辭便筆札其
謁予也雖斬焉在衰絰不勝瘁而秀外惠中可念也
是冝爲之誌而復銘之曰
太史公稱南陽賈而法孔氏之雍容鄒魯去文學而
趨利處士利成而去之而教三子以文學通孺人變
其俗而穆乎小星之風賢哉女管何必彤而士何必
盡出乎章縫
處士南野顧翁墓誌銘
盖無鍚有顧翁云而自顧翁之篤行直亮者四十餘
年而未有聞也晚而其諸子憲成領應天解人乃稍
稍稱顧翁會翁卒而憲成以狀來請誌銘讀之作而
歎曰有子哉夫文之不可以已也如此而今而後知
顧翁也乃爲顧翁誌按狀顧之先爲僰道之石紐鄉
人至宋而將仕郎百七者遷邑之上舎里十餘傳而
爲處士公夔娶於王寔生翁翁少負氣倜儻不喜習
慱士家言而獨手莊子一編不置曰能前得我意者
是書耳至稗官史家若傳水滸者以猥褻聞而翁間
喜之曰亦可以快濁世憤也不猶愈於城旦書乎間
與客談天下事輙抗手掀髯長太息里中人稍異之
推爲亭長所部决號廉平頃之佐其里稅入 京師
游於市廛曰是可以豪也已念家不果歸邑邑不問
生産所匃貸家多義之輕其讐而顧翁顧用自愧恨
悉廢箸輸之獨身跳涇水上日一糜居不蔽風雨已
試爲酒人豆人染人輙售漸能自衣食而其閭左家
子以翁非圡著而售忌之爲宵警顧翁懼轉徙石村
居三年益貧復還涇上顧翁乃不求售筭器食而寄
廛口衡價不貳久之漸信於其鄉鮮所不取質而資
用亦漸以饒冨人爭推金以貸顧翁唯恐其不諾而
貧者緩急有所欲貸不以之冨人而之顧翁顧翁亦
慨任之曰必贏而後我乎取母乃非丈夫哉有遺金
於肆之西偏者標而購其姓名得呉跛人以歸之嘗
爲貿易當三十金而其人誤羡其半亦召而歸之糶
粟於陸五日而價驟衰愀然曰吾不忍其耗謂陸來
分而金業貶價矣又嘗寛張氏兒逋属其搆而以居
閒請爲曲解之而還其所鬻産直曰毋而慚也盖張
氏兒語及顧翁涕涔涔下矣顧翁有四子其長者力
穡共飬而叔氏即憲成與其季允成游於邑庠有聲
守令賢重之謂顧翁素長者能父將致而襲之冠帶
顧翁謂憲成曰吾賈人子何所損益於世以而曹故
而使我名姓堕長官耳乃又分孺子餘豔加里閭乎
趣謝病休矣涇西之老謂憲成軰之見賢重也間行
以事謁顧翁曰請以百金爲翁夀翁怒曰若賈我又
賈孺子哉我誠不羞壟斷何至從有司市而以孔孟
書貨三尺法也即守令以伏臘資二子者亦趣令辭
弗受曰諸生者數百千人官烏得人人資也而曹柰
何先之且士食貧固當守令問知爲顧翁指遂亦賢
重翁而憲成既領解顧翁有憂色憲成跪問曰兒向
者两斥而不憂今乃憂者何也顧翁曰嚮者若憂矣
憂則勵勵則學日進今者若喜喜而惰因之吾所以
代若憂也然居謂二子不畏若驕畏若習象恭耳夫
象恭之敗人德也甚於驕盖顧翁爲人廣額豐眉巨
目隆凖羙鬚髯聲音如鍾對客竟日不能創一佞辭
遇不善無所不規正恒自謂意有所蓄如噎物必吐
之而後已以故其敕憲成軰以并介慎取而戒其習
象恭甚於驕然顧翁孝友内至其少弟六嵗而寄食
邑朱氏属朱氏覆失之顧翁歸自京師大驚怛行求
遇於邑南郭相抱持而慟解衣衣之與偕至家爲提
携至成立顧翁之病也弟率其四子夷於子以奉湯
藥翁分産而授之亦差與子夷顧翁平生不喜佛老
晩得其書而善之以爲去儒者無幾第所爲功德醮
禳之術與其徒謬妄耳里有蒸嘗而不血食者顧翁
誚之曰柰何死其親耶若不能不草木食是寜無生
理者而於禽獸奚擇焉邑有厲慿人語灾祥叩者趾
錯道也顧翁試徃自晨至夕厲不敢下乃謂人媚神
以求福者誤夫神而可媚奚神哉迨其病也醫者絡
繹而弗進藥卜者門而弗令入也祝者巷而弗許知
也顧謂諸子孝弟力田多行仁義而已起坐櫛髪手
洮頮未竟談咲而逝於乎逹哉顧翁生於正徳丙子
正月初九日卒於萬曆丙子十月十二日享年六十
有一其配錢孺人有婦德四子性成娶陸自成娶曹
憲成娶朱允成娶華孫男六新孺聘黄惺孺聘華性
成出誾孺朗孺自成出彬孺憲成岀貟孺允成出俱
未聘孫女一禧徴許字王幼文性成等擇某月某日
厝顧翁於上舎里之祖塋余既以憲成狀而誌之矣
竊謂季次原憲空室蓬戸之行而太史公慕說之不
衰彼其取觀於公卿大夫之間而毋所得故約而求
之閭里以顧翁之爲生微至於洒削胃脯而其節不
過取予德不能岀數十里之外然以視夫顕貴隆重
而瑣瑣其行者抑何徑庭也即顧翁材所自樹立微
憲成當必有傳者雖然微憲成吾幾失顧翁乃更爲
銘曰
有隱德而弗顕有儁才而弗獲展以篤其子夫誰曰
不善 (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郟少尹累封光禄寺丞周魯山先生墓誌銘
周之先自漢丞相絳武侯勃者數徙而至宋爲饒之
鄱陽人復以丞相益國文忠公必大著至元末而有
受七公者避饒冦徙於黄遂定爲黄之麻城人受七
公有三子季曰希孟希孟之次子仲馗以子河南道
監察御史鑑貴封如其官鑑之爲御史雪閭左寃抗
論輔臣之首循直聲振天下仕至山東按察使有子
洙爲寜令以子福建道監察御史廷徴貴封亦如其
官廷徴爲御史與中貴人永辨寜夏功疆出爲江西
按察副使廷徴有三子都轉運塩使載西安同守戴
季則今魯山公也魯山公之謝郟事歸無何而以今
大鴻臚卿弘祖官廣東道監察御史最封如其官周
氏六世相禪而稱六御史其實三爲御史皆能以其
最滿考而三皆生受封天下之搢紳世家豔名之以
爲無两而魯山公之自太學補吏部選人而得郟也
鴻臚則已成進士司理吉安矣呼而謂曰咄嗟余所
慕稱者於古得范文正邇乃得劉忠宣所願爲執鞭
而今困一丞弗振矣勉之汝尚可以爲吾所欲爲鴻
臚蝢首受教既而復拊心曰志伊尹者何人也吾柰
何遽自棄遂之郟甫月餘而巨盗百人晝劫王兵馬
埽其帑報至令膽奪不能語公前請曰令君守藏當
苐以兵授丞丞任獲之遂疾馳行劫所而中道悉其
精銳百人畀一禆校曰賊必從某道出走某道是皆
負重可徒手縛也遇而選愞不撃罪在汝賊從他道
逸罪在我既發而身從老弱張旗鼓尾而脇之賊果
負重走某道伏發皆就擒可七十餘人兵廵僉事林
騰蛟聞而激賞之曰孰謂丞一書生而不堪大將印
亡何令病死遂檄公攝令令事秩秩新矣而分冝相
之私人鄢中丞者不解臺務而理天下塩法以挾重
故□喝諸御史諸御史盡茅靡郡邑無不籯金奏小
者猶數百金當道郟吏以所見聞請公歎曰丞惟一
身有婦耳何所得數百金第令飭張蝢務腆潔而亡
帷幔筐篚之飾鄢至大失望乃出二故篋付尉緝之
公曰此欲借以爲名耳隂備二新篋以俟尉入而所
緝二故篋見鄢大怒蹴而破之使呼公入盛氣謂曰
丞亡耳耶不知我當亦知御史御史吾奔走吏也而
敢傳客遇我即二敝篋之不能新而使委臺牘於草
莽公陽謝曰嚮者不以属丞丞飭新篋二不敢遽獻
逡廵二篋入鄢顧視篋則新也而中枵然愈失望然
亡以難之笞尉二十而去於是林公聞益激賞之曰
吾属州邑長三十也而僅一周丞男子何寡也當是
時不籯金者公與林君二人耳林君以名御史失分
冝意出補持風釆益峻即青綬而下不敢一望顔色
而其禮遇公若真令愛公甚於昆弟卧病且死後事
悉以属公曰吾不欲死齷齪吏手也公自是賢聲愈
藉藉會令至遂攺攝冝陽令已攝盧氏已又攝鞏公
治盧氏之旬日行獄得一老吏當戍者洗沐飲食之
曰以邑一大事報我我能寛若老吏叩頭曰左藏贏
金三千亡知者請爲公夀公乃召三慱士同入藏閱
之得金具以白諸司治鞏復得左藏中羡金五百盖
大豪與吏謀將入槖者亦以白諸司後先充縣官用
時張莊僖公景明撫汴具其事奬公且謂公實心實
政云其最後攝冝陽而郟令復闕郟父老泣請於監
司曰周丞故吾丞也柰何不以惠郟而惠冝陽冝陽
父老持不可曰今幸冝陽有之柰何復奪而郟監司
謂郟父老直還公郟郟賦繁而故有荒額三千石當
蠲苐悉以遺薦紳大夫及慱士弟子司府掾史之豪
有力者民代完額困公廉得其狀至是乃宻以白後
兵廵趙君請悉歸之寢丘趙君大喜還語郟父老益
大喜而諸薦紳大夫及豪有力者爭啐趙君迫則曰
周丞寔爲之我不與也議自是格公乃浩然歎曰天
乎令林公在直反掌耳遂投劾歸郟父老哭擁車至
不得前曰公以一弗獲志而遽棄我何忍也即我曹
勤力作猶可以飽諸薦紳豪有力者腹而齕我公誰
爲我甘心焉公之歸麻城而郟父老可知也嵗候公
誕以車装棗柿酒麵造公里而夀焉公戯謂予故不
負丞丞今者乃亦不負余尋鴻臚君之吉安政成矣
入有臺拜公復戯謂試與我程勞我之於郟十女而
課不女逮則格也吾嚮所以付女范文正劉忠宣者
深哉乎味也始公生二嵗而江西公捐館尋二母相
繼歿公起孤童自樹立繇諸生陟太學上舎有經術
聲試順天不利而後棄之居恒謂痛不獲識江西公
見都運及西安二兄猶公也所以事之約略如事公
終其身毋違色所與宗戚丈人行者事之小者弟之
更小者子之材者拔之急閭左之難甚於己尤重然
諾敦氣誼一結斷金即生死亡易其孤嫠若歸矣善
决策成敗嘉靖中郭翊公勛得幸上貴甚里人欲借
而得官者公時尚少爲度之曰翊公固材而驕上欲
自操大柯柄柰何狎而弄之夫以驕臣事英主未有
能乆者也其人至國門而翊公敗公好稱說直節士
嘗得楊忠愍公繼盛論分冝相疏手録置褎中時時
取讀之經嵗其文悉磨滅至老猶能擊節朗誦一字
不遺鴻臚君之爲御史視南畿學其轉副使視福建
學而得謫也寔以御史時論新鄭相見中故歸而請
罪膝下公咲曰若曽太王父持首輔循王父抗中貴
人永吾恨不得身覩之今幸覩女且女非坐私譴謫
何罪也第吾所用望女以文正忠宣二公者殊未既
也勉之其後仲子弘禴以進士爲起部郎文學論議
有曹署間聲以欲論諍江陵相失具草將上而爲忌
者窺亦當謫歸而亦請罪門下公復咲曰若能如若
祖如若兄何憾幾事不宻則害成慎旃哉女從女兄
而趣文正忠宣者猶有地也今姑就我旦夕耳盖起
部侍公之三月而公屬疾卒公之卒距其得謝郟事
餘二十年絶跡不入城市於俗儀酧酢多所簡略唯
弔喪問疾則不廢卑幼春秋祭掃家壠則不避風雨
故工爲詩其警語有云晨林弄秋色微雨落新寒識
者以爲何必减栁常侍晩好習飬生誦岐黄之書而
悅之遂廢詩曰柰何劌吾方寸共筆研也謂鴻臚起
部此事亦付女曹矣公諱釴字女成娶於汪屢封太
安人有婦德先公卒丈夫子四弘祖弘禴弘祫皆汪
岀弘祫太學生弘珍貳王出孫八某某孫女三婚嫁
皆名族公以正德己巳生以萬曆壬午卒夀七十有
三塟地在某所鴻臚君於吾弟懋同年又嘗董吾畿
學政而爲先司馬靖卹也則時時稱神交矣起部之
以文字知尤乆鴻臚君乃衘卹具事狀授書走起部
三千里而乞誌銘嗟乎余安敢辭獨念公有子而貴
稱封公以老夀死可無恨矣所少可恨者縣官以格
持公露公之頴而不盡出之也雖然公之丞郟其人
不言令而言丞歸麻城里其人不他之而之麻城里
亦安能限公哉銘曰
直臣之子直臣之父公於其間不愧仰俯出爲循吏
歸爲鄉先生尸而祝之誰云不應嘻嘻不冺者名名
女名者銘
冠帶醫士漁洋王君暨配山孺人合塟誌銘
余守尚書刑部郎中而病寒且殆矣故通政使張鑾
與其弟判太醫院承宗皆國醫環視莫敢進所見幸
而自活然咽喉間氣塞不續通州老醫陳生投藥餌
之小解已熱復壯發人謂是寒復必不治而吾郡王
昌年希舜者來脈之曰非寒復也雖然嚮者大熱去
而餘痰痰去而熱復壯發者何也取陳老所餘劑辨
之曰嘻是正治也而峻子之真元耗矣正治而峻承
之冝其壯熱也乃别爲劑以和補者八之其治痰二
之僅十餘服而病洒然若失者於是王君名藉藉公
卿間爭具車馬迎治病而君所奏藥輙驗其病益竒
則又竒驗而性簡侻不樂爲威儀所治即善故而處
方調湯液畢主人出酒浮之白輙不辭去之他所亦
爾竟暮陶陶然歸矣歸而楮幣随至至則受之不爲
飾譲不至亦不問而間出所羡鏹以義行之宻戚故
人君既朗坦無他腸而又善酒及雅語多懽少忮以
故燕中交游多愛慕之即不病而時致君以爲適而
乆之先御史大夫公開府檀州有以君名薦者檄使
調治官軍君始通籍太醫院得冠帶如例幕府尊重
而君其最下僚然竟寛然不廢談謔間出休沐諸大
校迎而飲之君亦飲問府主有所指嚮或可以居間
道地否則陽爲不聞者出他語岐之以故自月請外
不受一装錢先公益樂稱之而亡何先公坐失相嚴
指逮時邏騎旁午勢叵測而君獨依依馬首不忍去
間入一慰視先公出則視吾母與吾妹女弟疾即大
寒暑亡間也明年先公竟不免余與敬羙扶襯歸女
弟疾益甚時寒冱且氷矣念欲君護行而難發言君
慨然曰士爲知己死况不必死耶獨身偕之維揚始
别前是君貌悅懌跨馬踸踔亡倦態而匕箸日益减
微司其酒徃徃不盡釂以爲恠而明年忽感寒疾卒
京邸疾既亟猶手書屬余兄弟其書半不成字而語
悲惋甚會君之婦山孺人携其三子以喪歸呉余兄
弟迎置里中代舎山孺人者故良家女也以勤儉佐
王君生者三十餘年至是悉出槖中装得六十金余
兄弟稍益之爲百金以半置田供薪粲半授其子寅
業小賈賈乆之敗寅死其婦徐亦死二季少而不甚
别治生孺人邑邑不樂成疾盖後君十六年而卒得
年五十九君之年僅四十有六耳君世家呉閶門里
父浥母許生而敏慧嘗受經老儒郁黎陽業成矣已
舎去爲醫故其醫本經術時岀心造不專泥古方二
季者宸娶於陸宣贅於周女三歸伍常張煥文京兆
諸生周爼爼有文學矜節負氣不寢然諾自孺人之
卒又七年而爼來言曰二骨行暴矣請瘞之某所公
幸惠之一言以毋使遽朽既而以狀請曰爼幼未及
悉也嗟乎微而請余忍忘微而狀余寜弗悉抑及我
先君大故則有隱痛焉毋若余之衷烈而弗能文也
何雖然余胡敢遂死死者乃薄資之窀穸而爲誌若
銘曰醫者意敦者義銘者友葬者壻逝者不愧生生
者不愧逝穴於是其偕即安於是
屠丹溪公墓誌銘
余所知明州盖有屠氏云屠之先自大梁徙避狄而
居鄞之北方數里皆爲屠而至太宰公滽貴及其先
三世下而得太保公僑司馬公大山貴亦三世而獨
於其屬最尊而齒甚卑者曰子良子良之子璞璞子
丹溪公濬少於太宰公一甲子而稱弟公自朝文其
别號曰丹溪以比於太宰公所謂丹山者也丹溪公
三世俱布衣然以隱德重始公之壯時強有力多持
弓弩挾彈走馬遨逰自肆已折節讀書通大誼家故
中下與所善海人謀治巨艦絶海而漁遇颶起破艦
得一木漂浮小島渝七日擁敗絮而囓之晝則彌猴
分餘菓夜則玄熊卧護□竟不死尋他賈舟過島號
之乃下人皆以爲神公既雅自負且以狎之益治艦
漁漁則颶輙破艦雖不至殆如前時而所齎操畧盡
公姑倦於漁而會伯氏坐逋賦逮日夜以望公公歎
曰是知吾漁不知吾漁而槖若洗也雖然我何忍愛
先人廬而坐視伯氏逮即鬻其宅得數百千鏹以岀
伯氏而僂行至江上葺茅舎數椽以栖甫緒而颶復
敗之公咲曰颶乃跡我豈欲使我露宿耶與其婦█
█孺人節力而加苫焉自公之無家而意豁如類有
悟者曰吾不復海矣即餒死不至令魚飽手理藥草
數畦啖其苖晨起未飯徐睨突無煙舎而歩江上觀
漲家人挽之曰觀漲可得食乎公咲曰不觀漲亦何
可得食卒觀漲而有二賈以巨櫝求寄載至公居歩
所而舟人發之皆珊瑚犀象玳瑁香藥也曰是禁物
當入官又當死賈隂造公蒲伏請以半爲公夀冀得
無發公曰去之而以六尺慱而財我安忍藉爲利哉
令舟人姑得厚讐足矣又有私販魚鹽者亦至歩諸
子請貨之公叱曰而豈津吏也當是時太宰諸公貴
盛甲浙東西諸借名姓而家者比比公乃其親晜弟
季父窶自如終不假小煦沬而閭左之受莢者質成
者爭嚴事公亦自忠信不侵然諾得之不以屠故重
也公屬雖尊不以加於諸孫曽行與杯酒談咲温洽
有兄弟迫於産而鬩墻者質於公甚辨公不荅苐顧
指圃中某花某花而其人忽悟曰公意不在我我何
辨爲遂解公有六丈夫子而長子失里豪意見中御
史趣捕不得縳公以應明日當入見而夕卧大鼾家
人撼之醒曰此何時而甘寢也公徐曰我不爲惡何
恨我且我終不以明日奪今日寢俄而長子至入就
理公亦自若其最少者曰隆少而警頴公甚愛之俾
從里塾師受書歸而旰猶未飯也指其腹曰甚虚柰
何公苐從容與語經史及君子無求飽大指隆遂不
問飯而去隆之長爲諸生聲實殷殷而又能治古文
辭心念屠故冠帶族前後用政術誼槩顕而亡治古
文辭者治之自隆始微一見長色公故屈之曰兒曷
不視吾腹中有戟矜耶口有雌黄耶即懸鶉不至骭
何愧而若柰何以雕蟲奸世好也且毋乃鑿混沌何
隆自是雖不廢其業而能歸之長者公爲人大音聲
如鍾自他所歸未至里許而談咲聲先之家人以是
候公歸爲常腹不能藏人語又不喜薆語居恒謂毋
使人口屬吾耳吾耳屬吾口天下且無事矣生平無
長物唯藝鞠數百本時時爲客盗去夜起行陬籬落
以是觸霜露得疾卒當是時隆補慱士弟子据拾姑
蔑間姑蔑人昜之困而歸抵冨春江渚夜夢公騎而
衣冠呵殿先後冉冉雲際去驚馳抵舎公已歿七日
矣歿之後日一道士來云夢公去狀具如隆隆又謂
公自言直者當爲神盖至今疑公神不堕死趣云公
以嘉靖丙寅卒距其生弘治丁巳得年七十有六子
者佪侯俅俛仍隆唯隆成進士女二人孫男十五人
女六人隆之令頴上再繇察能攺青浦皆有聲而與
余善故追狀公事而余誌且銘之
銘曰溺而不死猴熊來餌死而見夢於人於子人皆
神之其果神耶太樸不斵乃全道真夫是以爾子文
而爾若不聞爾若不聞何有於予文其何以銘爾之
墳
鄉進士玄津周公墓誌銘
呉江之周其先自元人俊德始徙爛溪七傳而至恭
肅公用起孤生數更省臺長至大冢宰海内推賢之
以爲名臣而周遂重於呉江恭肅公有丈夫子幾而
其最賢而長者曰尋甸守國南尋甸君有丈夫子幾
而其最賢而長者曰玄津君君諱京字世臣玄津其
别號也生敦重寡言咲動止自矩恭肅公業已心噐
之而長其親長其孫當得官更推以予弟而讀書工
屬文由諸生遷上舎君於制科義無所不汎瀾而獨
好瞿文懿公景淳以其爾雅可諷當是時瞿公甫登
苐及以侍讀主南畿試得君文而異之曰有心哉斯
文乎抑何其爾雅可諷也遂登君式君所登義行而
見者莫不推稱君以君之文之似瞿公也然君自是
竟蹭蹬公車間凢七試而七不利以至老死語云通
塞因天羙醜因心豈不信然哉始君之事尋甸君與
母顧也夔夔焉蒸蒸焉其撫諸弟怡怡焉以孝友稱
於鄉母顧疾一不食則君亦不食醫禱必誠信而其
殁泣血不見齒者三年既登式而賀者踵相接君獨
涕涔滛下曰柰何使母得一見之其又四年當赴公
車以尋甸公病念之不欲行尋甸公爲強進食加簋
曰視廼公徤否且若不思慱一苐以快我志而剌促
吾膝前何欲欲乳耶君自是不得辭甫畢試而尋甸
君之訃至君大號泣曰天乎梏我作罪人也生不及
榮殁不及躬已矣亡所事餘生矣乃所以致哀毁加
於喪母顧時而竟禫除欝欝不解遘末疾坐以是終
其身君雖疾不至困能強力行坐讀書構制科義食
酒不廢即至公車期不輟徃間自歎曰先恭肅之世
隤矣柰疾何君貌肥白如瓠羙鬚眉治家程豐儉必
以禮一室蕭然圖書外無長物尤好程朱老儒先生
言間誦白氏長慶詩撃節嘆賞諸父行皆顕顧事毎
遜君以爲雖少年而行履筴畫則周氏老而他晜弟
子姓即少年豪必飭而見君不敢以豪進也君又嚴
事邦君大夫亡所請託而其治嵗課率先其里中又
倡其諸父捐腴田合三百畆以資長賦者故君家雖
世饒埒素封而里門毋皁衣剥琢他不能盡然矣君
既已不得志公車且病乃盡取其業毁之黙坐澄心
見若以爲深於禪觀玄解者而亡何竟卒矣君之卒
以萬曆辛巳距其生嘉靖丙戌得年五十有六配某
舉子二曰之軾太學生娶呉次之轍側出後君卒之
半嵗殤女七長適嘉禾太學生卜文學次適湖州諸
生閔世寵次適嘉禾諸生屠泰次適屠大壯次適邑
太學生龎秉性次字湖州張某次字邑呉某塟某地
之軾手事狀而介余友王百榖來請誌銘曰先子意
也余猶憶侍大人京師時恭肅公領臺事而大人爲
其御史休沐輙謂余曰末世而猶覩古道若周翁真
所謂鉅公長者哉與聞司冦而两不復三矣司冦者
莊簡公淵也亡何恭肅公卒而余得從尋甸君朝行
因以竊追恭肅公之典刑而又一識君公車又從君
之弟宗正君游盖皆彬彬質有其文焉故國世家淺
之乎喬木哉嗟嗟乃今俱已矣昌黎氏之識北平王
者三世而復銘其孫殿中少監暢塟而致慨於俯仰
也然攷之史少監故小貴以侈敗其家君雖猶在選
人飭文行家方隆隆起以是塟也可亡愧恭肅公地
下矣是冝銘
銘曰太宰之孫二千石子策名於鄉歩武帝里夫豈
不能侯服怒馬被服雍容造次儒者式吟而白式誦
而朱名教爲樂先民是模厥材既成干霄可期孰爲
培之又孰摧之匪窮匪顕匪夭匪夀夷然委順不與
搆鬪██之隂蜿蜒伏龍奉不辱身以從先公爛溪
之陽喬木森然留不盡餘以貽後賢
金君夫婦合塟誌銘
吾郡有金朗者才人也而甚貧盖數見而數進其文
其文日益竒而貧日益甚已不見者两載所忽僂行
前謁余猶夫故貧也而杖且苴其冠履叩之哭不成
聲手一編相示曰孤有父能侍而不能飬有母能飬
而不能侍而今且俱已矣所以少逭孤之罪戾者唯
吾子余憫而受其編曰父故諱璋字國榮其先不知
所自至王父某而耕於滸疁依大姓以居遂冐屠姓
父乆之復屠而爲金已更璋爲璲王父之始從滸疁
人鬻席自給也什不能息一父年十六矣一日忽盡
持席去家人大驚而亡何以其價歸盖倍贏於恒操
時里人謂王父若有子材曷不使之賈而旦暮齷齪
升斗乎於是代王父小賈父之爲小賈顧日鮮衣與
其市豪少年游又好新聲貌羙麗自喜其更長則負
氣上誼不寢然諾豪少年益壯之而母者朱氏令女
也能佐父以儉共舉不肖踰齔能誦書占對而王父
指之曰兒姣不復代若賈乎父不欲曰吾安忍復棄
兒賈也乃使從師肄經術自不肖之經術垂就而父
賈亦稍饒乃里中兒妬之父意不懌曰麋有六足走
便入海丈夫安能卧領人妬耶徙而耕光福山中故
不善耕事嵗得凌之乃更徙爲賈數轉益薄而不肖
自游學歸父伺其槖枵然垂也恚索杖曰若所游大
人者何而不以一錢資我且若不枵然不歸矣不肖
俯伏泣拜杖而母去之曰乃公才胡以數轉數薄且
兒即不以一錢子歸也故不以一錢母出公如命何
哉於是起不肖摩撫相慰曰姑即若業脩之而父漸
以心計聞諸賈人推擇假市令權得不乏母又時時
用儉共補其畸父益發舒雍容文酒會矣不幸属疾
卒母煢然而二少子依焉食且盡不肖筴亡所復之
而會謝都尉者業轉餉知而榖我從之燕中主董禮
部自是稍得寓脩□遺母居嵗餘忽心動亟歸而母
復不待矣天乎不肖之所不能飬與不能侍者此也
即所謂飬何飬也天乎傷哉貧也所以爲吾父母者
已矣夫鄉之人不能知不肖姓名何論父母然而靡
不知有子也幸而惠之一言庶幾因子以知吾父母
余受編讀之既乃歎曰吾不知若父母吾知若吾知
若不爲荅銘誰爲銘者金君以庚寅生庚辰卒得年
五十一朱生先一年卒後之三年爲五十四朗娶吕
而鰥子二子貞娶王氏良未聘塟地在鳯凰山之新
阡吕柎焉銘曰
半畆之封其茅茀離七尺之宫上有樛枝有烏騷屑
誰則知之以予知兮毋若以而子知兮而子何以知
而其大昌厥辭
太學生史幼咨暨婦陸合塟誌銘
幼咨生而韶警故太常陸粲先生與幼咨之父蘭溪
公□同里閈且善也抱之膝果餌之而曰能壻我乎
幼咨起謝遂以其愛女字焉蘭溪公業中人産念不
能當陸先生而世受宦又娶於吾姑以司馬公父而
御史大夫公弟雍雍負才羙而幼咨以媵之子見子
逾於己岀陸先生殊自快也歸撫女而謂曰若有歸
矣蘭溪公亦與吾姑相賀曰幸兒有室又得尚陸粲
先生女當是時陸粲先生名重天下而亡何卒幼咨
十六爲諸生明年女陸乃歸幼咨長於幼咨二嵗而
明秀婉嫕吾姑尤鍾愛之幼咨與蘭溪公俱短小然
蘭溪公爲人恂恂長者不欲以口窮人而幼咨善言
咲佻侻自喜既爲諸生未幾以例入太學試而有聲
尋復攺南太學三試皆不利而蘭溪公卒官幼咨既
免喪忽忽不自得又微聞其生母張夭而弗及識也
意傷之乃悉謝去其所習制科業縱酒自放又不别
治生吾姑賜督責甚苦曰汝父無所遺吾傾槖而教
飬汝以冀汝一日顕而乃若是且吾日三饔饔於從
子吾汝欲割以爲酒費耶幼咨行意故自若也嵗時
從所狎酒人輕刀短屧縱浪佳山水間竟忘返而故
莊事顧丈人汝玉間規之則曰冨貴土苴也人生一
隙駒酒之日吾日耳更睨顧君毋溷我能從我游乎
顧爲匿咲引去於是陸之私装罄矣泣謂幼咨嚮者
罄吾装而佐君君以爲酒猶書半之今乃書爲酒何
所復得装耶幼咨時大醉蹴且詈之曰汝何自得大
人言吾不若夫矣陸畏幼咨銳不獲已歸依其母居
而日夕絣□剌繡以其羡市珎菓貽吾姑間過抱首
哭也幼咨始其饒時爲具不問客客至則飲既浙澁
而有所過亦不問主又好使酒罵坐坐客應之強則
亦已而及醒而復詰之則且忘以故與幼咨還徃者
不甚責酒食過而更用以相狎幼咨既乆之得陸共
事吾姑狀乃愧悔迎之歸謀更讀所謝去書而病矣
陸之治湯藥覡卜良謹幼咨既谻執手而謝之曰甚
負夫人已而歎曰男子窮至此不克終奉老母何以
見蘭溪公陸丈人地下又戒其子載道顧丈人愛我
死必傳我而以幽宮之石累元羙先生陸故得吾姑
懽幼咨殁則益精心爲共飬服除從之太倉謁曇陽
女真師偕事者凢三曹所而獨以一荔枝投陸歸啟
之則有手書憫其志行而許度之陸齋沐復謁願備
弟子末師業已許乃復歎曰晩矣固異世縁哉未幾
陸忽病痢死死時念師言歴歴不亂幼咨名訪史氏
别號 菴懲其卞也史之先世自呉興徙而爲長
洲甲族王父河間公任職名臺諌二十石蘭溪公宦
雖不竟逹以廉著聲幼咨卒以萬曆戊寅距其生乙
未得年四十有四陸之卒以庚辰距其生癸巳得年
四十有八一子曰載道娶劉氏貳沈出也女一適太
學生歸隆陸出也墓在靈巖鄉世地
銘曰汝以酒而全其天乃使汝婦斬焉而喪其天其
然也不然耶汝婦雖死拳拳皈其師而汝魂氣無所
不之其猶相依耶非耶噫
清溪蔣次公墓誌銘
太史公言之人冨而仁義附焉此言是耶則陽虎何
以云爲仁不冨也今夫取者所以資予也予者所以
保取也故曰知予之爲取則智知取之爲予則義此
二者仁之術也今夫小賈之爲賈也銖銖而歛之業
業而持之不逹因時不知所操舎稍過而卒然亡所
衷敗若撲滿焉彼陽生者烏知冨者也汪子仲淹爲
予言蔣次公蔣次公者其婦翁也名克恕字行之又
以小字延保行世居歙之黄山黄山無他姓獨蔣與
謝而蔣尤著其指幾數萬而其後有泰仁公起家賈
於纎嬴無所不晳中嵗倦而思息乃命其伯氏繼焉
而駈次公使爲儒次公既已受經術属文有聲已謂
其父里中亡可與語者吾聞之良璞谷處誰與劘琢
因去而游星源里師故游儉先生屩而短褐從其俗
日再蔬粥濡筆黔吻所出入不暁爲冨家子而會大
水盡漂其書去僅以身免父聞之歎曰豈非天乎以
書報次公夭欲奪汝儒而還之賈違之不祥且吾老
矣毋使两堕次公歸而相與籌曰不有居者誰與資
行者於是身居武林聚百貨而槖之以輸伯氏爲轉
鬻山東之清源次公以時筴其入而伯氏筴其出相
與消息爲循環居數年訾大起於是次公徙之清源
而伯氏復轉訾爲出入復數年訾至累萬復相與籌
曰行賈固利過當而毋若逐逐道路何且以身百試
卒一不諱悔已晩今幸貲足盬鹽夫坐操其母而役
其子若尾閭之受水毋便於此者於是徙廣陵益訾
至累巨萬大抵武林俗薄輕爲徂清源俗鷙悍多賈
易忌廣陵俗恌好奢次公能盡得其情與百物之輕
重不受欺而以不欺行之故終其身毋僨事乆之父
卒伯氏亦卒有子希文弱善病次公日撫視其食息
小長授之經且大出槖装資游太學曰吾竟不能以
儒稱而祖意而勉之使吾有以報地下也丘嫂齗齗
多齒牙次公率其婦共飬嚴事事必腆備亡腹譏乃
已尋希文病死次公傷之爲撫其三稚子如己子使
同寢處仲淹微風曰處得無隘乎次公曰吾欲使其
悉我均也有二姊長適羅良瓉貧而瞽有一子又蚤
死次公治其子喪而飬良瓉終身次歸汪鶬鶬佐次
公賈私其羡自殖積産至萬人謂是不可返帑乎次
公曰返若帑是割吾肢以益體也卒弗返其後鶬與
姊謀更訟次公負其千金以求解次公亦不辨廣陵
賈人子多貲郎連結守相以車馬裘服相豪而次公
衣大布冠竹皮██其間意自如也然遇交知緩急
有所援匃則諸豪咸匿跡而次公獨出身爲之至傾
槖始更相愧以爲不如歸黄山故居豐樂里里大溪
數漲則病渉捐千金爲大石梁數十丈以通之自石
梁至容溪治馳道數十里茂林深樾可憇者必亭之
以息行旅故通政張寰爲大書標之里人指相詫曰
蔣次公始不得志於儒中自恨以不能承父属而大
吾里令吾里乃巋然甚壯賈故自足耳何儒爲次公
後病痔之京口就醫轉侵削還至武林而卒以辛巳
之八月也距其生庚辰夀六十有二娶羅有丈夫子
三長希參娶亦羅次希任俱羅出也又次希禹娶李
貳吕岀也女二長適即仲淹名道貫太學生其女有
賢行蚤卒次女夭孫男七國卿娶潘朝卿娶謝玄卿
聘許友卿聘汪耆卿懋卿其一未名俱未聘孫女一
許聘徐學書志曰仲淹有云儒者峩冠慱帶談說道
理若指掌即不能不以一刀錐而弁髦其人倫次公
之於人倫厚矣何必儒仲淹從其兄司馬氏爲文章
有根底其言當不妄故誌而又銘之
銘曰汝賈而儒其子孫必以儒起家汝其即安於黄
山之墟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四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誌銘
資德大夫南京兵部尚書參賛機務東沙張公
墓誌銘
大司馬公之卒也以萬曆丁丑九月而其生以弘治
庚申生之夕王父贈司馬公夢龍瑞最後公夢游岱
嶽而病病踰月卒公壽七十有八年成進士負大人
名者五十有五年葢終始感異夢云而公生好持文
章柄進退今古而間與其伯子邦仁指屈今人而古
其文者某某則不佞與一焉屬先大夫之葬也而公
誄之至是邦仁輩卜仲冬舉公魄大歸於某地而贄
帛以沈太史一貫之狀輔公所自述與余宗伯有丁
沈山人明臣王太學穉登余貢士寅之傳四而請志
若銘曰公之遺意也夫公知己也且有先大夫之誄
在即公大歸而貞不肖懼不成勞於窀穸何敢以椎
弗稱辭按狀公張姓諱時徹字惟静别號東沙子其
先爲宋魏國忠獻公浚傳子明公栻又四傳而爲原
徙於鄞原生紳紳生儒儒生惠惠生迎迎生叔誼叔
誼生公曮是爲贈司馬公贈司馬有三子其季曰緒
是爲封膳部公其贈亦司馬娶沈太淑人而生公亦
有三子公其長也公之先世世受農至贈司馬公緒
始受儒當公生而族子文定公邦竒長於公十六歲
旣蚤讀中秘書以經術行誼稱天下而識公於踰髫
時曰叔父而其代興哉當是時公雖内敏而狀嘿嘿
贈司馬初弗省也以就外傅日授書數百言輙誦益
之輙又誦又強以十日所當授書益之輙又誦然尚
弗省也自文定公之異之而稍試以制舉業則愈大
竒公乃進以天人鴻畧經傳微指與兩京諸名家言
甫十四試於郡郡守林公富私少之旣試而後喜曰
勉之不爲少也自是試輙利遂抗顔塾師席弟子有
倍年者矣二十舉於鄉明年絀禮部游吳中吳中弟
子益進又三年登進士授南京膳部主事乆之進武
庫貟外郞還復爲儀制郞中公之在南京八年所所
當皆天下豪傑若吕仲木鄒謙之王子崇顧武祥輩
爭折節下公公以詞賦名籍甚南北而自其與諸公
游則稍欲進之爲德功矣己乃陞秩按察副使督江
西學政公才髙有所掄薦於諸生中去皆取大科爲
時顯臣而不能無汰斥大指欲以裁冐士服而農賈
實者江西爲貴臣藪諸造請一切報罷以是不能無
嗛意會 九廟灾嗾言官論調公公咲曰一博士長
應天道耶然所坐益白乃補山東以故官飭治臨淸
兵備人或風公盍少狥者公不荅至則益持風裁罷
去使客額外供重錦文罽自逺日坐堂皇諸姦纍蝟
集爲剖决立盡而加抶其匿實者曰若罪當某某律
以匿實故抶也自是纍不待讞吐矣公時時申束約
境上諸干掫者無得容尺刃寸鏃入境不則立死汝
以故竟公任毋剽攻警所部稱治轉福建右叅政道
務素稱簡諸好以卧養髙公謂吏弊什百衷我我何
卧爲乃自勤力爲政閩徭故無凖公衡之因著徭書
以式來者胡氏子孤而富且出母子也宗人交質爲
非子因賂吏摘赤籍以戍困之獄公立爲辯其枉閩
人稱之積四歲不遷時文定公方掌銓乃以嫌故既
稍遷按察司又爲雲南州邑纍故之省論决免者歸
時賕夷道剽之去公白御史留寘臬獄官爲粥食之
毋聴自炊纍自是毋他警霑益夷保贇滛於女守殺
人如麻雖就逮以行萬金間莫决公令受辭竟即撲
殺之指揮范俊老而舉婢子弟傑誘其子以嬉剌而
瞽之訟於官謂是瞽也而非俊子俊老不能子官莫
辯公謂傑若利俊指揮耶而忍肉一孺子集隣戚證
之傑慴伏即寘於理而歸瞽俊李令者繼妻之女與
匠通而令耄弗禁也諸兄恚而毆匠死其長子出承
毆矣御史欲坐謀殺悉下有司捕之家盡燬公謂是
毆也耻滛之謂勇承死之謂義而弗能救而殘數生
者以償一滛死者固請攺論毆盡復其諸子沐黔公
醸而怒醸者之抗利也嚢三木以狥公道問之曰禳
旱不當醸耳公曰醸無預旱也破而縱之比公遷山
東右布政使黔公以恚故不觴公郊賈人子爭擁觴
公郊且請觴從者曰公不持滇一物行願以此巵酒
爲公壽也公之山東而左使以疾請告代視篆夙案
如洗吏自逋復署者五十餘人入提調郷試録成文
多出公手俄以贈司馬公喪歸毁瘠如禮服除補湖
廣時有楚之變諸司出入陳兵衛公悉罷去之曰誰
敢干 天子法也諸冗散當滿不得去鶉衣而俟
命公憫之謂孰非臣子乎趣吏治移一月而得滿去
者百餘人又嘗脫孱吏戍并釋連坐六百人臺臣無
以難也遂遷河南爲左布政使諸内賦者以金至即
驗而入之曰毋使居亭鍜工窟爾也已徴其道理費
而官輸之塞曰毋使道路虞爾也諸王將軍當請禄
即籍而封之人自爲授受曰毋使國臣得侵漁爾也
即有損吾自任之於是公遷右副都御史廵撫四川
當發諸王將軍盛張樂祖道絡繹數十里觴且祝曰
妻子頼公而飽能繼公畫一者幸矣公行未至四川
而白草畨攻陷堡塞殘禆將人或謂撫之便公奮曰
蜀獷僻不以此時一伸法將柰命吏何察諸將獨何
卿練而武乃宻與計發勁兵擣之克畨塞五十有竒
斬甲首千有竒俘獲五百有竒與降者約稍出賦視
内地捷聞進兵部右侍郎治如故己又平馬猓畨賜
金綺已又議平叙瀘蠻尋筴救荒諸省筴獨蜀爲最
而中蜚語歸里矣公所中以馭吏莊而待其國臣峻
乆之起撫江西其治大約操倣如蜀而加宻諸猾黠
盗魁漁獄市者詗得輙杖煞之闔郡爲肅罷客供張
具所周還不過升茗筭器食尋入爲南京刑部右侍
郎未上以虜警召入攺注兵部當是時大將軍鸞挾
重肘腋間而藉寵勢張甚旣已奪啇侍郎大節兵又
勒使聴約束啇公上疏劾之不勝下獄論死未决而
公時時與鸞議左鸞惡之當出邉挾公從治兵欲遂
中公而鸞病疽死反謀發妻子僇於市於是公念啇
公寃且當用而會啇公所部兵上書請得復啇公爲
帥公時署部事覆如請閣臣擬亦如之 上大怒謂
帥生死繇其部卒耶且責公無君公席藁待罪閣臣
皇恐自劾當同死 上乃解僅鐫公二秩而公以太
淑人喪歸 上竟念公賢弗深責也予之祭爲營葬
且併葬贈司馬云倭冦起東南爲躪而南兵部缺尚
書太宰李公黙疏起公公服猶未除以 國難故墨
縗而從事所論經畧事宜章十上俱報可倭有逸而
勁者僅六十人轉闘千里所抵皆奔潰至南京郭外
公與大帥謀發兵出禦之不利事聞當是時權相之
子貪旣以中望公不滿而又惡李公遂特勒公致仕
公旣歸自壯有餘日得以益肆力於文章所著述不
休而文定之爲南大司馬也公繼之僅一紀人以爲
代興語信哉遂稱兩大司馬云而後先賈其餘著秇
苑聲乃沈君則謂其學同而歸稍殊文定宻而醇公
鴻而槩又謂文定長經公長諸子其然乎哉公間一
治農農即倍穫因自署曰上農夫而所穫即以潤其
族黨乃至中外戚毋不被者以田請予田不能田又
問公給作以廬請予廬廬敗又問公苴葺至再三靡
倦色孝友敦睦其共奉家廷間雍容如也其自居及
御子姓臧獲肅如也公成進士而同年生王祭酒子
楊者齒倍於公而來問交曰而吾兄也子楊死爲刻
鶴山集善豐考功人翁以貧死爲刻考功摘集善陳
提學約之以夭死爲勒墓門石刻后岡集凡爲公傳
者若明臣若穉登寅皆後進齒卑公爲之遜行驩然
交也客能操一觚管口脣囁嚅作吟態者叩之無不
立見且與行弋釣山水張宴授簡又爲之治槖而後
别人謂公且近名夫公去國二十四年而少有尉薦
者此其於名豈乏特以不能由臺使監司阼階故然
公竟不以二十四年少尉薦而折大臣節此陳仲舉
之所以先李元禮也人以名擬公者何淺也然至
今上聞公訃下有司諭祭營奏如故事雖不爲竟用
公所以待大臣禮至矣公娶於陳生子邦仁官邵武
令婦爲戴陳卒廼繼毛側室任生邦伊官順天治中
婦爲許邦伊都事滿公進資德階而陳與毛俱贈封
夫人任亦得封孺人其次呉生邦侗郡諸生婦爲黄
其次王生邦岱聘陳孫男四子庠婦爲艾子序聘袁
子雍子朋尚幼孫女三少莊適屠本元兆奎許楊某
順則許沈太噩曽孫男一應崧曽孫女一伯英公所
撰芝園集外集别集若干卷寧波府志定海縣志若
干卷所輯皇明文範若干卷文苑若干卷俱行世
銘曰東南無垠窮大荒欱月吐日成天章赤堇之金
精而良篤鍾雨公俾張張公神肅然凝且莊其容抑
抑材則揚燁若太阿噴星芒迅如赤蘎騰康莊經營
五服膂力剛冬則日之夏或霜再躓再起 帝所詳
批鱗抗辭驚九閶策大司馬提留綱察卒蒐乗唯公
長一彼一此爲疆塲公携經綸還故鄉餘憤尚足摧
扶桑誰私以晷者彼蒼仰闢千古成周行右文惜秇
齒舌香不辭以手成津梁群才赴流趨谷王忽偃赤
幟奎欲光公神行天魄兹藏宜爾子孫熾以昌微言
之存壽無疆
通議大夫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
竹墟屠公墓誌銘
國家自成弘以至德靖鄞之屠爲大人者三而太保
襄惠公滽其從子曰少保簡肅公僑其又從子曰少
司馬公大山襄惠公之博大簡肅公之正直少司馬
公之廉靖葢天下之人稱焉司馬公雖名位小亞而
壽考獨過之而其爲長者尤著屠之得稱甲自無鍚
徙而季始之數傳而爲襄惠公弟渭則公祖也渭之
子偁則公父也其贈皆如公官偁娶王生公贈淑人
繼娶陳封如王而加太公少敏慧謁襄惠公撫公而
歎曰志之吾族所繇不隤者此兒也葢公十二而母
王卒其明年陳歸我又明年則父封公亦卒陳甫爲
婦而能母公以義方朂之公自是讀書工屬文矣公
爲人秀偉長髯而豐下二十三舉鄉書明年登進士
甲第又明年除知蜀之合州既平諸父老持酒炙入
奉公公人爲舉白嚼大臠曰勞苦諸父老休舎矣諸
父老人人喜自謂得屠使君心次日請間公輙與叩
便宜及吏豪奸猾事亡所不傾吐叅伍而行之民大
驚以爲神州當瞿塘口春漲來囓州公損奉倡吏民
築長堤垾其齒州人便之名屠公隄時有妖道士李
爲蠱公掠治之且數百亡損公曰彼能得我念輙備
我以無念行之第趣杖如故道士遂謼謈死杖下公
未及考而以最聞遷南刑部貟外郞進署郎中出爲
吉安知府時吉之屬邑王尚書學夔者由選部陟大
僚有子横里中公悉剪其翼子畏而折節爲儒生尚
書毎語人輙曰使君去我一嚚子而益一賢子仁乎
使君哉人葢兩賢之擢山東按察副使飭徐州兵備
徐時新中冦所至墟莽公綏撫安緝練卒選將遂屹
然重南北而會有甘尚書者與公同年暴貴幸以里
中兒爲邑曹司屬公公不能蔽其貪尚書恨之適徐
有剽上供盗因疏著甲令不獲真盗兵使者毋得遷
公以是留滯且八年而政理益著轉其省左參政亡
何進廣東按察使尋爲山東右布政使又移福建左
公不好爲可喜事其治以務實勝而已而所至有去
後思名亦自稍起遂遷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廵撫湖
廣會蜀貴兵平酉陽叛苖吳黒等已又獲苖帥捷聞
賜金幣當是時分宜相貴用事而其子世蕃以公連
得重地不能毋望報公竟不敢應而太宰李公黙故
爲南司成有憾於將樂令以屬公公廉將樂令賢而
不無伉矯爲保全之令更以薦起工部右侍郎闕李
公顧推公而分宜相更難之會貴州復有苖警以爲
公譴詔停禄仍故官自効河北大盗李邦珍與其妖
妻馬三兒等行剽入公地獲之御史胡宗憲謂公侈
其事可贖也公謝弗肯侈而乆之朝議合湖廣川貴
爲一鎮設大帥公以兵部右侍郎兼僉都御史居之
公乃選將吏蒐卒乗申約束使叅將賢以一軍軍苖
腋而誘其黨譚細奴啖之曰以爾酋龍阿仔來者吾
官若不然盡爇若族細奴乃爲酒要阿仔醉而縳之
立滅龍氏而龍他衆亦來報譚族亦殱僅細奴以身
免公縱悉平之奏官細奴百户土帥冉世蕃十六從
軍勇而貪欲遽□其父位以黄金百斤及他珠寳抵
公家公之婦章淑人力拒之公聞乃録世蕃轅門杖
之百曰汝奸汝父位而汚我金何也且寄汝頸刅矣
諸土帥皆恐悚請命公留滯乆太宰李公時再召心
憐之念欲擢公而扼分宜相乃推公南京兵部右侍
郎未上倭難作分宜相乃議以公仍故官提督大江
以南諸軍公爲總督時已貳司馬其遷不當南總督
而遷得南已又得提督凡再遷輙再下又束公死地
公時已病歎曰吾身之不卹如國事何公至則倭勢
益張念内有分宜相而外有倭兵食俱盡病痰壅不
能起南給事中御史論劾公逮繫詔獄且坐死時簡
肅公方總臺事痛公計毋所出而分宜相亦微憚之
不能遽下石 上偶以語真人陶仲文曰屠某者是
非若楚撫臣耶曰然是不爲我脩潜邸及太和宫者
耶曰然曰趣赦之遂下書勒公歸里公歸日與里中
父老爲會滿引曰老臣無狀當死頼 天子恩不
令死賊手又不死用事者意何以報稱自是申申怡
怡者二十五年而後卒得年八十公居官乆所更州
郡大鎮不勝計而問其槖枵如也田宅亡所増益嘗
火燬其廬且盡公咲曰是幸亡可以飽火者獨之先
祠三日哭而已居三載諸公故人醵金與材贈之而
始有堂公善詩歌時時酒間呼筆輙就已竟則棄之
不存稿嘗從太和遇異人得養生術老而不衰忽遘
疾嘔逆且革謂其子本畯曰吾今乃獲終吾聞之古
者正終 上大恩不見僇而又兩以詔復我官眘毋
乞祭葬吾亡德於鄉毋祀我鄉賢吾生不能敦交際
毋内賻奠生不暁佞佛毋作佛事本畯泣受命乃葬
公於甬江之北原又踰歳而介進士余君寅之狀來
乞誌銘王子曰倭事起而吾呉數更帥未始不以材
來者乃未始能以材去何也夫毋論其下中人即屠
公亦不無二後言焉於乎難哉夫倭事起而其帥得
專精神於倭而後責之可也倭未角而財力先困矣
主客反矣上分其畏於大臣下分其虞於大夫士人
之口即屠公之再遷輙再下其志奪而筴無所用之
雖良平奚展焉事迫而後大臣不得不割情以拊來
其帥帥割資以内奉大臣其筴内十七筴外十三是
故從容於文法之外而功自立不然以公之剔歷方
面威聲隱然荒徼者豈虚成也公介不近名貞不違
俗榮不色喜詘不色辱終始一節内外無間葢不佞
所稱大人哉嗟乎分宜相之爲忮也李公黙王公學
夔之爲長者也抑何徑廷也 天子之仁明而乃
使仲文者借之以行厚也其亦可慨也已公子女孫
息生卒月日如左銘曰
屠有三大人最後乃爲公惠鮮而潔持以此御家邦
居政不近名歳計有餘充盗宰挾天權恫喝震擊撞
公耳如不聞奔命惟正從出入白刅間竟獲牖下終
匪直完其身志行靡不同屠以政術聞文學廼有隆
以逮子本畯蔚蔚斐其宗皆公所棫檏於前人有光
甬江之北原廻環若蟠龍我銘與蛻俱噓氣雙長虹
中憲大夫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白川劉公墓誌
銘
劉公者諱景韶字子成崇陽人也葢劉公之葬其父
封員外郎公縉而世貞寔爲之誌銘頗詳其先世云
公之始受經也貟外公有所感槩督趣之甚追而貧
無書可受徃徃從人所借鈔又不給則間行之市肆
閱之歸而闇誦且繹其義至終夜不寢其所屬舉子
文亦以臆摹時式然輙工始試爲諸生輙利諸生譁
謂公鮮所師授崇陽令沈顧曰非而曹所知也居無
何公遂薦於鄉時沈猶在令詫曰吾尚以抑之後且
是子所謂神授毋事師也明年絀於南宫其又三年
成進士謁選得潮陽令潮陽故遠而名爲饒俗以嚚
勝公至首寘其大猾於理乃次第問俗所利苦而平
亭之其大者爲除虚賦搜伏稅禁逸鹺導河利築海
堤醳滯獄筴郵訾凡十餘事以次第就理謳謡載道
逾四載入爲刑部廣東司主事公前後凡七被薦書
當上考而繇郎格人以爲屈顧夷然弗屑也偕其同
舎郎濟南李攀龍鄉人髙岱魏裳輩切劘爲詩有聲
然公間益習潔法所請讞以精明稱李子戲曰是日
囁嚅者何安所得司空城旦言乎乆之虜入犯都城
公以選守安定門時時有宻畫佐其長虜退遂進公
署職方貟外郎會擴外城公得稍見長睥睨間以功
予實授而忌者用喜事孽公遂以按察僉事兵備貴
州屬峒苖之界貴與蜀者閧議殱與撫孰便公爲筴
曰撫未易也殱吾所不忍書不云乎分北三苖姑暁
以禍福而分背之使貴者貴蜀者蜀諸苖帖然所全
活萬五千人而公爲四議以上總督馮公岳甚曙遂
爲撫苖叅議苖之擁囤箐而自以種名者三十六爲
寨八十三其魁跳梁錯發公乃與馮公合筴捕誅其
尤黠者既奏功公獨得大酋王黻任宸所上首虜二
百餘 詔賜白金十歳俸級一會江南北婁中倭羽
檄不時上遂進公按察副使治兵備江北而李襄敏
公遂以中丞節臨之公念所治與李公皆創府而民
乆不習兵即賊至而亡所問弓矢弓矢具矣度不能
出一鏃乃請於李公以間行視要害外地自瓜儀内
而如臯北抵掘港皆列水陸戌其天長寳應則城之
繕衝選鋒務爲不可勝以待其明年倭果大上前鋒
犯如臯公单騎赴之敕吏士開門以待不敢逼援兵
亦稍稍至公呼諸將歃血而盟書其名衵服曰是戰
也不利我必死之諸將人人奮而會賊據白浦意欲
西公計紿之東而遣諸將據丁堰爲三覆躬率兵掎
之公又筴廟灣重地請於李公以大軍軍焉而身尾
賊殱其殿於潘莊賊驟西與遇於余莊復敗之遂敗
賊於馬邏復尾賊於燕莊賊且犯泰興公追之泰興
民爭挽公謂急入保赤子頼公而枕公笑曰城而外
非赤子耶且吾在何虞城麾兵前搗賊張家莊走之
以李公檄會兵於廟灣合戰凡四日大敗賊所鹵獲
功與李公當諸將欲置酒髙會公曰未也夫三沙之
賊不懲南而懲南之颶也勢且趣我彼覩夫不利北
必懲我而我狃之非勝筭也未幾三沙倭果北渡徑
趨如臯公率諸將分道進掩之於仲家園爇其衆賊
走鍋團與叅將丘陞追及之陞突前中伏死公併將
其兵力戰敗之已戰於小海灘已戦於劉家橋已戦
於白駒海沙各有斬獲賊窘悉衆趨劉莊食其粟當
是時三沙之禆將劉顯以失律罰自效公噐其才力
悉中權之勁畀之曰請以賊爲若德顯奮而前公鼓
之賊巢潰追殱之於白駒塲殆盡是役也公前後不
觧甲者三月餘生獲百斬首三千焚溺稱之鹵夷噐
輜重以萬計捷聞 上大悅進歳奉級二賜白金鎰
一文綺帛各二遷浙江按察使治兵如故再論功進
歳奉級一白金鎰如之綺帛殺其一亡何遂進都察
院右僉都御史提督軍務廵撫鳯陽諸郡李公之去
督撫僅一得代而公即爲政諸所頒勒約束精釆有
加於舊當 景王之國道淮楊中貴人責供張驛搔
甚公一言中其窽立解去郡邑頌公功德者麕至至
爲六祠祠公而公以母汪安人憂解任方日夜哭泣
自恨匿軍旅不獲共事湯藥而御史彈章下矣
天子念其功而難御史言予閒住公旣服除杜口不
言寃與破倭時事而日夜治酒食爲貟外公壽後先
事繼毋務得其懽而飭其羡召所知樂飲時時謂呉
子楚材吾嚮者去比部而職方已又去職方而貴竹
也遂不獲從二三子以終不朽之業二三子且以我
燕頷也而從臾我不知其美疢之也即二三子所不
能斳予以一名家言而吾亦不能不自信然至於今
未有成者何也天幸假我以餘日而竟弁髦之我何
以異日見二三子也 莊皇帝即位用 詔恩復公
官致仕而按楚者李君栻薦公才堪大用李君故襄
敏公子也公歎曰豈其猶能舉過庭語耶吾固耻名
之雖然何敢食德於逝者乃裒襄敏徃返軍中札百
餘名之曰感知録以寄之而竟弗謝也楚材又亟言
公之純孝長者也貟外公疾弗食即公亦弗食其籲
天未嘗不叩顙至血也喪而骨立汲汲乎思所以不
朽之也干旄及門即一言未嘗不爲閭井益也所剏
修橋道寺舎所調棺槥徧境内然而不自稱福也貸
子錢乆則折劵而焚之然而視其人若未有德也所
不忍無報者一飯恩哉乃睚眦若洗矣楚材者公所
厚善士也始世貞之爲貟外公誌銘也公寔以楚材
狀來謂其文似世貞故今而公之子日孚復以楚材
狀來其文辭益竒顧所述公於世貞語太過亡當故
不能無削而爲叙其大都耳志曰天於劉公不無意
哉一舒而令再舒而城都城其又舒而貴竹其又大
舒而江以北矣舒未幾而旋奪之意者其人勝也雖
然亦天也倭之強未有能角於野者夫轉弱而爲勁
聮散以爲一收敗卒之將以爲智收敗將之卒以爲
勇非劉公孰能之夫劉公之好文甚竟其造何所不
破的天與之日人不能爲之勝而味其言若猶有憾
者何也其所著有秋蛩燕臺戰餘漫稿太白原稿若
干卷楚材云境至成一家言嗚呼亦足以名矣公别
號白川其後爲白原世猶稱之曰白川先生春秋六
十有二其卒也以胃痛痛發即若攅刃病始得之確
鬬賊傷力當破賊時夢建康蔣神授之丈八矛盤舞
空際至病而復夢蔣神以天樂迎之次日乃逝有雷
電風雨之感亦楚材云公娶於張初封安人以子日
孚奉 覃慶進恭人丈夫子三長即日孚積功爲武
昌衛指揮娶於戴封亦恭人次日益日躋俱夭女五
其三適千戸陳邦本太學生江朝海邑諸生龔衍材
孫男三炳衡邑諸生娶恩生汪庭女餘俱幼孫女七
墓在史家渡之陽銘曰
大海西沂長鯨立波化爲虎豺血人於牙疇其剪之
公揮天戈勒我烏合而爲鸛鵝陸沉水焚或馘或纍
濯祓燐烽爰植桑麻公功于揚偕石不磨三錫甫伸
三禠隨加歸而奉親舞彩傞傞立言是厪遑恤其它
其功一方其言一家我銘于幽不隨骨化公安我銘
張楚實多
中順大夫四川提刑按察司按察副使二泉張
公墓誌銘
嗚呼張公世所謂靖恭長者也而不及下壽以殁公
之歿余酹而哭之曰公胡以死也尚有子曰建麟又
三歳而建麟以下殤殁余又哭之曰胡以斬公後也
語云天道無親長與善人是耶非耶嗚呼張公世所
謂靖恭長者也而天之報之若此其酷何也余葢悲
公甚故其葬也以公門人蘇廬陵之狀而志且銘之
公諱大韶字鳴德别號曰二泉張之先自常熟直塘
里也後割隷太倉州遂爲州人王大父贈南京刑部
郎中銑王父光化教諭璧考太學生累贈處州守印
處州公字唐恭人而生公公在孩抱間即秀頴朗徹
教諭公愛之恒抱置膝偶以儷語屬之對公不荅而
第指壁間書語應之真絶對也教諭公大驚詫曰此
聖童矣公年十四補州庠諸生亡何遂有聲而督學
使者淶水楊公南昌胡公咸激賞寘之首遂舉于鄉
又三年而成進士授南京工部主事繕治鳯陽陵寢
費節而辦又能賛其守先事爲禦倭筴尋分司蕪湖
積蠧爲掃啇旅便之去公任數年而爲祠祝公且文
其麗牲之石丁外艱歸服除遷刑部貟外郎進郎中
獄吏念公非素習難之而公勤聴精讞一切麗以情
法遂負明允稱擢浙江處州府知府處屬邑多創倭
而礦民坐習兵故調發亡已益用凋攰公至則繕城
堞申甲保寛徭薄賦以廉勤率先諸屬郡事大治踰
三歳遷四川按察副使整飭建昌兵備建昌得蜀之
西南一垂以與滇貴接諸蠻夷大牙其間負氣競利
公以道柔之亡不感服者而其在處時有所不悅於
當塗中以浮語然不能竟汙公法當調公念母唐恭
人老歎曰王陽何人耶吾嚮者幾捐吾親枝於箐障
間於是築室里中治塲圃歳時行禾壟秩秩旁畆益
闢唐恭人性嚴甚公委曲侍奉間有所不懌即惴惴
長跪俟解乃起其莊事唐恭人之左右也亡减於唐
恭人公無子晩始有子念之甚以聘余女乆之得末
疾寢劇乃太息曰吾死之不恤如我母何則又曰如
吾子何卒年五十有一配凌氏封恭人子一而殤者
即建麟側室秦出也女一適太學生金元祥建麟死
而以從弟大英子天麟爲嗣又嘗子一襁褓孤曰兆
麟補太學生娶於曹公既歸絶口不復言居官事亦
不言人所以萋菲故無能爲名之者第時時得之所
蒞人口曰循吏循吏而已人以公治於室而疑其官
然公亡他蓄有官槖必寘唐恭人所既沒而發之僅
飲器十餘絹數十而已鳴呼麟抑趾鳯鎩羽璧毁蘭
刈以末俗實爲之公之不終遇人也其不壽與無後
寕亦人也耶余葢未嘗不三歎焉吾州之工屬文精
深經術者必推公而公所指授諸生多取科第若廬
陵者其尤也葬塩鐡塘先塋之穆位以建麟從銘曰
逝者有知殤子依之始而若忻既悟而悲余毋以報
君之遺而姑不朽其辭噫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五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誌銘
中奉大夫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虹洲
秦公墓誌銘
秦之先自嬴氏至宋而髙郵人學士觀以謫死葬無
鍚燦山下其子郡倅湛遂占籍爲其邑人十七傳而
爲貞靜公夔累官江西右布政使貞靜則其鄉人私
謚也貞靜公之仲子曰孝廉公永孚以高行旌孝廉
公之子曰都事公鏜舉鄉貢不第竟謝公車業以終
有子曰通叅公瀚公父也其稱通叅者從公爵也母
曰殷宜人公諱梁字██生而美姿容眉目如畵稍
長所習書輙誦遂工屬文補博士弟子婁試冠其考
儁聲隆隆起執經請贄者踵相接矣當是時公所居
有山曰金匱因自號匱山而會嘗出而五色氣蒙之
若霧望者覩其地有虹起上屬天而恠之公因更署
號曰虹洲葢以雅自負云而未幾果中鄉試髙等明
年試禮部司試者竒公文薦以爲第一人而所射策
與主試江學士意異争之彊公見絀然自是名益起
其又三年而試得第八人録其文以式當是時公名
籍甚舘選垂及而失之亦以媢者故出補南昌府推
官南昌民嚚而好氣勝公起書生驟得李官人竊或
少之乃所擊斷亭剖即老吏不若郡多宗室子侯又
豪貴人子弟徃徃交借故相嚴勢魚肉其单赤公一
切用柱後惠文弹治之不少假則相戒毋膺此強項
司理而巨盗平十二者窟險時時從其黨行剽監司
苦之爲下公逮公廉得尉某與盗有連不出意詰之
曰若自知死不何自通盗尉股栗摶顙請命公曰吾
寄若刃頸姑爲說離其黨而以酋來爲若冺迹尉卒
如教縳平十二至論報磔於市公旣以材顯諸臺委
所部行屬邑至他傍郡車跡殆徧毎治牘丙夜不小
止子爌跽而請曰大人得無憊耶且休矣公指其牘
曰兒稚何知此曹子生死吾指掌間吾烏能休也故
公所受聲嚴而不殘爲闔省冠徴拜吏科給事中居
無何 朝議築都南郭最爲鉅典所使中貴人大臣
徹侯考工將作以數十計而公與御史苟君監之公
遂止舎郊晝夜不歸邸所部分尺寸皆有程嘗劾罷
中貴人之家於工者以故咸惴惴不敢餙非自便城
成第功上等超爲通政司叅議其明年大水頗圯城
公仍兼給事中監之賜金幣如前當是時相嚴貴益
甚而其子世蕃黷以侍郎與董工事心器公時時結
杯酒歡且啖以九列公醜之用親老辭得南京太僕
少卿太僕署於滁有故王文成公講舎公與諸生讀
書談道其間甚適也乆之遷鴻臚卿再遷右通政俱
仍南京世蕃乃使其客示德色於公曰公一歳而再
遷皆清局者誰自也公謬詘其語曰吾不知自也將
無以乆次竽濫之食乎哉竟不謝未幾太廟灾公請
罷鐫秩爲浙江布政司左叅議俄相嚴得罪公稍遷
山東按察司副使恊理堂事時堂務簡而所兼署提
學及德州兵備事亦辦尋攺浙江專督學政是時秋
已逼期公星夜行抵任三日而出行部五閱月而以
十一郡諸生黜陟告成旣畢試浙士九十五人公試
而首者五十六人餘亦優等遂相歎以爲神明而公
務寛大多所優進每謂士疇不欲乗時取功名者錮
人聖世吾不忍襲之他操切少年不善也尋進布政
司左叅政亡何遷湖廣按察使甫下車振頽提綱大
欲有所爲而江西右布政使之命下矣公時方急通
叅公疾將疏乞終養不果因倍道歸侍湯藥者二月
而通叅公卒得以窮易戚亡憾生死而歳大計吏竟
用浙中事罷公夷然不屑也戯語客五閱月而浙雋
無遺疑此爲誤人闇多矣吾而不罪誰當罷者公素
孝所奉通參公齋慄志養旣除服乃以所事通叅公
者事殷宜人朝夕上饔博滋味徴聲伎而薦之殷宜
人爲加匕且屬公觴曰姑爲我一寓目而公亦自好
游適所居邑多佳山水選要創墅曲承其勝有所謂
惠山園及春申别墅者畫船簫鼓中載詩酒人如葉
茂長姚舜咨顧世叔輩相與翶游歌呼毋論晝夜唯
不佞獲三四過公輙留留輙大飲飲輙醉醉輙捉予
耳朗誦所爲詩若文弗竟弗已且曰吾太夫人善飯
吾善酒吾婦善爲饔弟與子皆善逢迎而又皆才吾
以應人間世亡蹙額者然間一渉時事及長吏可否
未嘗不慷慨色動也不佞乃以是竊窺公非但爲樂
者公於友愛天性黎明率諸弟謁家廟退坐中堂笑
語移晷乃别毎宴而有虚席輙顧問某郞何狀竟酒
邑邑不樂嵗賦踐更則曰寧吾代之不以累若也以
故諸弟能自致力潤屋而書亦不廢從弟本貧不能
謁選則資之選從父滂判劍州逺不能赴則資之赴
又嘗爲王氏姑及女弟之夫朱連調歛葬他親族緩
急叩之即應亡問槖耻公旣以得浙士心而其顯者
道里近又數來長郡國以是不落莫有邵某按部而
鄒某爲邑咸首造公有所叩而公不荅第一言邑賦
利便而已邑以鄉飲大賔請公爲一赴之亦不再也
葢江以南亡不稱公慎重長者而公於纂邑志直筆
亡緩借人或謂公不爲指唾計耶公謝曰嚮者不審
誤許之今無及矣雖然吾不以指唾易鬼責也葢志
成而識者目之良史公偶食於已氏而逆尋寒中之
少已而大會客觴殷宜人八十復中勞疾大發凡五
閱月而革顧謂子爌等曰吾粗自全歸何恨恨不獲
終事老母耳遂瞑得年六十有四娶陳宜人温令能
操内秉而恭事公如公語丈夫子四爕郡諸生娶譚
爲右都御史愷女先公卒次爌太學生娶顧爲塩課
提舉某女繼娶徐爲魏公鵬舉孫焯亦太學生娶吳
爲左諭德情女俱陳岀爟聘唐太學生某女側出女
三適之立梁化行胡汝節俱太學生孫男四爾逹聘
徐爲鄉進士某女爾佳聘賈爲紹興守某女爾載聘
施爲吏部主事某女爾基未聘孫女三適太學生顧
橒李玘粹黄懋頴葬在軍將山之新阡葢爌之來乞
誌銘也寔以公治命云而狀則徴之光州守陳君以
忠陳君公婦弟也其視公師友間能爲悉公余旣善
公而覈陳君語故不辭銘曰
土有壟而培則崇木有萌而滋則豐秦甲於常曰端
敏公暨今給事中公顯其間迨嘉及隆培之滋之夫
是以窿窿芃芃乃公不盡食之以還化工睪如其丘
窈如其宫吾以卜其後之弘
驃騎將軍中軍都督府僉事鎮守浙直地方總
兵官玉江楊公及配吕淑人合葬墓誌銘
隆慶五年十二月十一日故都督僉事楊公卒于里
前三日其配吕淑人卒而公業寢疾以哀痛亦卒于
是其友人王世貞徃哭之而又八年其子之慶始能
舉而葬黄泥涇之先兆而乞曹山人昌先狀以請志
銘按狀尚英公諱也時俊公字也九江之德化公始
地也玉江公别號也以德化昉也有髙者從
髙皇帝起義兵累功至明州衛千戸坐累謫雲南平
夷衛百戸調泗州衛復從 文皇帝渡江徙鎭海衛
仍爲千戸自是而和而春而富而鯤俱世世受千戸
富鯤復縁公貴贈昭勇將軍都指揮僉事都指揮富
公王父也鯤公父也封太淑人武公母也所受自千
戸以至署指揮僉事實爲指揮使署都指揮僉事又
實爲都指揮同知署中軍都督僉事公爵也自所篆
而廵江而廵海而恊守劉家河自把總而以都指揮
體行已僉湖廣都司已遷通泰叅將已左轉江南游
兵都司已遷塩城叅將已復爲蘇松叅將已恊守浙
直爲副總兵已進鎭守爲總兵公職也公生而壯大
多權畧七嵗就外王父武氏塾於同舘無所不狎侮
嘗遇一業姑布者孰視之曰是非凡兒也出三十當
大貴故昭信尉吕某亡子有一女而賢公乃入贅焉
補州學諸生始折節爲禮譲歩趨循循矣二十三爲
千戸捷武舉都試不第歸而署所事不索卒一錢曰
伍行盡矣寧堪再迫且丈夫豈終一千夫長而忍爲
此公長七尺餘虬鬚虎頥猿臂善射臺使者行部望
而異之及試射輙命中以故勞賞恒冠諸軍而其廵
海也以三翼舸衝閩賊餘皇敗之獲其酋林成事聞
賜白金十兩再捷武舉有司梓其文都試復不第歸
仍故綂猝遇倭數百艘衆寡不敵公令聮舫爲方陣
戒士持滿毋輕發賊出叵測引去乃徐還師時倭冦
已傅州肉薄而登中丞蔡公急召公射之俱應弦倒
最後射一衣紅者額賊驚觧散會蔡公坐不稱攺去
賞遂格而公最後三應都試復不利而倭冦復大舉
入冦勢張甚廵撫彭公叅政翁公才公而意其避倭
難故係其家屬欲以激公而公果日夜馳謁二公乃
大喜曰吾不虞一面矣遂以舟師授公俾便宜行事
公慷慨擊楫誓不與賊俱生乃身練士習射搏力勾
卒之法選虣勇者爲前茅而募長年教之使捩風羊
角而據上游自四月至五月鋒賊於南沙再嘬之劉
家港再掩之七丫港與吳淞江前後俘斬百八十餘
級溺死者無筭而其把總也所鏖賊自教塲洪三丈
浦馬蹟山呉家沙寳山吳淞江清水窪凡七捷俘虜
尤衆至推級以予故太倉守熊公及兩衛使俱獲論
贖且遷而公之轉塩城也其帥李中丞迫欲得之而
江南帥強留公以重不獲發李公遂用逗遛法劾公
頼大司馬知之薄其罪得領江南游兵無何大軍扼
賊艘於三沙凡四十忽盡匿帥謂公賊遁乎公曰我
師亘百里刁斗相望一笭箵不能越而四十艘乎沙
多蘆其内有棲麥此必伏蘆中就麥伺我惰而後潰
圍走也帥曰善爲我跡之公跡之果伏蘆中乃揚金
鼓狀若焚蘆者賊果整舟出公舉幟大呼矢石齊奮
賊遂大敗無得脫者公戰功於江南叅俞大猷劉顯
間而未嘗一敗北倭旣累挫其選鋒少不能軍而公
之遷副將至大將羽檄日益希幕府鮮上首虜矣公
善撫部曲問疾賻喪若子女所得鹵獲必中分之即
有犯軍伍間政不少貸也其小酒食過若不聞尤熟
海道舟嘗以夜發公卧艙底耳水聲即辨爲何洋不
爽也毎颶作舟子□□且嘔而公手粱肉大酒飲啖
愈壯吏士頼以無恐吳淞江之役公方與賊確闘所
駕閩舩髙於屋以凌賊賊不支公忽謂曰是速備吾
下賊果蒙盾穴水間鉤其髪致之大斧夾斷其首以
殉遂大破賊其爲副總兵當治吳淞前帥遺狼兵千
餘皆狠戾不可馭故欲以難公公日夜以好酒食慰
勞而多募舎兒土人子陽若師事之者俾悉其技度
亡所藉之乃謂曰乆客不念家耶若父母妻子何衆
泣請歸公爲不忍舎狀而椎以牛酒予錢帛使海艦
送之曰内地淹歳月毋苦槖中裝爲實虞其擾也自
是吳淞無伏禍而其在定海嘗行城城庳薄遇警施
木栅睥睨上公咲曰是不可以一炬燼耶首損俸倡
吏卒甓而益之公威名日益振嘗預推平蠻將軍填
楚而會所部黠卒失伍者漫游燕中冐公家人名與
給事所親爭席於狹斜給事遂劾公行賕覬移官章
上即罷公郡大夫士父老擁車前稱不平公謝曰勞
苦諸君請視僕車生耳矣僕自列校起何功而濫斧
鉞之寄以 天子寵靈獲老死牖下分得無侈乎
第謂僕行賂賂者何人求者何官以此塞白簡耶遂
歸公始築第於太倉衛之左稱巨麗矣歸而搆園於
其右數百武許頗窮水石竹木之致名之曰日渉而
又性好客客以不時叩供具張飲累日夕亡倦色而
諸鎭戍之長干旄過從者多公故部曲至則大合樂
饗讌之所從騶士皆醉飽行賞賫金錢過望公以是
家大困鬻郭外田亡已盡廢其息母錢以至帶金劍
装皆盡而客日益進不衰公雖雅倦游然富春秋不
能無壯心而故所部士大夫吏卒交口稱之當隆慶
初南中給事御史上書謂公堪大將寄乆之乃預推
大同帥報聞而公則以病矣公之病得之肥而善食
酒一日飲於余忽痰湧發喉間咯咯有聲竟夕始蘇
自是病兩歳雖數強起數憊以至卒公終始事也公
雖用武起雅好文其在鎮慱帶褒衣與少傅吕公大
司馬張公輩酬咏徃返彬彬有聲稱性孝友嘗痛昭
勇公之不逮祿養也所以共奉武太淑人備至殁爲
築髙冡以移昭勇公兆而太淑人祔之弔客傾數郡
念其弟尚才孱不問産爲置産立而無子爲置妾生
子中表故舊頼以無窘緩急者可指數也公行也殁
以辛未距其生辛巳爲春秋者五十一公壽也吕淑
人者公元配也淑人性嚴重然不敢以公贅故驕公
方公貧時洴澼絖以資衣食間有所負博進潜脫簮
珥償之不使聞父母公旣貴毎饌客至丙夜淑人躬
臨視之竟罷酒乃已公寢疾二年所非淑人手調食
不食也可謂嫓德並終者矣之慶公伯子也公有二
子之望之勝而殤獨之慶在娶馬氏衛使圖女之慶
領鎭海衛篆更督漕務有亷名御史數薦之當遷之
慶之二子祖烈祖勲祖烈聘張氏叅將某女公孫也
公官二品於法得予祭葬贈謚之慶抑而弗敢請者
公遺命也昌先又曰微公江南其墟哉即不得比於
開國諸徹侯何渠出劉廣寧下哉廼竟以萋菲見妬
坎壈抑欝甫下壽而死上之不獲如營平新息老竟
其才下又不獲爲靑門故侯偃蹇長世何也乃其重
然諾好施喜客居然國士風矣君子謂之知言昌先
者公友也銘曰
楊之先人起千戸侯世邈以单危若贅旒誰其振哉
有髯而虬腹圍十之尺七乃浮見敵惟輕左弓右矛
島夷爲訌肆其虔劉公奮而前五歩不留執醜獲訊
穴胷纍頭戰靡遺敵捷無虚月遂鍚璽書開府于粤
天子所馮如濟獲筏海波不揚長鯢立骨文吏始舒
來攻我闕公勲旣完徐歩則蹶公身雖廢而名不殁
温温淑人婉嫕馝馞偕以終始于室于穴公姑即安
其後必發我書堅珉用表厥伐
正議大夫資治尹南京工部右侍郎雙江方公
墓誌銘
嘉靖中倭事起江南而吾呉及雲間最爲 上股肱
郡而又最當冦衝當是時潞安任公環自呉郡丞鳩
烏合與之力角以至遷治兵使者新城方公繼爲雲
間守悉筴完孤城而袵席其民民以忘冦其後任公
蚤卒而方公婁遷至開府遂盡有吳雲間地而大布
德惠一時任公以戰方公以守 人主倚之若左右
臂而任公之功名不能居方公半則以年也方公者
諱廉字以淸别號雙江方之先干以文顯嚴陵其後
人習毉遂以醫顯至宋建炎而徙居杭之新城有質
者嘗應 高皇帝徴試明經詞賦皆第一復以文顯
子若孫復習毉至公王父源由諸生員訓武學爲建
寧司諭而其季父銓母弟溥皆成鄉薦又復以文顯
至公乃大顯父曰菊泉公模用公貴累贈都察院左
副都御史母錢淑人有三子而公最長公生而沉嚴
寡言咲動止異常兒父母慈暱之不令學而公自勵
於學耐勤苦念邑僻諸生中無可與語者乃負笈之
郡贄業聽講晝夜不輟歳時一歸邑定省輙歩而精
思家人請以一衛代不許也行二十里文一篇成及
門而藁草三易矣學使者試公輙髙等且以勵他博
士弟子曰何不學方生文是有根柢非而曹剽掇倫
也它博士弟子以公年少邑僻心不肯之未幾公連
取進士其程試文出乃相率慕服公由選得南康推
官南康山郡少事而御史才公每行部輙挾公與俱
亡何它郡牘盡以屬公多多益辦公大指不欲以深
文小廉見名事衷情法乆而愈信扵上下薦剡婁騰
贈公名醫也就公養官舎每得所治牘閱之歎曰秦
越人不能生死者而子乃徃徃能生死者何竒也我
復何憾亡何贈公卒貧不克治喪上官聞而賻之乃
克治喪而吏部以卓異召服除始之部謂少需之可
得給事御史公力辭曰官非吾擇也且愚不任言路
授禮部祠祭主事歷主客員外精膳郎中曹事簡讀
書當官無害而數倡其僚綿蕞藁草爲朝議或誚之
曰 上坐竹宫已數年寧復問朝耶公曰不然即
上一日朝何所取質安用禮官爲而會有庚戍虜事
上忽出御殿公袖藁草以上大宗伯按行之大宗伯
雲間人也以是心異公遂言之吏部公岀守公至則
按行睥睨増崇浚深郭外皆置敵臺宿甲士以相掎
角冦數萬人猝至圍城公調兵食懸中不爽時時緩
帶縉紳家雅語以示暇曰吾在毋恐也而所宿甲間
出有所俘斬冦食盡竟壊散去屬邑上海故無城中
冦者再矣公請於大帥築之帑不繼則身之大姓家
勸募曰賊闌入若身與室非若有而况室中物且也
皆身外以是人感悟委輸若流水公蚤暮行版築間
與吏民分工力朝告成而冦夕集城下躑躅不得上
嚴旌戟而耀之遂遁乃博訪民間疾苦奏計兩臺請
寛歲賦停不切需皆如指始郡牘不勝繁則一切爲
吏弊窟自公至毋所容淨若刷洗公雖不好赫赫聲
而報績爲諸郡冠有白金文綺之賜遷江西按察副
使飭九江兵備是時倭警尚未已游徼徧江上下而
縣官有建章役取材楚蜀間皆導公理所公以身爲
禦不惮跋履復報績冠晋左廣參政訓卒調餉撫勦
三巢盗如豕蜩而大宗伯時在政思公雲間功遂以
廷推擢右僉都御史提督諸軍廵撫應天諸郡兼理
糧儲大軍之後凶年嗣之民不勝殍公懇疏以請其
辭酸楚所减賦百餘萬而吾及雲間得十之八時稍
議汰兵及餉公必先其非要者復請革常鎭兵備仍
歸之蘇而專設文臣治水皆鑿鑿可乆尋進右副都
御史撫湖廣公素秉介不通貴人苞苴其最後迫故
事稍一通然而不能當恒時百一而言路新欲借公
自標樹白發其事公觧節歸中外寃之公夷然自若
隆慶攺元言者交薦公起爲南京大理寺卿甫上遷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總督漕運兼督撫淮揚諸郡公
至首畫漕計列上之得報可以是歲綱如期毋後者
已次第有所損益徐州吕梁二洪夫歲取之徐公謂
餘黎幾何而使偏累乃省漕司米聴司洪者易價而
募之又請徐之商税以備河費舊有屯兵坐食於如
臯公亦革之所减省先後以萬計中貴人守 皇陵
者舊得預民事公持不可乃已尋轉南京工部右侍
郎會元配羅淑人以病卒哭之傷亦病凡三疏乞骸
骨乃得請公歸病良已始爲政於其家及鄉公潔廉
毋羡奉入以儉而息之乃小羡立家廟葺先塋斥置
墓田以歲享聮族之大小而誨以德譲邑多匿田復
乗間飛賦公疏於朝而清理之歳大侵公謀諸令發
倉粟賑貧者而又慮其逺不任負荷出私粟作糜輔
之民不饑死松菊二溪受浸廣隄梁數圯公倡里人
厚其隄又爲石橋數十丈道渉者名之曰青雲橋鄉
前哲許公逺祠且就毁捐槖而新之創宗譜成已復
創邑志讀者謂其有良史才二季邑丞炬典儀秋皆
公所拊翼成立者相與侍左右怡怡如也其訓子姓
身範先之不責而循公秉三不惑老益強勝既七十
大爲酒食以饗賀者甚懽至别必曰不復再矣秋且
盡感微痾盥櫛如恒時忽謂子城取曆來以十九日
吉至日命以香屑磨體膚且徧乃就枕城恠問之曰
毋多言使我神撓已恬然若寐者遂卒公既喪羅淑
人不復娶宴寢一室左圖右書而已以是終其身有
子男二長即城以公廕爲太學生娶凌氏次應耆聘
鍾氏女四適國子鍾應星南京右軍都督府都事俞
希范諸生徐正蒙周吉士臺使者以公訃聞 上詔
賜祭葬如例扵是城等將以癸未之十二月葬公於
天柱山之賜塋而屬志銘於世貞曰公於先公通家
子也而又比舎爲郎必不忍泯泯於先公其狀則致
自周子公瑕公瑕公故人也而不能悉公江西左廣
事第云嘗侍食於公有投牒者公色動置筯而歎問
之則曰有越之君子六千人北戍而過淮柰此民艘
何旣三日復問公則曰渡淮盡矣輕舠之侯淺者千
皆在滸舠以六人載不乏也脯糗薪菜官給之毋敢
譁者某出而跡淮人人不知有南卒也歎以公爲神
云嗚呼此豈可盡公哉世貞又聞之公將去雲間雲
間人不能舎則相率爲祠而祀公吾呉之祀任公者
請於 朝得賜額葢二地春秋血食至今不絶即微
城請吾安能不爲公誌若銘
銘曰沛然而出以澤九土江之北南厥澤最膴曰
帝咽喉曰 帝肺腑幡然而歸以德于鄉人之好我
示彼周行如鴻漸逵如麟在塲悠然而瞑以還造化
飛廉爲御格澤可駕摶沙眷屬一絲不罣天柱之陽
公魄宅焉雲間之宫公神宛然子孫黎民公其保旃
中憲大夫陜西按察司副使致仕進階嘉議大
夫萬崖黄公墓誌銘
詩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余葢讀黄公狀而嘆之
黄公楚人也楚自嘉隆以至今萬曆葢有三貴臣其
所繇貴不同然其力皆足以登顯天下景從之士而
於其鄉人所援植尤切而黄公最其鄉賢者賢者而
又爲鄉人不難使之知而難於不使之知其究不難
使之忤而難於不名所繇忤公真賢者哉真賢者哉
黄之先世家麻城里元末而有武孟者倜儻負材略
率子弟萬人據險以遏冦亂時名其寨曰萬人崖
髙帝下武昌乃夷險籍衆而上之帝悅予以官弗受
請得隷宿衛遂補錦衣緹騎校 建文中從北伐以
戦死子提領代而從 上都北平宿衛世世不乏三
傳而爲子華推其籍予從子而還麻城有三子長曰
琦舉楚鄉魁叔曰璲是爲封公奮身請於父荷一戈
之緹幕起貲爲□□□□甲第多游大人以成豪英
聲晩節家稍落而所嫓胡宜人孕公時封公夢貴人
襲金紫入其室小間以一琴鶴去寤生公公生而頴
異強記稍長工屬文封公以謁廖學士道南學士大
竒之曰吾輩人也三年盡得其學遂補順天諸生應
鄉試娶武宜人時甫冠云又三年應試則視學林御
史者其爲吏刻覈謂緹騎不當補順天學悉繫治之
公與焉林御史遷去經後御史始得釋而竟以是阻
試又三年而舉鄉薦明年會試中式所對策剴而文
故相張文忠公竒之擬甲第薦而懼失 上旨寘首
次欲縁以收公公謝弗徃乃僅得刑部選爲雲南司
主事任職無害亡何張昌公鶴齡與蔣都督相齮齕
█爲蔣所持僣擬狀下刑部當公讞時以蔣所主
章聖而昌公則 昭聖 勢已隂詘恐不能無上下
公毅然不可具獄上尚書爲請之昌公乃得解葢又
乆之而始扼其他敵以敗敗日猶亟歎安得如黄公
者雪我而林御史時已遷中丞撫順天坐誤鬻宫人
下獄復當公讞始林公心知公故郄憂之甚公第弗
見而隂戒吏勿侵軼之僅以誤論獄上得免辟旣出
獄公修諸生剌以謁林公且愧且感曰我目故無珠
公殆長者公持獄既平潔廉自律聲稍稍著西曹而
會中貴人有所詗殺人者少年以詔送部理就廷尉
評而逸之中貴人挾以恐喝曹諸郎咸縮首弗應公
曰吾詣中貴人白狀彼且柰何公以一剌入中貴人
倒屣出執公手曰吾幸識先生先生所謂不受一錢
劉寵耶當爲先生任之亟爲捕得囚歸之部事竟寢
公用考最封父母而遷浙江司貟外郎以胡宜人喪
歸服除補河南司遷山西按察僉事所治太原爲
王國諸宗室子侯爭民田而訟者王右之縱無頼子
尾前僉事趙而咻君至一切付三尺亡所依阿王更
愧謝約束不謹聴公所理晋人大悅嘗以秋行鴈門
等塞修城堡簡騎士嚴斥堠又多募死間優以金錢
俾探虜所向而待之制府倚公若金墉而會復以封
公喪歸服除補山東甫至而有傳虜會殢林當大入
入必窺臨清者臨清爲南北孔道而漕艘商槖悉萃
外郭中丞曾襄愍公銑與公同年素才公屬之城公
與一二大僚分版築而晝夜趣事如期成而大雨水
溢城輙隤葺之隨復隤公筴曰下必有伏淤也即隤
處發土丈餘而淤見乃去之多募民間敝缶實之灰
而基之城始不隤曾公以公功上增俸秩一級屬歳
侵民苦饑公請於臺發庾粟出贖鍰以賑不給則勸
勞其饒者貸以償而多布二麥種躬自程督毋廢秇
民得以無殍死明年麥大熟其半皆雙岐而七穗吏
以歸公公曰天也吾何敢叨則請聞之朝公曰昔不
聞灾而今聞祥豈吾任哉葢他藩有以嘉禾麥上而
得賞者比比矣單大豪李淵玉醜其妻故使其飼鷹
者臂鷹而飼之卧内一日忽併殺之以雙首獻於官
官謂其格合亡以罪也凡三歳而邑大旱公行部剌
得其狀立論豪死兩應時澍而長清令趙故貪而挾
奥援又以骫骳得上官心公廉其實逮治之獄具獄
凡三上而臺三駁弗爲阻左使故善令乃置酒與其
寮要公且醉而從容爲令緩頰公即拂衣去會有遷
命乃得解時學使者闕公攝之所識拔如許左史邦
才谷司馬中虛輩皆知名士而屬大試藩臬之在棘
者皆被逮獨公總攝二司與諸道篆以更日徃吏環
案聴署者趾相囓弗前庭受讞束約肩踵亡所容公
應之沛然畫晷而散咸咋指稱神明而公之遷也爲
陜西右叅議分治啇州亡幾而制府議城花馬池以
公材且於臨清著特檄使偕一二大僚徃大較操畫
如臨清其嚴倍之城成而公還理一切以清淨簡約
因俗爲化時三原馬理先生避地居商與議經學政
術相推重商故鮮科第公進諸生授以程式又助之
膏墨費是歲有薦於陜者尋纍纍不絶以旱禱雨雨
隨降以虎暴詛虎虎亦就擒樵者得白鹿獻公擾之
圃馴若家畜然或謂當進之朝公曰是又且以瑞麥
嘗我毋如我騃何秩滿進按察副使飭甘肅兵而河
套之議起葢曽公自山東來開府好邉事以倚公而
□□□與議不合無幾曽公竟得罪而公時邑邑不
□上書引疾乞骸骨太宰聞莊靖公中惜之知公意
决乃特請爲予告痊日有司具狀取進止葢異數也
公爲人果毅任事有氣力居恒謂業已致身爲縣官
不復能顧私志取必逹然至於體究幽蔀所便否恒
恐其咈之士大夫居閒從謝絶顧其酬酢詳懇宛致
不敢以失意望公所蒞必有去後思而其治齊魯及
漢中最乆既遷去送者哭塡道不得發相率尸祀之
其於潔廉則天性當登第而猶子之壻馮累貲巨萬
請以千金爲官費公謝曰下士費不百金幸自足辦
馮固請乃受一羔裘服之至老不更易兩居喪屏跡
田里于公府無所干請而其最後歸孑孑單車垂槖
乃脫身尋故田廬課僮奴種蒔自給一室僅蔽風雨
而性好逰佳山水筍輿敝以草縢束之鄉人見敝輿
而束草者爭出指詫曰此吾黄公耶而公不時具輿
則策蹇蹇不時具則杖而歩遇所會心處連日夕不
歸或要公者以惡草具進甘之若太牢即盛水陸窮
珍異徴聲選色以薦推去弗御也監司下教守守下
教令令布幣贄羔冀公一垂顧而公有城市戒不可
或屏干旄以輕騎從公田間匏壺載酒芋葉載肉清
言竟日亡倦色給事王三宅故爲令時造公問政公
亦虛心應之一時以神君頌王令不知其得之公居
多公家貧不任施而好之不已族人迫催科急則悉
其槖裝代償之而徐聽復曰毋使而曹有匿税名毋
使官有魚肉而曹名歲侵則貸母錢貧民而不責子
逾期察其不克償者召而焚其劵以爲恒鄉父老戒
子弟汝曹好爲之毋使黄公知也公嘗寓槖於他富
人而盗據之得公封識不敢動曰我何以貽黄公憂
公之拂衣年方四十五氣壯盛故以絶意進取而三
十三年中所謂三貴人者少師恭誠伯之弗論然與
公近里閈其所欲得御公何限彼太保忠誠伯鷙而
市名人也使公不惜一薄蹏立響應矣太師江陵公
柄國時公尚未篤老而楚人無不以公爲蘭陵祭酒
寜不欲名致公哉公視之均弁髦也予故曰真賢者
或曰公故忘世士也乃予則不然謂隆慶之初元大
有所登進而呉尚書嶽劉尚書釆嘗薦天下材臣四
而公兩與焉前是太宰胡公松而後太宰楊公博御
史大夫葛公守禮皆公同年休休臣也相顧而稱柰
何先黄景文公作景文者公字也業旦夕啓事上矣
公聞之曰用吾身必先吾言乃草封事數千言上之
大者筴漕河開互市均賦役節上供御將相逺奸佞
與乆任守令調停藩宗復新建伯封而先以抵楊太
宰葛大夫相與計曰上悉之且叵測即上弗悉而當
塗之謂何因沮弗上而用公意亦緩公嘆曰已矣吾
固知非二子所能吏也始絶口不復言世事而課其
子若孫習經術俾起家由此觀之忘世非耶公於將
相大臣喜稱郭汾陽於隱逸喜稱陶元亮邵尭夫於
文喜韓退之而所自搆撰文若詩則間有類東方曼
倩李太白者於後進推耿中丞定向中丞後公二十
年而按部漢中聞其士民謳思公若新歸而造公里
談必移日歸必歎曰公豈三代以下人耶公以萬曆
己卯八月卒隃旬而孫圖舉於省爲第一人又四年
而手具公事狀累萬言益以耿中丞所論者而謁余
俾志墓道之石公諱卷嘗感其先武孟保障勛而署
其號曰萬崖所以志也得壽七十有七年與配武相
莊至老無他婢媵有七子長士徴補太學生云云内
外孫曽八十餘人所著某書某書若干卷葬地在某
山陽余以萬曆初觀察楚監試事三月遷去亡何持
節撫楚之西北邉去公鄉逺第能一識公之姓名爲
賢者而不盡究又弗獲推轂公今者得之中丞之論
著覈而圖狀詳爲志而銘之
銘曰生世七十有七年用十而三歸勝之焉舎我者
我終舎者天天欲完之人曷能權鴻既冥空龍或在
田逸民良臣莫公敢詮總而歸之曰賢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六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誌銘
亞中大夫浙江等處都轉運塩使司運使誠源
葛公墓志銘
弇州生曰余於葛公之罷塩政歸也葢感其時與其
人俱有古之道云夫時不以葛公蒙垢故廢察惡之
鍳葛公不以時見白故廢難進之操則皆信其是也
古道也然而葛公之不竟用也若有數焉余故同葛
公舉于鄉者于其卒則又傷之傷典刑之不復見也
故爲之志其墓志曰葛公者諱綸字理卿世爲蘇之
崑山人世世習農書不仕父某以公貴累贈刑部郎
中母曰沈太宜人公生甫四歳而王父置之膝而█
授以孝經小學輙成誦歎曰兒必貴顧饘粥之不贍
誰與資修脯者沈宜人乃携以就外家塾十歳遂通
經書傳注十三知屬文從其師肄於僧廬手自力薪
水不給則半菽而爲日顧能沈思於作者之微旨發
而爲辭咸鑿鑿根理道而其藻又足以文之以是補
博士弟子髙等餼於庠者數歳而用易舉於鄉爲學
士華先生所知又一紀而舉於南宫爲宗伯董先生
所知前後復皆髙等董先生至稱其易與第一人相
甲乙梓式之已廷試賜進士出身觀政刑部遂爲其
部之廣西司主事司有疑獄與大臣子連乆不决當
屬公公精心諗得其實乃奸人故籍大臣子以自蔽
立破其姦獄乃竟尚書始以公書生難之至是大驚
郎何自老成旦言乃爾尋以贈公艱歸垂滿復丁沈
宜人艱服除調補江西司偕其長按竟權相子獄乆
之進山西司員外郎讞斷益精明尋奉璽書慮江西
獄所全活數百十人釋繫贓萬餘即其地晋郎中以
恩實授且得贈父母事竣未至闕迎拜福之漳州守
甫上而有勢人挾家貴榜笞里民於衢且殆公見而
擿之則遁矣乃行邑司購捕且戒門者毋得納縉紳
剌必得之使當法而後延見如常於是郡豪勢惴惴
相戒莫敢犯而公一切更務爲懇至敦勸禮譲兩造
之庭不移晷而閴如其僇辱必施於暴伉者民大悅
之塗中丞澤民討海冦曽一本大軍聚於漳所責軍
湏百出至艨艟弓弩兵装寄生之屬無不取辦於守
公悉筴應之一本授首冦悉平公當受上賞而會婦
凌宜人卒于家凌宜人者有婦德所與公共貧賤者
也公痛之甚而是時踰艾矣而尚未有子乃移書臺
乞歸臺與諸監司挽之不得則公已封府庫解印綬
曰必強我當索我於笠澤之滙而蒙御史詔乃具公
欲歸状以請詔許公歸歸之亡何而尚書尺一趣聽
除矣公袖手謁吏部出則蹩蹩一駑馬還從邸中寢
用是毋援者得雲南之廣南守廣南故土帥地而又
逺且瘴甚其郡事皆帥擅之而以一車數舁卒畀守
抱印而寄食會省人謂公且勿徃公曰 陛下幸容
我得治私今者饒則徃瘠則勿徃是我以私報 陛
下非臣節也乃单騎徃至省而鄒司馬應龍故公同
年生憐之每視他郡守缺則以公攝守歷攝雲南永
昌姚安鶴慶諸名郡所至必治辦惠威流傳馬御史
爲特薦始轉兩浙都轉運塩使司運使公念以
天子不終棄我而塩筴臣利藪易涅也巾巾出納唯
慎亡敢以絲髪干者其馭下嚴而待商恕貴人郵行
錢塘若流水公多謝病不見見亦徒手以是不能無
小望之而大滑舞利爲乾沒累賍至巨萬事發公繫
治之急走數千金貴人委曲居閒不得則走公之鄉
戚無頼者謀以金賂公不得乃共分其金以汙公而
故泄其事兩臺交章論公詔下御史雜治各以輕重
就法而公獨皦然乃疏白公復官於是尺一復婁下
矣公辭弗應客或謂公嚮者僂行而宦不毛之地不
辭今者五塩筴皆善□一移足可得而齷齪守此蓬
蒿何葢公故居之在鄉者燬於冦三畆之宫移郭中
而茅弗剪客因以風之咲曰嚮者受之 陛下今者
受之我且夫貧固士常也客乃愧謝非所及公故有
汙萊田乃稍脩治之以其羡資其弱弟妹與仲婦之
孀者咸有樹矣爲人質直無他腸初見若落落者而
乆則洞徹底裡喜食酒所召無不赴客至即留然觴
豆取屬厭而已不蘄爲腆靡性儉素一復陶十年不
易白帢輕褣輕刀敝轝尚羊於湖山間遇者不知其
爲官人也守令干旌及門閒一報謝不則毋敢望公
跡公既無意用世而世亦漸以故事待公凢兩左者
十餘年而以微疾卒時萬曆之十一年癸未也得壽
六十有七公初無子而其後側室某舉三子皆韶秀
能讀父書長應列聘光禄監事魏希平女次應聘聘
孫太學生士珣女次應某聘鄉進士周詩女女一許
李某嗟夫世之輕棄葛公者吾所以爲古道則夫不
竟用葛公者何也是不得不歸之數矣
銘曰士急進而公獨安退士貴少而公居然前輩處
不違俗出不媚世嗟嗟我不悲公之逝而悲典刑之
淪棄
中順大夫提督山東學校按察副使吳門袁君
墓志銘
袁之先汝南於東漢爲最著姓而轉徙江左至明而
有福實者四傳爲承德公鼎始以行誼髙雅游大人
生四子曰表曰褧曰褒其最少者曰胥臺公袠與其
伯父之子衮裘皆用文事顯名吳中時人目之曰汝
南六俊胥臺公舉郷試第一人廷試射策復二甲第
一人讀中秘書仕數起躓爲廣西提學僉事僅四十
而挂冠天下稱之娶馬宜人寔生君君生而警頴異
常兒五歳胥臺公口授之書輙誦十嵗而經術悉通
晚爲舉子業又輙工胥臺公愛之曰是兒也毋但箕
裘即諸父不任鞭弭矣而君念以舉子業不足竟丈
夫事乃益讀子史家言胥臺公憫其勞而禁之則以
膏油續明而窒其旁孔囁嚅竟丙夜脣吟舌計胥臺
公不能知也已又時時爲古文辭胥臺公間得之益
愛之然不面有所奬借十六而舉茂才異等二十一
而薦應天試是時余少於君三歳亦同薦其讀書不
能當君之半而相慕好明年君與余俱不第又三年
君獨不第而會胥臺公自嶺外歸不能無憂餒頗拓
南畆奪君書而俾以歳時行按塲塍覈租税及公私
費君不廢書而於農事亦精顧其大要多所貸縱以
爲德用是頗失胥臺公指見督責則唯唯謝過而已
亡□□臺公卒獨君一子而有三女繼母文太夫人
在君盡出遺槖割其重以治塋域廣封樹具禮而葬
之乞諸名公爲志銘傳表已梓其遺文已又梓所著
書而餘槖自奉文太宜人外悉分贍諸女弟毛髮不
入已既除服則益盡讀古文諸書國史掌故以至稗
官巷語夷堅虞初之志無所不該覧對客抵掌談說
世務得失地理險易兵戎利弊娓娓不休若忠孝誼
俠擊節而賞歎泣數行下時吳中名能秇文者文待
詔先生最爲前輩名家而王禄之陸叔平彭孔嘉黄
淳父周公瑕及待詔之子壽承休承其最少者亦視
君十年以長而君以名家子游其間咸折行而請友
君執禮自抑恂恂不敢講鈞敵顧於禊社祖道分管
授觚獨最先成不少譲君於文喜詳明於詩喜暢麗
而好宋景濂髙季廸二子其著撰頗得其綮不徒慕
說而已也性善書書亦在能品他方慕名之士造請
麇至徴逐宴賞無虚日君亦富精力能斟酌應之以
故雖乆困公車間不爲落莫其後文先生卒而余兄
弟罷官歸又益以張伯起兄弟君去余家百里而遥
然歳必三四還徃還徃必隃旬日相與汎石湖登支
硎上方靈岩天池鄧尉諸山必窮日夜而後别觴斚
謔浪七之倡和三之自以爲天下所快意毋勝於此
者余旣廢忘世事竊意君亦厭之而以其間治經術
益精當其屢試不利時嘗有識而欲置之首者爲主
司所抑絀君不爲阻自嘉靖之癸卯至乙丑二十二
年矣而君復應試其業精甚得之者復欲置之首而
主司時爲少宰新鄭髙公讀而微疑之與陳賛善棟
卷相參曰且少譲彼而又以同經故得第六人高公
者故受知胥臺公主河南試拔之於童儒而置魁選
高公既徹封而知爲君大自恨曰我何以見先師地
下哉客風君且私徃必有以報君者竟弗徃也已射
策髙第肄事都察院當選庻吉士院之長材君而俾
應之君弗肯匿年謝弗應曰吾敢爲一官而欺吾君
選得刑部某司主事時高公已叅大政乃脩通家之
剌於君君報之爲忘形好且寄以文事而是時鼎席
意相左交挾爲勝君不樂其事乃疏請南得南之禮
部儀制俄調考功君再得間曹且清貴而予弟敬美
寔代之相與脩吳中故事爲燕磯雨花之逰觴詠風
流膾炙人口第君不以閒曹視其官雖胥史出入請
假滿役一切斤斤守功令而郎中爲楚人李君自乆
廢起好講學大槩欲多所縱舎以見恩而君持不可
李君前輩欲有加於君又不得而會大察吏君復多
所可否李銜之甚至爲浮言中君於尚書呉公所幾
信之然時論方重君莫能點也李君遷而君代爲郎
中夷然無所脩怨通考滿三載胥臺公與二母皆予
告身又二載遷山東按察副使提督學校君歷奉僅
五歳不當得副使得副使而提學又山東資與望皆
美前是髙公以君乞南謂逺之不能平而君中以
世廟晏駕奉香僅前從朝堂望顔色不交一語高公
之再起兼握銓柄勢張甚君益畏自匿不敢望之而
髙公忽擢君以報胥臺公識者謂君正而高公厚且
皆近古始胥臺公名君以尊尼而字之曰魯望君至
首謁闕里孔廟徘徊於庭廡松栢之間若有所覩見
者慨然欲脩明正學以誨廸後進崇雅黜浮敦尚行
檢凡所識拔後皆知名君既持憲體不能折節事臺
使者性尤公廉不發私書而一大僚欲庇其邑庠生
無行而被絀者十年而蘄復之君不荅大恚君爲流
言中之印馬梁御史於是梁御史以大察論君而廵
撫傅公亦應之然不能有所汚衊君即束装待報境
上而是時諸舉子出君門下者譁於朝謂柰何奪我
師而葛端肅公守禮方在事言之諸公曰數十年而
僅見此袁提學胡言之易也於是君獨得供職如故
然君去意動不可留上書請告歸歸即病瘁亡何卒
時萬曆甲戌之四月晦也當易簀時謂其壻張尚友
曰無恐怖亦無鬼神獨不免腑臓間痛耳遂瞑君以
嘉靖癸未生春秋僅五十有二君爲人朗洞無城府
當其酒酣跌宕隤唐時若無不可馴狎者而志節耿
介不苟取在公車最乆而居恒絶官府跡尤篤倫理
善友誼稱力而施所週卹甚衆鄉里有疑事取君一
言而决其理家政最爲詳明出納瑣屑無漏而不喜
置田所遺産悉鬻之而買郭外市租歲入不能田之
半人或疑之君曰吾非不知其薄取易辦而已余兄
弟與君善最服其寛平而自其得轉山東歸沐里居
顧邑邑不自懌且多躁忿小攺其度余甚憂之葢不
再歲而死問至矣嗟乎以胥臺公之才名滿天下而
壽不及下秩不踰五君皆有以隃之然至所謂立功
一時而垂言萬世天下之所期君父子與君父子之
所自期者皆未盡效也語云長筭不如短造豈不信
哉所著有詩文集十卷禮記集說正訛百篇藏於家
君娶故鄉進士勞君堪女封安人明逹有内助功君
卒時亦僅一子曼容尚幼而乃有八女其女之歸邑
庠生張尚友毛文炳湯之臣華之雍太學生徐殷鍚
及吾從子王士駰者爲勞安人出歸陸士謙屠某者
爲側室某出余憐曼容孤許字以少女葢又十餘年
而曼容長謀葬君於南横山寳塢大池之上祔胥臺
公之兆而以公瑕狀來請志銘微公瑕余寧爲不悉
君者銘曰
明興父子相繼而視學政不能十數而獨汝南爲盛
其古文辭亦自足稱父裁而竒子暢以正南横之阯
雖偕長夜而不即瞑何以故其骨雖朽其言彪炳
徴仕郎吏科右給事中雲峯許君墓志銘
嘉靖中余守尚書郎而許君成進士故同鄉舉相善
也一日君就吏部選人當得令而分宜爲大相里邑
嘗謂其故令之在事者曰爲我擇一快令何若而其
人亦與許君同鄉舉倉卒對曰擇快令毋若許君許
君許君他所不知賢於故令十倍大相悅曰善請得
事許君而許君始聞之蹙額而語予藉令一大都會
困我請悉鉛刀之銳又不然而篳簬胼胝以從事不
毛亦甘之吾不能骫靡受舎人兒約束也予咲曰固
也如子言分宜當遂無令許君乃悟曰吾知令而已
吾何知相國既得分宜之亡何而大相來尋使其子
侍郎來輸欵誠必不以私累下吏君報謝則合樂大
饗奉觴爲壽君乃稍自寛又以乆困徭習吏事至則
鈎校宿弊驅奸猾若洗乃稍稍用寛平劑歳比數不
登君盡發贖鍰以賑不繼則益搜庫庾之伏鏹粟量
口爲給而其中産之當賦者請於臺易以輕齎邑大
稱便諸流徙亦稍稍復君念賦不時上吏因而有所
乾沒爲總規破之吏惟有手束旁睨而已邑故多山
易藪盗君嚴保甲法盗無所容跡屏逸之他邑曰人
人令君耳目不去悉爲鹵矣邑事既就理君乃以其
間飭學宫創社庠時進諸儒生講說經術彬彬可觀
大相父子以汰聞天下顧獨賢重君亟戒舎人兒毋
蹈三尺使我愧見許君又爲游揚之公卿間以治行
髙第徴拜户科給事中君甫至大相子爲治舎館芻
水咸飭又時時齎豚酒前爲壽君自歎彼不抑意拊
我我何以展使我舎而成伉直名則市道不祥以故
小見洽而是時漕河爲縣官脉歲所不能致者至百
餘萬石君條十事上之大者如蚤會計理綱艘疏壅
閼杜常例革冗役清收納皆鑿鑿可施行其時不能
盡用君語然漕計稍稍振至萬曆初推行之利至今
遼陽大饑勢洶洶叵測而餉逺且阻險君請發東齊
三郡粟募民舟予直浮海餉之所全活不少是時君
婁言事輙報聴公卿間爭目屬以爲任大臣器而忌
者固已睨且攝之矣會丁其父同州公喪歸甫廬墓
而江以南歳亦大侵撫臣欲上疏請蠲慮觸大相諱
不决公慨然曰民旦夕殍而吾敢以服辭夫范希文
寜非人也因具述其阽危轉徙狀爲書數千言投大
相所撫臣繼之疏乃得行服除補吏科進右給事中
而大相敗諸有連者多從坐之君給事中前後雖五
歲居憂得三之二其所與還徃自酒食外無幾微跡
亦不免矣君歸頗拓傍畆大起第宅治園圃益蒔花
木召故人賔客日酣飲嘯歌其中肴酒臚次薌澤狼
藉窮晝夜無間居恒謂吾不能如柳柳州以文章振
躓阨然何至盡取其牢慅侘傺無聊之狀而寓之文
自雕琢其天又示人以可憐之態以兾收復吾有所
不屑也因名其園曰養餘園之堂曰遂初而属余爲
養餘記余間風之讀佛書則時亦讀佛書以爲快而
不能持乆其對客絶不挂口出處間及天下大計或
古之豪賢不耳熱鬚奮不止也識者葢悲其志云君
諱從龍字伯雲號雲峯其先自嘉定徙而贅崑山以
詩書起貲遂爲崑甲族三世祖承事郎翊傅南京馴
象所吏目襄襄子同州判官封文林郎志學則君之
父也君少而頴警馴象公内竒之及長而俾受吾族
人光州守汝懐易且成而同州公乆宦游馴象公又
老不任徭君時甫冠即挺身出曰人少我而老我公
其若我何日從群胥雜沓庭中意氣自若至於鈎校
精宻指屈心計不爽銖寸崑山故劇邑也君得以盡
其狀以故其治分宜爲戸科言事若發硎刃晷然而
破綮當是時人意君必廢勌故業故以其間精心習
之至取科第而始歎服君之材與志也其治家亦縁
積習爲操舎雖至饒而不槖於官閭閈無後聲性至
孝其奉馴象公而同州公逺宦則一切如同州公同
州公得老君奉之復如馴象公最後事母錢夫人猶
斤斤篤至衣必取柔□□食必取甘脆者夜被酒至
深歸必拊床而叩□□□盛怒欲有所按責聞錢夫
人履聲輙抶拱使去□□人之八十而君亦已六十
汝愚製綵服衣君傞傞舞中堂奉觴爲壽賀者至傾
郡邑盡廢其槖弗顧也更二年君卒錢夫人尚健無
恙云顧太史紹芳者君同年少司馬公子也善乎其
狀君謂君天性剛直不可下然不爲城府徃徃能屈
而受善言以是遺君之外而信其衷不能腹藏人過
語剌剌使人腔赤然務以情相許有難則排解之若
一身以是忘君之忤而歸其厚待諸父恩禮備篤即
姻黨緩急叩君無弗應故人子以田售君倍直矣念
其母老割其半予之買婢而知其士族嫁之如子女
嗟乎士固當論居平行誼即有能抗白簡擊權勢者
不勝盈而輕棄之亦安能以一節据君上哉君之始
所蹙額意固不可諒也藉令大相父子魚肉其邑人
若讐天下君必持之持之而因以得名亦反覆手耳
夫孰非數也君娶於俞封孺人子男一即汝愚太學
生娶梁氏女三一適陶子傳其二側出字葉某周某
孫男二椿齡縣學生娶王氏椿芳聘顧氏孫女二長
適顧留餘次字鄭某曽孫男一孫女三汝愚與椿齡
皆以文行能世君業葢公殁而汝愚將卜地已而傷
之曰柰何使吾父泯泯地下遲之十餘歲而始謀葬
以太史状來請予志銘予既許之亡何而汝愚病以
至不起椿齡兄弟乃更卜得吉壌曰 遂伸前請
以葬之
銘曰所不盡究者用所不盡伸者志所不可論者跡
所不可沒者氣噫嘻吾老於倚伏而後知必然而因
者理適然而成者事君其歸於是即安於是
前翰林編脩文林郎含齋曹公墓志銘
曹公以萬曆乙亥正月卒而是時有二子而夭其幼
子猶未及齔也而家旁落於是公之儷王孺人拮据
而持之得以無廢而又八載辛巳乃始克謀葬公於
南州之舊阡而遺孤弱不任襄乃俾其壻于生斗聮
以雲南守張君祥鳶之狀而用幣於不佞焉以葬之
志銘請不佞故善公甲戌冬仲有鄖襄役道儀真而
公凌大江犯陽侯怒而舟訪我且酒我忽泫然曰會
得無盡此乎是時公已病善嗽痰皆作五色而酒至
輙釂又能細語邸分夜不倦葢别之未幾而君訃至
矣不佞與于生言及之而以有文戒辭生固請曰治
命也子與我公善而遽朽今如大江何廼爲志曰曹
公諱大章其字一呈而别署其齋曰含皆取章義云
曹之先自晋徙而居金壇者數十祀遂爲金壇甲族
王父將仕公起貲以豪稱里中父即户部公有材畧
工治生既息將仕業至埒素封而仍用經術取郷試
以顯其官戸部僅司務業已著能聲婦曰秦孺人寔
生公少而竒頴駿發戸部公試之文數千言立就而
不盡受經生束十五補邑愽士弟子它弟子則束管
避之矣戸部公既得官愛公不能舎爲携之京而入
貲補太學上舎十九應試已中程而主者誤闌入它
卷乃罷公始好朱文公先生全書而越人周生士佐
方罷公車公數從之游盡得其所受王文成先生學
而嘆曰世眼自齪齪岐徑耳道固亡兩也取以劑其
文文益工而最後游南太學當試論君子貞而不諒
公爲說曰君子之道易道也易之乾曰利貞至坤而
曰利牝馬之貞以此知貞者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
也公於辭既竒而所創說不恒有祭酒程先生文德
始讀而駭之三復則心賞曰孰謂此子所受非易也
而精易理若是舉以冠試者亡何遂薦鄉試尋丁戸
部公憂廬於墓墓近故王樗菴先生燁里居暇則贏
服過從益相與談理性之學醇如也戸部公之起家
或不能其鄉有乗公喪而侮之者以訟搆守价守价
鷙吏欲以縉紳立名而持公甚急它小猾蝟起公殊
泰然曰若曹非有讐讐我度吾力所及以飽若欲何
似則遂解甫事解而計吏期迫與車馳至燕中人或
謂曰外閧嗣内憂而起不嬈女乎今所餘幾何公指
其腹曰不病嬈也念無可以藉吾筆者行之市肆購
眉山氏全集而悉讀之曰吾知藉矣既試而其文沛
然司試者得之驚曰豈爲眉山氏復出耶遂擢居第
一始公與周子游而周子之會試得第三人第一者
爲吾郡瞿文懿公而廷試復第二人公心實豔之故
爲壯語曰彼不難代也周子見公文而心折曰毋若
汝之易周郎何代瞿公誠不難公之廷試而亦復以
第二人及第授翰林編脩如瞿公公妙年美風姿而
又以名髙天下爭欲讀其文而識其人然竟以秦孺
人憂歸矣公之薦於鄉甫宴歌鹿鳴而有慘沮色人
謂公得無小憾名第耶公謝無之第怦怦然心動耳
俄而戸部公之訃來至是而慘沮色如故謂人且譏
我憂樂我實心動隃於昔柰何會秦孺人訃復來人
以公爲孝感公歸而守价猶在郡大悔請得洗心交
懽公諸訟公者惴惴謁門下親厚願返所脇貲以解
公咲曰去之吾不記而何人與何事也服除補故官
入授中貴人書尋分考會試所得多知名士而是時
天子方修竹宫祠釐之事三相國所上表頌例以屬
其寮獨公具草佳甚而分宜相時當揆異之謂其蘖
蕃曰是才子不可失也蕃乃謬折節與交杯勺間過
洽不無生棘矜而又以公富有所望少能滿會公故
居苫時積病濕而蹇予告滿三月蹇益甚請歸就毉
藥江南公歸而蜚語入蕃遂坐考功令勒致仕矣公
念已廢不復收而家有户部公樂天園益規侈之爲
樓閣堂序亭榭之屬旁購竒石列名卉嘉樹水竹暎
帶有若天造又於城南营别墅包絡原壠瞰山臨湖
極東南之美少别音晩而益好之所蓄百金子以十
數時時度新聲使合絲肉風日清美画船載酒遨逰
窮盡日夜不倦逗響遺澤於栁煙竹月間望之者以
爲神仙或若五侯四公子而公爲人豁逹無城府其
急客甚於己客亡論名能文章即被一伎者得因所
厚魚貫以進其黠者至或遂摻公秉而顛倒之卒用
是累公故嘗中盗盗持公金去尋敗而株及揚之富
賈窘行千金公客以間事聞御史名捕客客跳以是
劾公坐削官矣公夷然不屑曰中盗不已中文罔寜
非天耶我何忮爲而公既失其二子後有所舉而美
以是益自快即家旁落亡問也公不恒視書間有所
視輙誦亦不恒操筆而語即出人意表又令左右時
奏伎或誦█優小說蒲博謼咲闐雜而於語思益竒
既病别予之月餘爲嘉平臈而家人問之則屈指曰
吾不死吾於孟春之二十四日有它出耳至明年上
元夕寖然劇猶馮几顧燈火而樂之謂家人曰吾安
能不死猶未也至二十四日定死耳及是前一夕呼
盥櫛衣新衣危坐浹晨翛然而瞑嗚呼世自以世法
少公耳公寜可少耶葢前公之一甲子而江左有錢
太史福者兩冠其南宫大廷試制科業膾炙於衿裾
之口迄今而其偃蹇仕路人或以公擬之錢固佳士
然以公擬實非伍在古若徐君蒨武平一李白之流
而明則武功康太史海庻幾焉若乃藻而不繢樂而
不淆播弃而不怨非逹者能之乎嗚乎出不必有爲
生獨無所自哉公之生以正德辛巳壽五十有五前
有子二諸生祖見娶史氏祖聞聘安氏即所謂材而
夭者也女一其適即斗聮爲太學生皆王孺人出晩
舉子曰祖鶴聘故御史胡涍女公詩文多佚而存者
若干卷斗聮以屬吾弟提學懋序而行之銘曰
驟貴公而忽挫之予公名而中涴之奪公之二子而
償之一子以爲造物者叵可測或怒而或喜雖然坦
而俟之胡弗容濁其跡清其中以順受以治終不知
者謂公如造物何知者謂造物如公何 (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七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誌銘
中奉大夫廣西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
致仕五華李公墓誌銘
嗚呼是爲致仕右布政使李公之所蔵魄而世貞志
之李公者諱淑字師孟以家五華山之傍自號五華
山人其先爲西平忠武王晟裔不知所自徙徙江西
之吉水數十傳而轉徙楚之景陵曰公髙祖洞淵公
九淵傳朋玉公珏有子曰南臺公景瑞得公封河南
左叅議公以諸生薦鄉試者十年成進士拜工部虞
衡主事稍遷營繕貟外郎都水郎中出僉浙江按察
司事調除山東甫上以母楊恭人喪歸乆之始復除
山東遂參議河南遷山西按察副使浙江左參政晋
山東按察使轉今官以南臺公老上書乞解所居職
侍養者垂八年而南臺公卒公不勝哀屬疾乆之亦
卒時萬曆之辛巳正月二十九日也得壽六十有五
公所受室曰王夫人其繼曰陳夫人盖嘗以公叅議
秩封恭人矣復以子維楨考史官最封而從公布政
秩稱夫人維楨者公長子也而舉於貳匡乳於梁弱
冠成進士高第累官國史修撰提學副使以至河南
右參政娶王氏爲嘉靖直臣宗茂女次維極舉己卯
娶徐氏太學廉女次維柱次維標俱舉丙子其娶呉
氏陶氏爲儒官希元袁郡丞之肖女又次維楫邑諸
生娶夏氏爲貢士宗女女一歸諸生魏實秀孫女二
未字維楨之狀云爾世貞讀而嘆曰於戲盛哉士自
致其分於君臣父子間未有能不纎憾遺者也其在
我者十而五其在天者十而五是故有順以際有拂
以成要之不兩兼也兼之自李公始公之奏南宫捷
也江西重相嚴曰聞楚有才士李某者吾鄉人也能
一見我乎公逡廵謝弗肯徃以故當射策夏太宰邦
謨竒而薦之鼎甲相嚴固下之然於選猶得虞衡而
榷杭州稅則日坐堂皇别出納庭無候人外尺剌不
入内三尺童子屨不踐閾外大要以破窺伺而爲緩
急重輕者比公滿啇旅擁車闐道不得發士大夫之
觴相屬也故事郎自榷還謁相嚴則謁其子蕃謁必
輦重而後得志公第以兩吳縑徃曰小别於徙手者
耳蕃左顧唾而却之以是公爲郎前後積且六歳而
僅得僉事然竟不能以考功令中公公之僉事時倭
冦方躪浙靡所不壘而公以一書生當其衝顧□自
奮曰此非丈夫畢命時耶台告急公以督府檄提輕
兵蹙之弔崩山生獲酋渠薛柴門三不郎等數十百
人餘溺死者亡筭而會有言礦盗聚徽處山中隂爲
倭内主督府檄公移兵取之公持不可曰饑氓弄竹
筅自救死耳寜能越重嶺作鯨海間耶且此可撫而
兵行藉開化十餘大姓能得盗命者責而貰之俾食
盗而官稍繼其匱更爲約曰居恒不得頌共繫若即
緩急爲縣官奔命其犯約不如約者皆死賊盡降散
後頗收其用而幸臣趙文華者故亡頼家慈溪里里
人藉之挾相嚴重而來視師既以讒□死兩大帥張
甚藩臬長吏郊迎惴惴恐後而公獨謝病弗與而文
華乃間行歸慈溪慈溪故公部公至而曰彼吾部人
也文華則曰彼吾屬也居三日邑令相交關始一還
徃當是時公城慈溪甫半而郭居者賄文華請廣之
不可乃置酒於城外之某山使人射矢及城睥睨曰
城易及矢乃爾柰何公則令人以矢從它山射而至
酒所曰益城至此不能使矢無及也文華色變罷酒
已又迫其邑令使徙頖宫公復不可會公所獲弔崩
山酋渠當上功幙府文華遂攘之公僅得賜金帛而
嘉善令犯姦贓公庭笞之束以詣吏御史令里姻也
欲緩令不得愧之則以蜚語劾公當調公歸而文華
入□重用事而公故爲郎時御史宗茂嘗上疏極論
相嚴罪狀坐貶御史之父方伯公入賀居停公邸舎
飲食卧起如家人亡間相嚴與子蕃聞之弗善也乃
趣通文華間謀削公藉而公旣已歸無可以媒孽者
而文華自以它罪仰藥死得解公顧爲維楨委侍御
女禽或謂不難時忌耶公咲曰夫侍御者而豈名在
丹書人也人亦卒莫能害而公之始補山東以不及
奉楊恭人終自恨服除乆之不肯出南臺公亦以老
乃日趣公曰乃公噉肉躍馬逾少年若不以時仕宦
庻幾佹得金紫被我而膝下作囁嚅兒女子態我何
用餘生爲公不獲已勉出自是始復成宦矣公之再
補山東治兖東部中貴人護 景恭王喪還所至搒
笞郵傳吏胥貨至公部相戒毋敢犯郡國舉衍聖公
孝而顧與族丈人閧公曰已之孝而犯上乎即抗三
尺彈治其舎人子縱暴者曰而祖吾師也非敢以薄
報欲以全而令聞也衍聖公爲服居頃之乃拜河南
命公愈自勵有聲 天子覃 東宫恩得推榮所
自而公以婁被旌應格南臺公封如其官趣命薦金
緋而顧左右曰強兒出當咲我今定何若公署司篆
而御史以國賚故括藏金欲盡得司蔵金公持之曰
誠不憚澤竭即一旦軍興尺一下誰任責者而無何
有虜警汴兵當入戍頼公所持贏金以濟南陵王薨
御史録其家財且百萬公復固持之曰王何罪見藉
且柰何以目前利奪人主親親恩御史恚甚具草欲
論公沮撓而公有山西命復竟解公之治山西而時
所尚裁省業已盡削郵供而馳傳者不止郵人困則
相率逃徙公請無盡削而止諸濫馳者得毋逃徙更
以其羡供邉不乏公又言戍薊於天下徴兵不便徴
晋兵尤不便凡十餘條著於書晋人稱之尋監試事
所得多知名人其參政治爲浙西公至是三游浙悉
獲其吏民情實咸以爲神明比遷山東而送車數倍
於榷稅時也當是時詔復濬山東之泇口河而公時
在議獨身先藩僚行檋□中得其窽力以不可復報
獲寢甫半歲有廣西命便道歸省南臺公迎門謂曰
視吾貌與曩何似公念南臺公雖健然已八十今幸
而尚爲吾有卒一旦不可諱柰何則數請於南臺公
會有失媵之戚亡頼於食寢而後許比上章 天
子猶難之至再乃報可禮數視大臣公自是始復稱
子三時視滫瀡必腆暮則布席於榻傍中夜候喘息
稍失度則徬徨走醫藥既病口唅飯餔之南臺公曰
嚮者見若之奉若母及我吾以若壯安之今老矣去
我何幾而自勞苦乃爾公謝曰吾不能畢效於老母
今猶耿耿也兒在安敢一息懈葢南臺公歿而噭跳
猶嬰孺其殁也病寔自廬墓云嗚呼公不愛其身以
勤 君父數躓數起卒用忠孝終 天子之急公
與南臺公之欲急公用甚於公然公進而不奪其才
退而不奪其志其卒底公於忠孝者天也夫豈唯兼
之葢亦兩相成哉公性不好名高顧於爲德不一所
居必先存問高年旌異孝子貞婦俠烈士急之若失
它中表戚族有窘而不能存者割俸以貸至再三不
倦同年高伯宗卒於 景相亡子而里中見侮者強
公遏之力曰吾知於伯宗何益意不欲遽死之耳慈
溪馮御史者公所繇鄉薦者也按河南而以行宫火
逮至郢被杖公夜槖饘委身血肉間歿而調棺殮行
服如子弟閩人林叅政傾葢而成莫逆其疾與其死
也資力皆於公乎取林且死曰疇謂吾終鮮晩而有
兄董侍郎元漢爲主事以論糺相嚴戍過公治公不
逃諸寮睨自出尉撫之觴行酒槖行金元漢爲忘戍
也公時時屈指言吾德於人毋論度德我者誰何我
能報之者何若必滿意乃已公性既好施而尤不苟
取其自山西入賀 萬壽臺司爲治装皆弗聴所受
性耿介不獨於重相幸臣見之即天下所指最貴而
賢者於公鄉人且通家也公亦自愛其一姓名札弗
肯通生平端謹重修容雖盛暑不裸袒隃三十始得
維楨諸子而才甚愛之然未嘗示以少狎色諸子亦
亡敢以狎色若華服見者里中固善公嚴事公有冠
虎計欲公廛室麕集惡少數百人來蹋公第門椽瓦
立盡親族不能平倍其衆謀爲公報公止之曰諸君
幸憐我乃欲爲彼所爲耶中丞趙公汝賢髙公行扁
其門曰孝廉公謝弗敢當庋置之室而已公少即以
秇文著其應諸生試亡弗褒然首者門生執經請質
屨恒滿或貴而叛之不欲名公經公弗與校也家藏
書萬卷手校讎若新居不恒作詩文有所作必清腴
合度得集如干卷而秘之以對客若不嘗御觚墨者
嗚呼公之嚴内行務爲長者若此天報之以令名若
令男子其所兩相成寜獨忠孝已哉世貞旣已志則
又曰余與李公於郎署時以文字通云監晋試而幸
偕公公又代余浙西事相慕也最後訪公里與觴空
山女巖洞間北眺漢江南挹三湘而樂之酒酣指顧
韓山道今公實葬其下夫豈偶然哉今夫江山之所
環滙其炳靈穠深不發於人不止也而公父子實當
之嗚呼公已矣其即安於兹矣所以繼公志者諸子
耳是故爲之銘曰
惟楚有材璞則良厥膚温如内堅剛以隕自矢弗攺
光三刖乃薦登荆堂或刓燒之完弗傷剸而瑟瓉黄
流中以饗嶽伯暨河宗用之未竟櫝乃藏厥産瑶琨
璜琳琅一一十五連城償帝錫女棺韓山陽孚尹上
燭輝天閶嘘爲虹霓噏漢江萬歳千秋夜未央我裁
銘詩與俱長
奉議大夫河南按察司僉事省菴黄公暨配毛
安人合葬志銘
嘉靖中相臣嚴用事欲以重摧天下之士大夫氣而
不盡折其觸之最顯而禍最烈者一人焉故兵部貟
外郎楊公繼盛其以隱故不及發亦不及禍者一人
焉則故按察僉事黄公元恭皆余所與丁未成進士
者黄公名爲不及禍其中謫以武庫仗忤御史最後
罷以計兵事忤都御史有白簡然皆自相臣發之而
天下未盡能悉公余獨能悉公而愚弗獲闡至公殁
而始以其子静存之請而志之元恭者黄公諱也其
字爲資禮黄之先由閩著當宋而殿中侍御史龜年
即以論劾其相臣檜得罪貶播於鄞遂爲鄞人七傳
而爲邑博士傳提領琇以下多仕宦然不能通顯至
姑蘇驛丞驥用仲子禮部侍郎宗明最贈光禄寺卿
贈公之長子曰睢寜令宗欽則公父也娶於周安人
而生公公少工屬文弱冠逰郡庠前後見重於守舉
鄉試明年絀春官又三年始登第授工部營繕司主
事公爲人伉爽便事有逺識然不肯屈下人必欲逹
所不可而司所當乃内官監其最貴幸者曰高忠多
從其儕伏匿工匠虚數萬計第以一紙來需直若既
廪公謂必得其名代與人而後給之忠不可公遂上
疏具言状且發其它奸私詔聴工部覈尋會諸中貴
人以 皇貴妃喪從之陵寢故事人爲席廬褁楣柱
以帛公曰此一日事耳而耗縣官帑至此殺之俾數
人共一廬斬茅覆苫而已中貴人恚甚群約俟公入
臨甘心焉尚書知而它使公以免然由是心敬公而
虞公及一日司禮大璫以諸曹之疏下公當入領故
事領疏郎既受疏北面揖大璫以南面報揖公謂疏
在若手猶可既授我而南面報揖何也且在順門
上所恒御豈而南面地竟出弗顧大璫恚至賈其黨
以惡語侵尚書曲爲交關始得解當是時 天子虚
己委相嚴而相嚴私其子蕃壟斷天下賂而故給事
中沈束以色忤取所疏語激 上而錮之緹騎獄公
時時爲槖饘司其出就讞而酒食之與飲泣慷慨論
天下計遂草疏言 皇子長不早建立毋以係人心
杜窺伺今令人主孤立而股肱之臣日阿臾爲禎瑞
祠釐乗間鬻陛下威以實私槖不蚤竄僇之天下不
治疏已從公車上而公出就舎謂其婦毛安人曰意
小浹可庭飲我月中既飲而徐語古直臣烈婦事娓
娓已進白酣起舞曰吾爲直臣易耳若能烈婦乎毛
安人者邑之著姓也媺而賢其佐公讀書微時甚力
卒不知所謂第唯唯而次日微聞之乃大驚尚書亦
左右顧問彊項郎安在或曰日挾疏徃之公車矣尚
書曰唶嗟此必有所爲也亟呼公而詰得其實乃曰
胡不以關白我公對曰關白公例爾而疏當不得上
也尚書氣咽垂泣曰事故無濟理若不有父母且老
哉而一旦以死憂累之孝子不當如是也公語塞尚
書乃使同舎郎與司禮善者追而毁之然其事則已
寖聞相嚴矣尚書者文公明故廉臣居無何而卒公
以滿考授承德郎封睢寜公如之毛與母周偕爲安
人尋遷屯田貟外郎大虜忽闌入塞薄京師議大修
守具它曹郎徃徃以不及事見譴而獨取公倉卒辦
公嘗需綯於内官監而諸中涓皆難之髙忠問知爲
公曰亟與之彼強項郎也徃者疏繩我使我至今廪
廪當是時尚書倚公重而故相徐公時以大宗伯用
事時議帥帥且屬徐公徐公曰使我一日帥者安能
舎黄生上佐也而公受命行視南郛址又築盧溝橋
皆立以成事告然皆亡能名其功者又以同舎郎爲
相嚴客而惡之一日酒語曰若何蒸食哀家梨客夫
已氏門將不與氷山並鑠耶相嚴益恨之會曹御史
按視武庫仗使劾公與同事三強項郎張侍郎任顧
布政言張副使元諭俱謫公得判漳州府而不佞以
斷决江北獄方舟而下嘗爲詩壯公論中貴人忠事
它郎謂不佞不知公之有相嚴草也公咲曰爲直不
竟何問爲於是漳多偷公職干掫而隷人老而黠嘗
縱其三子偷而身爲之耳目者公亷得状屏左右詰
之曰不與我偷名及舎址立碎汝首隷乃蒲伏吐實
公戒勿泄而月港之偷尤甚而皆匿跡耕公乃僞爲
約曰倅以若區多伏賦來聽析諸偷來聽析按籍悉
獲之亡漏者三月而獲偷一百曹它鉅盗亦次第禽
如課尋以睢寜公喪歸始公歸自誦念睢寜公老不
欲徃故強之徃而至不及歛以爲恨毁幾死然至服
垂闋忿倭夷之訌我乃著蠡測海警車歩騎三陳法
屯田議塩筴馭將諸書故趙司馬孔昭譚司馬綸時
治越得公書而異之與計兵事大稱服曰公儒將也
服除至京而有舉公給事御史選者以非例報聞徐
公時爲亞相欲得公兵備其鄉扞倭而幸臣趙文華
以尚書出視師爲公鄉人請與俱至軍而謂相嚴之
子蕃曰此郎狠而習倭事冀百一得其益不者司三
三尺治之易耳蕃乃許公以故倅從軍公行遏賊於
丘家洋敗之然不肯數赴趙期會趙乃檄公解通州
圍而奪其兵公曰此欲法困我耳會背疽發狂歸卧
湖藕花居趙奏凱從諸行者封拜過望而公僅加俸
一級遷南兵部武選主事進武庫郎中亡何以按察
僉事飭頴州諸郡兵備公之頴甫三日而倭圍楊州
急都御史李公遂檄公來援公謂鳯陽 仁祖陵諸
宗室罪人子皆寄郡郡大而無城郭可恃賊萬一諜
知狀以輕兵走薄我禍不可言於是恃便宜不以時
發而修治鳯陽戦守完乃始提兵趣揚賊已退而公
用周安人喪歸矣李公大恨公劾公逗橈而相嚴從
中下罷所任公歎曰天乎吾以長筭益李公而乃恨
我身退不復收矣既除服日取唐人詩與晋書跡存
者摹諷之以故詞翰翩翩得其致而壯氣時一溢不
自禁慨然作盾鼻磨墨檄匈奴語薦紳先生有識者
亦雅望公用而公屬末疾以至不起矣公歸之十四
年而病病五年而卒毛安人之事公以儉勤深謀聞
所至耐寛公憂而公旣病則以一身盡寄之而安人
忽癰發於乳公深以爲念俄公先卒而安人不勝悲
思癰寖谻後五十日而卒時皆 萬曆之庚辰也公
春秋六十有五毛安人損其一有丈夫子三人靜存
娶全氏操存娶楊氏俱太學生安人出仁存娶蔣氏
側出孫男女十人婚嫁多名族余所謂悉公者此耳
而靜存之狀又稱公性至孝能事其兄光禄君撫其
弟少府君有恩禮割帑以卹女兄之子所館榖及殮
葬師友族姻若而人而皆毛安人翼成之於法得附
書銘曰
明有直臣而弗究直疇者抑之以私見德 明有材
臣佹用而厄疇者厄之以公快臆歸爲完士於汝則
得斯人斯疾天亦罔極赤堇之精閟而弗液後千百
年有虹其色
朝列大夫福建承宣布政司左叅議筆山曾公
墓誌銘
始余入爲刑部郎而同舎郎吳峻伯者間與余屈指
天下士而曰有曾公日宣者其人哉問所以知曾公
則公嘗識峻伯公車者也葢又垂二十年而與公之
子孟麟遇燕郭招提中公殁已五載而孟麟時語余
曰敢以先子之不朽屬余謝曰無已有峻伯在是而
公所知也亦能知而公者也其明年而峻伯殁其又
十年而孟麟具書狀以介弟嘉衮走二千里而拜余
山中曰爲先子卜壤而弗兆以偃蹇至歲之辛未而
始兆也乃又不及志銘不幸失峻伯矣幸吾子在而
以十載之成言請其大貺之不朽余又謝不獲辭乃
據狀而志之公諱烶日宣其字嘗自號曰筆山故亞
聖郕國公裔有自武城避新莽而遷廬陵者爲廬陵
人明興有仕黄守而家者其名文遂爲黄之麻城人
四傳而啓以春秋魁其鄉得犍爲教諭用子大有貴
贈邑令卒而祀鄉先生社仲子鳯陂公大顯由進士
拜給事中嘗廷劾中貴人瑾拜杖謫逺郡幕以直聲
聞天下歷四川布政司參議以卒祀如犍爲公鳯陂
公娶於李舉公甫六歲母李卒公出就外傅日記數
千言少長工屬文從鳯陂公宦游慈溪姑蘇已又游
南都三邦號經術藪而公遂能薈蕞其勝歸試於學
使者四而四居首張文定公竒之曰是子也材可棟
也公以壬午舉鄉薦明年遂成進士授河間之獻令
公所爲獻善狀最夥而其大者輕重論罰以榖贖民
不病罰而庫榖盈縣信格募擒巨盗以次就理里豪
有躪其民民憤跳踞樹罵豪中之石墜而隕監司欲
寛之謂隕墜耳公曰隕墜固當誰石之而使之墜耶
卒抵豪死公旣著能吏聲自負以不輕折節而又念
其父鳯陂公疾會御史某行部數目攝之公笑曰彼
謂其難去令耶卽拂衣歸而侍鳯陂公融融如也御
史意不自得而邑民迫得公爭噪於臺於是都御史
錢公如京與御史合而檄致公鳯陂公乃促公行至
則益自勵斤斤三尺御史更媿尉薦之矣公滿六載
始召得南京刑科給事中將有言持鳯陂公服歸服
除補兵科給事中尋復持繼母張服歸再除補故官
遷戶科右給事中會當大計京朝官而以公强正特
調攺吏科公自是益發舒言事無所避霍文敏韜爲
南禮部尚書疏欲責六科避轝公持故事繩之不以
霍公賢重假又嘗上書譏切貴臣用事者翊國公勛
而其以戶科左給事中視京營則直劾懷寜侯瑛罷
之矣公所言營務四事若掄官僚實行伍嚴操練飭
賞罰軍中至今稱之尋轉爲其科都給事中 上將
南幸楚展謁 顯陵二三大僚曁臺臣爭之弗得而
諸給事嘿嘿推禮科禮科之署事者孱莫敢發公奮
然曰 天子輕萬乘出廵幸此寜獨禮科責哉乃率
其僚抗章謂 陛下孝思與大舜嫓諸所經畫行留
亦曲盡矣第太子監國尚屬襁褓六飛在途還徃疲
頓南土卑濕疫癘時起又聞漢沔之間比者無歲編
氓流亡突烟時斷今清蹕所臨法從虎賁供張糗藁
何所于措林棲草伏士餒馬瘏隱憂誠萬萬不淺也
陛下毋牽一人之孝而忘忽宗社萬世書上不報遂
以扈行屬歲侵而河南餒死者枕道上公復再疏請
賑之下有司匿其狀上顧左右謂請賑者又烶耶唉
殍爲誰今復安在會禮科給事中戴君嘉猷歸自使
慚其職馳疏請 上速囘蹕 上怒甚俾下詔獄以
待大駕還併公與同疏者李君逢周君統謝君廷□
皆下獄杖讁一時翕然稱青瑣五諌云而公得廣西
靈川尉未幾遷江西進賢令靈川遠外非人所居地
而尉最卑散進賢故巖邑然令劇易困公以貴臣挾
重聲居之中無所厭薄其治辦畧如爲獻時而公牘
暇則緩帶褒衣延諸儒生談搉今古不倦俄遷温州
府同知中道擢四川按察僉事其政専屯塩方欲有
所爬刷而以入賀萬夀行旣至而貴州撫苗之議起
當設一叅議駐銅仁控之郡公顧謂曾公治營務亡
害非公莫可任者遂擢以行而是時撫蜀都御史不
欲言其名以吏科都給事中尹君相諭劾罷去尹君
故與公同鄉且同署而名爲最相善都御史甚望公
曰疇入而不爲我地耶必是子也齮我者旣得代卽
論劾公以僉事聽調歸公歸絶不復有仕進意凡七
歲而時相張文毅治故善公而又直公以書勸駕公
造朝而張公已卒僅得廣東僉事公所轄廉州有珠
池凡官釆珠所役使蜑人死傷不可勝計而珠直不
當費十之二大約以利奸人槖而已屬期且采公奏
記督撫周公延爲疏止之廉因以蘇公又條上廣兵
力益戰棹禁海舶留守臣諸事於臺皆報行而嶺右
徭有剽庫金者公又上防守方畧左方伯劉公采見
而心服之曰天下才也而公鄉人韶守鄭重威者以
公事與兩監司持不勝遂棄官去御史蕭止之不得
監司亦媿止之不得而俱屬公以解公乃爲婉辭解
鄭始留然其持初議益堅而蕭與兩監司謂公實右
之以語後御史郭郭故撫蜀都御史鄉人也忽憤咤
曰是夫也後先以鄉人重我獨無鄉人哉會公遷福
建左叅議行遂媒蘖諸影響事疏罷之公旣罷絶口
不復及所以唯闢園池召故所善爲文酒歡務爲德
於宗戚隣里而已漢陽一司理來署邑篆榜薦紳交
際禮於門屏公嘆曰以吾從大夫後哉謝病不復通
而司理滿三月當代客或有贄公文以餞者公曰司
理日約束我曹而文諛之得乎且三月政成胡易也
司理聞而銜公搆於上官熟察公居鄉狀不得而止
公性不食酒無奇衺好自奉若儒生所旁通星卜堪
輿家語而尤喜治愽士書至老愈篤其爲給事而與
會試事典史而與鄉試事所得多知名者公年七十
三一夕以無疾卒元配喻贈孺人繼配封孺人丈夫
子三長卽孟麟初名嘉裔太學生娶於劉故刑部郞
中澯女次卽嘉袠庚午鄉進士娶於汪金華守文淵
女又次嘉懷邑諸生娶於周瓊州守思久女女四其
適太學生萬一唯邑諸生劉守巽錦衣衛都指揮使
劉守有太學生李承祚俱梅出也孫男三汝魯邑諸
生娶於萬汝弘汝確孟麟出也女一嘉懷出也葬在
蕭園之祖塋狀則吾郡王百榖嗟夫父子更代起甲
第爲諌臣以諌獲罪而名俱趣之不亦甚竒哉夫鳳
陂公之諌犯所必不可犯之人而公之諌挽所必不
可挽之事此未有不立隕者也然天威甫震而霽繼
焉猶獲以一官効逺外及其旣也 天子不脩怒而
脩怒者都御史御史也柰何使公父子而以一參議
終夫舉直憐才者大臣職也是何 天子之廣而大
臣之陿也且夫以蕞爾令而攝衣歸臺猶知挽之及
其嵓然名憲臣而兩推之使去也又何昔之難退而
後之易退也然孟麟軰之爲公不朽計固失之峻伯
而得之百榖公亦可以瞑矣因銘之曰
是唯南楚之珍世稱直臣龜山嶙峋麻溪奫淪我勒
堅珉以風子若孫毋忝其人
空白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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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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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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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八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誌銘
程于行墓誌銘
吾友俞仲蔚以文行重天下顧其所居窶約甚客陽
陽過其廬不顧間過之以一瓿酒筭器食輒博其詩
若文不則亦索書大小十餘紙以去亡有能損槖而
投金與粟者有之自汊川程于行始于行之朝夕事
仲蔚謹欲縁以得余一言爲其先人重仲蔚顧匿之
不使見而爲乞余文甚苦余以仲蔚故強應之意其
人必輕俠矦服而脂車者其後卒見余則一恂恂退
讓韋布也問其業亦不能當上豪而顧篤好詞翰與
古文佳石三代鼎彛之器焚香而啜茗有吳名士大
夫風久之仲蔚卒遺藁千餘篇亦亡有能梓之者其
子瞽而日抱之哭以一旦遂冺冺不傳當使死骨立
朽于行感其事遂傾一歳入授良梓以刻刻成而乞
余爲之序序成予方高于行義欲有所稱說於人而
于行亦病死矣有子起家能讀書挾其姻進士吳子
尭臣狀使瞽子紹而請志銘予乃歎曰此義士也夫
徽俗纎嗇以訾相雄長至嘉隆間而始暁有文事即
慨然有剞劂之役不以事搢紳大人則粉餙其所自
撰述而籍以市姓字於逹官長者孰有能輕身以歸
岩穴之士及死而又爲之成其名如于行者乎嚮者
吾尚應其先人文今雖老胡可辭爲歸其幣於瞽子
而間讀吳子之狀則謂于行頴敏辨口父母甚愛之
十齡而即廢書從客逰賈善握筭摘隱知豫驚其老
軰又二歳而父汝義病卒於邸于行不以稚廢戚號
哭徒跣挾棺歸既成喪不以戚廢家宻袖金五百以
貽其母汪曰宜少操母毋使盡屬之人自是益工爲
賈而内撫其幼弟善夫甚篤尋以疾殤母哭之慟于
行所以慰解萬方而久之婦吳卒母復哭之慟于行
所以慰解之如前且抱其遺孤進曰死者後先不可
作撫此猶足以寛且餘日之幾何而愛此無益傷也
於是母病噎爲之小愈而後復作則于行日夜不解
帶侍湯藥間走祈於東嶽叩首首爲之尰坼而繼婦
陳刲股肉而和糜進之母有瘳謂于行毋寒而父業
于行乃復賈吾吳數月而忽心動亟馳歸則母已不
起矣于行哭幾滅性行求壤地迎父棺而合葬之念
無可以報死者乃始謁仲蔚及一二文士以爲不朽
計而它所爲德如賈稍羡則輟以散族戚各有等次
與諸父謀治汊川古道獨當其最衝與王力鉅者行
而見殣尸輒具虆梩掩之其施饑則食寒則衣渇則
茗雨則笠屣葢終其身亡倦色于行素無疾偶得疾
遂劇婦陳復刲股肉而和糜進之則不支矣且死謂
起家曰吾奪於賈不獲以儒起而心慕之甚汝其畢
吾願更問之曰二媵亡子速嫁之已而曰毋溷乃公
以夜分歸矣至夜分果絕吳子又謂于行精於其術
出諸賈上而不肯盡竟之曰我不欲贏於人而畸於
天以故卒不能當大豪與余所欲稱說者同也嗟乎
毋論天下後世令仲蔚之集行而徽之人以區區一
程于行能不冺仲蔚爲可貴余志銘作而徽之人以
一俞仲蔚能成于行之義名于不朽其相率而破其
恡以趣可欲之善當何如也于行名善定年僅四十
有三子一即起家娶黃氏女四長適吳昇潮次適諸
生黃惟兆次字畢某皆吳出也次字吳尚勤陳出也
程之先有都使濡者以拒黃巢顯而歸老於汊川以
故汊川無它程程之族最著
銘曰有結客徧天下而亡所成其名以終始得一士
而名遂成于嗟乎程生
蔡北崖處士暨配陳孺人合葬誌銘
諸生蔡大節者褁糧苴履走數十舎扶桐竹而頓顙
鳥烏泣且曰孤所以爲二先人筴且窮而後思有吾
子以不朽是藉已乃出手創事狀曰此所以志也已
又出陳中丞書曰將以紹介也憫而強食之弗飽也
乃又弗葷勞之酒弗酒也二尊人者何北崖君稱父
而鄭孺人母也吾不習北崖君以大節故推知之是
宜誌誌曰君諱雙字邦鳳北崖其别署也先世自鹿
城徙臨海遂爲其邑人數傳而有御史鳴玉者以風
猷顯 高帝朝又五傳而爲君娶於鄭有女矣尋卒
聞孺人之賢委禽焉而後有諸生大忠及大節始君
少孤廢經生業已乃渉獵史傳不肯盡究其學去而
習隂符豹鈐諸書與摶剌劔射之術歎曰是不可以
組五單于梟三越王耶念欲結客以訾弗繼恒邑邑
而益不問家人產孺人務躬爲纎嗇以羡治滫脯漿
酒之類薦之稍足給客乃不敢以幾微怠色見也壬
子島寇暴躪傍邑君乃韋帕抹首跗注□翿從里中
子弟扞之寇尋徙攻郡君間行謁郡守今大司馬譚
公公方夜按行睥睨間擁葢炬火武士操闟戟呵導
君驟謂曰賊壘近矣能不以矢石跡炬火處耶譚公
攺容謝之邀入幕府時時問籌筴君□引避去寇亦
漸以定君竊計曰民去警久而菜色不攺者困伏賦
也夫使中豪以上日伏賦之齕而单赤日見削吾弗
忍也白見其端於臺使者今中丞龎公下郡守丞搜
稽籍得隱畞五萬餘賦稱是葢君嘗野行有憇逆旅
舎而窺戸者髯叟曰君非蔡某也耶願得以一杯酒
爲壽問之則始蘇於賦者也自是君遂負善計會聲
而邑令周君甫下車禮君而問政君盡出其囊中書
所謂均里甲復額賦清丁口融盈縮裁冗費者上之
周君用君筴得稱爲循吏以故邑中益賢重君客有
蓄疑難請者君無不立剖然俠而隱其伐孺人之用
纎嗇起顧推君志罌粟瓿菜居恒與鄰貧弱共之君
有從子幼而孤孺人子之亡以異二子也值島警避
亡道中稚而號者携歸爲洗沐飲食周悉後且歸其
父母哭不忍去曰舎此吾何父母耶君以正德辛未
八月五日生以萬曆乙亥十一月十八日暴得風疾
卒年六十有五其又三年而爲戊寅正月十九日孺
人亦以病寒卒距其生嘉靖壬午五月十二日得年
五十有七君前所有女適王埧大忠娶於陳舉孫二
希賢希聖大節尚未聘始君没而孺人痛甚不欲生
已而曰孤未立也脫簮珥以歛弗能給幸而有稱貸
者居恒謂二子吾食不能咽曰其若母錢家何二子
所授經束脩之贄以歸其家孺人喜曰吾始安匕箸
矣嗚呼以蔡君之材小試而未能越鄉井意者其屬
之二子乎陳孺人之爲德雖不越閨閫足稱婦矣二
子今猶未千里然汗且血矣足稱爲君之子矣是宜
銘
銘曰汝二人其即安於是異日有穹表而廣隧者余
請爲之識
仰虛王先生墓誌銘
王先生諱懋良字汝存其先故家真州而有思保者
從 高皇帝義師遂隷籍太倉衞五世而爲封武選
主事公成武選公嘗得人遺金佯病卧邸中俟遺金
者至而還之有子曰積爲南京兵部右侍郎天下稱
其爲長者娶陳安人舉二丈夫子先生其季也少而
警頴工讀書顧恂恂純謹不好爲兒戱侍郎公愛之
宦轍所至必携以從以故先生得周覽山川形勝名
蹟慨然慕古賢逹風爲侍郎之號虛齋也自稱仰虛
見志云弱冠補州愽士弟子爲文下筆數千言不休
頗負才儁聲而不能得志於都試一日念侍郎公與
安人俱老乃歎曰使我逐逐升斗禄而逺膝下即一
旦不可諱如終天何遂屏博士業不事而精意定省
陳安人屬末疾久困牀第間先生躬調衣食時卧起
於醫禱靡所弗延懇晨朝侍郎公而夕以陳安人夕
也安人恬然殁先生手先生痛毁幾絕三載不御酒
肉不入内甫公除而侍郎公亦病目寢不覩物加瞶
與喑轉側須人先生以一藁秸息牀下小聞聲欬或
彈指即起立調漿糜脯酏而進之至手奉虎子浣中
裠牏厠三載如一日也諸所需即不待頥指而具當
是時微先生侍郎公幾不暁生趣乃竟用寛然終而
先生之痛毁視喪陳安人時有加葢公除而無復世
念矣先生旣以孝著里中而畏人稱之其事伯子尤
莊早暮不敢以褻見然至於談笑訊問怡怡如也始
娶媍張夭則獨處一環堵篝燈煢然繼娶朱而後復
稱有室跡之生平亡他遇也侍郎公潔廉鮮遺槖而
先生繼之不恒問產產挫而其性好施姻黨以緩急
告毋弗應者然先生不自爲德其與客從容豎難無
鄙語客有一善孜孜見顏色有不善則置之絶不以
挂口其所爲長者不能如侍郎公廣而識者知其獨
至於書少所不窺晩節尤好二氏家言緇衣黃冠踵
相接於門相與剖析奥旨徴詰同異竟日夕忘倦而
不忍逆其徂曰吾寜信而見弄毋寧覈而見棄即有
所匃傾囷不恡也元馭宗伯宦燕中而吾 曇陽師
時猶稱女稍稍露仙跡人未有信者先生獨心折其
草以請質盥沐而後書之甫就椷若欲溲於庭者倚
壁立逝旣就殮顏色如生其友人曰先生能立亡其
有真得矣或曰不然即先生有真得如吾曹失先生
何中外之戚泣相弔曰天胡不祐善也里中兒若婦
子亦相唁曰天胡不祐善也葢先生殁之六年而嗣
子繩祖始以先生之舘甥吳按察之彥狀來請文其
墓中之石王子曰嗚呼俗澆江河下趨 吳尾閭哉
其膏腴寔濫觴之毋論怒馬鳴騶魚肉其鄉人即伯
逰爲汰誰不慕也而余所覯王先生與伯子恂恂一
縫掖矣廼先生質有其仁義行巽成地矩天繩善不
近名斯尤難能哉以此儀俗吾儕資也何敢辭志銘
先生以正德甲戌生卒於萬曆丙子得壽六十有三
嗣子一即繩祖太學生娶季氏廉訪先生女女二長
適即呉君次適諸生金履通皆前卒孫男二應壽聘
許氏應桂未聘葬地在某所張寔合焉能以勤慎佐
先生爲德者
銘曰子合二氏而儒非舎而逃二氏也二氏見子之
二氏而儒見子之儒不異也世不必盡知知子爲善
士也子不能無死死而灼然不昧也
章少槐君暨配孫孺人合葬誌銘
德清章子嘉禎之仕而出令蒲圻也則其大人少槐
君憂之曰去而博士弟子者幾何安所受城旦家言
乎乃與偕之蒲圻三月所而跡章子所善令狀非一
欣然謂百蒲圻不難令安用廼公剌促爲而君有母
陳太夫人年八十餘矣念之甚以八月朔發將及望
之後二日爲設帨之旦而壽也章子固留之不可道
遇風阻小泊至蕪湖而感異夢憂太夫人病不待而
遇鄉吏胥之候德清令者徵之曰太夫人徤飯獨念
君君益心動與舎人謀從此取内道浹旬而遥以輕
帆凌太湖得三日遂盡謝遣蒲圻役以書授令而獨
身與二蒼頭别舟入湖大風發覆焉則太夫人之誕
前一日也君之家以君安蒲圻養不歸而蒲圻令以
得君書又從而歸役悉行止謂依依太夫人膝前矣
居月餘而令馳一介候君至家恠君不歸君之諸仲
季子乃始疾馳至湖歩曰香山觜而遇一村叟顧玘
者曰以八月望之後數日而浮尸五六叢焉中頎而
長鬚者衣皆絲帛以爲非恒人也而亡何則衣褫矣
僅一扇存吾聚沙覆之而稍覆及它尸出其扇則蕭
太史良有所贈君者也於是乃發君尸亦歷歷可辨
識會已具嘉材遂棺君而盡棺餘尸以歸時蒲圻令
得君不歸狀即日棄官 奔之家謀所以跡君者而
君之喪亦至乃大號慟踊幾絶已歎叱曰天乎何以
使我至此極也即不肖稔惡不赦而殱我止耳何以
上延吾父且酷也於是君之配孫孺人者先六歳病
死矣章子益痛之亡可爲解既而悟曰附驥尾名乃
彰此言非耶孤不能受月支香返吾父母聞之太倉
有王先生者能使人不亡於是百拜搏顙而請於孺
人之兄按察副使銓紀其事而來太倉復百拜搏顙
以請曰葬有日矣敢希先生言以賁墓中之石按察
公余友也信而文且余何能忍於章子君諱沐字養
心其先爲會稽人有徵士公某者善堪輿家言 宣
皇帝治陵方中驗其術獨奇予之官不受賜徴士號
以歸行游至德清家焉凡四傳而爲君父西林公鸞
是娶陳太夫人而生君甫十二即從游學工博士語
十七補邑諸生手抄五經諸子先秦古文皆成誦而
又代父徭其於治生亦工孫孺人旣以德容聞歸君
而佐之治生又相與供奉西林公陳夫人也遇小咈
意即夫媍百方慰陳夫人尤色莊方嗃嗃時聞孫孺
人呼阿家柔聲爲之霽色而後荅西林公有三子而
君居長每降意拊之即小迕弗報也曰張公藝吾師
哉孫孺人之事君十餘年三娠而三女質之談命者
曰必置媵乎媵則俱子君謂孺人女獨非子哉孺人
曰女必贅贅若姓也即卜嗣非君血胤也媵而俱子
固善即獨媵子亦善乃陬之外家得施氏好女而薦
之亡何孺人舉男子即嘉禎一歳所施氏舉男子孺
人喜育之曰吉禎又數歳而孺人復舉男子曰臺禎
施氏亦復舉男子曰禧禎君謂孺人不更虞多乎孺
人曰固也逾於寡孺人性故巧手所剌絍綺繡工作
爲婦氏最至於晝夜拮婚嫁資不以煩君身任之矣
君旣數奇省試多不利而奪於供奉故爲博士語亦
稍勌嘉禎代之業則踔發而最後臺禎補弟子試亦
俱利君意益發舒然其治生亦以奪供奉一治西園
公喪婁治婚嫁厪厪給朝夕然於好施予自天性歳
大侵鄰有病癘且死者妻子掖而前求市舎傍地以
殮客謂君寜有餘鏹足市且彼頃刻人耳癘可畏也
君不顧爲粥啖之以藥繼之俾愈而歸卒不問地君
之師宦豫章而膴意君謁之可以槖君謝弗徃曰彼
宦寧爲我也吾知食吾力而已葢鄉人人歸君篤行
長者君之爲長者繇孫孺人佐之故孺人死而靡不
扼擥咨嗟曰兒貴矣乃不能以一日享也且也以溺
報長者君壽六十有一孺人僅五十有一孫公之狀
云爾余乃曰溺人不弔何說也夫豈以其輕身而殉
憤不則亦重利而狎危雖然務光之溺淵也以節也
靈均之溺湘也以忠也舩子泥凡之溺溪也以示解
也非天也王子安之海溺也君之湖溺也非自爲之
天也然子安迫省父君迫省母要亦見人子道焉大
均茫茫與物無親以遘爲就孰能辨之釋氏歸之定
業其然哉夫余烏能使人不亡庻幾能有以慰亡者
旣志而銘曰
以爲無天耶章君之與孺人皆有子以爲有天耶君
不良死孺人不老死不以死而終則有子噫嘻我知
之矣跖膾羣黎而黃耉牖下囘夭由醢莫可殫紀若
信若之數而吾信吾之理
戸科左給事中贈光禄少卿抑齋楊公元配黃
孺人墓誌銘
余讀史至趙氏客事未嘗不廢卷歎也夫死孤易成
孤難古旣已言之及余所親睹記黃孺人之成楊氏
孤也葢賢於能死者倍百矣孺人之夫子曰少卿公
其再起爲戸科左給事中數上章爭事觸權相孺人
時時幾諌曰得無爲恒初九乎謂浚恒也少卿公黙
不聴其最後論大官丞姦蠧見中蜚語下緹騎獄且
論死是時孺人與其子應祈質一空室委巷中日夜
擘絣而絮衣槖饘少卿公五年如一日矣應祈當有
室不肯室以待少卿公之白也時 上方事祠釐久
不竟獄孺人泣謂應祈曰若父業長繫而若且煢煢
然不爲一綫地耶於是強之室室於袁甫孕而應祈
竟以奔走塗炭且不勝憂得疾死將死訣孺人曰不
孝子竟不能白吾父耶應祈死乃舉子是爲忠裕又
踰月而少卿公竟就論孺人之誓死者數矣旣而歎
曰吾不憚溝瀆以從公地下甚易如孤孫何卽此兒
不舉公乃真死矣於是強力携其婦袁及兒扶二櫬
歸旦夕上食悲慟感鄰艘稍間未嘗不慰勉其婦袁
影相弔也已而周視忠裕乳哺未嘗不隕涕又杜聲
愳驚之也至遘風浪禦宵警指麾舟人神色不小懾
及家而家坐公久繫危廢矣孺人料理之治於少卿
公時蒼頭有欲叛者孺人服以計不敢發門戸啓閉
出納井井旣稍給三年治公葬葬事自孺人經畫毋
關已乃稍推其饒以贍宗姓貧者諸婚嫁緩急即不
幸而疾病死喪亡不立濟忠裕稍稍長則爲延明師
課之業且成而會 先帝即位下詔録慸寃表遺直
追拜少卿公今官賜祭録忠裕入太學孺人悲咽久
之乃戒忠裕曰而祖死忠而父死孝矣吾所以不死
者以而在也且以而祖死博而一官苟不自廓大而
隳廢先業我何以見汝祖於是忠裕感奮益力於學
孺人旣積儉勤起貲小拓遂委家秉婦袁屏居服餌
唯爲忠裕娶婦一出視而已孺人晩得末疾寖劇從
容理後事已顧忠裕曰吾今復得侍而祖且母而父
矣好爲之我可以藉手見矣遂不起得年葢六十有
九忠裕之擬祔少卿公以葬也手事狀屬余誌銘之
夫微忠裕狀余不爲不悉也少卿公之仗義也其獲
昭雪也葢與先御史大夫俱同日云嗚呼先太夫人
之與孺人同稱未亡也則前孺人八載逝矣不肖貞
之與應祈同稱終天也固愧復而生哉余雖悉孺人
家三世然何渠執筆即筆再執而再擲腸幾爲寸斷
矣雖然微余孰爲之志銘葢狀言楊氏有玉峯公瑋
者與西陂黃公明俱宦副臬志業相善玉峯公之子
晴川公乗道妻於戴而生少卿公諱允繩字 别
號抑齋西陂公之子憲幕公籍妻於陸而女爲孺人
孺人於女爲仲顧陸夫人愛之得專閫中托孺人雅
能先其指籍籍勝婦矣旣歸少卿公而戴夫人已捐
館不及事事晴川公晴川公老而多疾性癖動孺人
躬治湯餅潔脩脯旦夕上食夔夔又嘗迎其丘嫂之
嫠張者事以姑禮撫其長女之夭於褚而遺之者子
之没齒不倦玉峯晴川二公咸有遺媵在室孺人調
衣食而推遜之咸忘亡也其助少卿公治家以寛公
於讀而舉進士成嘉靖間名諌臣諸余所未悉者即
成孤可推已夫豈惟一孤少卿公之爲忠應祈之爲
孝而婦袁之爲節乃孺人以一嫠女成之彼趙客者
故丈夫子也兹不尤難能哉孺人子即應祈婦袁爲
封刑部郎某女女一適光禄署丞宋邦父忠裕娶太
學生龔大任女葬在某所銘曰
其疇壠之易乎而室廬之櫛比乎而有孫之頎媺乎
而以報夫若子乎而千秋萬歳魄長倚乎而
光禄少卿劍泉郭君元配鄒宜人墓誌銘
郭宜人之歸自鄒也葢母錢意云而鄒故錫甲族世
富盛而鄒翁樸有四女宜人最少美而淑母錢内奇
之口授孝經列女傳諸編輙誦是時少卿君之父曰
贈駕部公者以氣誼挫其產乃自吳徙著於錫而少
卿君稚從里中師受經有俊聲母錢聞而言之鄒翁
許之字且使媒氏覘之曰是瘠而長若鸛雀者然伊
吾聲至丙夜弗輟也母錢曰徐之彼必不終困及宜
人年二十而歸之少卿則贈公之母范尚在與媍陳
太宜人謀所以繼甘旨者弗得也少卿君又數應舘
師辟在外者日十九而宜人稍稍捐槖中裝又以洴
澼絖佐之贈公乃大喜謂陳太宜人曰微新婦力吾
不任子矣而少卿君病痢久幾殆宜人晝夜事湯藥
浣牏厠以手親薉汙者二月所而後起少卿君生數
奇至二十六猶求試諸生不得宜人悉脫簮珥爲别
筴居間邑司始獲見其奇郡守守爲推轂成諸生居
二歳薦於鄉會坐主試累悉罷公車對孺人說少卿
君曰士重去其鄉錫豈而土耶乃歸吳與謀計然筴
益進悉還贈公挫矣而會贈公之母范卒贈公用毁
故亦卒宜人相少君以禮附棺槨以誠信資取之儉
力取之勤旣庀事旁產益拓乃復說少卿君曰哀可
紓矣忘所謂移孝乎少卿君感勵益習制科業遂得
進士授中書舎人時少卿君年已彊仕而宜人舉僅
一女當從京師乃卜宜子者曰陳女飾而薦之少卿
君怪之曰則嚮者君病余心若芒剌即食息敢忘君
之爲孤注乎越二歳果得一子曰端明而少卿君拜
御史亡何大司農筴邉費亡所出請益三吳賦少卿
君上疏爭之彊忤 旨出爲永安令宜人舉酒賀曰
君爲吳民請旦夕命卽少忤賦卒不益今雖左不爲
左永安令廉其入郎比部而垂槖也閩人交稱之少
卿君則踧然曰成吾廉者吾媪也自是少卿君以材
顯移郎駕部叅趙司空軍事破島寇出沒矢石間以
功晉今官宜人得封如其品尋爲姦相扢之故出判
黃州再奪職又坐之乾没檢貲簿數歳間而起躓榮
瘁萬狀宜人皆共之其出也則曰微吾孰與代君守
其入也則曰微吾孰與叅君晝憂則分費則資見陵
則爲慰葢至於陳太宜人之喪而左右少卿君不以
戚妨易者宜人也少卿君之初得子端明而宜人愛
之逾於己出俄復得子玄明愛之復如端明人或謂
宜人不自有女耶宜人笑不荅而至二子少長延塾
師治聘與娶靡所不篤厚其費不取少卿君口而給
少卿君性好客宜人則爲儲肴醴果茹餌糗之類以
咄嗟呼亡不精者然徃徃稱客程簋豆少卿君意有
所儉饒弗異也少卿君之弟儒女弟某俱不别治生
而儒有長安徭繫若盧獄少卿君傾訾而出之又時
時所以貽儒及謀者不絶以謀於宜人宜人弗恡也
宜人之女歸太學諸生吳汝勵者始抑之令毋與子
等晩節乃頗愛之徙帑而實之人亦謂少卿君少卿
君曰彼殆以二子成故耶不爲我置貳我帑將它屬
而寧獨女宜人以萬曆丁丑九月病卒距其生正德
癸酉得年六十有五端明太學生玄明邑諸生皆通
敏工文字而玄明尋亦夭端明婦顧爲尚寳卿謙亨
女有子二維藩聘王爲刑部郞炳璿女復亨尚幼玄
明婦華爲鴻臚序班某女有一子維寧聘湯爲太學
生一鳳女女一見前孫女一字鄉進士徐熈載子少
卿君始悼宜人而不欲葬也曰吾安忍使之蓐螻螘
先吾且與俱歸乎又四年而有玄明戚始大詫歎曰
吾其弃人間從向子平游哉已而顧端明吾將使存
者依存者而逝者依逝者於是卜葬宜人於吳山之
西磧麓而手具狀來請志銘嗟乎余舉進士從少卿
君游今少卿君老而余亦非壮矣居恒屈指以天下
材無當君卽縣官能終盡君用以縳五單于少府水
衡金錢日夜委輸無難者而竟俾之骯髒以老鄒宜
人能竟其用於君夫是以無家而有家無子而有子
是可紀也
銘曰胡以相夫子家毋曰余拮据而日永圖胡以相
夫子子毋曰余飾體而薦彼淑姒爾渠渠夏屋爾振
振麟趾于嗟乎夫子國之良弗究厥長宜人家之良
郭以代昌兹女德而亨者耶吾用是紀其藏
贈奉政大夫近溪項公配陳宜人墓誌銘
陳宜人者故封給事中公某女也笄而配贈大夫項
公某宜人少習女紅多讀孝經内則諸書旣歸大夫
公事其舅長葛公及姑金共謹得其懽相大夫自食
貧以至積著埒素封與有力焉宜人舉上林録事元
淇而其貳顏宜人舉叅議篤壽太學元汴俱卓朗有
秇苑聲宜人故婉孌性禀特孤介曰吾不復問袵席
事矣於是上林君奉以朝夕宜人前已謝内秉則治
一室禮佛大士不恒御鮮脆間語上林君曰吾聞之
文士鮮行今汝文而閭黨歸行老婦志飽矣安在問
鮮脆也復謂上林有可以適公者庻幾塞老婦責矣
葢大夫晩而念宜人同起家甚篤而宜人以疾前卒
得壽七十有六弗克葬于是上林君廢箸而廬於墓
其又九年大夫卒葬而宜人弗克偕也上林君内悲
曰傷哉何以見吾母地下也後病且死屬其子曰暴
吾骨必吾母合而後從入土其又某年叅議君以郎
中贈大夫而宜人亦得贈如大夫秩其又某年叅議
乃與承上林君服者德基軰而宜人祔於大夫之兆
而德基軰哭於上林君之殯曰次第從王母地下有
辭矣於是行求而得習上林君者王 俾爲之志若
銘曰
殁而封表汝以令終乎而葬而從安汝于幽宫乎而
隧之中其樂融融乎而俾爾後人熾且豐毋忘肅雍
乎而 子孫男女婚嫁如左
御史吳君元配王孺人墓誌銘
吳君之自進士予告也抵家而王孺人卒月餘矣泣
而語余曰空同氏云妻亡而後知有妻也悲夫傷哉
即一旦獲歸土當以不朽之托請於是謀葬孺人且
不娶以謝而會有銓檄徴不果葬亡何以中書舎人
使歸而舎人未有子也其父封公曰若不念我老而
忽忘冢宗之大計於是舎人強娶而北旣滿考贈孺
人如今稱又二年自舎人拜侍御史又二年而復予
告歸則繼儷及所置貳有五子二女矣侍御業及之
其涕猶浸滛下也謀而得吉壤乃卜葬以狀來曰舅
氏而忘嚮者之有成言乎余憫其意而許之孺人王
氏故少司馬公積孫女父曰仰虛君懋良司馬公名
臣而仰虛君爲鄉長者娶於張其首舉女爲孺人而
封公之所娶王爲余從姊寔與張中表兄弟兩家時
見其子女曰以此儷可乎自是遂委禽焉而亡何張
病卒孺人僅年十三祖母陳夫人憐而鞠之會從司
馬公遠宦不能携孺人乃以委繼母朱而陳夫人未
嘗頃刻忘也十八歸侍御孺人少而敏慧婉嬺精女
紅雖不恒讀書而能識其大指歸侍御而其王父思
誠公猶在思誠公性嚴重治家秉於諸婦中鮮當意
者顧獨賢孺人曰是貴種也而材孺人益惴惴爲卑
巽事諸婦若亡所容公益賢之曰夫貴種也材而能
自抑已而撫侍御曰真而偶也明年吾姊病孺人之
佐侍御共湯藥也殁而佐侍御之毁也已佐侍御之
撫孤晜妹也葢孝弟之聲藹如矣又三年而侍御之
王父病亦殁孺人之佐侍御如事姑也其奉舅封公
曁繼姑某得益專即封公亦嘆曰吾今而始知爲人
父之樂也其又五年而所舉一子美而慧僅六歳而
殤孺人内痛之自是病矣未幾其祖母陳夫人亦殁
孺人乃大痛曰微祖母吾何以有今日也則又悲思
曰微吾母之見背蚤吾何以知祖母恩也夭乎夭吾
母也自是愈病而又數年所再舉之女五歳而又殤
孺人念病無已時勢不能三舉子愈邑邑不自得病
益甚久之手足尰已浸淫及腹而秋試迫侍御不欲
行孺人強起曰病行愈矣君丈夫何乃作兒女子戀
侍御乃行果以捷聞孺人喜自力若無恙者爲侍御
當中厨酒脯□以酬酢賀客幣餼報稱不爽尋迫偕
吏計孺人復強侍御曰毋念我我能待也侍御乃以
孺人屬仰虛君三月侍御復以捷聞而孺人益病且
深矣然益自力持秉至爲侍御治邸中宿儲且曰惙
惙不能待何雖然死可以瞑矣所不瞑者吾姑之有
子而弗逮養也因泫然者久之侍御甫隷事禮曹有
公卿間聲所以急予告者念猶及孺人也而已矣侍
御乃言曰吾之獲偶孺人者十九年矣處約九之哀
疚五之病五之亨不能一也夫是一者僅能使吾妻
知而已妻在而以其一人之志慮竭而共吾一人而
弗及亨也今妻亡而吾以一人之志慮竭而共吾之
爲媍者大小四爲子女者大小七而弗知約也抑何
徑廷也吾何忍死吾妻抑吾妻之有素癖而不辭余
饋也吾有過而未嘗不爭爭而未嘗廢婉也吾是以
不難聽嚮者吾性褊賴吾妻以亡失色吾性促賴吾
妻以亡僨事今者卒有過而誰吾規也有疑而誰取
謀也苛痒而誰與分也夜讀至乙夜而誰以杯茗勞
我也吾何忍死吾妻余謂侍御毋過悲子姑治葬孺
人卒之年僅三十六諸子女聘字多薦紳名家
銘曰生而相厥夫端敏靜慎共卒以隱約終殁而後
有子殁而後有封有銘銘幽宫天道巧爲端吉乃□
於凶存者復奚恫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八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九十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誌銘
封徴仕郎戸科給事中見山李公墓誌銘
古之稱循吏直臣者要不獨其身致之父在事則子
以志相而爲幾諌三代之孝也子在事則又以志啟
而爲義方三代以下之慈也葢余讀見山李公狀而
有慨焉李公者今兵備副使淶父也副使君之始令
寳應也最久而又最勞最以羶德悅民而余家居與
其邑夾江而近故得之詳竊恠以爲古循吏而令去
爲給事中故相有父喪奪情而充冊 皇后使者給
事上書謂此國家大吉禮禮吉而事緩非有兵戎借
謀筴也令墨縗而從之則不祥冕而奉冊則不情是
亦不可以已乎故相恚甚迫不暇逮給事爲詔俾戴
諐領職而給事復上書言水祲狀中謂尚方將作鉤
盾諸臣毋競淫巧希恩賞以糜玉府訾虧 上儉德
上不悅故相且治之它相爲解曰書生齪齪掉書嚢
治之示不能容而故相亦中愧前疏遂解而出僉山
東之按察事當是時天下艶稱僉事直臣固不但余
而僉事之治山東武定則又良武定而故相意未已
示遷以廣西叅議徙治潯潯瘴鄉也叅議則又良潯
而故相死矣狀所稱乃云公聞寳應令谻而馳之治
所覩令晝夜平亭凋稅拊流移不得甘食息郵傳造
請風雨無避又以間出捍稻堤疏壅抵決面黧黒手
足皸胝心痛之而陽爲慰曰繼不肖者易爲聲惠凋
攰者易見德子勉之公旣少孤以賦役挫家故益暁
民事以佐令籌筴朞歳而寳應之政成乃謂令吾去
若歸矣無慮矣令悉槖而得十金爲公道里費因跪
謝不繼公笑曰吾生不暁饒子何念爲給事之始疏
言冊禮事也云且有後命諸與給事戚者無不爲惴
惴而公獨夷然且貽書廣其意曰邇言相君事十不
一全而子獨全 上恩德厚甚子何以報勉之吾願
若之得職而不終不願若失職而以貴終也僉事之
出山東以期迫不獲定省公復貽之書業已 稱令
稱諌官矣夫治兵之與治民間也以不能過用恩也
任事之與言事間也以不能盡狥志也衷而行之委
曲以濟之可也僉事遷而得潯還省公念瘴鄉不欲
徃公正色謂曰嚮者吾故寛子子寔與禍偕夫禍不
能子侵瘴乃子侵乎俾以妻子從之官居亡何妻死
自叅議之爲潯垂二載而政成轉今官飭吾吳四郡
兵事抵家奉觴壽公而有司用詔例以金緋進公御
之稍市牛酒與親故懽而副使從傍察公兩輔晢而
腴數黒子煜煜且徤飲噉以百歳毋限也旣副使官
期迫公謂曰若失媍而以兩稚孫女徃即以時按部
誰與治内者顧副使之母劉曰夫人強爲我一行可
乎副使因請偕公笑曰太公以天下養乃猶戀戀故
豐鷄狗之社而子奈何欲束我於棨戟中乎吾幸徤
若無念我副使乃奉母夫人之治方夙夜孳孳謀所
以大惠吾民者而公訃至矣余入弔已而唁副使則
伏哭不能起俄聲微屬曰天乎何以至此極也凡不
肖所以有今日者皆吾父也而已矣行而抵京口以
書來與狀偕而請志隧中之石葢未及家而三發書
誦之未有不咨嗟涕洟者也不知其父知其子而又
何辭君諱某字某贛之雩都人其先有爲御史者曰
應壽傳子孝廉公昇昇子散官公廷佩廷佩子高年
公穗以行見推擇賓鄉飲有子曰悅爲邑功曹謁選
甫冠帶而卒是爲公父母曰易夫人功曹公卒時公
僅九歳也而已哀毀執喪如成人易夫人之喪則欽
欽進於禮矣當是時高年公惟公一孫而御之嚴授
書少懈則夏楚繼之曰犢汝不難後且自悔以故公
肆力學問雖數奇不獲以身顯然一時推之爲博洽
老儒其事高年公蒸蒸夔夔矣公旣困徭役挫家然
至於爲德則不以窘故廢里中之餒亡弗食者其殍
亡弗葬者與人然諾不小寢旣貴益自匿日閉門手
一卷而已有司延之鄉飲第一徃其它所不敢望公
足跡葢復推之爲鄉善士云而副使君之少也所授
經史與宋諸大儒遺書皆自公口公又聞王文成公
之學而悅之謂吾老矣日入之光所與幾何趣副使
徃習毋緩也然則副使之卒爲大儒亦公啓之寧獨
循吏直臣已哉公之生以正德丙子凡再受封一被
四品服至萬曆癸未十二月念四日而病病得之噉
寒食脹而喘又二日稍間晨起隱凡坐至暮翛然逝
丈夫子二長即副使娶易封孺人次濬邑諸生娶黃
再娶劉女二適丘某王某孫男四應春淶出開春秀
春茂春皆濬出女三葬在某所余旣志而復銘之
銘曰子臣而直若或式之子吏而良若或匡之惟父
之教皇芾斯耀食子之報弗竟斯悼子兮父心父兮
子身彼蒼者天殱此喆人惟生有極惟令聞無極何
以徵之視此樂石
封奉政大夫刑部湖廣司郎中怡蓮馬公墓誌
銘
余領按察事於湖廣而今左叅政馬君顧澤來爲其
僚相與懽然無間君與余皆善食酒酒次毎稱其父
奉政公之賢長者而其食酒尤善又有酒德也於是
余以遷去明年忝持襄中節復得與馬君相聞至徴
其治狀而言之上馬君更三地皆有聲中間以不能
事臺使者小屈而復叅山東政余解節罷歸里中不
能從奉政公游而數聞其有酒德爲長者如故今年
秋九月馬君忽以苴杖來驚而問之則奉政公捐舎
矣問其年七十有九已出其袖中草曰是都給事中
顧君所具狀也將葬矣敢徼子之志銘以不朽顧之
狀畧曰公諱寅字汝威嘗逰於蓮句而樂之謂周茂
叔吾師也因自號曰怡蓮家世吳縣之大定里爲蕃
族其曾大父德成大父昇皆以貲傾里至父文毓娶
於鄭而生公則中落已與鄭俱夭公少孤遂育於外
家以長而鄭之父母亦偕逝公自是幾無歸里中少
年爭欲狎公而侮之見公嶽嶽露鋒距不敢遽有所
加而里有顧翁某者一與公值竒其貌而欲使愛女
尚馬公亦聞其賢遂委禽矣已而爲顧氏贅已而生
叅政君顧翁察公材任起家遂悉委家以授之公與
顧宜人僇力而攻出入之息内馭力作外應庸調一
切不以煩顧翁尋叅政君長顧翁謂公賴若力百不
煩我我爲任若子乃就叅政君於外傅而躬誨之叅
政君奉顧翁朝于詩書而夕于禮也公喜曰吾有子
矣吾馬氏之不絕如綫而今乃始繩繩然顧翁亦顧
公而喜曰吾始無子而有子今乃有孫而是時公以
積著家漸起三吳旱饑有司募富民爲官糴備賑公
貲不中程而以里胥孽之故名在藉公欣然應募旣
畢糴悉以賑饑者其邑張令後察公貲之不中程也
而優稱之富而施不爲德若可以言德矣叅政君舉
鄉薦而顧宜人逝顧翁與宜人母夏亦逝又六年而
成進士自工部主事遷署刑部員外郎滿三載最封
公承德郎而顧得贈安人其進乃郎中以 天子
登極恩公進今封而顧亦以有今贈當叅政君之未
成進士也與諸仲季皆冒顧姓而至爲郎日始請復
爲馬公猶語叅政君毋忘顧翁之誨育汝使不去顧
而以馬姓冠之諸仲李亦然而公意猶不滿曰如若
敖之餒何叅政君乃創爲顧翁祠以夏配饗而顧宜
人祔焉又爲之立後予祭田俾歳時蒸嘗不廢公乃
曰吾可以酹我先人矣叅政君旣貴毎之官輙迎公
養而弗肯曰吾安能就斗大官舎如籠中鳥舉翮觸
四隅且吾欲爲諸仲季巢窟於是叅政君歳時分禄
以養公公必以書戒勉其任都水所職多内供則戒
以敬事惜財用去奸胥蠧任畿輔卹獄使者則戒以
精心讞審廣人主好生意任楚屯政鹽法使者則戒
以衷嚴寛興利除害任滇之飭兵使者則戒以時時
宣恩毋失裔夷心最後任山東之藩政而所隷事如
楚則戒之如楚中間旣叅閩藩而用楚事調公問知
其非罪且槖垂垂也而臾喜之曰真不負吾戒矣公
於宗姻咸有恩或喪不能舉者婚嫁不能時者老幼
不能自衣食者咸稱槖而濟之不小恡雖已貴而閭
井舊逰相親狎無間有酒則召而與飲有所召亦欣
然而赴必頺然而後别吾郡故多佳山水凡環而稱
勝者無弗游花之日夕之月無弗賞歌舞之伎無弗
與觀聽别聲辨味徤登降至七十八年而不衰叅政
君旣遷山東以便道歸省依依膝下不忍别公爲之
浮白酹且大噉梁肉示以徤而強遣之叅政君亦狃
公於徤謂且亡恙也至明年甲申之正月而告疾遂
卒矣公姿偉岸豐下心事坦洞不設城府見人小善
即爲之揚挧亦不能藏人過而退無後言人以故多
好公郡邑守令亦儀之遇鄉飲婁請爲大賓而其卒
也弔而哭者甚衆顧宜人事具前先公四十三年卒
繼配易亦先二十年卒有子三長即大叅君顧澤娶
朱累封宜人次顧洲娶顧能脩公業又次顧淵亦娶
顧敏而文女一適劉珪孫男四孫女墓在邑之靈巖
山葬以卒之年十一月三十日而與顧宜人合
銘曰少無家而能奮爲家以光大一綫之遺以外家
家置之祠與後而始歸不使其鬼之饑誰與公貴子
實貴之誰與子貴公實誨之噫此所以善人倫之終
而不爲秦贅也歟
封奉直大夫兵部武庫司員外郎新安陳公墓
誌銘
封奉直大夫兵部武庫司員外郎陳公以萬曆冬十
月廿又三日卒當葬其子提學僉事允升以公遺言
而選於地旣得地矣曰邑西之列字圩吉則選歳久
之乃得歳曰某月某吉且葬曰葬必有志銘其將以
屬王先生而謂前進士蕭山令許子承周子状之於
是許子狀之而以僉事之言先曰他人之父父也而
不榖之父父而母也且師也不榖二歳而母周宜人
見背父實襁褓之至少長貧不能爲經父授之經十
六而始負笈以從師屬文去爲諸生而後免父於師
也然何嘗一日不吾父師於是僉事復以許子之言
告余故辱交於公父子深乃以韜筆之日復泚而志
之志曰陳公者諱王政字純甫世家蘇之崑山人其
先有文正者以耆德見推擇爲鄉飲大賓曽大父慶
貲傾里爲大賓如文正九十二而終於壽官大父彛
舉鄉薦終於太平之司諭父曰介軒公嘉謀爲邑博
士弟子妻於王有四子而公其仲也少而贅於周曰
秀水令某公旣婚矣見其内兄弟相習爲冶逰愯然
曰彼紈袴者當而如我家故青氊何屏居一室讀書
不輟其屬文談說經義有足稱者秀水君器之俾就
有司試輙中程而至學使所或病或涴卷或誤書題
竟不得入黌舎公歎曰人也而敢與天左於是罷不
復試而自其爲贅得一味之甘亦必以遺父母候時
之寒燠製新衣進之而身自衣浣緝者旦夕訊問不
絕會父病則馳歸晝夜不緩袂而治湯藥察便液旣
不起號慟旣滅性時伯氏病而叔季氏幼諸附棺槨
之役一切身任之人謂不難周乎公曰吾以周故不
能精事吾父今尚何周也且吾一切取之力不自周
而亡何其媍周宜人亦卒旣除服續婦而得長洲之
華遂奉母王從處長洲而華右族也其長老相謂陳
倩儒家子可儀也致之爲弟子師而良則爭致之以
是公業小紓得以甘旨奉母王而不廢僉事之誨於
是公之伯氏及叔季感而欲次第迎母母不時徃徃
亦不能久曰吾故甘仲餐其最後得末疾三載卧起
公手卒而公所以號慟幾滅性如父卒時其附身附
棺之役有加矣始公之在周而伯氏嘗有急投公公
盡脫周宜人簮珥畀之直數十金周亦不少恡旣老
而與同起處飲食伯故性剛難事獨安公至死無間
言叔爲人醇謹公愛之甚其出贅於費也毀槖具資
裝而後遣遇季亦有恩佐之立中人產而身翼蔽之
秀水君死其子果破產嘗負稅受縣官杖公泣貸米
八十斛爲之償而以歳時脩秀水祀曰吾不忍其餒
也嘗適市有所貿而所得物浮於直歸而後知其浮
也亟還之曰非以爲若德不欲自負耳僉事舉鄉試
以至南宫及大廷對皆高第授知開州公徃省之伺
其操持謹於剖斷批窽導郤而不盡廢斤斧謂曰汝
讀太史公傳不嘗惡郅寗輩耶而忍跡焉及督楚中
學復省之而見其有所斥免復謂曰士貧老可念汝
故其中人也僉事咸拜受教以故後先有廉能聲而
不爲刻君以僉事貴益得發舒爲善始買宅而聞其
家有將就蓐者戒勿遷曰須其乳可也乳一月矣曰
婦人新免身與兒新免者皆不可風再閱而後使遷
所度塋旁有錢氏者葬久矣一旦舉以求售公曰吾
必闢吾壠而尸人之親耶若誠貧也吾與若直而完
若墓且封樹之僉事之友方生死同年高生亦死其
親皆老無所歸公買空宅一區授舘焉而月餼之粟
至今僉事修公之施不廢也鄉先生謝政里居者其
奴醉而詈公公避入門尾之投甓中公肩復避入室
乃舉石撞屏破之見者皆不平公曰奴雖横其主終
長者勿較也明日縣大夫來見屏破驚問狀公第曰
風偶仆吾屏耳狂生醉從後園闌入家廟懐其主出
弃之野公怒甚曰是吾先與辱我不類必白之官而
生之母聞之大震恐使家嫗謝過且請設享公乃好
謂嫗曰子誠不肖而母賢母也吾不能甘心於賢母
之子卒寢之而辭其享初公之贅於周也秀水君老
而委其政媪媪獨憐其長女之適張生者公甫結褵
而長女自樓中擲故衣數事於公婦曰以殉爾而張
者驁而恣不以僚壻視公而數侵之旣周宜人夭而
公時抱僉事泣曰若母賢而素壯胡以夭得非其姊
祟之耶已而曰吾德之不競則有勉而新命之不競
則安之而已因自號曰新安里人亦稱之曰新安故
不暁其指也最後張生鰥而貧老無倚數過公公輙
飲食之又衣之而至其死爲調殮葬卒不以徃事纎
芥公之爲長者類如此公爲人癯而秀爽晩節益徤
無疾性喜種樹舊居之丙舎傍地僅數弓而雜蒔梅
杏桃李含桃來禽之類畧備又治其隙而蓄魚百頭
曰欲窺其樂也間籠小鳥聽鳴聲則喜而蹙唇以和
葢不知魚鳥之不爲我最後徙第邑之東門園池備
矣久之其繼華宜人卒又三年而公亦卒得壽七十
子一即僉事娶亦華而亦封宜人僉事再起視蜀學
政不肯赴時望歸之孫三如屏國子生華出娶鴻臚
署丞周大倫女如京貳顧出娶太學生李延芳女如
是又貳出聘太學生周之甫女孫女三長適縣學生
周昌胤次許聘鄉貢生嚴治子某次未字曾孫三衷
瑾聘鄉貢士顧允杰女次衷脉聘府學生周汝化女
次衷孝曾孫女一許聘太學生徐詢子某皆如屏出
余旣已志公墓則記僉事言邑有郁翁某者善相人
嘗偶公坐而語曰子五品京朝官也公曰業已謝制
科矣郁翁曰何居我未之誤也俄而僉事軒軒過於
庭時猶未冠也郁翁呼之來而謂公曰庭中少年非
而子耶曰我子也郁翁起而曰子所以貴者此少年
也遂與僉事逰郁翁他相人多奇中僉事今頗得其
梗槩云
銘曰宋有贈而眀始有封其恩乃隆崇矣父爲德而
子報之以賁而及其躬子爲報而父益培之以德而
令其終子嗟乎陳公
蜀府典寳正盥泉卜君墓誌銘
卜之先自西河子夏顯而其後散入中土而淪於江
左爲嘉興人尋析箸於秀水曰觀三公自觀三公以
至南隱公凢六世皆不仕而有長者聲南隱公有子
曰長醉公是爲贈奉直大夫刑部員外郎長醉公始
讀書然善食酒不竟其業而益務爲長者有四子伯
憲副君大同仲太守君大有季吏部君大順而叔則
盥泉君大觀也當是時四君咸以秀才受經術彬彬
有文彩而長醉公益不問生業其媍賀宜人憂之曰
日醉不一虞家乎公笑曰有四子必皆貴何虞家賀
宜人復曰審爾疇當膝前扶醉而且獨不可以一子
管鑰之乎公乃強指君謂曰是兒稍愿勤或可奪使
家也於是稍稍以米鹽薪醯間君不復能専精其業
矣而亡何長醉公竟捐舘賀宜人推其意悉授君以
中外政君善程饒嗇衷之禮所誨使臧獲必以器悉
得其材力用是能積纎累微起家埒素封而諸伯仲
及季相次宦逰中外然皆廉潔不能無資家帑君千
里應之毋倦色太宜人旣老寡所以娛悅之者百端
俾忘亡又忘離憂也病而奔醫禱哀籲靡所不敦殁
元喪具躬含殮以至竁兆靡所不飭易當是時四子
均爲毁勞則子君乎任矣君娶於史有媍德舉二子
二女而病且屬纊曰君尚壯吾安忍鰥君第慎而得
一若淑者捬循兒曹足矣君泣曰即若淑疇能隃汝
且吾安忍令兒曹倍其母而他母自是畢身不復娶
葢晩而與二子語及之猶涕涔涔下也君始以例得
蜀府典寳正當之官以失史孺人故獨身養太宜人
與撫子女又諸兄弟政皆寄之乃歎曰終始如長醉
公言君之爲家政者三十年諸子姓繁不能容乃析
箸而產俱隆隆起獨憲副君前卒極力撫其孤而中
子蒙者尤能得君意至損所受產二百五十畞授之
曰以助爾豪油費也蒙辭不獲已食其入若干年而
後還君君尤好施予獲羡訾輙爲長衣食棺衾以待
戚屬之饑寒者死毋收者拓傍產必優其直曰使彼
毋憾於周原也又割田以供里中賦凡若干諸假貸
不爲瑣屑子錢計即時時宿劵弗恤也於交際施報
尤眘居恒謂生平受歙人一葢閩人一絹會其去弗
及酹以此耿耿此外胞腹中無復事矣課二子爲經
生業嚴甚時勵之曰學成而後可言命弗學弗汝貸
也至其應省試弗利則又慰勞之賜以一巵酒曰吾
嚮者策汝學故不言命汝曹安能自爲命乎雖然命
可竢也學可進也詩云是蕉是蓘必有豐年此之謂
也又曰若幸而寄一命毋先我於君毋先身於民毋
家於官毋官於鄉黨戒之哉儉德之共也施儉之推
也倍入而出跡之倍出而敗亡因之矣予篳路籃縷
以起兹業即若一甘食媺衣毋忽忘其所自可也二
子頓首受教以自苦自勵爲儒而君亦益好學嘗手
録經史子集格言有關世教者以授二子使鋟之曰
續觀感録曰格言彚集行於世時吏部君又前没念
獨太守君在晨朝上食非他大故莫奪一味之甘剖
而致之春秋佳時相與集親故汎青雀窮湖山之致
畢興而後返間從田父屈指米價較晴量雨瓠壼貯
酒芋葉崇肉於緑蘿輕舠間甚適也晩節忽嗜浮屠
教嘗游於吾里見曇陽子化事而異之歸埽一室深
居禪觀敕左右曰進一粥筍脯菜羹而已會太守君
有事於湖口召君君趣以舴艋徃遇浪而溺時寒甚
強自力至淺俄而絶太守君與其二子痛之甚逾二
載乃始能營兆於某丘之新阡謀以辛巳某月某日
葬而乞誌銘於余余與太守君别垂二紀餘病矣入
而納拜焉伏地雨泣不能語顧二子亦伏地雨泣鳴
咽也已稍稍蘇曰毋以溺而不弔也吾弟實長者幸
而惠之一言死者不朽即後死者亦不朽出其狀讀
之則二子具草而太守君潤色之葢字字足酸鼻也
余乃謂太守君澹臺滅明不已薄乎又三月所而遇
君之壻周太學甥孫沈吏部其稱君行過於狀所云
君字██盥泉其别號也以萬曆庚辰十二月十七
日卒距其生正德丙子三月十七日得年六十五所
舉即二子貞娶於黃大興丞飭女繼娶陶諸生九疇
女時娶於黃憲副錝女二女適太學生周之琦即所
稱君行者也次適諸生屠履祥側室計氏舉一女適
諸生張世南諸孫男子二姬曆夭曆女七所聘許俱
名族銘曰
于嗟乎君乃水死靡不悲焉大雄氏以爲宿因而儒
者謂之適然有璧而碎有瓦而全碎不瓦璧不全何
愆怨
江西布政都事守黙華翁墓誌銘
無錫之華爲天下名族而其雋有善繼善述者咸爽
朗有文學二子之世王父曰瑞州公與先司馬同舉
進士以故稱通家子而余之辱二子交則自以文學
故瑞州公殁而有仲兄曰守黙翁後二十餘年而捐
舘始有一子夢旭爲邑諸生夭時善繼生甫三歳耳
善述猶母腹也翁實子之以俾成立故捐館而二子
哭幾滅性也手狀一通來蒲伏搏顙以希言於墓中
之石曰治命也目且瞑矣強開而顧二孤曰必王先
生也不朽我者余悲其意而志之按狀翁諱尭欽字
仲安其先自宋戴公族至晉孝子顯於無錫數十傳
而至宋諱榮者宦大梁因家焉三傳至承事公避虜
復還無錫又五傳而爲監稅公友聞自錫之隆亭徙
堠陽又三傳而爲栖碧公幼武栖碧公子貞固公宗
韡徙鵞湖定居矣其又四傳而爲封戸部公恩娶鄒
安人有丈夫子四人翁其仲也生潁敏讀書工屬文
補博士弟子毎試與瑞州公相甲乙有聲然皆不利
大試最後瑞州公有名第顧獨遺公凡七試七不利
而食於學宫者幾二十年乃歎曰男子匏繫五斗米
耶因北逰太學徙上舎庚子試於順天見録名次七
十一矣而錫之士有中蜚語者俱報罷翁得司試者
所批卷鬱鬱成疾已而復嘆曰命也吾故不如老農
遂退耕於鵞湖之濱絶口不言試事矣公至性過人
負耿介尤眘取予其孜孜好爲德葢始終一節也少
食貧得少珍味輙以共封公及鄒安人封公有邑中
逮公時甫弱冠挺身出理之於笞箠之下以免傳里
人鄒氏塾以束脩進爲畫筴曰子幸不至急旦暮請
爲子歳息之可十三如是展轉百金不難也翁謝曰
甚勞子不腆句讀辱爲師而以賈道終乎鄒氏心儀
之竟十三年無倦色其入太學宿燕中逆旅主人媍
美而蕩夜滅燭而趣就翁急披衣起燭而號之愧遁
去即以詰朝發亦不爲人語其事族兄政和丞沂寓
羡禄五百金於翁而曰子不更事恐其費之未幾沂
死翁召問其子曰知爾父槖乎曰不知也翁出而歸
之如故封識於是有族弟賞者病且死翁候之泣而
曰吾忍死以待兄有槖金五百兒子稚弗任也今以
寓兄翁謝不可則曰兄尚不忍負沂忍負我翁領焉
及其子長而歸之亦如故封識且誨以樹藝生息計
甚詳翁又收族子媍之嫠而子幼者養之俾以節顯
族有困役而謀鬻其墓丙舎者中二殯宫在翁捐十
金助之葬又匃十金爲代役曰毋遽失守也外姻楊
老而鰥獨翁迎與偕諸父養死而復諸土翁既貧絲
積顆累以有家而義割其吝不恤諸所拯援非一然
不一語之人也太學久次當得官卒不肯赴吏部選
人至八十而善繼爲之請於朝得授江西布政司都
事具衣冠而進之翁爲一御即置諸篋曰我不稱也
居恒布素蔬食間進肉不至再簋瑞州公貴矣其子
副使君又貴人或以居間事臾翁謂可潤屋者翁掩
耳曰毋論我不爲此乃令我籍弟子勢操守令喜怒
乎自其倦太學日即足跡無城府矣好讀書晩而益
好之手不釋卷栖碧公有文曰黃楊集貞固公集曰
愚得皆梓之家塾以故善繼爲制科業且成而復與
善述力爲古文辭翁皆弗禁也二子皆有子翁撫之
喜已歔欷顧二子曰自而父夭吾日憂斬焉不謂一
綫之息而有此吾及曾矣庻幾且及玄乎葢善述之
子胤殷娶於施者方娠翁卒月餘而始舉玄也以故
善述尤娓娓難之云翁之生以弘治丙辰卒以萬曆
癸未十月得壽八十有八配過孺人有女德前翁卒
者垂四十年是時翁甫五十八勸之娶卒弗娶也子
一即夢旭娶於胡其節成矣女五適邑諸生錢璠諸
生錢應徴過體元錢應琛歸學程學程故常熟鴻臚
謨子也謨爲人長者故與翁太學同舎翁病而身營
䕶之以愈感其德令少女女焉孫二即善繼娶於孫
善述娶於錢女孫二適張啓顔曾孫男七嗣殷娶於
歸象殷聘鄒憲殷聘浦善繼出也儼殷娶█迪殷聘
浦祖殷聘王服殷未聘善述出也曾孫女六適鄒弘
基字范某王某者善繼出也字曹氏吳氏者善述出
也墓在康安山之祖塋葬以嘉平月之廿二日士禮
也亦翁治命也是宜銘
銘曰將古所謂敏事慎言者耶於格孝弟力田者耶
翁絶不以自名樸茂自全以終其天年雖然不自名
而人名之曰賢有二孫在夫何朽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誌銘
將仕佐郎太醫院吏目春溪張君墓誌銘
張翁没而余識其叔子濓恂恂長者也已進其師黃
定父游已又介定父而以職方郎鄭君一麟之狀請
曰微執事亡所以不朽先人者余悲而許之按狀張
翁諱旻字必仁其先世開化人至唐季而榮公者徙
休寧之嶺南耳孫清叟再徙漁灘久之遂爲其鄉著
族入眀而尚周者傳原善原善傳竹癯竹癯傳雲檻
曰耕雲公娶於黃凢五乳而舉張翁張翁爲人眇小
貌古而癯旣幼失耕雲公十六從其伯氏賈游主計
於計書有所不能逹伯氏謾罵曰咄嗟而不學桑大
夫少若三歳善心計耶張翁媿憤取六書義強解之
遂能通已又習古文詩歌諸家言爲之亦遂彬彬矣
伯氏謂張翁可任闘智也者俾以槖裝千金游淮揚
爲盬鹽能窺予緩收以儉勤佐之轉徙游燕齊間累
訾至鉅萬歸而歎曰夫徙著而歸著於宗不爲廢著
乃讓其家諸兄而别起大第數百楹堂閣重復相屬
因丙舎爲義塾教子姓傍畞益闢桑麻竹樹之類鬱
如矣張翁訾起至傾郡城而顧有家約其子弟非恒
衣食弗衣食也稍具味滋饒即覆筭器其紈綺而加
餙者呼火火之曰是何所得破産物耶即子弟一逸
蹶輙袒令受杖且爲四戒以約束之是時有兵警當
城休寧令欲資張翁槖而以其身起家故重發言張
翁推千金城城曰是扞我槖者而我槖之靳耶令欲
以冠帶勞張翁張翁笑弗受也其最後奉例謁銓部
乃得太醫院吏目令以下皆奉牛酒交懽張翁屬鄉
飲推擇爲祭酒矣張翁性篤孝居恒念蚤背耕雲公
不逮養輙淚簌簌下所以事母黃百端冀得其懽母
没毁瘠逾禮有盗張翁金而自愧死者召其子慰之
益以金嘗誤才一鄉人謂可賈也予之數百金盡費
不讐張翁亦不問而鄉有凌張翁者客行說曰奈何
挾重而坐受人魚肉吾力能復之請訟之官張翁曰
吾不好復亦不任訟復故邑里豔張翁之富而安之
以萬曆之丁丑八月八日卒距其生弘治之乙丑六
月二日壽七十有三始配程孺人繼管孺人管孺人
生三子長濬娶於黃爲天朝女仲洙娶於吳爲萬善
女叔濓光禄寺署丞娶於黃爲豹女再娶於袁女二
一適太學生吳某一適黃策憲副某子皆管孺人出
也季曰洛爲按察司從事娶於黃爲秀才擬女側室
胡出也孫男女云云葬於某所吾聞之吳俗諱富以
避官侵牟然亦不善居富獨徽人不諱富其所致富
與居亦類有道者今讀張翁狀其趣時近智其寛報
近仁其讓著近禮其赴役近義豈所謂好行其德者
耶晩而以考終四丈夫子三能拓其業而叔氏用儒
顯是宜銘
銘曰以惠行蓄則無詬以禮禦侈則善後以文餙終
則不朽
鄉進士玉山張先生曁配全孺人合葬誌銘
當嘉靖中而崑山之雋有聲公車間者毋如吳先生
中英歸先生有光與張先生廷臣然張先生與吳先
生竟不第邑邑以死而歸先生老僅得一第亦竟以
拙宦邑邑死噫胡造物者予才而竟抑之也葢先生
娶於全有一子曰士瀹其才如先生而不遇過之當
其葬先生嘗手草事狀以請賢士大夫之誌銘而不
果旣全孺人没而士瀹亦以痛發病死矣爲士瀹之
二子曰進士棟曰諸生文柱旣以全孺人納先生窆
且十年而名成乃又奉士瀹所草先生狀而益以全
孺人狀而問誌銘於余余故與棟文柱善而夙知先
生故不辭按狀先生之先爲汴人建炎中以避虜南
徙至眀而有諸生旭者生新城令能能生博士注後
先以善政教聞注生刑部公鑾教授諸生有隱德是
生僉事公寛僉事公嘗一爲刑部郎奏最而封鑾如
其官故鑾得稱刑部公云僉事公娶於周而生先生
爲人鴛肩廣顙脩眉長凖凖上黒子隆起五歳從僉
事公令錢唐署驟災舎人子驚求先生不得乃自寢
抱印出僉事公異之俾見客拜起如成人已俾就外
傳握管受字即能辯點畫波拂嘗有沿司檄而覬以
下上者先生驟見之曰非真檄也問何所得之曰於
前檄篆得之僉事公旣驗而益大異先生曰兒任官
矣嘗有塾客要先生西湖而主具乃一吏者先生拂
衣起曰是將有居間設耶歸以語僉事公而頃之其
吏以侵牟藏緡見訐矣是時先生甫八歳旣歸自錢
唐受易於梁九萬氏屬文蔚然時全孺人之父曰全
翁以財雄里中嘗覸先生過門而奇之曰是嶽嶽者
誰氏子也問其父爲僉事公乃使人喻以指遂歸孺
人於先生尋按察公罷歸欲使先生攺授詩於浙東
鄭氏未浹旬而當御史試遂以詩報旣射義始意逆
之時御史爲蕭鳴鳳者冣嚴少可顧獨善先生遂補
博士弟子其又眀年且試而後御史以爭鹺利有所
望於僉事公僉事公憂曰得無以兒子餌郄耶乃援
例入太學而訾不能中程全孺人悉簮珥以佐訾自
是日夜戢身機杼間矣先生游太學而所爲時業當
祭酒湛原眀張常甫意凡三試悉冠其儕至戊子鄉
試遂中式學士張公潮激賞其文曰是當一日千里
矣然至會試輙不利而以文高同舎生有剽而取上
第者人或爲不平先生笑曰命亦可剽取耶彼且以
吾大人日而貽吾於是日侍僉事公於里社詩酒間
僉事公旣才先生先生益自砥礪以父子知已而僉
事公有文責輙屬先生先生具一草出輙成僉事公
聲久之僉事公病亟先生昏夜走求醫躬嘗湯藥旣
卒哀毁骨立將葬行求吉壤地敓於弟不行因痛自
責復别求得吉地先諸役負土石成墳葬而廬於墓
者三月而弟會有他厄念不敢徼先生力乃力爲救
解得免自是爲感動又嘗迎貱產之伯父使返著於
吳淞築室居之殁治墓隣僉事公曰魂魄庻相倚也
先生旣少而多疾其試應天亦以病疽幾殆而困公
車久不能無中鬱竟復病疽前是忽呼士瀹謂曰夜
夢偕而祖會官舎語不可了而多悲咽是何祥耶旣
寢病劇猶能爲七言詩二章感激用壯無兒女子態
亡何竟不起是時士瀹甫十八而全孺人痛先生甚
不即偕死然稍稍代爲政矣士瀹好讀書不能問家
而宗人有利其產者創賦訟以傾之時時頼孺人筴
以免最後轉徙金陵孺人且老尚能馭漿酒脯□絲
縷之費以寛士瀹於書而是時棟及文柱稍有識矣
孺人口授書成誦又爲課其筆札而誨之曰毋替而
祖武也而有祖不能葬有家不能歸是在而軰責哉
已又歷數其鄉戚宗黨曰是猶及而祖還徃者也是
下石而父者也已又曰夫下石者吾非欲報之欲使
汝知衡困也葢士瀹念欲携二子於邑試而難孺人
不欲行孺人固強之乃行行而孺人疾亟歸不及殮
矣士瀹所以悲而病且死也嗟夫張先生挾文行稱
至不得一第而又不獲下壽士瀹又過之矣然而棟
甫踰立而擢高魁所爲程式文傳於世文柱少於棟
而補諸生十試皆冠其取一第可芥拾也是何前者
之難而後者之易也王子曰余讀張生狀葢泫然焉
語云公侯之後必復其始張氏今乃有始矣夫以張
先生父子之才而不遇且至欲令人詰造物然以例
夫吳先生歸先生之後而寥寥者又當何如也先生
字元忠家玉山下因號玉山子又以其拙於世也别
號六拙居士生之日癸亥二月之五卒而爲乙巳十
二月十九日得年四十三有文集十六卷文待詔徴
眀序之全孺人生以壬戌四月十一日卒以丙寅十
二月廿一日得年六十有三有丈夫子一即士瀹補
太學生娶柴氏女一適吳詢孫男二長即棟娶於歸
文柱娶於朱女二適王庚周肇恒墓在崑邑九保藏
字圩之原
銘曰墓有梓而弗竟材以逮孫枝夫然後培峩其負
贔而虛其顏以俟乎將來猗歟休哉
眀封文林郎長樂縣知縣慕節蔣翁墓誌銘
葢蔣翁之始置其居也曰順節其最後曰慕節云蔣
翁之所不忘節則以母季孺人故而其父曰思靜公
思靜公之舉蔣翁僅三歳而棄之季孺人抱遺孤而
泣告伯氏曰所不即從地下者以此兒耳其幸全之
則伯氏之賜也伯氏惻然顧其媍譚曰善視娌母子
自是孺人依譚以居然素貧績絍所不及或日一炊
冬一薄絮撫蔣翁而問曰兒得無饑寒乎蔣翁強應
曰否中夜影煢煢相顧而泣被爲漬也蔣翁甫六歳
就外傳日記可數百言又工偶對自是夜分篝燈書
聲與杼相終始矣蔣翁之小長受經屬文漸有聲而
故眉州學正朱公晩而舉一女甚愛之難其偶見蔣
翁而器曰是孤乃壯可倚也俾入贅女是爲朱孺人
甫贅而朱公死於是朱孺人奉季孺人以養蔣翁稍
發舒得專意學問補邑弟子員每試輙高等邑令馮
君汝弼賢季孺人之節禮其廬旌異之而蔣翁之試
南畿則詘無何季孺人遘痢蔣翁廢寢食而日夜兢
兢醫藥間躬浣中裙牏厠者一月竟不起蔣翁慟幾
至滅性盡毁其槖敦葬事走故師陳中丞察而乞志
銘曰傷哉所以爲吾母者僅此耳以故更其順節之
署曰慕節而蔣翁所爲文義益工然其再試於南畿
復以疾不終事歸會朱孺人復卒蔣翁大歎咤曰命
矣時朱孺人舉丈夫子三咸玉立乃指架上編謂之
曰吾起孤童不能治家人產以貽若曹勉之是中可
家也於是邑大姓耳蔣翁名相率延爲塾師其長者
二子後先從蔣翁獨嚴課之俾抗法而季亦漸長俱
業成伯與仲遂同舉鄉薦其眀年伯復成進士蔣翁
乃快然曰吾蔣自汝州公起家良二千石且百年而
復其始吾可以謝博士弟子冠矣然蔣翁旣内傷不
及事思靜公毎伏臈懸遺像而飲泣已又痛季孺人
之節不及旌也居恒邑邑不懌曰傷哉吾所以爲吾
母者生順而没慕之已耳於是伯方肄事銓部上書
陳季孺人節下有司覆核當旌 詔許之蔣翁聞而
後喜可知也伯令長樂以卓異考封蔣翁如其官具
冠帶上之蔣翁曰吾無官業藉爾有官雖然尚不如
旌吾母孺人之快也一再御冠帶即篋之謂此何物
苦約束我自是出行必徒歩遇故所識即田叟市販
肅揖問勞苦微時有所窘侮輙忘之叩緩急不忍以
難報也其事伯父母不啻若父母曰微二尊人我何
以今日待其子益共慤而撫其孤孫成長捐先業畞
二十畀之俾食其入而代之賦季孺人之二姪有田
不售委蔣翁蔣翁度其窘且甚還之焚其劵葢其少
時嘗館江鄉有少婦目成者蔣翁黙念身何所自出
而輕棄之即宻徙去又嘗守醉客之遺金而還之其
冥行篤至如此郡國干旄候蔣翁多使人謝疾不恒
見見不一語及私然性獨喜客客至輙呼飲飲竟輙
卧任真推分廓如也又嘗習二蒼頭吳聲使佐酒暇
則選地於虞山昆湖間徜徉竟日猶以爲數出勞人
築半畞園於舎傍擥山之勝而亭之襍植卉竹手抱
甕汲灌不以風雨廢也蔣翁旣數喜爲宴會而其好
施又天性然又不問家人產絶居間饋謝路時時笑
彼守財虜何爲安得數千斛粟盈囷惟吾意所欲予
哉伯繇令高第當召顧入畱都爲刑部郎意蔣翁有
所嗛乃得好語云食味忌甘馳坂忌峻郎乃而久地
也蔣翁爲人脩眉聳肩狀若立鵠兩目炯炯徹逺歩
履便捷望之恒以爲且百歳蔣翁雅亦自負百歳也
而偶以勞谻傷積血腰腎間隱隱作痛藥之且愈矣
它醫雜投補劑両月遂中滿不能食是時伯方留省
而仲以試事大都未及侍當疾革家人環擁泣蔣翁
笑揮之曰去毋溷乃公苟死者有知吾以諸兒成立
報吾父母矣因誦論語數章曰聊以攝散亂耳又謂
毋作佛事世豈有净土吾前後念不接即净土也屈
指某日爲吾生歳衝且逝矣趣治木木美津津喜見
眉宇至期整衿危坐而逝始伯聞蔣翁病哭請於其
長以病告輕歸抵家則不及殮者僅一日耳蔣翁諱
世卿字嗣息其生以正德壬申閏五月二十八日卒
於萬曆丁丑正月二十三日享年六十有六有丈夫
子六曰以忠者即伯自刑部稍遷爲郎中娶於周封
孺人曰以化者即仲娶於徐次以行邑諸生娶於嚴
故贈孺人朱出也又次以載邑諸生娶於歸又次以
仁娶於施又次以遜娶於程諸孫十人孫女五人其
婚嫁具行狀中葬所在虞山南湖橋陳家澗之原惟
蔣之先有諱亢秀者在晉以下吳功食采邑常熟遂
世爲常熟人至元忠用判官九一而始徙城南居又
二世而爲岳以鄉舉仕有聲實所謂汝南公者也亡
何忽傍落又二世而蔣翁始以力學孝行開先刑部
君兄弟益廓大之蔣自是有聞哉夫刑部君之所具
狀雅而詳於季孺人之節而蔣翁之孝葢精乎其言
之也余憫其志意而許之誌且爲之銘
銘曰終始不能忘母孺人者其蔣翁也耶能顯母於
旌而榮蔣翁以封者爲郎中也耶蔣翁歸而報母曁
思靜公相與融融於大隧之中以相蔣氏于無窮
鄉進士張叔貽墓誌銘
予弟敬美過淮而遇吳司馬者謂曰前有二王後有
三張吳人哉嘻敬美歸而語予而張之季則以前一
歳逝矣所謂三張者伯起幼于叔貽也叔貽無子子
幼于之子仞幼于乃自爲傳而以仞來請曰是將葬
矣敢藉手吾子以不朽夫予徃來於三張者最久而
又最善其何忍辭叔貽諱燕翼其先世爲長洲人有
昶者嘗著人物志再傳而爲雲槎公冲雖以末起家
顧喜蓄圖籍古器有雋聲貳許太君生三子伯仲皆
玉立美秀叔貽生而貌微寢然特頴敏甚七歳聽歌
者按節而句之殊皦又能爲漁陽撾縱辯折客客無
敢抗十三工屬文尋受易於蔣大夫夢龍已又游其
伯仲間十七爲郡諸生二十一遂偕伯氏領鄉薦一
時才名籍傾吳中矣凡三試於春官三不利而其最
後司試者得其文而善之且見録用小不及格罷遂
以其眀年春感末疾寢劇至冬十一月卒得歳僅三
十三叔貽始游伯仲間習博士家言伯仲皆善詩則
亦善詩伯氏善書則亦善書而叔貽時時作猗蘭藂
篠恠石出其表也其爲人醖藉開敏善談笑多藝能
所治裝服器用人慕而倣之又能自度曲爲新聲去
家十餘武樊圃疏池雜藝花竹築精舎讀書其中佳
客相過從竟日夕不厭居恒慕說長卿之慢世季長
之逹生以阮公口不挂臧否爲善所恨多白眼耳與
客周旋毋論賤貧有所匃請立應而所簡脫多逹官
富家子自其兒時故文待詔徵仲業已器愛之而一
時諸名勝若徐紹卿文壽承休承彭孔嘉黃淳父周
公瑕何元朗錢叔寳咸屈年行而與友叔貽相與下
上甚快其家世旣多藏圖籍古器而叔貽又慕好之
又雅負鑒辨名畵法書敦彛鼒鼐印章酒鎗茶具之
類一一能指所從來當其嗜即廢著脫衣不顧也叔
貽外莊其伯仲而膚愛靡間其事許太君則務以色
養閨□之際熈熈如矣前卒之歳屬除而夢賈長沙
以鵩賦示之眀日謂人曰殆哉吾今者乃長沙筭也
旣疾革許太君勸之居内謝曰奈何令兒死婦人手
則又謝曰兒不能復共養母矣有二兄在母自苦目
遂瞑叔貽所爲古丈辭若干其著者疾世多市交作
掩關銘疾世多市毁作行已箴他托指類是叔貽娶
於徐生二女長適庠生湯一鳳次聘庠生徐篤孺其
葬也在伏龍山之新阡
銘曰葬者季耶忌汝者世耶奪汝者帝耶痛汝者伯
仲氏耶不朽汝者誌耶嘻其存者張與王俱二耶
封徴仕郎吏科給事中鳳岡湯公墓誌銘
始余爲郎時故雙梧湯先生用邑丞沿檄至都先生
不以余少而進之論文甚適也凡二十六年而余領
太僕先生之孫給事君用邑令高第入瑣闥不以余
憊復進之論文且旁及時政又甚適也已而知爲先
生之孫又得其父鳳岡公之爲人其博雅似先生而
易諒開濟世所舉而歸給事者則又公啓之葢踰歳
而公抱微病給事念之篤乞歸省亡何病良已於是
公(日夜)促給事還署毋戀戀老人方徤甘匕箸然給事
之還署不三月而公病復作且逝矣給事衘哀手事
狀而匍匐以葬告曰唯執事者以不肖之知而推其
前人而辱之志銘死且不朽以王父之知而惠其後
人而辱之志銘死且不朽夫余幸而獲稱友于公父
子也安能辭按狀湯之先世爲練川人凡徙於郡城
之碧鳳里者三世而爲雙梧先生諱珍以行誼文學
與文太史徴仲王太學履吉後先齊名娶於某是生
公公幼警敏甫就外傳即能讀其父書而工屬文嘗
感雷震作迅雷賦履吉讀而異之謂先生曰是兒尾
乃公胡迫也先生雖才公然念其多病不欲過程督
之而公益自勵於學諸子史百家言靡不成誦至所
謂漢文選則餔糟醊醨矣弱冠而補諸生小試輙能
甲大司馬永豐聶公御史大夫南充王公尤器之而
少司馬衡水楊公時爲學使者以公冠諸生俾受粲
弟子執易而請難者比比然公數奇其試於南都輙
不利而所受弟子多通顯者公乃歎曰吾家世易而
不一遇能不愧吾弟子顧謂給事詩亡而後春秋作
若庻幾籍此以進哉公自是杜門不復應試而給事
之業成迨其舉進士而公膺貢當上春官自顧笑曰
夫欲用我者而不及吾壯哉孺子也才可任也天其
佚我老矣公雖意給事才可任而猶竊少之其令進
賢而迎養瞿然徃曰吾欲以觀進賢令作何狀及郊
而郭而聆民聲入邑而詧吏色而喜可知也不踰月
歸曰無所爲迺公虞矣進賢令高第入給事首省公
又將其媍若孫徃曰吾欲以觀給事何狀給事迎拜
公謂曰骨鯁若自有之第爲縣官持衡大體夫揣摩
利便以就功竊望風旨以希納一切毛舉鷙擊以自
顯見非 天子所以用若意也給事拜受教公覩
其所請白封事而喜可知也不踰月復歸曰無所爲
迺公虞矣給事既留公不得復念母沈夫人無已而
公所抱微病有徴以故乞歸省歸而病良已乃大合
閭黨爲贐郡邑守令上牛酒相繼當是時公疾非盡
已欲以壯給事之行而俾無内顧憂以故與沈夫人
俱自強力匕箸給事信之爲小寛而亡幾公逝而沈
夫人繼之矣雖然給事業已棄身爲 國家有賴
天子仁聖得遂其私及公與沈夫人之别聲辨味而
一相與娯樂今又奚憾也公孝友敦朴自天性雙梧
先生嘗遘癘危甚公剪爪髪而祈於神請得以身代
先生竟愈季公貧不能家公剖家而事之曰吾敢靳
吾先人之敝廬也季父稍廢箸則爲贖以至殁而盡
分給其諸子少與方伯陳公子兼同師雅相慕陳公
窶至不能饔公舎而饔之已又饔少叅張君 念
其鰥也而以弟之子妻之居恒謂二君非庸人也公
居平嘿嘿不喜言人過失至得一言人倚以爲重若
管幼安王彦方者好田居不喜入公府旣以給事貴
封如其官而不時御章服幅巾白帢澹如也公諱脩
字彜省所居碧鳳里有岡曰高士故署其齋居曰鳳
岡學者因而稱之其殁以萬曆丁丑八月十三日距
其生正德丁卯九月二十三日沈夫人之後公殁也
葢月之四日其内則淑行語具皇甫先生子循誌中
有丈夫子三長即給事君聘尹三遷而至戸科左兩
娶皆蔣最後龔其先蔣贈孺人龔封如之次學尹娶
余俱沈夫人出也次任尹娶於張貳吳出也孫男六
其長一元娶顧學尹子也一龍娶諸生陸再閏女一
鳳娶鄉貢士張燕翼女一驥娶刑部郎錢順德女俱
邑諸生聘尹子也一松一栢未娶任尹子也孫女四
一字張█一字李時春餘未字曽孫男一尚幼曽孫
女二一未字一字趙檢討用賢孫卜臺山祖塋之次
余旣爲誌之而又銘之
銘曰以丞公父而給事君子七十一年充然若無憂
者耶竟其身績學勵行而不一讐耶其棲僻若投其
避喧若仇其跡無憂而中無忮求者耶於戱其長即
安於兹丘
東墅王翁墓誌銘
王翁諱廉字文義嘗卜墅於東山因自號東墅云其
先世爲鳳陽人諱復者以安陽總管歸 太祖積
功至某衞千戸有子義從 文皇起兵北平進指
揮使傳子斌斌子政調金鄉衞以捕冦功遷守兩浙
遂家焉子澤爲浙江都指揮僉事則翁之祖也澤生
埜爲支子不得襲而稱萃田處士有三子翁爲仲生
而頴敏讀書暁屬文已謝去曰書安能一一甲第酬
也顧所以用之耳乃稍渉獵子史家得益語即掲之
座右及爲親執稱說不休翁訾本下中強力展轉流
息以共奉處士公及母沈處士公好客倉卒而問翁
毋耻罍者母沈病翁蚤夜粥藥間不暇巾櫛且卒而
易戚咸至處士公老以無疾終翁猶恨其不及藥也
伏臘祭則俯伏涕涔淫沾地矣伯兄自楚歸而不其
槖曰愧久宦减仲產翁曰仲雖窶獨不能嬴尺布斗
粟乎奉之終其身以至賙棺殮甫踰強而有子俸成
進士爲豐城令翁數移書勉之曰令爲 天子愛
養小民足矣毋念吾吾必不食而官也旣令有循吏
聲顧以不能事上官罷翁微知其垂槖欣然安之翁
始有子貴而諸貴人父爲社湖山間翁時齒最卑而
角巾末坐稍與談諸老人人人自失也席非翁無懽
以至爲社中祭酒三紀如一日矣翁伉直不能藏善
惡齒舌間而實無它腸即受者不爲怨而益嚴重翁
諸所爲德非一其冣著者嘗置婢而知其適人呼其
夫併劵還之曰吾不忍折而嫓也居數載携其三子
來叩首堂下以拜賜翁既用壽考遇例有冠帶僅一
御之而已尋蔵諸笥曰非吾志也即郡大夫再致爲
鄉飲賓亦不赴翁生以弘治戊午三月二十四日卒
以萬曆丁丑六月二十五日春秋八十配徐繼配李
丈夫子四長即俸娶於陳次化凡再娶曰陳沈次伸
邑諸生待貢娶於邵皆徐出也佩舉鄉貢署太倉州
學正娶於沈季出也女二適諸生錢恒心德府引禮
樓夢賢皆沈出也諸孫十四嘉謨嘉猷俱邑諸生嘉
令嘉徴嘉賓嘉議嘉瑞嘉筵嘉禾嘉祥嘉遇嘉造嘉
祐嘉聞孫女四曾孫六紹登紹科紹元紹亨紹宜紹
貞曽孫女三佩之應禮部試也凡四而最後見賢於
司衡者且首薦而弗果吏部聞而善之令署吾州學
特銓聽試禮部翁之卒也豐城君將以十一月葬翁
于南天竺之原而以通政叅議梁公子琦狀來請志
銘而佩與伸墨而泣致辭唯先司馬之第進士也葢
偕豐城君云世貞甫舞象而道遇君及叅省浙西而
君相欵甚歡也幾若世矣又八年而從佩游而翁始
捐館舎余髪且種種而始稱小子以志其墓石不亦
希濶異聞哉是宜銘
銘曰隱其跡儒其言有子而賢是猶顯與晦之間孫
枝綿綿以奉天年南天竺之原松柏之卷然者翁之
所歸全也耶
故文學企齋郁君墓誌銘
君姓郁氏初名灝卿更爲灝已復爲灝卿字邃叔更
字景仲别號金齋其先自汴徙錢塘尋徙華亭幾二
百年而有諱敏者以善著里中稱之曰佛子生封主
事公桂桂五子長曰温州守山季曰青城君岷嘗舉
北畿試有聲竟坎壈塲屋中青城君娶於黃無子置
貳陸生君與某君生甫髫而喪母黃哭踊若成人矣
尋就師塾受尚書及諸子史皆成誦十五補邑諸生
當是時青城君方以顯屬君幾得息已游而其又眀
年君生母陸卒眀年青城君繼卒君旣連遘二喪日
痛毁幾殆而又素弱不習生事里中子業少君而攩
□之君務爲温恭鮮仵而其持門戸御臧獲斬斬有
條業不旁落君之媍張又能佐以儉勤歳致息營葬
已推其羡衣食其弟若女弟爲畢嫁娶弟旣娶即析
箸君度不可已則司其緩急而濟之弟感悟益莊事
君而所嫁女弟於孫者寡有一子一女久之病卒視
不可含君撫而哭曰豈其有遺憾於孤女子耶非我
孰任之乃瞑君爲旦夕賙視其孤悉成立有室家而
君旣痛其二母後先背不及養所以待母黃之兄旬
及其二子厚甚伏臘問遺不絶母陸之父壁與其媪
居貧不給君除舎迎養至殁而葬之又卹其子某某
君於族兄弟行卑然至於訂是非筴利害得君一言
以爲决若蓍龜或恠曰此豈其郁氏老耶已而察君
之篤行誼急人先已不寢爲然諾乃益見推重君遂
自喜負侠聲而其黠者陽露困以干君君無不響應
甚或不能跡其子錢處以是產漸挫而其試有司亦
數不利會有子承彬亦十五補諸生數獲儁君乃歎
曰吾去諸生歸耳且吾安能與兒子軰屑屑競囁嚅
也乃上書得諸生服以免久之承彬應鄉試甫試而
君卧病卒距其生 年僅四十有
一耳有丈夫子二長即承彬爲文有奇氣娶於楊生
子炳祖次承楙聘於曹女二長適陸之麒次許聘顧
伯麟君之殁不能具棺殮其友沈生推己棺而其弟
爲調殮具始給於是承彬輟試奔而大慟殞絶者數
乃曰孤所欲自力而償吾父志者已矣疾無所視湯
藥而殁無所視含也如終天何則又曰庻幾夫藉長
者一言以不朽於是手君之行而謁陸京兆先生次
之乞余銘其墓余之舉於鄉與青城君俱以癸卯有
南北分誼第不識青城君與君而夙與承彬善一當
銘聞之鄉人君不好游俗客若詞人酒徒黃冠羽衣
日夜過從毋間每一浮大白數日不醉醉即曼聲長
歌清嘯或談說經史纚纚若懸河貫珠噫此天下所
以譏余者而余不能悔顧獨欲得斯人而與之而亦
已矣二宜銘
銘曰若業將有成而卒無成以死其無成者類若父
而有成者庻幾待君之子其即安於此顯於此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終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一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誌銘
承事郎温州府推官王眀得墓誌銘
萬曆之丁丑冬十二月而吾從孫綬等乃始克舉其
父温州司理眀得之葬也距其没八閱歳矣而猶淺
土也嗚呼傷哉貧也綬等乃又以其從兄刑部郎周
紹狀來請銘余亟讀而涕亟下而弗能妝也嗚呼傷
哉其不遇也狀之畧曰眀得之諱一誠初字學程最
後更今字先世即丘貞子覽傅始興文獻公導爲江
左始至宋而節度衙推仁鎬徙分水而孫司諫公縉
乃大之爲浙始又數傳而古川公夢聲爲崑山學正
爲吳始已割崑山之支地爲太倉州遂爲太倉人世
世以儒業顯而先大王父封司馬公誥輅有二子其
長曰工部郎中諱僑有五子其仲曰鄉進士諱悌有
一子曰廣東提學副使諱世芳則眀得考也娶故少
保毛文簡公澄女副使居官以廉介伉直聞天下有
所不合即投劾歸旣老而其守不衰學者尊之曰頥
齋先生有七子而眀得其仲也生敏慧受書輙誦旣
長爲邑諸生娶於魏氏故太常卿恭簡公校女先生
之庭訓嚴諸子毋敢以燕惰見而恭簡公方講道東
南爲學士模楷眀得所得於内外父深而其爲人温
恭退然長者自其稱諸生以至入太學其儕偶狎之
即不令以屬文進也眀得亦務自晦驟即之不知其
爲能屬文人也然所撰擬於試目亡不備而伊吾聲
至丙夜弗休矣當是時魏孺人以悼謹閒閫則毋貴
色加於妯娌間而其槖亦少足以資眀得讀旣先生
棄諸子而魏孺人亦殁眀得乃稍稍有家任家亦旁
落困内外共而曹偶益狎之沃以酒則酒與陸愽樗
蒲則亦陸博樗蒲而讀書益不廢至嘉靖戊午始舉
應天試年四十五矣試卷出而人傳誦之即素狎者
亦爲吐舌曰夫夫也而可皮相哉然至試禮部復不
利乙丑始中式屬當入對策而心怦怦然疾忽作竟
告歸歸亡何而繼母丘夫人捐舘眀得獲治喪葬人
謂爲孝感云隆慶之戊辰始克廷對隷政吏部復移
疾歸稍自放山水間凡二歳而謁選得温州府推官
抵家疾大作遂卒距其生甲戌葢五十有七歳也眀
得性温良樂易自其顯而益務爲恭謹靡所不掩覆
不留過牙頰間即故激之而不得惡聲所與雖卑賤
稚齒而無敖色旣稍貴於州邑不能謝絶一切居閒
然其大指務以脫人厄游揚才能不屑屑責讐也族
屬多大父行雖齒卑於眀得者徐行唯應惟恐其不
懌里人蕩其宗子眀得少敕之即前突眀得幾殆州
聞而執之困以三木眀得促駕爲解曰非意也使釋
去而後已尤篤於族有箠臧獲至斃者行刃爲俠者
皆宛轉脫其死所好唯書籍卒有倭警畢力齎以自
隨而棄其他裝弗顧所居間旣不盡讐而又喜客有
少讐隨手付酒家以故殁而不能棺殮調也當毛孺
人之配眀得有子一太學生綬娶於金爲 丞
君女女二適太學生凌玄祐鄉進士曹繩武毛孺人
葢不及眀得之舉於鄉也繼娶馬氏其所以相夫治
生畧相倣有子二郡諸生紈娶於俞繢娶於毛女一
適太學生朱某而卒葢不及眀得之舉於禮部也最
後娶劉氏無出余因稍穩括郎周紹之語而序之旣
而歎曰天乎所不遇者寧獨眀得哉自吾工部公爲
循吏後先二十七年而不能脫郎署貢士公僅成名
而夭副使公所操樹豈膚立者伍一自免而不再收
也乃刑部坐蜚語謫亡問識不識知其枉矣以我工
部公之有隱澤而爲其後者若晦若顯幾五世而不
遂大振何也眀得之爲長者甚矣而不獲一登下壽
彼其裋褐一太學隃二十年而始薦於鄉又六年而
始薦禮部又三年而成進士爲選人者二年甫得官
而奪之夫旣終奪之而又稍予之何也嗚呼是不可
測者而非天乎哉眀得嘗游於 而善之顧其
田曰即不諱以葬我於是其田主爲金丞而以綬故
割其旁畞而樹之栢州大夫張君故與同進士舉乃
謀於繩武而資其甓聖始永眀得於居而魏馬二孺
人之兆祔焉所云八年而猶淺土傷其貧者以此
銘曰以而二媍寧兮相而存者俾繩繩兮
從兄翰林院四夷館譯字冠帶官玉泉先生墓
誌銘
吾王父司馬公有二子其長曰布政司都事靜菴公
妻龔孺人亦有二子司馬公滿三載最當予一子官
而都事之長子詹簿君應之矣龔孺人旣念其少子
不獲霑稍稍捐槖以子兄而都事公復爲擇配而得
故太保顧文康公女孫以是用訾補國子上舎已又
用諳夷書入翰林四夷館是時文康公爲相而館生
選格高可歩武兩制而兄顧傾槖中裝從諸少年游
故事諸生當習夷書兄獨不喜習夷書其補兩制法
以隷兄又不喜習今隷而習行草習行草又自喜眉
山體而不能工以故卒無所成而數請休沐還里旣
文康公殁而功名益偃蹇都事公與龔孺人後先見
背産益旁落而兄益跅跎不復問家人生事其爲館
諸生久次得食廪亦有冠服而以休沐過期不見收
兄亦嚙部符而棄之兄於奕入能品諸象戱雙陸之
技亦精而以從諸少年游輙爲所嬲日勝日負至盡
廢箸而賤買陂田其種稻養魚畧法陶朱家言而又
數不登邑責逋急用是大困兄於諸伯季間最爲坦
易不事邊幅即毋論所取予必中節而不居薄其接
見毋論賢否退而未嘗不稱兄爲長者晩節恒邑邑
不得意間有所假貸或責宿劵得少羡輙付酒家不
則諸少年復跡之矣竟以萬曆之丁丑閠八月
日病噎卒距其生正德己卯得年五十有九始娶顧
所謂文康公女孫者亡何卒生子一龍娶周氏孫二
人某某女適某某繼娶伍生子一瑞一 女某某顧
之卒也兄以狀乞先御史大夫誌銘葢是時有兵事
屬世貞草而授之矣而竟未葬也卒三十有三年而
兄卒兄卒之三月而一龍等始舉其柩而祔兄葬於
楊林塘之南顧之不獲蚤葬者兄志也兄之獲與顧
蚤葬者季世望與余兄弟志也顧有媍德生卒具先
誌銘中葬與兄合而不廢先志銘者其草自世貞而
先大夫命而授之兄故也兄名世業字居美别號玉
泉一龍請而爲志若銘
銘曰有官而棄之有家而廢之戢身而二尊人之魄
是依(去聲)猶曰遺子孫以安而還不盡之巧於天地
徴仕郎都司都事平湖陳君暨配韓孺人合葬
誌銘
誌曰陳之先著於長洲之大姚至中丞公璚而貴稱
名臣成弘間封其祖子富父孟善俱大官先生兄弟
凡三人而叔曰福寧州同知釴釴生太學生洹洹有
五子君其四也生而秀頴旣長偉姿貌胡髯便腹望
而知其爲鉅人長者居平恂恂恭謹即驟得非意凌
而益自敕爲恭謹不廢所居里尚紛麗君獨不少染
指杜門讀書量腹取給以故其書成而自邑庠諸生
進補上舎至用訾得都指揮使司都事待次以殁而
其家始甚儉亦以累積致訾高有官秩君雖用節嗇
起家顧其於宗戚吉凶禮不廢以故其殁也人咸惜
孺人而賢余同年鄉貢進士詩女弟也旣嫁
亡何而斥裝以佐君曰生相薄不堪重珥何請得爲
田宅費君恃以益寛孺人雖自力操家秉而肅然無
厲聲其旣饒而居妯娌家無盈色人謂君固工治生
然亦有内助焉一子曰文黙君殁而不勝痛後十八
日暴得疾卒其又二年而韓孺人以痛君及文黙積
疾亦卒文黙之子曰允坊者擬於萬曆之戊寅二月
廿四日合葬君與孺人於 之原而文黙從焉禮
也君諱扶字子茂别號平湖生於正德癸酉卒於萬
曆乙亥得壽六十三孺人與君生同年而壽加二文
黙娶於史爲蘭溪丞□女生僅四十六年耳允坊娶
於王爲憲副公天爵女女孫二適諸生徐士廉王爾
恒曾孫男元鎮聘行人王養醇女一未聘葢婦史之
母爲吾姑而爾恒則吾從孫刑部郎周紹子也故不
辭允坊請而爲之誌文黙亦補國子丄舎恭謹有父
風其死孝也於法得附書
銘曰嗟哉陳君逝而子繼之其儷又繼之孝耶義耶
生者何以堪而逝者能無慊志耶噫
奉直大夫高郵州守松宇劉君墓誌銘
劉之先自汴著也當宋建炎而太醫令琰扈隆祐太
后渡江遂家吉之萬安世世受儒而其醫亦不廢十
餘傳而中憲公曦者起進士至同知都轉運鹽使司
事傳子碩祖景臨以至奉政公一春俱不仕奉政公
固有隱德然不能無少摡於中近四十始舉君君生
而風神清茂警頴異常兒稍長日誦書數百千言奉
政公恒自詫吾今不虞畊哉指謂君此吾膴產也君
自是益感奮與其仲氏桂林君峴相切劘坐卧一小
樓不復下爲邑諸生可六歳而李太僕舜臣來視學
政試公以爲第一而廪之其又三歳而徐少師階來
試如李公二公皆以藻鏡重者於是君名驟起毎小
試與邑之劉司空慤進士汝鎰相甲乙遂同舉於鄉
所謂三劉者也然君自是赴禮部試輙北而仲氏與
叔氏今同守君崑復偕舉於鄉君自是不專爲公車
業益講求理性與經世之術遣其二弟入南雍依故
祭酒程先生文德游而身徃來鄒先生守益歐陽先
生德所二先生咸器之謂口耳不足盡君君學成而
試竟齟齬凡五上乃謁吏部選人謂君尚壯不待耶
君歎曰二尊人老矣奈何尚以耕虞之且夫有志者
不問格庻幾將及吾壯而用也遂得泗州守泗故御
史駐節地艱冗蝟集君孳孳求民隱精出納吏不得
夤縁爲奸歳時周行陵寢唯謹御史選兩有所委鹺
務而才之以其狀聞君念泗民苦莫重於孳乳馬議
欲有所裁省甫具疏而奉政公訃至矣州人遮道哭
挽力喻之乃得發君之持奉政公喪以孝聞服除補
磁州磁孔道也其衝谻數倍於泗君務程已爲約其
供張餉遺率十减六七而造請送迎毋廢寒暑客與
民交賢之臺史監司有疑讞輙以屬君立剖君度有
羡庾首飭學宫新講堂費一不割之民暇則延禮諸
生論經校藝褒衣甚都以逮二屬邑其名士亡不經
指授者磁大治當是時治河曾中丞鈞廵按霍御史
冀疏薦於朝滿考上最予告階奉直大夫加恩父母
如之業且遷而母胡宜人計復至矣州人復遮道哭
留君不得則相率立祠小像春秋饗燕不絶仍勒石
紀之服除補高郵高郵雅負沃名而中軍興久且困
君一切用所以治磁者其民之愛之亦如磁而漸鮮
賓客聲 景王適之國所從中貴人官属過州意不
能無望君而竟發不能吐一語君爲民約束調租賦
事從寛顧恒先期辦廵撫何中丞遷業薦之矣而有
御史論劾文選郎者謂君以鄉故私之由初選得沃
州君實非初選也聞之歎曰是尚可留乎會有廵江
何御史檄取其贖鍰千金君擲其牒於地御史恚以
飛語中君罷歸君歸州人所以哭留如磁泗時嘗有
所寛獄而其人出者夜馳百金舟次曰亡以報我父
君艴然却之曰比者奪吾宫非能奪吾志也今子乃
狙視我何也君後先典三州咸著士民思而磁於去
後尤甚其最後謁吏部選磁之訅問者踵相屬也或
戯謂君鄭當時千里不齎粮得無類是耶君正色曰
不榖終不敢以一篚累磁人叔氏之赴計偕道磁也
父老麕集問我公無恙相率而道君之政與别狀涕
猶涔涔下也君乃絶口不言治磁事強問之則曰吾
知不擾而已里居以讀書課子孫爲日朔望冠帶拱
立家廟廡俟子姓集禮畢而進之誨以生人大倫稍
及閭里前輩行實可勸懲者遇祀事必戒肅如也卒
事而餕之怡怡如也君於親友自慶弔外少所過從
雖郡邑守令一報謁而已劉君某者名今也數有效
於君不得舉鄉飲以大賓請亦不得悵然曰豈其俗
吏我乎顧心敬之而郡守周君某素重君強而後一
見歎曰劉大夫賢者不易測也又有袁守株者君嘗
識之而家又鄰高郵以高郵人吏故脩剌謁君君以
他徃辭人或謂是不嘗與守面耶公曰見袁公可見
守則不可吾懼以他守生厚薄也袁公頗亦以望君
君不爲動君三爲州牧且久人或以疑其槖及殁而
發之若洗顧其好施予周人之急先於己宗戚閭右
時時有所濡潤尤其俗所難者君晩而益好學與所
厚同志月開講於雲興舘旣得疾猶亹亹以不得終
事斯道爲恨疾且華手署喪儀飭中外諸殮葬務從
約毋令少有加於先奉政公太宜人令我愧見地下
君諱峻字仰伯初號仰菴後更曰松宇其卒以萬曆
甲戌距其生正德己巳春秋六十有六娶王氏封宜
人郴州判官魯伯女舉子一發邑諸生娶郭氏少司
冦持平女女二一適太學生羅衣側室蕭舉子一登
邑學増廣生娶於郭繼廖女一適王之誥孫男三季
宿季宰季竹孫女一未字君於書無所不窺皆自抄
録累千卷詩歌雄偉爽朗能疾書書復逸勁所著有
日格子泗志備遺續家譜高郵未成志俱藏於家王
子曰余葢與叔氏善云其丞而績於吾郡也尤耳之
也其權吾州守而績也所親睹矣吏民謳謡之則曰
吾伯氏大夫教也已而悚然曰微伯氏吾安能及此
也已又手一編謁余而泣曰此所草伯氏状也今將
菆塗日幾卜矣子幸爲我志而銘之幽夫余烏能已
於志也夫劉君自田間起以一書生更三綬所至有
赫赫聲去而人思之若一日也不賢而能之乎三爲
守三薦而不報中一飛語而歸澹然無幾微見顔色
不可謂不賢也君兄弟三人鼎立嘉萬間以循吏稱
而瑞自君發之是宜銘
銘曰仕不逹而三州之綬何纍纍報不極而二親之
綸何猗猗名不稱而磁有祠志不究而爲之門者仲
兮叔兮幽宫之鬱芊其歸於斯而永於斯
眀故承事郎山東承宣布政使司都事靜菴王
公墓誌銘
嗚呼吾安忍志吾伯父墓也始伯父之弃諸孤而其
孤以葬告吾先君子泣而許爲之志銘它日泫然謂
世貞曰諸筆研之役以勤汝此獨不勤汝汝伯父非
我莫悉也葢未幾而有薊門之禍不成諾矣而諸孤
之中伯氏隘意不欲籍手他人文以重逝者仲與叔
酒人耳葢伯父之卽土者二十有七年而隧中之石
未有述也會伯仲叔皆病卒獨少子世望在而世貞
業已倦謝筆研間語及之而歎望乃大悟哭曰今不
及兄世而使我父小有聞於後又安望它人哉謀與
曹□昌先屬狀草以請世貞則又歎曰吾先汝而事
伯父者五年而先君子憂其未悉也子豈能加我而
况曹氏子也雖然姑相與交貭焉王之稱瑯琊自漢
而迨晉爲太僕卿元公祥貞子覽貞子之嫡孫曰承
相始興文獻公導始渡江而宋初有軍事衙推仁鎬
者仕錢氏居浙之分水至司諌公縉而以族著數傳
爲古川公夢聲嘗爲制置機宜文字薄元德不肯出
而行省強辟之署崑山儒學正事曰吾以升斗隱也
葢享上壽而後卒於是分水爲崑山古川公有三子
其中子絶而少子某最能世其家五傳而爲封贈少
司馬公輅贈公三子而少者爲司馬公諱倬則公之
皇考也崑山割而太倉最後爲太倉人而司馬公始
娶陳淑人而夭繼娶復陳以司馬公御史最贈孺人
寔生公公性内辨了而貌示椎廓落有大志讀書好
渉獵獨不肯齷齪經生業司馬公故任之曰亦自足
生活也公年十五六時陳孺人已捐館旣服除娶龔
孺人而質菴公始續於陳來稱母是曰陳淑人僅長
於公一歳公率龔孺人旦夕脩子媍禮甚恭陳淑人
後舉一子一女子即吾先君子公撫而愛之不啻如
其子以故吾先君子莊事公如從父雖貴不小倦也
司馬公旣逺宦不復能問家悉以家委公公課率蒼
頭多假貸陂田值巧穫能以時消息之節縮爲盈傍
畞益拓司馬公有二兄曰郎中公處士公素友愛而
念亦以宦故不獲侍昕夕公體其意所以奉侍之務
得其懽郎中公晩節性益躁卞小違色則立所携卭
詬笞不已而嗜鷄炙公未嘗不儲以待之毎脩詞宛
曲甚和猶不能無抵牾已鷄炙進則卭投於地矣處
士公纎嗇治生其資公緩急不敢以不繼告時巴蜀
方困大盗勢張甚 天子命大帥發諸道兵討之
而司馬公以佐使當規調轉餉公念司馬公老单騎
馳省因留佐擘畫甚能得其意久謂公車欲耳矣爲
我治莵裘公歸乃築甲第海上之故里壯麗甚司馬
公初見而駭之旣而曰吾忘朂之故雖然渠材故不
任小司馬公之以老請也念族指衆欲割田千畞以
贍而難其爲公槖也公嚮應不少恡司馬公爲先君
子别起第公從傍請曰弟貴當不减大人異日毋使
有所加也司馬公旣以壽考終公哀毁如禮已馳之
京上疏得請祭葬已復乞狀於毛文簡公碑於王文
恪公志於喬莊簡公而後曰庻幾有以慰地下其以
例入太學無幾而有司馬公三歳績當攺胄子公推
以與伯氏世德旣滿歳當爲吏部選人少保顧文康
公其姻也迎謂公曰公乃肯幸來即吾力薄尚能分
燕中一席地以佇公謝曰此兒子事耳爰居不足當
鍾鼓饗遂受山東之布政司都事以歸公故豪有園
林聲色之奉至是益發舒於居第後種竹萬餘竿長
松半之它奇卉異木復半之築山鑿池列峙洞庭錦
川斧劈諸峯間以亭榭橋道宛轉嚮背怳若有神呌
窱深靚非復人境春時游者舄屨相囓衫珥狼籍公
盛帷張張樂合宴臨觀之則咋指歎咤以公非仙則
神不然者豈十萬戸侯裔耶而先君子自御史超爲
中丞至御史大夫世貞復成進士諸來宦吾地者以
一得見公爲幸公第使人謝老病不任酬酢間迫之
見茗飲寒暄道故小及民瘼而已一切不以私薦直
指使者鄧君下州牧欲羅致公公卒謝不可鄧君歎
服遺書先君子謂公家長公何必减驃騎也先君子
後先杖鉞皆有兵事公至月朔則必具衣冠以筳篿
卜而得吉繇則喜曰是且大揵大揵當進封趣客出
巨觴觴之俾醉而後已公長身挺勁骨□□立噉魚
肉糗餌甘果兼數人而性絶不食酒至其宴客奏伎
爲新聲按節促拍即丙夜弗告疲嘗以夏日風芙蓉
池絃管間笑謂世貞曰和栢梁者方襲綺玉而揮汗
具草得如老夫否耶又曰人生寄耳何乃溪刻自苦
爲公自少至老無一日不樂最後家中倭燬於火者
十之五公僅以身免旣冦退方履行煨燼間人意公
且不堪公指其腹謂人曰乃公無恙乎又曰山石無
恙乎俱應曰如公語曰然則我胡爲弗樂也促具酒
奏伎如初葢公卒而事漸變矣公爲人寛然長者不
爲慷慨俠烈可喜狀而樂施予赴人之急客或以假
匃告即槖中無一金亦宛轉應之旣以推田贍貧族
而身仍司其出納垂五十年嘗有别業崑之七保爲
出奇居間得下徭則所費不可訾數人謂公業不過
十之一何役役爲它人勞苦公曰惡何言也彼皆與
吾子孫比畛而居吾欲獨寛更易耳吾乃不忍獨寬
其人至今頌之公所爲德非一其御臧獲尤有恩不
得已行擿罰徃徃從衣上過伯氏負才氣不恒嘗上
書論倭事弃其官公心惜之且恨曰皇考辛勤四十
年以博一官與汝何弁髦之也仲氏尤跅弛多狎游
敗其産叔齪齪下中公未嘗不知之也見輙煦煦問
寒暖勞賜酒炙意不欲以義奪恩獨世望時依止膝
前有所慰奉爲得其意至析產伯仲舎十之八而叔
與季不能當其二伯仲者龔孺人出也其析在龔捐
館後人尤以爲難而今能拓公業者僅世望耳公居
恒舌吟若不可了而至談論司馬公宦游事傍及天
文地理兵法人相一切形家言衮衮若懸河立語過
宵分不移足晩嵗猶御内上下山坂若飛以爲不百
歳不止而竟病噎且易簀唯謂吾不及見吾弟之解
節鉞而逍遥臺省以爲恨公之卒以嘉靖己未 月
日距其生成化壬寅 月 日享壽七十有
八元配即龔孺人前公五年卒卒而先君子銘之所
謂勤汝者世貞草也子世德仕止南京詹事府主簿
娶於虞生子尭佐太學生世業授四夷舘譯字生有
冠帶娶於顧生子一龍繼娶某伍生一 一 一
世聞貳朱出也州博士弟子娶於劉生子士 士良
士方世望貳陸出也授太醫院吏目娶於陶邇始舉
一子未名諸曾孫若干尭佐無子以一龍之子榖爲
子女三適太學生周允元布政司都事金允治鴻臚
寺序班李三綱晉驤吳議葬地在麋塲涇之右方其
期則卒之眀年某月某日也吾王氏昔之盛於江左
其冠帶衣履徧海内今乃復庻幾焉然世世爲長者
不替其長者尤推公而其後不能大顯以爲未甚售
第尚繩繩未艾也雖然跡公之所奉享覯際亦可微
德矣公諱愔字民服初號西菴未幾更靜菴世貞敬
志而銘之而季觀察君者父行也俾之填公與世諱
銘曰貴何必儋珪爵以九卿父而九卿弟差爲踰於
己富何必傾都邑以饒樂始而饒樂終庻幾隃於素
封名何必著青史以州里耳而州里口亦足以稱不
朽七十八載備際倫常殁而愈光不腆之辭更百千
年瑯琊西阡
夔州府經歷贈承德郎工部都水司主事夢澤
馬君曁配王安人合葬志銘
馬君之自太學爲吏部選人也其年葢尚壯而故事
選人之以次得官者其官不勝人衆非三十年不可
即從募萬里外乃前得而它選人業畏逺少應者君
獨奮曰不及吾壯而效此犬馬異日筋力且盡而僕
僕道路視人眉眼哉且夫人死即歩武死耳豈必盡
萬里外於是得雲南之永昌府照磨君廼携其婦王
安人臧獲各十指破箐險披瘴霧車耳裘鶉而無倦
色至則滌掌奉事上官憐之且偵其才數有所委使
君益恂恂共其職土酋岑萬者殺人檄君就訉萬窘
甚使人行百金居間君却之曰吾知有三尺而已百
金何物足溷我竟論抵萬死時 上方急西南諸井
寳石郡以君司採人爲之津嚥曰是奚難陸大夫槖
君益自勵後先所採直數萬金槖中不名一寳以故
佐永昌幕垂九年積旌牘至十餘亡不以潔廉稱者
始遷蜀之夔州府經歷君所以佐夔益精夔瀕江故
多盗而會歳侵益狎之太守張君欲一切用重以屬
君君辭曰此曹皆府君赤子以不勝衣食計謬誤至
此唯憐而寛之張守攺客曰吾不知而之爲長者乃
爾會巫山縣闕令遂下君攝以清净爲政其人愛而
謳祝之尋從張守上計京師守署君治狀第一而坐
故永昌時有罷倅者疑其端出君中以蜚語遂奪職
君歎曰格故爲之且天也而寧此罷倅也居恒謂人
吾宦故不逹然足跡幾天下半所經覩毋過楚夢者
汩日齊月黏天無壁令人不作齷齪想因自署其室
曰夢澤以見志云君爲人倜儻負氣誼嘗舎舎沈鉉
而鉉卒死城外屍亡入城或謂法不得入城且舎而
舎屍不利君曰鉉吾故人也爲匿而殯之少不能當
父意所析箸半於其弟產而絶口不之及髫時爲文
輙奇已而奇益甚試輒不利其不憚卑官逺道者故
自負才欲一見之非苟而已也父曰邵武公淮與君
宦資等而亦不逹嗟乎格之不足以盡君父子也君
固言之且歎之矣王安人者予從姊也父曰慎齋翁
家故饒任俠有聲伎禽鳥之好而安人獨以侻素稱
其事尊章孝御下詳諸所儲漿炙酏糒以食客之賢
者不待君咄嗟客或不稱則不盡爾君晩頗好詩酒
及斥置書畵古尊彛之屬又不能守而時廢之以故
槖益空安人與異尚能自強爲儉勤箸不遂廢君有
三子仲則今工部郎玉麟媺而文蚤舉應天試君以
故愈自寛及玉麟成進士三月而君捐館矣服除玉
麟補今官奉王安人養濟上官舎中安人猶蚤起手
□纑玉麟請曰大人罷休矣兒幸不至乏升斗胡自
苦爲安人曰吾固自安之且爾不聞公父文伯母訓
耶亡何屬疾卒君諱龍光字某以正德乙亥生卒以
萬曆丁丑享年六十有三安人生以正德丁丑卒以
萬曆壬午享年六十有六三子曰玉珂娶於趙次即
玉麟娶於顧封安人次玉纓娶於沈女一適朱鈛孫
男四天馭郡諸生娶王天駟聘朱天驥聘吳皆玉麟
出而長天寵聘趙玉珂出女七人葬在某所其狀則
自玉麟草而前進士許先生承周潤色之者也世貞
以戚故誼不容辭爲銓其世次而銘之曰
馬之先爲司馬氏至球而顯于吳越以中丞行鎮遏
使家於崑山遥遥華裔迨宋而友直迺著孝義去司
而馬將無章蔡避徙於長洲洪永之際最起三老抗
顏大帥挾以自從是匡是毘歷望杲綬邵武始仕君
復繼之清白不墜滇海峽江霜皦冰厲太和所滙錫
以喆嫓毓而曰琛乃爲國瑞譬之梓漆是栽是培者
三世而後成鄧林可材且庇嗟嗟爲馬之後者毋忘
厥自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一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承事郎靈壁縣令具君暨元配屠孺人繼配陳
孺人合塟誌銘
徃余領具典部而呉君以鄉進士待次公車而有株
累逮得白然余不知呉君而間從諸進士中覩有白
晳羙髯能爲容者意其具君而異之君於舉子業有
名然竟不苐謁選得鳯陽之靈壁令而余解鄖節歸
里君以書近千言自通偶過余弟懋說之君盖與懋
同舉應天試者也於是君之同舉者復得今閣老王
先生元馭相與稱君之行誼政術甚詳而君復以泗
濵之浮玉來贄而請曰不腆王父之業以累長者余
時心諾之恠具不以狀來而亡何報君死矣君死以
萬曆壬午至甲申而其子世皥等始能塟君而持叔
父兵部郎中仕詮之狀求誌其墓曰即先君子所以
不朽王父意也余憐而許之而君之先喪其元配屠
孺人繼喪陳孺人至是皆祔而各以其狀來於法得
附誌君之爲呉家呉興之射村世世稱著姓有高貲
而至君之大王父曰璋者以好行義聞郡中有两子
皆貴得贈至光禄寺丞其一子則零陵令龍君之王
父所欲請余計不朽者也零陵公有二子長曰太學
生期次曰贈駕部員外郎前布政司理問徴太學公
無子而駕部公壯而亦未有子其婦顧冝人爲置貳
干而遂舉君於是顧冝人連舉郎中兄弟兄三人乆
之太學卒而君以零陵公之命出爲後時甫束髪而
哀易相劑如成人零陵公竒之稍稍試以家政甚明
了已乃悉僮奴千餘指畀之君正色授約東而抶其
肆者遂斬斬矣君少而頴異爲文立就十四偕郎中
兄弟補郡諸生明年以例游太學歸始室屠孺人孺
人名家子其父胄子君材君而女之且爲具装槖甚
厚君得籍以爲俠里中而羙姿容出入車服甚都屠
孺人時時諷君曰士當如是已耶而會君盛襟裾而
謁郡縣守令守令弗爲禮乃自恨歎曰使吾泊沒訾
郎者有如日歸而閉戸讀書自課以程式業不夜分
不止而屠孺人卒擇繼而得陳司理君應奎女是時
甫十六也太學雖殁故未與駕部公析著而上有零
陵公亡何駕部公自理問卒而君於法不得顧其私
而持喪乃仰天哭曰柰何使我無父也袒括致毁於
殯所而微脩其色以朝所後母施孺人尋托疾不入
試畢三年而後除喪施孺人性嚴忌君所以解之百
方陳孺人復能爲委曲以祗若嫡母顧生母二凢君
所事三母陳孺人所事三姑皆能得其懽心而不見
跡於是零陵公老矣郎中君之與仲氏數數試有司
異等得公心而君浮沈太學中亡所見當秋試君獨
衰然應天捷至零陵公大愉快曰此非意所及果爾
諸孫當復有鼎起者君入南宫試不苐而零陵公夀
考終君當承重竭力而治喪事以孝聞旣除服乃大
爲古文辭與諸仲季相倡和扁其園曰春草族有不
肖千盗祖塋地事發衆白之官迫則雉經死家以君
之倡言之也興大獄幾叵測所謂呉興逮者也君既
工古文辭漸薄程式業以爲不足當我而時時雜古
謂出之故數見詘最後郎中君婁得苐君謂桂林一
枝足以重我乎欲罷不復試而三母皆強之忽道病
不可以陸乃歎曰天以一苐難其生乎而誤千我材
安能竟難我也吾知所處矣於是有靈壁除君至而
邑驟中水居民流徙十不一完室也君爲請蠲嵗租
移文諸鄉落吾爲若儲胥毋恐於是流徙稍稍歸矣
邑俗悍喜闘闘則有訟君庭剖之不待數語而决手
自具獄大小不以属吏胥腕間取一二狙使舞文者
榜殺之曰爲善苗而刈稂莠寜酷乎諸大吏益服君
至他郡邑獄事一切相屬皆立辨明年復中水詔稍
損司農粟贍饑者君請於大吏曰粟盡饑如故也水
所以得爲灾由渠不疏渠疏而不能捍水由不堤令
請身任之因渠堤於民因民於贍粟可两濟大吏許
之君乃悉贍粟不給則繼之以贖鍰而以昕夕按地
形勝覘河脉分水勢使不得横行而借其潤以資溉
溉粟不虚糜而民亦飽君治聲流傅两嵗間登薦剡
者四臺檄褒奨者十六而以勞谻病矣君故好飬生
家言遇客得秘術而試之驗間祼其腹示人曰中不
有物乎至是嘔血有若嬰兒形者猶視事如故晨起
却案色陡丨已目瞑時盖年四十九也陳孺人之事
君獨乆而爲撫屠之子曰世皥有加於己子君既爲
俠多義施而又喜客客嘗滿坐孺人資之未嘗告罍
耻其所徙治居舎甲乙大家域闢阡陌多蓄古文竒
噐供帳什物事取孺人因時爲盈縮亦未嘗告槖洗
君之上公車也孺人謂曰三母皆老而不以時禄飬
柰何則爲治選人装爲百金者數矣而君罷自燕中
以其訾置幸姬歸孺人不以失筴咎君勞問相屬入
門而盛衣餙且無别君猶手發孺人粧益之他姬亦
妬而恚而徐睨孺人色無攺更愧之矣然孺人僅四
十二而卒不及見君之有官職以爲憾君諱仕譲字
允恭性磊落感慨言論霏霏若芬屑風流暎帶爲一
時冠而恒不欲上人署其室曰遜齋志抑也所治古
文辭雖多未能成書而獨其令靈壁時撰邑志有良
史風既病而貽書郎中君即不死得一即署爲歸老
秩次苐搆先人祠繤譜系稍割腴産佐二弟讀以嵗
時伏臘上二尊人壽畢發蔵書與仲差次之因以成
千古之業不亦快哉郎中君所以狀之而痛其志之
不遂也君雖爲世父後然能止不就試以成其生父
喪有所後母然能不廢二母飬娶两婦皆不終然後
先以材德成君名不獲登進士然亦貴有官職不及
竟令績入備京朝官然殘而人以循吏思之不獲伸
余諾以不朽其王父而其子乃能終之以致君於不
朽嗚呼亦可以死矣丈夫子三長世皥即屠孺人出
娶同邑沈叅軍子模女次世熈郡諸生娶烏程凌太
學稚隆女次世羙郡諸生娶同邑陸太學三德女俱
陳孺人出女二其一側室曾氏出其一女郎中君女
俱未字孫男五時嘉時吉世熈出時中時庸時道世
羙出塟在烏程佛登山之麓
銘曰嗚呼是惟呉君與二婦之幽城家而孝友吏而
亷乎婦而勤慈以佐夫子於成諸所取者造物之贏
十不能半而遽歛之以還冥冥子孫不食報者有如
此銘
承直郎貴州程番府通判愛溪陸先生墓誌銘
先生之先爲陸氏世世有儒行而食於農至父慥與
世父慄始以經術補慱士弟子而先生亦繼爲弟子
有聲余家與先生近鷄犬之聲接而先御史大夫小
於先生一嵗顧與先生父子狎而爲爾汝交余甫十
齡而延先生爲塾師始受易然不曉易爲何語竟一
嵗罷去後二年先生領鄉薦又四年先大夫成進士
先生數困公車不得志乆之謁吏部選得江西之東
鄉令調鉅鹿再調雲南之黒塩井提舉遷貴州之程
番府通判稍顕矣而竟以計吏罷歸先生之爲東鄉
也邑素稱險棘難治顧獨良其官有爲盗而多株引
平民以蘄緩死者立致之辟餘悉解縦去又嘗决十
年未竟獄後賊冦陷冝黄樂安二城東鄉最小弱先
生鼓士登埤城獨完上官方才之而至入覲乃以不
及調調而得鉅鹿則古三輔名邑也民淳亦小簡省
先生爲之且三嵗嘗築隄捍水水迂從西北入淀不
爲災又能劑役法稱力與訾民不偏苦多選材伎屬
之耳目盗發輙得萑蒲幾靖而復以不能事上官當
再入覲中之有疾太宰嚴公訥故先生同年也目之
曰是壯可敵數夫也而疾耶考功郎抱案爭曰大吏
考爲去之以疾善其名耳太宰不得已從冗散格然
以滇雖逺而差有鹽足自給故以畀先生先生顧益
持氷蘖無所濡染先是井坐溢霖有所損後復故而
其民黠狎視提舉額頗不登時土舎者其隣壌豪帥
也謂先生使吾得兼隷之登易易耳先生宻諭其民
曰土舎欲有爾井也爾非倍失賦不止於是人人自
投提舉登額矣未幾而有程番之命程番雖名爲郡
而多荒僑通判幾長員時方議於偏橋普定諸衞銅
仁石阡二府要害地立行署控轄之先生首膺是選
方披荆棘設綱紀有所振刷而用積抑故不能自拔
於流議以巽愞去先生先生垂槖而還里嵗朔一入
城謁監司守佐亟返足跡可數也過從親友雖數里
恒徒步憑一蒼頭不時御冠服間有所御亦蒼頭手
之或謂先生不難半刺體耶先生咲曰我不知半刺
何體所受父田三百畆茅屋十餘楹其始娶聞安人
敏而勤躬操女紅以先其下能佐先生供父母甘脆
有子女不甚多而先生廪學官又教授里中束帛脯
脩不乏聞安人卒而繼配爲張氏家小貴不習治生
所從宦逰得餘俸輙槖之又别産子女先生之舎與
田不增益而食指日衆以是益困先生噉肉兼數人
至是累旬日不及肉内子曰觟鰕乎則曰鮮縀耳而
又不繼曰乾蔬乎則曰乾蔬耳毎語所知吾不能若
曾子輿啇歌中金石庶幾原思所謂非憊者故人間
爲具召先生圍棋濁醪歡然竟日也二子鋐鎰皆補
慱士弟子然不能救先生貧病不能救醫藥以卒先
生爲人樸訥忠信乏辭令造次之羙然與人交乆而
無斁形骸土木不勝脩餙而自儼然不爲餙譲亦不
爲苟取即卒然犯之不較也先生既卒鋐鎰以貧故
不獲竟弟子業諸爲農者至不獲列下次啼饑號寒
之不暇以是先生卒十五年而尚在淺土余謝城居
復爲先生里人聞而悲之爲買地封樹域周於槨槨
周於棺而已鋐以乙酉四月之某日塟先生而聞安
人祔焉以宗人解元大成之狀來乞誌銘先生有男
子七長即鋐娶顧次即鎰娶王銶娶毛曰鉉娶周聞
出也曰鑨娶王而夭曰鉅娶呉鍈未娶張出也二女
亦聞出適顧存性金履巽孫男六文嗣娶顧次文揚
未娶鋐出也銶鉉各二子未娶孫女三長適葉某鎰
出也次適顧鉉出也餘未字
銘曰歴仕且四政而歸不能具中人飬有丈夫子七
而不能塟塟以他人其翣已陳噫傷哉貧
布衣王全羙曁配郁節婦合塟誌銘
從伯父曰高年公怡者娶於凌有五子而其最少者
爲吾再從兄全羙全羙諱世完生而孝友温粹讀書
爲文章不甚工而傍暁治生業以故試不能見收有
司而高年公甚愛之爲擇配而得郁典膳公遵女典
膳公之女三其長適先御史大夫公即吾母而其季
贅故陸茂才吉孺節婦其仲也吾母爽朗剛毅識大
體季則敏慧多所通習又皆讀書於文義了了而節
婦獨不然然不喜言咲而沈靜專一其爲女能事不
見内其爲婦履聲不出外全羙脩伉儷分甚篤而素
羸竟寢瘵以卒節婦哭不食曰吾其偕而歸乎其尊
章強勸之百方又爲立叔之子曰一綸者爲之後而
後稍稍食也典膳公與婦劉孺人憐節婦孤煢時時
致之家然節婦不肯竟徃侍尊章者恒相半而乆之
典膳公卒又乆之高年公夫婦亦卒獨母劉在而捐
箸以與諸庶孽矣一綸貧復從其婦翁顧南安游孺
人乃歎曰天乎我何依將依母乎既而曰母何依當
是時吾母尚貴盛城娶而節婦奉母劉栖於丙舎時
陸吉孺卒季亦無子亦來侍劉盖三人者一身矣吾
母嵗時所以供養不缺而母劉篤老委頓牀蓐間獨
善噉晝夜凢數進匕箸節婦與季更代而時其飽饑
又時聴聲察色撫摩痾癢盖吾母卒而母劉猶無恙
年九十終於節婦及季手節婦及季畢力而塟母劉
其費則世貞兄弟任之節婦乃淋然念全羙在淺土
而會一綸反自顧謂之曰若貧不任襄事柰何吾爲
費若爲力以歸吾君而虚其偏以待於是節婦老矣
能自力爲儉勤率先其下買田聚貲至中産而會季
嘗抱其庶弟之女女之節婦愛之亦假女焉擇婿而
得諸生王應賔俾從季處而爲助其資装十之五六
一綸治室與節婦邇旦日訊問不過勞賜漿肉而已
會王氏之女卒有二孤女節婦益愛之節婦性質直
亡他膓中表從匃者誘以亷賈之利不一二嵗輙併
挾其母去亦不能問以是槖少挫而又以傷王氏女
邑邑成疾數更醫不效卒節婦孀居五十年季亦餘
四十年皭然無絲髪涴有司上其事於朝旌其門曰
貞節季亦次當旌矣而未嘗一解顔居恒語此豈人
所願有耶即以一匹婦勞 天子問然何忍籍吾夫
而名我及其卒也季爲之大慟曰吾夫棄我則有母
而母棄我也則有姊而姊又棄我也吾僅有影偕耳
屬世貞毋忘姊墓中之石世貞弟於全羙而甥於節
婦又習節婦甚詳其何敢辭全羙以正德己巳生嘉
靖甲午卒年僅得二十四節婦以正德庚午生卒於
萬曆甲申得七十有五嗣子即一綸娶即顧南安守
允揚女孫男一嘉楫亦娶顧孫女一適州學生顧汝
夔而夭曾孫男一未名其塟也祔全羙而地在麋塲
涇西之西阡
銘曰合四年而離離五十有二年而合是謂短於室
永於穴噫嘻女而孝婦而貞人主所褒稱則夫子與
有榮名焉曰夭曰嫠皆用其畸以成其贏縱而之不
懌余用以爲銘
承直郎通判歸德府事弋泉姜公暨元配王安
人墓誌銘
吾師姜歸德公生五十五嵗而失其配王安人又二
十有九嵗而以夀考終年八十三矣盖又五年而未
克塟也其門人王某憐之謂其子諸生與祥曰是尚
可以淺土乎與祥□然曰微夫子之言方寸固日夜
腐也於是世貞乃倡諸同門者輔畚鍤之役既畢而
舉公以與王安人合而塟之應岡門之新阡門人最
長者莊遜學以習公故具狀而世貞志且銘之其辭
曰
姜之先以四岳佐唐虞治而其後微太公望之起自
釣叟爲西伯師號曰尚父以殷爲周大啟東海者二
十餘祀而後復漸微然至末季曰肱曰詩以孝友顕
公輔以直節名世若奭及皎不爲倖貴播於弋陽厥
指以萬計爲亷訪綰尚璽清振其聲弗墜孽仲源始
用小賈跳於具贅有子昱再傳爲瑶是娶周氏脩王
父業於杭卒於旅次二丈夫孤呱呱而泣公最居長
感母撫之而以其姓名佐周則字署其居之泉曰弋
識所自也少而淳龎不好從群兒遨逰戯小長能属
文通經術大義廪於學宫褒然其苐以易教授諸生
下帷恒數十人資其束脩歸我大母於叔而蚤暮致
甘脆與母爲两匕箸之餘弗及婦稚登歌鹿鳴齒已
彊仕凢三上春官而卒弗利請於太宰得司諭浙之
麗水左繩右規與其徒相砥礪前後可五載惟楚晋
大藩惟丙午己酉公皆膺首聘主厥試所登薦若王
方伯道行馮中丞舜虞李侍御紹先麟角鳯喙以爲
國瑞擢令于嵊嵊曰四山癖瘠而攰最不易就理而
公用仁心柔之我哺我袵不以属鞭箠勤卹其父兄
而誨其子弟有鄰邑曰上虞中彼蟊奸伏稅於我而
盗我田且數十嵗公力請於臺我稅我田彼田彼稅
壹俾公衷之卒奉田歸立石爲界居八月丁母氏憂
歸深山之人以其耄倪來挽衣袂謂公胡不終我惠
家肖公像仍祠於社以祀哀哀寡母飬亦八月民惜
公去公痛母逝孝亷之聲重於具會既隃公除乃復
補吏而得楚之衡山衡山址嶽而邑公矢於嶽以氷
蘖自勵不專用恩嘗剪大豪之滛已氏者其人稱快
官多嶽游以故傳舎谻於嵊倍然鮮所督過之而獨
以不能脩臺餽小見挫擿復攺教授瑞州未幾事白
超爲河南之歸徳倅歸德之賦繁公良其計兼領賊
曹課數獨最其属州邑三曰睢啇丘永城皆號爲雄
麗公三綰厥綬民懷吏畏諸有鍰贖悉帑於公貪吏
環睨流羡溢舌而莫敢染其指公偶有所不懌病不
甘食乃曰食肉不食馬肝不爲不知味豈以二千石
啖我使我中□耶遂移書乞骸骨两臺及監司皆大
驚挽之不可乃爲壯語以見公志而公自是里居闔
門不復交關一切公庭之跡嵗不過三四皆可指數
而王馮二君故嘗飭吾郡兵備闖公邸通弟子剌公
爲一報謝而已所受不過脩脯束幣不得公小口語
以間乃曰爲長者一至是耶公念父之蚤見背也與
母氏之禄不終逮也語及之未嘗不泫然霣涕矣春
秋伏臈脩家蒸必及其舅曰吾非虞舅餒也以吾母
之不忍獨飫也撫其弟用與身不異矣嗚呼公孝友
故天至哉始世貞璽時受公句讀其後里中師凢三
曹公與司論朱觀察使季及姓公諱者公之門人泉
州刺逓五年减而稱駘背公年八十而觀察七十也
故州張牧合樂饗之俾不佞侑以言而曰子其脩東
山之社以春秋待盖三年而泉剌卒公尋繼之自是
不克會而不佞之師在越者駱司理先生又益公之
三年五今九十三而猶未艾則於公尚有遺喟也王
安人者公元配也鎮海衞指揮某女夙閑閫則若淑
而懿奉嗃嗃姑俾允若于蒸乂資公以勤安公于嫕
公數足而履目無衺眥以有一子一女二孫四孫女
曾孫孫女各一不幸而前公以徃其續者爲虞尚能
視公食息含歛髽而相公之竁也公生無他嗜顧獨
嗜書至篤老而手未嘗一日廢所親筆者曰南窓襍
録性理古文摘要餘生稿合之卷凢二十有二成輙
櫝之曰吾以當咀藜而已敢望世膾哉嗚呼夀至公
而猶有喟者何也盖惜夫長者之不復作而典刑之
墜地爲銘其蔵曰明通判歸德府弋泉先生之蛻
中順大夫知泉州府事雲川周公暨繼配陶碩
人合塟誌銘
故致仕泉州守周公以萬曆之丁丑卒又七年而繼
配陶碩人亦卒其二孤秉文秉忠始議治塟而謂公
之門人王某能悉公者莫子若能以言不朽公者亦
莫子若某謝不敏而秉文則手草公事狀若干言而
碩人之行附焉使擇而爲之誌若銘某五六七嵗時
稍識别人事而先御史大夫時舉鄉貢待次公車一
日喜動顔色曰菰蘆中故有人問之則指公公時甫
冠而家□甚父遁庵翁教授里中弟子不能給而公
於属文獨開敏先大夫乃謝脯脩之贄而誨之且飲
食之時族有伯氏民朴者頗温飽有一女笄而陋不
良行謂公曰強起與我婚請具子鉛槧資公既壻民
朴而受先大夫經得補博士諸生試有司輙褒然廪
于官漸寛而某亦稍長當公之受經時竊相爾汝狎
攩靡所不及先大夫一日顧余爲兒得一良師能折
節事之否俾脩弟子禮以見公抗席正色指擿文字
謬誤亡所避某偶小怠即攝齊請去皇恐謝罪乃已
以是從公僅一嵗所而其爲舉子業漸中程亡何公
失王氏陶碩人遂繼之以勤儉賛公漸有家明年爲
嘉靖庚子遂登應天郷試苐七人録其文以傅文明
年不利於南宫自是凢三上三如之至癸丑而始成
進士謁選得知福之福寜州未上以某碩人憂里居
亡何倭大至行剽村落公時叩頭請遁庵翁徙而之
城翁老重徙且謂遠賊狎之餓而賊奄至遁庵翁陷
賊手陶碩人曰事急矣悉出其簮珥衣装可百金授
公公跡賊所泣請贖遁庵翁即不許願得以身代賊
憫而許之卒奉翁以歸亡何翁亦卒公不以二尊人
上夀故廢戚不以窶故廢禮服除補大名之開州開
故冠帶輔郡然見以其名羙而實凋攰且嵗數不登
公精心拊摩之不專爲皦皦以蘄循吏聲而其士民
更德之薦剡數上故陸武惠公炳使其校詗事至開
得公治狀属之選部欲以爲京朝官而選部愞事取
質大相子大相子曰吾不識其人何狀於是僅同守
福之泉州時倭衆且數萬環泉而壘四郭若髠公謂
陶碩人曰業以身付縣官矣勉之擲三子汝乃单車
挾二蒼頭徃至則倭警日益甚公足跡時時在睥睨
間鼓勵其人繕隤垣補闕乗盖賊數至而數阨公城
恃以益高堅不可下而亡何守以闕告公攝其事規
調兵食亡爽守至則一少年子不能盡得肯綮而郡
卒以功漸驕嘗請餉於守不時給嘖嘖恣怨守恚而
欲撻之則群起噪逐守守狼狽走於是益大噪百十
爲偶矛刄戞札郭内外監司迫使人好撫之不肯聴
以屬公公曰彼庶幾無憾我前呵至猶嘯傲自若公
時坐幔輿使褰而示之且叱之曰若曹何爲者衆前
視曰是故嘗調我食者同守公也即如公柰何以有
今日公曰郡頼汝曹儲胥而不時給糧者寜能使汝
曹無嘖嘖也雖然太守非不終給也且汝曹以忠義
始而亂終之一旦扞三尺罔毋乃非計乎衆感悟咸
摶顙請罪公曰從我而倉給若糧有不解甲者以反
論於是衆遂戢郡搢紳吏民謂非公泉且不保於是
守以不任調而公代之公既用完郡得其人心又熟
於守至是益發舒諸所擘畫條教必爲經乆計郡中
倭之未幾又中疫公請於臺大發庾以食饑者藥疾
者而棺死者而至庠序諸弟子則時損月奉爲膏油
費復報最當遷矣而會入省有事棘以外觸脾疾不
即愈乃數露歸志於臺臺縁之小見訾當得調公既
歸而三子者逆於道則突而弁矣又皆頎秀有文彩
抵舎廳事彚起寢閣丙舎皆飭以間按行園甽則益
拓知其爲陶碩人治也大喜趣置酒相慰勞曰吾出
百死完郡不若而之完家易也吾老此菟裘足矣止
不欲就吏部補久之以哭其長子意愈倦而部符趣
之急強就選得雲南之永昌公益不欲徃而前守者
無錫秦君以物故聞公補其缺還道無錫秦之二子
過訪曰公補某父闕父故當得遷苐不知何地公蹙
額不忍對而歸謂逆者毋溷乃公行休矣人或謂永
昌饒樂鮮事賢於泉數倍公豈其少之耶公咲曰吾
不忍死而誤兒子問也遂謝弗徃公時猶未六十矯
矯饒勝具花之日月之夕一觴一奕惟意是師爲人
尤温良樂易好諧謔然不能使人絶倒曰吾以快吾
耳而已間有所吟咏亦不取名高曰觸興而發發即
忘之矣所周卹宗黨亡不稱願去亦不以爲德念故
婦父恩爲其諸子助居室啟南畆陶碩人亦能挫儉
成之家庭之祭煦煦怡怡如也公以正德癸丑生卒
以萬曆丁丑夀六十五碩人卒萬曆甲申距其生嘉
靖癸未夀六十二三子曰秉禮即先逝者娶於王無
子次秉文娶於顧次秉忠娶於王爲今相國元馭女
秉文秉忠俱太學生女二適京衞經歷張西銘邑諸
生顧紹芳孤男二孟醇胤醇女七長字曹次字呉餘
尚幼公之不復赴永昌而某亦納襄南節里居後先
覩泉之民吏食公德相率祠公而祀之以其記來其
所識拔及衣食諸生通顕者伏臈問存不廢公亦絶
不以挂口惟時時謂某亂卒之役即一語不相受天
子之命吏辱而泉且流血嚮者吾亦忘德之寜非天
幸哉公固長厚不自居功要亦自愉快又謂某泉所
游豪賢其一某子甲自詭以有氣節擅文學而毎見
必居閒居閒必挾一二政府爲重殆非端士也某其
時不敢以爲然自今觀之然歟否耶
銘曰仕貴何必極以片言而定劇亂毋忝厥職婦疾
何必華以一勤而相夫子亦足以家公歸兹丘孺人
從焉其子孫永食其休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故醴陵令古愚胡君暨配江孺人合塟誌銘
余里居數從州學正胡子大雅逰一日而胡子敝服
束贄以謁也恠詰之悴其色乆而始對曰唯先令君
之棄諸孤也不肖弱未有立而族之子刑部郎公亷
爲傅之比者郡乗復傳之即縉紳先生以二傳故辱
齒先令君而墓之石顧未有誌若銘也盖四十七年
於今矣即不肖異日何以藉手地下唯公惠之一言
逝者且不朽唯不肖之子孫亦且不朽余盖悲其意
云夫家乗詳也郡乗公也爲衷其事以誌胡之先自
汴避虜徙蘭溪 明興徙湯溪之青陽遂定爲湯溪
人而其後有處士德仁者能以義譲起其家自是世
世受經術通顕而君父孟都公獨不仕君生而頴敏
絶世九嵗能績文學使者試而竒之以属博士爲弟
子時章文懿公懋倡理學東南下帷教授恒數百人
孟都公率君納束脯焉甫試而與其從子大司空拯
相甲乙諸生莫敢望君自是業益進號通明儒文懿
公老矣其臯比將授君君弟子亦益進遂舉於鄉試
禮部不利歸而聞有傳王文成公學者君檐簦徃謁
以所得文懿公之學證之王公莫能難也爲備賔主
禮而别然君退未嘗不推王公以篤信其師說故不
欲他受而引翼嘘借所爲聖道意深矣爲舉子之十
二年而謁吏部選得醴陵令醴陵居棘道民罷徭役
吏因而槖君至剔之且令民得更代資力相劑嵗當
輸絹千匹其羡十二悉省罷之持楚政者故别爲科
以上供稱君集父老諭之曰吾有去耳柰何以汝曹
媚人竟拒弗應民藉是稍稍蘇而君遂用其間飭學
宫崇麗譙諸雉堞坊宇橋道無不赫然一新其明年
旱君詛於神以幽明相質責且請代民死遂澍雨嵗
稔其又明年蝗大饑君請庾榖賑之不待報即發民
不厲嵗君於邑政一切以辨治聞而所重尤在節義
若孝婦之曰丁張者旌其門復之民有母 子者君
感以天性相悔泣歸而以慈孝終君令醴陵之六嵗
薦牒婁上當遷而一日忽移書臺使者乞骸骨歸士
民驚莫知所謂相與攀遮於郭門之外而君竟去不
顧跡其槖枵然空也君爲人孝誠自天事父母極忘
物之飬歿而柴毁又能爲禮鄉人化之嘗念其先墓
遭播遷有湮弗知處者篳路剪棘窮日力以訪得一
石而洗其文則八世祖季七窆也自是不爲若敖餒
矣貌温媺於交游中最爲和坦所至藹然春風而稍
渉非誼則侃然見色人亦竟莫敢以狎進也因自號
曰古愚以見志云君歸之僅逾嵗而卒爲嘉靖辛夘
七月一日距其生成化己亥十一月廿六日春秋丑
十有三配江氏蘭溪之垂岡令族也以篤孝慤共著
閫内聲君卒而稱母誨諸子總齊家樞者又四十二
年而以隆慶壬申終距其生成化辛丑夀最高爲九
十四嵗子四長大臨娶張氏次大順□貢補太學生
次即大雅亦以貢選人髙等得襄陽通判母喪服除
補彰德坐公累讁今官學行政術蔚然有聲稱娶董
氏次大醇今爲清浦丞娶龔氏女二適諸生金華徐
清蘭溪郭尭用孫男十四文明文熈大臨出也諸生
文輝諸生文耀文冕大順出也諸生文忠太學生文
恕諸生文愈諸生文懋太學生文志文憲大雅出也
文謨文學諸生文兆大醇出也塟在青陽之何家橋
隂余既已誌之而三復歎曰胡君賢者也乃官不二
命齒不下夀則何以瞑哉雖然君殁而玉立者丈夫
子四君所知也又四十餘年而江孺人以大歸見而
語曰幸不辱夫子之托是四子也成而三在仕籍矣
君所不知者四子之子十有四而將齒籍者又什八
也君可瞑矣胡孺人君齊也而又代君終穀而穴是
以附書之
銘曰爲儒而醇爲吏而循循不近榮醇不近名是以
稱之曰古愚先生
永城知縣張君暨配趙孺人合塟誌銘
永城令張君之態於某也而御史大夫潘公誌且銘
之 居十有五年而趙孺人卒其孤汝明將啟君之
兆而合焉泣謂其子所敬曰母女也而賢是不可冺
冺也夫女德亡專也是又不可以遺我先君惟汝幸
得事王先生夫以王先生之言天下莫不知今以若
之故而徼惠於一辭以毋冺冺母而起十五年之枯
而榮施之即孤死且不朽於是力疾強起属事狀併
以潘公之誌銘而所敬來伏謁固請余故已悲其意
而讀之則驚歎曰夫永城令也而何人吾先大夫之
所同舉於鄉者也令曰張君大魯字子守父教授公
武母朱有丈夫子五君其仲也生而敏悟能受諸愽
士家言已遂属爲文醇鬯有典則當是時家黄浦西
而浦東大姓趙翁節者婦曰馬媪舉僅一女是爲趙
孺人婉媽有志操翁内賢之且不欲逺嫁驟見君曰
是子材可依也請於教授公館之然君業爲愽士弟
子又不忍離父母晨以浦西而夕浦東者二載而諸
所共束贄膏油之費孺人手裁之矣一旦復謂君何
自苦日試两險爲吾能得之父母請偕子歸教授公
素薄而又困儒不能問家人産君治於外而孺人治
於内家稍稍起會教授公已致仕其客日進君與孺
人務飭酒漿脯□之類以待之教授公居恒詫吾取
頥指而已不復問酒所自來已而曰微仲氏誰予適
也然君不以飬故廢讀孺人亦不以飬故廢資君讀
君用是試輙高等至辛夘遂成鄉薦然計偕上南宫
輙報罷中持教授公與母朱喪易戚偕至時人稱之
君曰以儒起家諸昆季所倚不忍柝而孺人力佐之
以是且數年會有所不能已乃竟柝而君苐取其瘠
者孺人得稍移居近趙翁馬媪而趙翁且老無子孺
人謀爲置貳馬媪意難之孺人徐說曰女幸奉二大
人遺體然不知女之子何姓女既不獲稱大人後所
爲後者異父母孰與大一父者即異母可飽饗也媪
稍悟其貳果舉一子趙翁謂孺人曰是兒女所舉也
吾老矣復爲我父之於是夷其苐於汝明名之曰汝
修而冐張姓孺人之撫愛之過汝明也君既七試七
不利乃仰天歎曰命矣夫吾姑借以酧吾志謁選歸
德之永城甫二月而冦師尚詔反所攻剽城邑逆奔
潰汴宋大震尚詔擁衆而南揚言曰吾得鳯陽一宗
人佐之以定天下既逼永城而宗人以逮錮鳯陽者
事急叩城請入衆竊難曰是不延敵耶君曰使賊得
之憂且大趣内之而編吏士授兵立睥睨間使弱者
供饋爲立束約申賞罰賊環城而攻者十餘匝三晝
夜不休矢石蝟集君褒衣行廵示以整暇賊知不可
拔乃解去君散驍悍尾之頗有斬獲而賊以逗遛故
爲大兵所跡立破論功 詔賜帑金君乃察夷傷召
流散課耕均役民忘其勞亡何有治河中丞之使者
至而横恚君簡之中以飛語君不辯移疾歸永城父
老泣留君君咲曰志寜能盡酧耶已矣孺人迎勞君
謂坐南榮擇虱何如夜行圍城時也君有所進客中
饋之事益飭乃自喜謂幾希先教授公矣自君之卒
而孺人益勤操内秉汝明已長則顓勵汝修於學而
汝明之子所敬亦勝學則又齒於汝修俾互師友焉
孺人篝燈而課之不夜分不寢也汝修以是取鄉薦
所敬亦彬彬邑諸生云孺人性絶工巧諸裁剪剌綉
竒麗一過目即能之温慈儉勤自少至老如一日君
得夀六十有一孺人七十而又五子一即汝明入太
學爲鴻臚序班娶於陶孫男三長即所敬娶於唐次
所藴娶於潘次所效尚幼孫女三適太學生王潤劉
光祚趙一辛曾孫男女各一尚幼志狀之畧云爾余
乃言曰師氏反余時守尚書郎聞之其破歸德盖甲
者出堂隍中立殺一署郡僚而諸属城皆膽裂矣張
君以一書生甫下車鼓不教之民而與之角賊不獲
進用是遂破敗君之功豈淺小哉籍令君不遽罷異
時開府西北間何患強虜也張孺人不私其外家有
以婉啟趙後以慈保趙孤抑何乆至也哉故爲誌而
又銘之其辭曰
君子謂張也郎而大臣謂趙也婦而丈夫非以其才
戡難而智立孤耶其合也生氣猶凛凛而不爲塜中
之枯於戯
承德郎禮部主客司主事浮山梁公暨配楊安
人合塟誌銘
王客公以萬曆癸酉卒卒之明年而塟塟而中丞龎
公尚鵬志且銘之矣又二年所而子紹績上書乞録
故大王父文康公蔭不報滯留京師乆之爲萬曆己
夘公之配張安人復卒其明年二月不佞里居以病
謝客而紹績苴杖來謁請曰是將合我先安人之兆
於主客公也敢以不朽請夫主客公之事則龎中丞
已詳之雖然公余友也嚮者嘗一會於江都與呉舎
人國倫浮白論心者數日而後别當是時公内薄任
子不肯就而南憩呉閶出其秇贄故翰林待詔文徵
仲文君大竒之謂詩書畫三絶非子也耶行且無我
因盡出其門下知名士與游而公用是名藉籍矣後
數年竟以任子得中書舎人一時任子得中書舎人
借家聲餙騶怒馬用安成臨汝之勝相高而公王父
文康公以少師居端揆者一紀餘皇考驃騎公次攄
握閫政公負文武勲閥顧獨折節爲雅馴而又性好
客客至則談談乆則酒酒半則詩詩成則書書所不
盡則畫公畫出董北苑呉仲圭雜得文氏三之一書
法會稽若呉興文氏中上錯詩取逹意合者人以爲
有唐風而酒德尤温洽即丙夜靡倦色談及國家典
故前輩文獻纚纚若按譜時畫地而筴世務蹙額訴
民間癏疚靡所不深味也乃至行酒籌顧誤曲風流
藹如矣以故益得士大夫聲三事以下咸敬愛之而
公繇是稍發舒乃葺故文康公祠墓從三館得其遺
疏併詩文梓之以傳公雖居閒曹無所表見而其任
職強力逾於前後數公諸請 誥勑軸雖冗散貧悴
者公以次給之毋令胥吏得上下緩急而其再奉使
留都若雲間所至以文彩照映一方中間入司會試
簾以外事有敏辦聲再用考最及 登極恩封毋卜
自太孺人而贈爲太安人張安人亦再封如卜最後
滿考進禮部主事仍行中書舎人事尋使山東復道
呉閶迂百里而過余弇州園握手汎瀾乆之盖是時
别而僅以聲聞者二十年矣因相與卜夜弄舟分韻
酧唱歡然甚樂也已而又泫然如初公甚肥而勇於
進匕箸然察其舌本澁有若痰悶者歸未幾果属末
疾稍間會所携牡丹數種盛花喜召客飲疾復發遂
卒嶺南故無牡丹即有所移植亦不花花而不利其
主者數矣公弗信也暨公卒而凢再属主其主輙死
異哉盖紹績與公之客張復云公卒之年六十有五
張安人少於公一嵗故承相曲江公後也公以讀書
幹家蠱幾殆安人兢兢治湯藥旦夕籲天請代曰寜
無我無夫是無梁氏也公竟起而奉其嫡母鄭太夫
人生母卜太安人皆以孝聞事塟如禮則安人相之
客過公爲具咄嗟而辦毋論不時盖毋令罍耻則安
人司之公毎置貳安人輙爲酒賀毋使虞扵抱衾舉
一子女安人輙子女之以故公有丈夫子六爲貳舉
者五有女六爲貳舉者一婚嫁皆名族諸倩中有官
御史者盖公之多子女則安人成之安人後公六年
卒得夀六十公别號羅浮山人人稱之曰浮山其先
世名代子女孫曾之詳具龎中丞誌中
銘曰太師赫赫佐昌隆誰其後之主客公主客嶽嶽
司絲綸誰爲之内張安人大羅之岡鬱纍纍公率其
偶朝太師而室而穴榖則冝
承德郎廣西太平府通判王君墓誌銘
當甲戌之冬仲余以家返儀真别而西治鄖與故曹
太史大章飲王氏圃王之長而儁者曰太平通判君
汝竒不及會而圃傍居人頗能稱其好行德有鄉政
盖六年而爲庚辰之夏仲而王君之三子來謁則君
以丙子四月死矣是且塟而介同年苑馬卿韓公子
允之書與狀請曰嚮者卒卒亡一面然未嘗湏臾不
自悔不得事公也而已矣其幸以誌銘慰地下而坐
有曾將軍清者曰吾故嘗識王君王君叅閩閫甚賢
而才幕府嘗嘉之欲廌以郡丞攝治軍而會君自得
太平去故不果余善韓公與曾將軍而臆圃傍居人
語迺許之王君之爲王自瑯琊實與余共始而其别
爲宋學士禹偁至元爲御史中丞關後讁豊城令老
焉而遂爲豊城之槎溪里人其别復爲二而皆稱甲
至君之大父威啇儀真以信義著其地而迪功郎仕
繼而益廓大之遂復稱儀真甲迪功者君父也君少
頴敏工属文歸省墓豊城補其郡慱士弟子已還儀
真例進太學上舎時南海倫公以訓爲祭酒試君而
異之豊高等自是毎試輙高等而其應應天試則比
中間嘗與名矣會應天尹有所進太學之數屈而君
放罷仰天歎曰丈夫乃爲三尺棘地困哉且身在何
虞官盖七試而就吏部選人復以高等得閩之都司
斷事斷事不恒隷都司諸曹長皆得委署而君以才
故受署獨劇嘗辨鎮東衞將與長樂丞誣獄臺使諸
曹長益才君時属邑婁闕令而鳬冦充斥君遂出署
懐安已署連江君所至増陴浚湟簡募士什伍彌縫
多設覆鄉落間以待冦聞之逡廵遁去而連江之魁
曰山菩老釋□□者雖已遁然不能亡出沒君跡其
所遣諜誘而縳之幕府下書旌君遂移填和平戍和
平故近潮其民易爲盗鈔君多設條教誘示之使爲
艮而縳其黠前後三十七人咸置之理盖曾將軍云
幕府所欲薦君者以此而君至太平則假守事太平
地絶遠諸属州都結萬承全茗他陵思同皆圡夷鷙
而營利狡焉思啟封疆相尋於戈盾君謂毋恣臆三
尺閣女頸不貸女有所部按情實立剖諸酋吏惴惴
赴府受約束曰是假守也而真即真守將柰我何君
乃以間修功令創馬貢議折賦清編册郡人歌之曰
天畀使君以蘇我人胡不即真然君竟念其父母年
且老再移疾乞歸幕府臺司固留之不得君歸而迪
功公與母况孺人尚無恙當是時諸弟汝章拜民爵
汝彦倅岳汝立監事光禄君偕與踆踆北面上食酒
漿諸孫皆相率爲共謹郷人謂君家於萬石君亡異
當繇秩少孫耳詔舉異材有司欲以君名上不果而
會况孺人卒君痛毁骨立當塟天大雨君號哭扶服
行泥中感疾五日而絶距其生正德丁丑春秋六十
君背迪功公之踰年而迪功公亦卒初娶於敖無子
繼饒孺人舉四子朝寵娶劉舉孫曰道淳朝宣娶胡
舉孫曰道潤道淵俱太學生朝冝娶饒朝寀娶裴俱
邑諸生而俱朗秀有聲實朝寵朝宣朝宷來乞余文
者也君字薦甫别號劔溪汝竒其諱邑之西四十里
岳家山其墓銘曰
縣官不女格而夭女容何必减黄次公雖然循吏嶺
右栁栁州風六十死孝郎中建同椿兮蘐兮髙朗令
終棣蕚叢叢芝蘭芃芃疇儷女豊其即安而宫
文林郎寜陵知縣秦君墓誌銘
王子曰余盖讀寜陵令狀三太息焉夫士居平佔畢
家塾中目不有身外事而一旦廷諍逆乳虎怒以兾
脫其親於死彼固知有親而已垂死而脫之乃垂脫
而竟不免於死何也則天也明格非得進士不成宦
寜陵令之在公車也其氣豪視進士將取諸槖而竟
尼之至頫首而就選人格彼豈以一令沾沾誠有所
感摡於法吏思欲矯而用焉甫爲令而即稱良甫爲
良而即奪之以死何也則又天也天之欲篤人材易
易耳顧獨於寜陵令若甚難者又何也寜陵令者秦
君霑也秦之爲秦自學士觀塟於錫山下其處者望
於鍚而其别望於華亭於上海於崑山上海之秦世
業農居九團鎮遠祖曰知微而宗人裕伯以才畧聞
高皇帝手書徴之爲翰林待制自是在上海者盖重
知微之子曰大成又五傳而爲君父閒雲公奎娶於
王卒亡子再娶復爲王而舉二子君其仲也生而頎
晳踈眉目少長頴敏端重儒歩詳視有大人度故詹
事陸公深驟見異之謂閒雲公是子也必亢而宗君
年十二而閒雲公負俠躁爲義念多忤且及禍俾君
依崑山之族兄東城氏以居遂大肆力問學属文矯
勁有氣力居恒謂文不根理胡以文學不能治心胡
以學而其隃舞勺補慱士弟子試輙嶷然前列矣閒
雲公亦來稱崑山人而崑之宗狡隂中以法展轉成
大獄獄益急君投諜訴御史御史已有所入怒君趣
大杖格之十五君挺立侃侃縷辨不少挫御史不能
君何擯之出而召郡獄吏移閒雲公深獄且爲日置
之死君度事已急則伺吏且入府探衵衣得病狀而
閒雲公姓名在焉君拳之蹴之與俱入哭白太守曰
父中讐非法也而今又不死法而死吏意將快讐何
太守問而憐之入爲君謝御史稍露其寃得移輕獄
乆之君復白於决獄使者已解而閒雲公病困死矣
君痛甚欲從死不得骨立而治喪滿三載復補博士
弟子君自父獄起逮喪首尾七載家與書俱且廢而
其試有司益利名日益髙下帷講誦諸生束脩足以
飬母王矣尋舉鄉試明年下苐歸君之婁下苐則以
文太竒故而是時相國華亭公故與君有連歎曰柰
何猥以三百人前此子也使人謂君毋戀此佔畢幸
爲我就一官吾能任之君謝不敢盖華亭公致其事
之數年而君始逡廵選人其令爲閩之德化時民乆
中倭多流徙君至則首覈戸冊均徭稅毋使勢姦得
藉窟而其治秋賦一以誠號之民輸賦恐後且謂不
及君受力後誰爲寛我者而君於積榖訓士繕陴不
爲一切苟蕳以徼口譽學宫僻且毁乆矣師生無所
於肄止意君必且新之而疑其眘於興難發言君乃
慨然召邑豪長者論之故爲捐奉先之豪長者爭自
奮僅踰嵗而學徙於吉壌鉅麗倍昔君宦聲方隆隆
起而母王以疾聞君憂之甚即日解印綬移文两臺
乞休两臺意惜之不即許而計至矣君歸毁痛幾滅
性喪塟以禮服除復就選人得今寜陵寜陵故汴宋
間饒邑也以媚事令得一假色爲幸君乃前立束曰
非公務而入邑門者以非時請面者毋論尺縷升粟
三木囊女自是竟令任毋私謁而邑有大盗剽攻掘
家得富人屍以要其家弗遂則磔而暴之野更两令
不能得公授方畧立捕僇之一時翕然稱神明君既
以材諝獲上下心而獨屯田僉事某者隂風君爲公
歛饋君謂人曰令不識歛亦不識饋竟不應而睢陽
衞來欲侵邑民地君恚曰蕞爾邑而令衞共之且吾
民詎堪受老兵役把耒耶移書辨於上咸直君而獨
僉事某以衘故两持之君邑邑不樂俄得疾猶理事
如平時後先所遇他務理剖立斷獨至獄而重持之
不已曰嚮者吾父之獄起吾仰視堂上人以爲人耶
而狠虎國家柰何以民命付狼虎爲今吾坐堂上庸
詎知堂下之不狼虎我也且我一忮萌而其家已哭
矣以故君所至負嚴明聲而不殘君病之踰月而卒
不起始君之去德化也蹩蹩徒歩郭門德化士大夫
吏民哭而送之填道歸與其長者謀尸君而祝之及
其去寜陵戢一棺廣栁車其士大夫吏民哭填道有
加歸而與其長者謀則屋已棟矣且合而祠諸臺矣
王子曰吾見夫令而拜尺一召者以京朝官行者則
道哭生祀有之未聞以施喪歸者也即喪歸有之未
聞以施逝者也有之自秦君始可以觀秦君矣且夫
君不能得之天乃能得之二邑人夫狀君者君子伯
寅也伯寅又言君倜儻急人難逾於己其在公車時
所排解重於當路而不責報閒雲公卒推其業悉以
譲其伯子筠峰君又嘗念食於東城氏而亡後也捐
槖塟之且祔諸家廟云君於學好象山陽明二先生
於文好荘周左氏司馬遷於政術好陸贄夫士有此
三好而未覩厥詣也惜哉君字光甫攺字起仁最後
字君甫别號曰恒山最後號觀恒道人娶於張爲興
業令詔女子男三伯洪娶龔冲女繼娶鄔之章女伯
寅娶詹事府録事王定鼎女俱慱士弟子仲黙娶諸
生顧允燾女女二適諸生王泰亨太學生潘允升孫
男一德茂爲伯洪出君卒以萬曆戊寅六月十二日
距其生正德己夘得年六十塟以戊辰某月邑三十
保宇字之新阡
銘曰再爲令而稱良能使其人尸而頌諸以爲逹則
不足以爲不逹則有餘
從兄詹事府主簿振菴府君暨配虞孺人合塟
誌銘
余兄詹簿君之卒也盖後虞孺人九嵗云而孺人未
克塟也其孤一夔苴杖而拜且哭曰嚮者謀塟母而
不得之先君子之命兹者得之先君子之治命曰其
攺卜壌於是攺卜壌兆而治外柙且有日矣敢以二
逝者之不朽請嗚呼余兄有大人志而弗及逞余嫂
有婦德而弗及闡則余小子隱怛焉昔余王父之獻
司馬績也法當得任子以属君父父固辭曰癖佚不
能事君長君以嫡孫受之九嵗入太學自君之少時
則用強有力聞能馭惡囓馬馳囬中陿道骨騰肉飛
觀者辟易未幾折節讀書爲文日數帋居恒謂丈夫
當自致青雲柰何藉父兄得官即冠而沐猴寜不愧
耶而竟以文過竒故十上秋試輙不利最後始強就
選人拜南京詹事府主簿詹簿居假而資清貴亡公
讁可以坐取金紫公顧不樂也會倭大入江以東所
至糜爛公乃再上書極詆諸用事者飬冦狀請得攺
戎弁分大司馬一餘皇任必手馘酋首鯨波間諸公
陽壯君而迂之行留部試君頗不讐君念且見廢與
禮部郎沈君相約搆大藥黄金可立就而又不讐遂
棄其官歸當是時君父静庵先生與龔孺人方東西
走避倭不暇問産而君計所受産爲膄田二千畆悉
以上之官佐軍興費两臺交旌之而君父意大窘會
予之先君子方在事乃走謀以解居恒謂君有官而
故失之吾老矣忍死以待一命之褒而乃爾寂寂雖
不盡露於君君亦微覺之益怏怏不樂會君父母相
繼老夀死君既塟乃歎曰丈夫身自有耳吾欲以七
寸管傳一公車名不得及欲以壐吾父母不得受大
父所予官欲自見以少報大父不得属盗鼎沸吹簫
子徃徃萬戸侯而老我所讀書欲覔少武功爵不得
沈郎詭吾且冲舉而罏間一刀匕不得竟安用此身
爲於是益薄先業田宅苑沼花木聲伎之屬皆漫爲
不訾省而性伉直輕樹矛戟筆札間黠族重起獄相
窘以是益大困君不喜衣綺麗其食或起麵餅麥飯
冷淘至斗許要以取足而已爲古文辭捉筆輙就矻
矻有氣骨然不甚好之其好獨圍碁相馬以是終其
身君諱世德字求羙始署其室曰紹堂凢數更而最
後復曰振菴盖深寓意焉嗚呼君所謂有大人志而
弗及逞者也孺人虞姓諱某字順郳虞與王族抗甲
而王父少叅公與余王父同年相善因以字君孺人
婉嫕脩内行其於經史子說諸家靡不暁尤閒女紅
中饋之事君既剛矯自好孺人善調之能因事爲功
尤能得舅姑意和聲色而薦之所接遇妯娌姊姒及
所不悅於君見孺人則解曰吾不難齕此子獨柰賢
婦何其弱者曰吾幸而遘孺人安敢復脩君怨也臧
獲大小即爲君所勞苦得孺人一言曰吾再願爲孺
人死而何勞苦計爲盖終孺人身君寡内外郄己孺
人用冢婦承家秉嵗時義荘墓祭合饗牷腯漿旨性
好施予即槖恒枵然而王之族所匃亡弗遂者虞之
族亡弗潤者以至尺帛斗粟三尺之童取之若寄帑
或不給則脫簮珥質庫繼之矣日者君嘗歎咤語余
妻亡而後知有妻也天乎天乎此所謂有婦德而弗
及闡者也盖君之亡以萬曆戊寅夀七十孺人亡以
隆慶己巳夀六十一而生皆以正德己巳子一曰一
夔太學生娶張氏廣平令擢秀女孫男一纓孫女二
長適顧大慶餘尚幼一夔有才性自具狀草累數千
言且讀且酸鼻弗忍竟乃稍衷其溢而志之仍銘之
銘曰抱德以潜女則冝含志以殁男之悲夔狀余銘
毋朽之以慰九幽則汝夔
例授指揮僉事一川于君墓誌銘
盖金壇多貴族于爲甲而于有郡丞公本者死國事
世世祀檇李遂復以義稱弟處士閏凢三傳而爲契
玄公鎰由鄉薦什褐令萬載以卒善談名理著中說
成一家言契玄公有丈夫子七皆材而獨噐其苐五
子一川君曰是兒類我當盡以篋中書授之而君果
用明經補慱士弟子工制科業有聲稱進補太學上
舎然數試輙不利諸子中伯爲御史中丞能贈契玄
公及公父如其官仲有子拜侍御史封亦如之餘皆
仕州邑要職而君獨困公車乆不得意然能授竒筴
幹獲傍拓舎畆與千戸侯埒會大司馬以軍興法勒
所部入粟補官君粟滿千石得指揮僉事服金紫出
入張盖騎從甚都人或以爲中丞也者而辟之既乃
謂曰苐五何必减驃騎竟驃騎耶君尚意縁此杖一
策南埽倭北取虜酋而尋知其名假之因稍稍厭勌
不復好而顧愈好客客過即呼酒酒必令醉飛籌益
籩燭跋斗闌而罍不聴耻纓舄交道與粉黛錯君周
還其間秩如也當君傾意食客時客亦自意極以爲
必報君而語鮮讐乃至中有叛而他客者君若不間
也顧又好施予嘗積責劵金至千度不能償則焚之
隣人丁濟者老而貧君瞻遺至數四亡倦其人亦視
君以爲囷廪不啻也属嵗侵君大出藏鏹粟衣食其
里棺死者邑上之臺臺爲□表曰尚義又當城邑而
君所任板築十之五君雖用竒筴起家操母權然濶
畧不把筭而又以急義故中落意豁如也踰艾尚未
有子則顧影自語曰如廼公偉而獨者耶已舉今太
學生秉有文試不利則又自語曰如廼公之子才而
終不利者耶盖君長身濶膺方頥豊背人望之以爲
福德人即所樹負亦爾其生也弘治庚申至萬曆己
夘而卒得八十娶於范亡子舉一女適太學生虞立
道貳蔡舉一子二女子即秉娶王氏推官納言女二
長適諸生王維坦戶科給事中史繼辰張雲南祥鳶
之 去爾吾聞之君故汎食客然其所推賢必天下
長者曰下則鄒祭酒守益蔡侍郎汝楠里居則王給
事燁馬司業一龍皆與君善以故君跌宕膏腴間無
染態所謂從子侍御者名業與余同年友固不辭秉
之請而爲之誌若銘
其辭曰朱其門堊其室儒其腹武其餙游俠其節長
者其德八十考終以即真宅將無蝉蛻紈袴而螘觀
貨殖者耶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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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迪功郎嘉興丞竹淇顧君暨元配錢孺人合塟
誌銘
通之顧自盂城徙曰福二者五傳而至菊泉公某任
俠起貲雄里中有三子而少最良曰滋陽公譿以文
行廪學官芥視一苐竟不獲晩而膺貢入太學得饒
之餘干簿以殁娶於保有子而良曰嘉興君諱希顔
字學儒小時龎█不妄嬉笑餘干公口授之書輙誦
稍長工属文補慱士弟子餘干君爲擇配而得良於
錢委禽焉是爲錢儒人君之治慱士家言有聲然不
能趣繩尺而以受家秉餘干公時病讀乃歎曰使我
俛首持一經待鞭箠我有所不能且與天下之豪賢
長者游以間道取科苐乎遂入貲補上舎復有聲苐
其試應天取不利而又乆之餘干公用好客喜施予
不能問家故至爲餘干而累貸進千餘金餘干公憂
之甚謂君曰籍責進者麕而集簿室簿不能以蕞爾
吏民餒之將柰何君曰無憂也歸與錢孺人謀悉篋
中裝簮珥衫珩之属鬻之不繼則轉貸其親知故人
以償進所急幾大半餘干公既用自寛而復恠之曰
兒何渠能却劵已得其狀曰吾弗如也今而後免吏
誅矣君雖已寛餘干公憂而槖日益匱又當償其親
知故人錢孺人曰無憂也吾與君姑相長爲儉勤家
亦竟起錢孺人爲君舉數子皆不育而最後乃舉今
邑諸生良馭意猶少之曰歌螽斯者何人哉於是謀
爲君慱選媵既媵而撫之其長者若弟而幼者若女
尋餘干君用老且劬瘁卒官君號泣晝夜馳而奔訃
至則以喪歸所繇大江颶暴起舟佹覆君抱棺哭曰
天乎請得以不孝軀代而施魚鱉則可柰何忍於吾
親之蛻且哭且慱顙俄颶止舟濟當是時舟中人皆
股掉不能支則相率歸君孝感而君歸治喪毁瘠骨
立錢孺人復佐之相長而爲禮盖又二嵗而錢儒人
寢瘵劇時君猶在苦不室也良馭甫七齡姢秀而頴
孺人爲稽顙保孺人而属曰以此兒累姑又謂君強
爲善福不君誑遂卒當是時君自上舎升吏部選人
而念保孺人已老尋有所續亦稱錢孺人弱不任負
忽忽不欲出保儒人從容謂曰丈夫冝以時建樹耳
毎念而父晩不能竟一官令人欝欝柰何復効之君
強就吏部銓得寜陽丞寜陽故近家而君之丞未幾
忽心動乃以間歸卂保孺人果病劇母子相持泣甚
悲己甚懽也君雖委身聴醫覡竟不能起保儒人以
至大故一慟幾絶遂得疾者三嵗而後痊鄉人憐之
爲賦孝亷之篇而君服除補嘉興嘉興東南沃邑賦
額繁其民勇私賕而怯公輸君至則爭以其私帑謁
曰例也君叱曰去之誰爲若例屈指嵗三之日以次
苐輸曰此縣官例也違者輙抶之雖貴豪無所貸其
民廪廪相戒如君約而君以近家故即米絮醖瀡之
類亡不自家取者邑人見江北齋舫至輙驚曰昔者
槖而去今乃槖而來耶邑賦登逾於傍邑婁獲旌且
遷而會苦吏谻故属疾使使呼良馭未至疾既革謂
其繼錢孺人曰良馭也才若可依而老也指諸媵與
他子女曰微吾故婦力誰與有此吾問故婦所徃偕
矣欷歔者乆之而逝君逝以萬曆戊寅距其生嘉靖
丁亥得年五十有二嘗治齋所竹環之清流襲其外
因自號曰竹淇錢孺人先君十五年卒得年僅三十
五有男子七人良驥夭良馭娶四川左布政使袁公
随女良驪娶太學生龔維幹女良騄聘番禺丞馮立
女媵陳出也良金聘貢士葛址女繼錢孺人出也良
知聘太學生錢崇孝子餘遺腹子一尚幼媵時出也
女二長適馬承烈次許字太學任子陳遇孫男三長
承瑞聘諸生馬承勲女次瑞鳯瑞芝皆幼孫女一許
字王從謹君卒之又三年而始塟袁公既狀其事乃
歎曰賢哉顧君夫豈唯顧君盖世世好行德焉然其
始不獲以一命顕餘干君稍顕而弗獲終簿君又稍
顕而弗獲終丞譬之千斛之庾其舒積不過升斗何
以遽已耶乃錢孺人則又修婦儀克婦怨而夭更甚
也天道所由晦矣謂良馭必請誌銘王先生以慰之
王先生者其友也良馭既致請余故竒其材而以袁
公誼不克辭則謂良馭而不欲終顕顧耶且令吾子
材諸仲叔復繁起孰非而父與而母貽也天道遠以
爲晦然哉
銘曰汝勤於外而以瘁死汝婦勤於内而以瘵死愛
者憐其弗究報而知者歸其報於多男子噫江之北
土厚而風淳汝偕汝麗以棲汝真誰與銘之江南之
人兮
文林郎知何南汝寜府光州啇城縣事芷陽沈
君墓誌銘
萬曆十年壬午秋七月而沈君之父封工部公卒明
年癸未小祥之又三月而始成塟塟之一日而君忽
暴中風仆於塋盖戚毁之極而重以勞遂滅性也於
是君有四弟五丈夫子其處者號之嘘之其任行者
狂走而問醫藥不及則又狂走於梓人得羙材焉以
治君後事而君之最少季工部君仰天哭曰天乎遂
奪我伯氏哉則又曰吾曹不肖忝爲先公子而伯氏
遂得趣侍公地下蓐螻螘也夫我乃不能且夫伯氏
之死死孝也明年與其孤某塟君於某所而又仰天
哭曰伯氏二十一年而薦於鄉四十三而始成進士
僅一爲令四十八而以先公訃歸四十九而棄我於
乎是何成之晩而奪之速也於是手草君事狀以属
余而俾余爲之誌其墓君初諱令聞後攺孚聞字貞
孺嘗自號翼亭後亦更號芷陽其先爲呉江之名族
至王父□仕爲湖廣按察副使以材守著聲仲子諱
理出後於仲大父岱取黄安人而生君後以工部君
貴封如其官有文學風槩善談論而不廢爲長者君
甫三嵗而封公授之書俾黙志之則已得五百餘字
稍長強記工属文下筆輙就嘗受易於張某先生能
抉其秘以故遂用易魁諸生爲苐三人而其於禮部
試輙報罷然君之修治經術與制舉業益勤當按察
公之卒而里中無頼子搆君于有司數起獄相窘君
能不廢業而因以習城旦家言且晳於公府情事既
成進士刻登科録當以生齒聞而君具實數或謂减
不過三嵗而可以預館選即毋選而更五嵗以當給
事御史選毋害也且今諸進士誰爲不諱齒者君曰
甫仕而遽欺吾君可乎於是君之齒在百人後而列
苐四人不顧也其爲令得光州之啇城啇城雖山邑
而獨當淮蔡江黄之會姦民相聚而藪以椎剽相雄
高君痛以法裁之下令曰盗集而十里之内不合圍
者皆抵罪里中惡少年爲非而不覺察者罪如之有
犯亡所縱舎咸惴惴相戒而邑大豪多入貲司農少
府假衣冠文其賤令之官輙相率投謁通姓名而重
其幣嵗時刲羊豕射虎豹麋鹿雉兎之類以獻稍熟
則爲具張樂蘄令過而觴焉其又熟則狎令而借其
威福以役使弱小令中悔之則已盡得令長短有所
挾持度不聴不已君至預約束典謁一剌之外有以
他物入者榜至百客入見伏謁戚施唯唯而退寒暄
外不敢再致辭君又能察伺豪過失即燕處恐悚家
若置一令小民鼓腹而逰豪門亡所遜邑既遠大府
鮮約束隷卒之藉名於官者一而私籍者十有所勾
攝則麕聚而徃蠶食徧於隣里君一日而汰者六百
人下令曰被汰而入令庭者必戍其入丞尉庭者如
之且謂群吏彼隷一而十之民十其害使若爲所欲
爲即十令也必戍不貸汝於是吏洗手而奉三尺令
庭鳥雀下矣賦額故九等而其最上上者徃徃數姓
爲一戸人自戸者雖富而亦下中之君悉令人自戸
而後苐其家爲賦等以故無弗均徴輸者例先易而
後難君於難者急之易者緩之必如限而後已民悅
服亡所規上下其賦遂起爲河南諸郡邑冠司計大
吏取而式之當事者希權相意行丈田令於天下州
邑檄至君獨持不可曰令爲民不勝賦使我多取饒
而寡取瘠瘠者多賦額必减减乃德意也今不能寡
瘠者而但多饒者以取盈而奉好利之孔且夫令不
能廢百務而寸寸度之貴勢之爲彊而姦猾之爲巧
胥吏於中市焉弊且饒寡而瘠多何丈田爲不得已
俱勒從舊貫稍平其太谻者以故啇城之田與賦獨
不溢令别以他治狀旌獨不得□□田而君行意自
若無所悔始君之在公車而習城旦言傍及吏弊其
爲令若承蜩掇之而已生而善治生則凢所稽考庫
庾出納便益教民蓄水灌田種菓芋其窪者植菱芡
蓮藕之属一如其爲農事暇則考課慱士諸生經術
文誼不倦一如其誨子弟事而其民亦戴之如父母
諸生奉之若明師至两大試婁中選如巖邑君亦两
奉檄分校所得皆知名士前後治啇城可四嵗餘薦
剡婁騰上尚書尺一且下而已憂歸矣君性孝友贈
公雖甚愛君而御之嚴有過猶賜譴責恂恂受之其
待諸弟撫其存者而卹其死者最少季則爲工部君
君之舉於鄉工部君猶未生而後同賜苐盖所師友
於君不淺云慷慨好行義食酒至斗餘酒後耳熱意
氣豪舉無前而晩節温然自克使人欲傾家醸予與
君托姻婭乆即所聞始而鄉人之善之者十五然不
能盡得志於月旦既而善之者十九又既而亡弗善
之矣迨君卒而咨嗟涕洟以爲君不死其爲萬石太
丘無難也嗟乎以君之才而屈於年其可紀者僅一
令而已雖然王渙不亦一洛陽令耶而樂府至於今
歌之不衰安知啇城之不祠君而其能言者不被之
樂府也又安知百世之後其不以予誌銘而稱君若
洛陽令也君始娶閔繼娶黄皆先卒又繼娶顧子五
長同寅側室李出娶錢次同生側室翁出聘周次同
己側室呉出聘顧次同壬側室王出聘周次同陽亦
翁出聘陶女三長閔出歸舉人王士騏予子也次側
室李出適諸生顧謙服次側室平出未字諸嫁娶及
字者皆名族其所著周易日抄十一卷行於世其銘
曰
士有百屈而僅一伸其伸之幾何乃能使誦者宛然
其若新豈所謂死而不亡者夀沒而不能忘者君子
之仁也耶
棗強丞贈文林郎元城令東丘萬君墓誌銘
萬之先世以武顕也自其始祖傑繇大同歸中山王
顕名太原下爲壯士然不獲有官稱子鍾從 文皇
北征以鹵級功進緫旗子寜再以鹵級進百戸子瑛
徙藉偏頭再以鹵級進副千戸子禎再以鹵級進正
千戸子億用千戸爲郭都督司中軍奮擊破虜遂進
指揮僉事守備應州自緫旗至守備公凢五軰五積
功而始世世爲指揮守備公有四子長曰山仲即公
也公諱岩字民瞻母曰劉恭人少而沈黙於諸兄弟
中獨不爲聲酒六慱之好每之塾師所見授經者輙
徘徊不忍舎守備公賢其意遣之塾公遂之塾日讀
書伊吾至乙夜不能得數行然益自刻勵亡間昕夕
寒暑矣嘗讀豳風而思之至夜分歎曰王業之所由
興其在勤民哉意若有豁然者遂縱筆爲文辭滚滚
不休而其所受書輙誦竟以精洽名弱冠試學使者
爲諸生苐一廪於庠鄉試不利歸而讀書西山佛廬
始得開元諸名家詩獨於少陵氏有深契曰此吾師
也乃復爲詩有佳語書壁壁爲滿明年以選貢入太
學太學諸生竊少之而馬文簡公汝驥顧獨竒其文
試輙首列以是有聲稱諸生間其識詣亦益進公既
負其竒謂科苐可芥取而獨困於鄉試至再三乃太
息曰吾亦自疑之然吾小試利者何也得非命耶於
是謁吏部選爲棗強丞棗強故雄縣然其民羯羠大
豪任武斷而中豪以下好修睚眦慱徒訟師縱横衢
野吏急之則搆飛語相中傷亡不自危者公頗用鉤
鉅術得其隱已而時有所縱舎曰勉之三尺不貸若
矣以故咸攝公相戒莫敢犯項御史者欲有所逮豪
跳弗得以属公公詗知其處窘夜歸公公陽驚曰毋
所事若也豪意益寛居數日復呼之乃以晝見公縳
而送御史大竒之會有坐法當死者獄具而斃郡王
丞妄意公有所主攝其家属簿公置對公據法辨王
丞恚遂欲闌入公罪公立而振衣曰纍當死而死耳
併死執法者何也且死不必汚公挺刅請觸階死王
丞掩耳起走訴項御史御史謂萬亷吏必不至枉殺
人何相煎爲王丞愧謝乃已而公婁拜諸臺奨攝邑
篆可二載所一切治辦暇則延禮諸儒生講說經義
彬彬矣以繼母任恭人憂歸始獲侍守備公飬其疾
病喪塟憂毁踰禮人人稱之公既除服或謂且復仕
公咲曰仕貴行志耳今已束於格矣何行志爲而會
其伯兄山襲人復謂公將種也不爲丞將爲指揮乎
公又咲曰吾生困鉛槧乆矣安能復把三尋矛與諸
弁伍也誅茅搆一亭於東山扁曰棲雲又慕陶彭澤
之爲人種菊東籬下濁酒自放間爲詩語曰今古皆
吾有誰云處士窮又曰雖當尭舜世巢許亦硜然其
寄寓瀟灑視人間世泊如也第家北邉匃奴白羽蠭
午監司守臣急延公問計公至則畫地形望虜氣談
說要害中窽諸老將莫及又嘗馳騎峻坂下深谷若
飛挽強命中少壯莫敢角而公時時讀史傳至忠孝
節義事與興衰得失之際未嘗不感激用壯泣涕數
行下人始知公有文武才雖以時消息其志固卓詭
不易測也公有子曰文明以易成進士隷事刑部念
公且老欲歸飬公力止之授南陽令謀欲奉公與偕
公不可曰禄薄毋溷汝朝夕汝食亷吾立稿東山不
憾也亡何公驟中風一夕卒得年六十九始娶於楊
爲千戸培女先卒繼娶陳則千戸璧女後公四年卒
丈夫子二長即文明陳出也補元城令考冣贈公如
其官陳爲太孺人娶楊氏封孺人次世明聘張繼先
女側室薄出也女二長適千戸黄雲龍次適諸生常
守中陳出也孫男二時孚以指揮優給聘守備蘇來
后邦孚尚幼始余按察山西與塲事得一卷異之以
示御史今中丞饒公饒公曰是國噐也其取進士若
反掌既啟而知其爲文明也文明將以明年 月
日塟公於祖塋既手輯公之遺詩詞三卷而蔵之
復衘哀次事狀凢數千言走二蒼頭蹩蹩氷雪四千
里而以誌銘請嗚呼余不識公以公之子而識公可
也銘曰
惟萬之先繇武功競詩書業就與介胄並父老而丞
子少而令丞生有涯令貴未竟姑安若宫有賁來命
贈奉政大夫春山喬公暨配封太冝人儲氏墓
誌銘
王子曰余後先讀喬公與儲太冝人狀而慨之曷慨
乎慨夫俠節者之不易見也俠者之爲行也振施而
不責報先人後已然徃徃背公樹私之誼成即縣官
有緩急未能得其絲毫之力以至女子之爲節有捐
脛毁質以殉逝者然未有能畢逝者之志也夫此二
端者皆自成其名者也獨喬公之爲俠與太冝人之
爲節則不然始喬公之少而就外塾能讀書属文燁
燁有雋氣識者以爲能得文士之用而已所嚴事父
竹溪公委曲諧指爲鑿沼裒石藩卉竹以左右耳目
之娯又嘗北出至清源而心動疾馳歸歸而竹溪翁
病病得之憶公驟見公愈以爲篤孝長者而已其治
生裕於竹溪翁又能延明師誨其子以爲善理家秉
閑父規人而已及其游太學以材噐見竒大司成馬
先生汝驥又能慷慨赴急不侵然諾車轍跡相踵於
席門至相指傾曰若名士何以不識喬君耶而君還
里又嘗捐腴田二頃餘佐里中役建義塾以收不能
束脩者樹義塜以歸不能保骨者乃稍稍用俠聞然
公猶秘之尋倭冦暴入殺掠所調募若處之筅齊之
矛北地之弓百越之鏢遇伏輙披靡解散公乃爲議
曰是夫也技豈盡出冦下哉以不習土險故夫習圡
險則必藉圡人而是時蔡中丞克亷日夜憂念亡所
出聞公議而異之以属翁叅政大立方守亷召公覆
筴咸合乃稍試公以海塘外濠公與其役夫最下者
分功畚鍤間濠立就於是牒下公募圡人團練公大
出其私槖得驍勇且千掎角破賊斬鹵過當又爲竒
兵斷窪口以危之賊遂遁幕府上功簿大司馬爲論
奏予冠帶俾越選人格受官且再賜金帛而忌者起
矣公自以一介爲萬乗知感慨益治兵自如而後守
黎遵訓檄公城川沙諸任版築多中下豪公抶其失
職者不少借自是謗讟日甚至聞於御史起獄窘公
公忿恨不肯置對病三日而卒當公卒時凢五子獨
其伯木學已成而諸叔季尚幼是時竹溪公已老太
冝人不忍於公死欲從死念死而上負竹溪公下負
諸子何乃不死太冝人之姓儲儲亦邑著族也其父
筠母金父筠之歸太冝人於公也實自擇之太冝人
少婉静其始事竹溪公與姑丘也属性嚴毋可當意
者顧獨當太冝人公好學已又好賔游諸漿酒脯胣
餅果之類太冝人咸任之不露聲而辦爲公置側室
二撫之均於己曰公接也已舉子二女一字之均於
己子曰公體也以故公殁而竹溪公怡然而若有子
也諸爲子者肅然而若有父也乆之木成進士守安
吉州太冝人來就飬嵗餘輙思歸安吉守泣請留不
可曰若祖乃父勤思種德以有汝乃不汝享我何心
獨汝享且我歸爲汝治家以安汝官盖又乆之而安
吉守遷潞安同守考最贈公爲大夫而太冝人如其
階且加太焉親捧 誥堂下太冝人始色喜口凢若
父所未竟者若竟之吾死可以報地下矣於是同守
泣復請留太冝人正色曰汝驟獵 天子恩而驟負
之可乎同守乃還治又二嵗許而擢僉河南憲星夜
馳歸覲而太冝人感疾卒矣嗟夫喬公不惮棄其身
從里中少年犯首熖之冦而挫之此其志雖欲以自
見然離去室家友朋之好而精欲致之 天子夫豈
俯仰資功名者太冝人外行不盡見然其敬事慈育
恩施先族親慰撫深臧獲鄉之人類言之且公乍沒
而僉憲未成進士時喬氏之門苐不攺色産不少挫
可想已吾故曰喬公之爲俠而太冝人之爲節非世
所皮相俠節者也公諱鏜字子聲别號春山其先爲
宋樞宻執中者居新安元季而子才課鹺上海遂爲
上海人六傳而爲晟即公父竹溪公也其卒以嘉靖
丁巳距其生正德戊辰夀五十太冝人卒以萬曆丁
丑距其生正德丁未夀六十七丈夫子五長即木娶
周蚤卒贈冝人次术先冝人卒娶潘太學元孝女次
本太學生娶沈故廣信守陽女俱太冝人出也次楠
娶王次楨娶周俱邑諸生側室周出也女三長適徐
待次適倪邦化亦冝人出也次適唐繼宗側室薛出
也孫男十一長拱辰太學生娶潘██女繼林都諌
景暘女次拱宿娶陳鄉進士夀榮女次拱玄娶王次
拱璧聘陸都察院都事郯女次拱奎聘唐次拱斗次
拱翼聘金餘尚幼孫女二長適邑諸生王時行次適
陳治年盖喬公塟而處士諸僑狀之故奉化令徐君
獻忠志之矣其以太冝人合則都諫公復狀之而王
子復志之從僉憲公之請也乃又爲銘曰
氣所欲攄欝爲虹光志所欲酧冽爲氷霜兹惟喬公
與儲冝人之藏
故封徴仕郎戸科右給事中居素尤公暨配陸
孺人墓誌銘
萬曆己夘之十一月二十日太學生尤茂先祔其母
陸孺人於封給事公之兆而先期以狀請誌銘曰將
窆石也惟吾子之言是麗問孺人已乎曰將以寵及
先公也唯先公之塟也業有之然而再藉子以母揚
也余乃曰禮乎哉觀過可以知孝矣余故嘗爲九龍
山人歌而山人者即茂先也不知其父母知其子是
冝志志曰始封給事公之有陸孺人也盖其元配周
孺人夭而父雪蓬翁煥母盧老矣遺孤魯僅九嵗訥
六嵗耳封公爲諸生朗儁於文事著聲然不能問家
人産而孺人理内政謐如也其奉雪蓬翁與盧栗如
也撫二孤藹如也其佐封公之治父母喪塟秩如也
盖封公稱孝子矣封公之爲諸生三十年而始當貢
中蜚語奪廪又七年而獲以貢士名終其身然魯舉
鄉薦矣又七年而魯成進士矣已遂繇行人拜給事
中積左右資至都給事中爲順天丞矣其爲左給事
而以 九廟恩封公獲如其官孺人亦獲今封然而
封公不色喜爲順天丞而以 九廟灾謝事歸朝封
公封公不色悴顧日杜門焚香煑茗賦詩暇則躡履
洞虚觀招羽客談玄對奕觴詠移日弗倦邑以鄉飮
大賔請則辭之秦端敏諸公招致詩社爲一再赴而
已當是時邑之封公重而給事御史封尤貴倨即伺
公居閒豪取跡不可得邦君大夫以是益賢之年七
十三以卒自是孺人始獨稱母而府丞魯與弟諸生
訥亦相繼卒孺人自有子曰茂先自孺人之事贈公
以居約始而後小裕又用魯貴顕乆之復與茂先以
約終盖其爲婦而母者七十年而不廢勤儉如一日
也晩節謝女紅及授茂先婦政所好禮佛誦内典日
一菜羹一飯暮畧近杯勺三四行麋佐之而已茂先
爲諸生乆孺人意不懌曰得無作若父遘耶且吾安
能而子之爲魯也於是爲策之俾入太學而茂先亦
自以游大人籍甚两都公卿大夫若申學士汝黙文
慱士夀承黎秘書惟敬軰皆有詩以爲孺人祝而孺
人之開七袠至八袠不落落矣茂先念孺人老不忍
離竟用老夀死得年八十九嗚呼誰謂孺人以約終
耶尤之先自閩而徙爲鍚甲族宋有文簡公袤者大
儒名公也陸氏自福智用將作貴而其子景賢爲尚
書工部景祥遂至侍郎而侍郎之孫寛者以工篆書
得官再遷臨江幕歸夀至九十七贈公諱基字惟德
别號居素有詩文行世曰居素集魯侃侃持諍知大
體娶通判張賢女封亦孺人訥娶周氏茂先魁然長
者慱學能修父業其娶錢氏女四孫男八人孫女七
人曾孫男十一人曾孫女七人所聮姻皆仕族余既
已知贈公及孺人而志之矣是冝銘銘曰
于嗟尤君而以子尊于嗟孺人而以子有聞夫豈以
子尊行媺而文夫豈以子有聞志潔而温藏之表之
庶以榮徃而慰存耶
封奉訓大夫□□州事右石唐公暨配陳太冝
人合塟誌銘
萬曆八年余里居而滁州守唐君汝禮以書幣介進
士張子新而來請曰我先大夫右石公之背不肖孤
也以嘉靖壬寅盖於今三十有八年矣居十█年而
爲██而塟塟而得鄉進士徐公用檢之狀將以乞
誌銘於賢長者而未偶也其又十█年而爲隆慶元
年癸酉而孤由南太學正貤封公登仕郎已出守興
國州奉吾母陳以官飬竟夀終將奉而祔公之兆念
墓之石璞然未有文而是時業已心嚮先生願且托
不朽將徼惠狀於興國之人呉叅政國倫而以濶踈
故弗得則又謀狀於太常兄汝楫而汝楫忽病死弗
得卒卒迫塟已塟而除服而滁之移命下矣乃不肖
孤合二守最而登仕郎進稱大夫母陳亦獲進稱太
冝人以伉榮我皇考夫嚮者痛大夫之飬不及禄太
冝人之稱不及生而墓之石璞然且猶故也不肖孤
何所迯罪輙冐昧以不腆之狀請而徐公亦進而爲
叅政其所撰故狀亦稍稍有所裒益余既讀而悲其
意乃許之按狀公諱熊字虞弼世爲金華之蘭谿人
大王父曰某王父曰思州府推官賢父曰篁嶼公某
俱以伯氏文襄公龍貴贈太子太保兵部尚書母曰
鄭太夫人篁嶼公有五子而公次文襄公爲仲公少
茂樸寛然大人度篁嶼公念欲成諸子儒而不自任
家以次推公然窶亡可以家者太冝人十五而歸公
即操井曰視匕箸以上奉舅姑而安文襄公伯季於
讀小不繼即簮珥時時母錢家矣文襄公既成進士
補郯城令而篁嶼公殁文襄公奔自令毁瘠幾殆公
旦暮籲於天請得受兄病而文襄公果愈服除拜御
史而公属末疾自是展轉牀笫者周七年而又属柝
箸坐是益困太冝人之自勵勤苦逾於爲婦時盖日
分一時調漿粥藥餌二時治女紅爲鮭菜資即夜分
不甘寐爲恒而隣火暴侵室危甚有壯夫闌入曰唐
公長者爲負而出之而太冝人猶在熖客遂欲併出
之太冝人曰死耳不可以身試人手自投舎後池得
淺以免公與太冝人雖免顧益貧且憊甚第其意豁
如也搜槖得文襄公藏書而讀之遂能文所著人鑑
録徃徃有文襄家法而又好吟吟多出李杜遂以似
李杜稱一夕夢游仁山而遇皇初平兄弟謂曰熊來
汝能食三黄則起就視之盖黄連黄栢黄芩也醒而
弟豹來視公時已舌本強不能言姑取方書指視豹
豹曰兄病乆癈而乃受此寒劑耶必不敢公恚甚欲
自投地豹不獲已乃合以進公始進即憒憒欲絶尋
若有聞者曰是藥與病闘也亡害乃趣更進之夜半
暴下黒血者數斗而蘇遂復言進飲食如常而會元
旦公復夢謁城堭神神授之杖出而視庭两除皆菖
蒲艾也公乃自解曰吾起必以五月五日乎夫菖蒲
艾者五日需也及期果起而是時文襄公業益貴用
事諸子弟從而起家者踵相接公獨就里社爲童子
師以資旦夕日亭午不能具飯姑以一握乾米粉呼
水佐之人或謂公膓無不充乎公咲曰易耳吾已約
裙帶膓從細矣邑令丞數請問公自匿避曰柰何以
吾兄識邑大夫乎寺有迫於貴勢且毁者其寺僧欲
賂公解公摇手曰毋汙吾吾不暁解也公念母鄭太
夫人老失明而文襄公方在事愳重老人思所以共
奉百端間取委巷新事時時說之太夫人爲忘倦文
襄公每貽書公曰弟寛我憂成我名我毋以報若必
且有後而公尋得疾卒年六十一盖僅有子汝禮耳
而太冝人始爲政太冝人之急汝禮甚顧愛而能教
之所以切劘責厲如嚴師汝禮既樹立而太冝人於
族属最長諸族指千計毋不取一言决筴而汝禮所
之官皆便地輙奉太冝人以行恒謂即萊蕪釜生魚
不敢使太冝人食亷而太冝人耄時時思其中外孫
子汝禮及使其婢子詐襲其衣冠而教之應對太冝
人乃恱曰誰謂官舎遥吾猶歩武也汝禮以退食問
安否暇則亦舉委巷俚語說之太冝人曰吾彷彿憶
而父之語吾姑若是也雖然吾糜而簋多矣既病且
革猶謂汝禮老人足死苐食於國者七年而毋忘報
也盖太冝人八十有九矣當公卒而僅一汝禮及二
女子長適徐譲少適蔣弼弼夭以節稱而太冝人卒
時汝禮所娶婦某封亦如之丈夫孫五廷忠廷化俱
邑諸生廷珍廷寳爲太學生廷試亦邑諸生女一適
太學生邵時習曾孫二應紹應薦曾孫女亦二人公
之塟也垂四十年而太冝人始合凢再得贈階階五
品又得祀邑之鄉賢祠孫曾之稱男女十人公可以
慰地下矣獨恠唐君之於誌銘難其人與其辭垂四
十年而及不佞何也不佞故嘗悲君意竊復以王父
司馬公之托文襄公世講也勉而勒之石
銘曰子不語神神寔起公而昌公之子若孫公寔爲
之神道無親五福備臻報不冺冺歸以告公于嗟乎
冝人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周府崇善王教授秋巖蕭公墓誌
蕭君之解度支部而佐吾州也盖嘉靖末云而會守
不時闕蕭君數行守事余方自廢里居君不予鄙時
時過從焚香搉揚秇文甚適也而君之父秋巖公來
視君因留飬邸中蕭君爲人峭直彊敏以幹濟見長
而公間用慱大寛平劑之以故蕭君所得上下聲逾
於前而公益自晦不憙見客属蕭君與守後先上事
幕府火暴起丙舎翁挺身出督吏卒撲之火垂及堂
皇而息翁又别飭幹吏移牘避火諸猾黠不得有所
侵舞州之士大夫翕然稱之而公一日謂蕭君吾嚮
者虞女以遷客故倦吏耶今者乃不倦吏也吾去女
歸矣毋所事乃公矣公歸而蕭君進蘄州守再入爲
度支員外郎蕭君之守蘄属 天子新即位應詔上
書條十事事多剴切公聞之驚曰封事固不限逺臣
即逺臣遂封事耶兒伉猶昔也何以免而亡何君竟
坐蘄守計罷公乃迎謂曰吾固已言之雖然吾念而
之不得老也庶幾從我老而又五年公以夀終蕭君
故嘗令浮梁而最則浮梁之士大夫以帛徃已吾州
以帛徃已蘄以帛徃具如浮梁而又十年蕭君來介
觀察使鄭公茂之狀以請曰不孝之不得志於地下
也十年矣以公之未寜宇而不敢請今者公誠歸矣
而竟不請是不孝之死吾先子也余欲謝毋諾而吾
州之嘗受經者侍御呉君進士楊君毛君佐之州之
稱薦紳者復從臾之盖鄭公狀畧云公諱桂字芳卿
其先自蘭陵徙安成又自安成徙興化遂爲興化人
宋宣和中有掄及發者相繼成進士遂號甲族至
明而世世受耕與儒其後有公璇者合群從子弟共
居戒毋得徙著有子曰公儼以慱雅稱所著書甚夥
而皆邃於理性傳子公仁甫出授經旁郡嘗郤奔女
歸遺金於主時人稱之三世事皆具郡志中公仁甫
妻林而舉公五嵗不能言既言即敏異受書輙誦十
七補衞諸生亡何以優等得廪食當是時公爲諸生
聲籍甚故侍郎鄒公太僕丞鄭公與公同起諸生其
試相乙甲而内荘事公數操經質疑難然公天性孝
謹居喪毁瘠骨立三載不入内客有紿公入酒肆者
甫坐伎以酒來公大驚絶道走歸舎竟夕自責數郡
有呉丞者禮公誨其子公自講誦經術外不旁及他
事呉丞亟謂其守周識吾蕭生否後進中叔度也公
友愛其仲季槐樟甚會皆蚤卒撫槐之子竒熊而教
之夷於蕭君而又有從弟標者亦從公指授舉子業
皆後先取科苐而公始膺貢除廣之瀧水訓導瀧水
自得公師而諸生梁棠舉於鄉二百年所未有臺使
者材公連攝封川及瀧水事二方之人皆愛之會瀧
水令來公解令事無幾而落徭以尉之擾之也叛而
攻城令登陴譬解不得公徐轝而啟闉郡徭前羅拜
曰是蕭公耶嘗攝令真長者取一言解公嘗遠出迓
御史爲蠻所窘且及矣乃黙禱曰天以某有隱慝則
殛之毋使王吏見汙賊刃忽大雷電風雨蠻解去又
嘗部諸生宿於江夜有龍起隣舟盡壊而公舟獨吹
徙陸以免擢浙之太順教諭亡何倭來薄城令當出
戦謂公曰將毋内顧何公曰毋慮也願一切假令權
吾請閈獄帑而後從事於睥睨凡旬日竟無他公又
嘗捐嵗奉修學宫慱士弟子感之像公以春秋祀而
公遷教授得周之崇善時公尚在浙頗宦簿而浮梁
令入南度支部請以禄飬公公遂移牒乞致仕御史
監司交異而禮之觀察使茂其一也公之就度支維
揚關飬謂曰關譏而不征非古耶即不能無征如竭
澤何蕭君唯唯以故其榷灋恒務依寛平而故大司
冦毛公愷慎許可人也一見公而貽之詩有古貌古
心語其來吾州州人今大司馬凌公雲翼亦以公長
者而噐蕭君公之先既聚其族不别食而食指日益
衆至公代爲政且不給公與蕭君謀務節縮其出入
而均共之其返自吾州盡出其帑紆家困且以卹故
師後及親友之憂衣食者公之歿卒之十年而蕭君
用公教不衰部使者以義門格上當旌公之卒以隆
慶庚午距其生弘治己未春秋七十有三唯公之先
世世有夀考凢四預鄉飲而公獨爲賔祭酒娶蔡孺
人再娶陳孺人俱有賢行而俱先卒丈夫子三曰竒
勲即蕭君癸丑進士娶於呉其次曰竒烈又次曰竒
照俱郡諸生而亦俱先卒俱娶於林倭之變又俱以
節死載郡志女二適栁璵陳龍光孫男二維堪娶於
陳維增邑諸生娶於鄭女三適俞騰蛟陳維學其一
許林廷選曾孫男三大撫大振大拔女二其一許黄
垣竒勲尚未有子子弟之子某墓在金雞山之原王
子乃言曰吾故知公而賢蕭君然以吾州人之故益
賢蕭君以蕭君故益知公是冝銘銘曰
公歸而介二姥以安而圡不知公者知公之子竒勲
甫竒勲之爲竒也未竟吐是必有子噫公且終爲祖
贈文林郎南京江西道監察御史縈河張公暨
配伍孺人繼配王合塟誌銘
公始娶於伍而舉三丈夫子也伍以嘉靖甲辰卒而
中子伯大尚少云居二十年而公始卒而伯大成鄉
進士矣人或謂伯大子哉痛而曰未也其又二年而
公之繼儷王卒其又三年而合塟於翼龍山之陽人
謂曰魄以安矣子哉伯大曰未也逝者猶尚冺冺其
明年伯大成進士又六年以邑令髙苐徴拜御史又
三年以两宫恩贈公如御史官伍得贈爲孺人如公
品人乃曰是不冺冺矣子哉伯大曰猶未也吾今而
後始圖所以不冺冺者乃手爲狀走使與幣而請曰
嚮者窆而虚幽宫之陽以俟石也唯先生辱之言夫
乆矣不佞之與伯大知也夫不知其人知其子今以
伯大知而志其父母則何辭狀之畧曰公諱引字升
之世爲蜀之定遠人父曰樂潜公福公生而明頴寛
和所受書輙誦又善三倉家學當是時大學伍公臣
有六女顧愛其苐丨女曰是女也淑必有以偶盖數
偃蹇而後得公而竒之曰女可依而顕也公書成當
補諸生而病目每益讀病輙益甚乃歎曰柰何以書
奪吾目哉目廢矣有書安所用之遂罷去不復留意
而所誦臆經史輙能通其旨奉二尊人夔夔齋慄伍
孺人尤能潔烹餁調齊臡葅以相之公嵗時課農省
耕歛修閭左之社酒茗修脯不問而繼則於孺人乎
資矣嘉陵江自天漢擘果閬至邑而迂囬互曲若不
欲去者公結廬受其勝曰王子方所謂長河已縈者
哉因榜其齋縈河而今大司空曾公省吾題詩紀之
人以爲實録云樂潜公始授公家家故給而燬於火
漸困樂潜公晩而娶小婦舉二子割公成腴以與之
公以是大困人或謂公公曰令吾父業而未至此將
何所取償也維伍儒人意同公公用以益舒而諸子
自任歩趣則伊吾里塾中矣樂潜公與公母丨夫人
俱老夀然俱病咳逆不成寢則公與伍儒人俱不寢
盖三年一日也其卒而俱毁痛喪塟易戚人盖两稱
之公初不喜飲影響避酒人若讐晩而更樂之謂醉
鄉吾真宅也遇酒輙飲飲輒醉醉輒長歌古詩篇以
是終其身王亦名族也性慎慈其繼伍而儷且老矣
公曰以分吾家秉憂代伍母遺子女而已王能如公
教公夀六十有八伍夀五十四王則七十四盖長於
公四嵗焉所謂三丈夫子者一鶚爲散官娶於宋次
一鯤即伯大今方按行留倉文學政紀重臺端娶於
席封如伍又次一鶴以特貢入太學女一適嘉定教
諭章尚忠諸孫男三肇淳肇隆肇熈女五婚嫁皆士
族伯大又言公易簀而手不肖曰吾死復何恨所不
覩若易青衿不覩若母易淺圡少介介耳今不肖幸
易青衿而繡吾三尊人易淺圡而樂而竟不能使公
覩之已矣非先生文又奚慰哉不佞不能辭伯大請
顧所慰伯大者則非文也
銘曰生而家于江以觀夫波流之擊撞風烟目而日
月胸歿而歸于翼龍以避江之嚙衝其圡豊而氣龎
欝芊葱蘢屹然其標曰有明張端公偕二室人之藏
封文林郎句容令懐梅丁翁墓誌銘
余里居而嘉善人丁君賔爲句容令其治所與家俱
距余四百里而近諸自句容來者無不嘖嘖稱令以
爲在古桐鄉中牟之間而嘉善人則又亟道丁君賢
不置已而曰非獨丁君賢也乃其父尤長者余故已
自廢物外然不能盡忘所謂賢長者而丁君繇令髙
苐入拜御史今年正月忽舎御史冠而冠麄麻恃竹
而來謁介其友人管大夫志道之狀以請曰父已矣
所籍以不朽者惟先生大夫亦曰是狀也御史之兄
寅草也而不佞潤色之不佞以御史知丁翁以御史
兄草悉丁翁是故狀而無愧色也余乃曰吾故聞丁
君賢而其父尤長者何敢辭誌曰丁翁者諱衮字龍
卿父曰梅隱公乾母計夫人其先五三公自宋理宗
季而顕數傳爲黄州府判長如又四傳爲梅隱公公
之生兒時已頴拔有氣槩嘗與群兒戯澤中相者過
而目属之曰是兒也不貴則大冨且能以名見重公
亦雅自負曰冨貴易耳不以名見者非夫也於是梅
隱公隂噐愛之授之書與貲不問而亡何梅隱公卒
時公甫弱冠而諸弟庖表褒咸稚不任乃銜毁庀喪
事小緒即拮据理家秉奉寡母撫諸稚中外謐如也
然坐是不竟治慱士家言而其閭左豪故難梅隱公
而少公者謀起獄窘公所訟牒後先且三十六紙公
挺身出而直之諸少公者咸服而一族子獨嚚以公
故腴田九百畆爲贋劵淺直投餘姚之貴人某貴人
來行田公長揖曰貴人故貴耳不能加桑梓即某欲
事貴人不敢以先人之饘粥爲贄貴人無以應曰與
之邑庭質之公請攝諸佃戸與族子對呼曰某某其
族子不能識也取劵而驗其跡族子跡也乃以其田
歸悉分授諸弟曰善有之毋以飽他人腹也公所治
家其操放大率如梅隱公而加精又出之以恕諸勤
苦必先其臧獲所分而甘必取後以是咸感奮不愛
力南畆益拓公世世長賦至公而益谻然不一切避
曰吾而逸誰當其谻者令治城備倭計工分任公獨
得水門或謂冦來獨爲若耶公曰夫孰非我宗黨閭
里且徃役義也卒以先期就里中貴人聞而有所詢
属令好語素勇役是不能一相代乎公曰役吾役爲
義代他人役不爲義且某非貴人家馬牛也令亦無
如之何於是里貴人相戒毋敢加公而公益折節爲
恭謹某子甲醟踵門而詈公公歛衆入避之居三日
其人忽暴卒人以賀公公愀然曰非意所及也公既
以嬴聞諸緩急告貸者輙得所欲去狎而婁至應之
無倦色且曰錢者泉也又通寳也是安能虜守我公
恒謂少孤奪治生不能終慱士家言以爲恨吾有三
子安忍棄之農若賈乎於是長子宦最頴工属文蚤
夭寅與賔之所就外塾經師斥置書籍其直不復爲
訾省矣寅既補邑諸生次當賔而學使者家比壌故
有連居間者相属公聞而咲曰吾解授子經不解授
子謀進獨謝弗徃而賔已褒然登選乆之例俱升大
學上舎明年秋當應試二子文皆在高等而寅以小
迕格見斥賔報至公不色喜曰小兒子乃遂敢先兄
耶既寅歸而得所以見斥狀邑邑成疾公慰之曰兒
幸有身在何虞也一第外物耳自是賔之舉進士及
爲令公皆有所訓勅而於令尤切曰吾嚮者旁視令
不職噤不敢吐今可以吐矣寜拙毋巧寜緩毋驟唯
勤與亷可以補孱勉旃哉令以是淬厲有聲其滿考
而封公如其官御章服與諸薦紳齒委蛇若素習者
郤而從田父野老游又怏然適也守相數以鄉飲大
賔請謝弗應居恒謂冨貴而過自損故善猶爲冨貴
動也然跡其舎堊乃更闇闇减敝矣公生平喜赴義
一飯之恩不敢置之然亦不能忘睚眦晩而與俱化
性朗爽不設城府與客語必肺腑一然諾若執左契
而不責於人盖環公里而衣食凶吉之費多於公乎
取公末疾垂四載爲禱請仁祠踵相属也殁而哭之
亡弗慟者語云冨好行其德即公所行德寜借冨哉
公時時念梅隱公蚤逝不逮飬榜其齋懐梅曰所以
志也毋論伏臈蒸祀即一語及其先艱難狀涕涔滛
下不止矣奉計夫人以色飬属諸弟立而計夫人欲
次苐就食公力止之曰兒幸長得供奉大快且柰何
以一食故而僕僕吾母耶計夫人樂之爲加匕箸竟
老夀死賔爲御史無幾念公病遂請急歸歸六閱月
備志物之誠公卒不起當公之病時人或謂公不以
時折箸耶公咲曰拆以止爭不爭奚析且易簀神釆
揚揚不亂公之卒以萬曆壬午七月十八日距其生
正德庚午二月二廾九日得年七十三娶吕孺人有
内行先十五年卒事具唐先生樞志中所謂三子皆
其出也陸氏來繼之寅娶於浦舉一子太學生鉉娶
倪有子一賔娶於呉封孺人女二亦吕出也長適太
學生朱可宗先卒次適諸生盛洪項鳯梧寅一女適
陸啟顓賔二女尚幼塟██之█嗟乎公雖稱御史
父其封乃令耳以一令不足榮公爲賢令父足榮公
雖然成令賢者公也是冝銘
銘曰手起家而授之子又爲之師業成而後身食其
推父以子貴識者曰非若樹隂德而務滋貴自致之
有冡纍纍過者必式請徴余辭
太醫院冠帶醫士竹逸吕翁暨配鍾孺人合塟
誌銘
吕翁者諱麒字希文有婦曰鍾孺人吕翁之先呉邑
之烏鵲橋人也至明興而有敬明者避兵常熟之沙
頭已割沙頭隷太倉州遂爲州人而又六傳爲樂隱
公益樂隱公饒兄弟而以材見竒於里人曾老尚其
孤甥女遂爲曾氏贅舉丈夫子四其長曰贈中書舎
人彪而季曰吕翁王先生曰余甫髫而從外王父沙
頭則識贈君盖是時猶稱曾氏云贈君長身飄鬚其
丙舎子錢徧閭里膏腴之業相望而沙頭俗故以貲
相高酒食徴逐所談說無非游大人者而贈君性倜
儻能以義舒歛其財不甚從俗諸季以贈君故皆有
家余頗識其人顧獨不識吕翁而里中乃多稱吕翁
恂恂長者語云何知仁義已嚮其利者爲有德曾未
何時而贈君之子廷評道爔别駕道煇諸生道光鄉
進士道烱吕翁之子兵馬指揮道燁公乗道燦太學
道炳軰皆鷙起爲京朝官文學行誼衿帶郡國間而
吕氏乃得復爲吕夫本厚者末繁且夫不有居者誰
與行者吕翁之從贈君起而其後席之以其資誦法
而取顕膴故曰鄒魯之雍容與周鄭之纎嗇其相待
而成一也吕翁之始逰於清源也尚中賈而獨不好
挾持伍中伎以無貳價稱顧獨有天幸輙倍息乆之
遂進爲大賈而輙棄去之曰吾柰何以末冨耶歸而
課家人耕其耕而息則使代墾里之蕪者語其主曰
縣官不而假也属長賦則又以餘穀爲貧戸輸曰吾
不忍若相牽就敲朴也尤好以德償怨里姓之蘇嘗
搆公於官官治得蘇侵賦狀當戍吕翁顧匿而免之
曰以爾惡我惡爾我寜異爾也徐老爲吕翁行販歸
而空槖以見斗酒勞之更出毋錢貸之至再不倦顧
氏貧鬻吕翁田而併其先壙地既得直謀徙壙吕翁
固止之曰汝毋徙壙吾代而稅代而守盖四十年封
樹猶欝欝也有惡少某者醟而詈吕翁市欲以嘗吕
翁而如弗聞也者竟自愧去吕翁之爲長者非有所
縁餙盖自天性然以贈君之覆露之旦夕上食如子
姓禮仲兄鳯夭而遺嫂曰曹吕翁供飬甚備時會人
曰兒軰用有家故使我得還吕雖然微曾誰與我吕
也毎家祀未嘗不先曾而後吕而是時道燁治北金
吾部有聲懼吕翁之不逮封也例上公乗冠服爲一
御即謝去曰田舎公何知冠服毋苦溷我當是時鍾
孺人旁睨而笑曰固知翁之不恒御公乗冠服也曩
者佐翁最纎嗇時未嘗有損色也及稍進而饒至大
饒未嘗有益色也吾故曰公乗冠服之不能吕翁當
也吕翁雖能用計然起家而鍾孺人寔共之事取規
畫吕翁或能得八九鍾孺人乃十不失一矣而又慈
而好施予里中兒頌稱鍾孺人毋下吕翁鍾孺人先
吕翁十三年以嘉靖甲子卒夀七十吕翁以萬曆丁
丑卒夀八十三狀其事者從子即道燁云道燁又謂
吕翁中嵗疾尫且委頓而遘異人黄授之以吐納之
術立起他受黄吐納術者即弗起也鍾孺人老得蠱
脹且殆如吕翁而夢神人授之丹一丸而茹之亦立
起此其事近誕然鍾孺人生平好佛氏言吕翁即不
好佛氏言而能行慈憫與其言不倍其歿也皆無疾
而鍾孺人至欣然謂兒軰吾行良快口誦彌陀號而
逝嗟乎拘儒斤斤守方内言寜足與語此吕翁有子
五長道灼其婦項甫就室而夭貳陸出也次即道燁
婦王繼婦朱又次即道燦婦蘇又次即道炳婦凌繼
婦顧孺人出也又次道焯側盧出也夫孺人所共計
然起家者也而又居約乃爲吕翁置二而首尾二丈
夫子亡間者此不爲尤難哉五子之有子女者各五
長者亦補太學生曾孫之爲子女各三諸嫁娶皆名
族墓在某所
銘曰始末業終末俗與天游無頑璞佳者藏潤者屋
疇者穴室且穀曾而吕鼎厥族
故聴泉張翁暨配洪孺人合塟誌銘
吾州之稱恂恂篤行長者盖南郭張翁云翁之配曰
洪舉三子而長者材曰蘭溪令新洪之卒也在嘉靖
末而新尚困爲諸生窶行營窀穸張翁固止之曰俟
我而後入圡盖又二十一年張翁始以夀終新時用
蘭溪最移劇淦父老請留畢均邑畆賦事未發而奔
自蘭溪故猶稱蘭溪令而殷子都之狀則稱新淦令
云其畧曰翁諱淮字伯東别號聴泉其先歸德之夏
邑人也挺者 高皇帝時從起兵隷馮宋公有戰功
不盡録僅長其侣爲纛帥徙鎮海衞又數傳而至翁
父全娶於陳廼生翁少讀書且就病咯血而棄之爲
小賈尋進中賈矣而是時洪孺人之父某以貲雄上
海里中孺人頗挾家槖而來公全任俠喜客以是益
發舒客日益進而又不能其伍中人數起獄相窘翁
與孺人悉内外而佐之應而會令甲諸纛長入都校
槍不勝降入伍公全以翁壯任之俾傍肄他武事賈
爲廢又以孝奉公全終附身附棺其費不貲數尋有
島夷訌餘皇傳翁井翁與洪孺人挺身出廬槖委之
矣始翁少而感癘不食飲尸卧者旬餘而孺人謝膏
沐不御以身共浣袚幾併殆至是孺人頗以挫産故
意邑邑翁解之曰嚮若出百死以爲我今我幸故在
而身外胡恤乃相與懽然僇力什一餘息稍稍不虞
嵗矣而新用慱士弟子高第廪州學宫少子仕明亦
補嘉定諸生翁故善呉音季弟湖繼之愈精而諸子
間亦有能和者於四候得佳適輙相聚談說山林間
事興至歌發激羽流啇貫石行雲翁父子兄弟飮量
不能合一升而相對啖少菓餌蔬粥日夕忘倦人謂
翁何所見樂翁曰必汝所見樂而樂者則無日矣新
之成進士而得巖邑也翁乃時嘿然若有深思隱憂
者人恠之曰翁豈有所不足耶而更不恒若翁曰否
吾念諸師帥黔首者不能得黔首心以與吾子語輙
扼腕謂己力不能得之今者力能得之矣而未保也
且吾所以樂者謂不嘗竊造化贏矣吾甚畏之及新
之爲令乳哺其貧赤而徂擊大猾去虎冠剪厥爪牙
黨之者隂喝翁兾以書沮令翁聞而樂復故時呼弟
湖謂曰可賀我我又何所虞然翁竟以不戒風露病
矣翁古貌骨堅碩飄鬚垂臆間孝友敦厚與人接煦
煦惟恐其傷之也諸少年多妄語翁則亦日與語然
欲伺翁一妄語不可得而其亡負然諾出入不異價
盖環翁而居者數舎大小信之矣里社有疑事翁推
爲三老有賽會翁推爲祭酒以至州舉鄉飲禮翁推
爲上賔然恭謹益不廢翁素強鮮疾至開八袠徤啗
幸内視聴歩履如壯夫既病寢劇猶強起不廢盥潄
属蘭溪有移命翁手書勅之曰冝以便道急之任毋
念我我故亡恙也尋謂新之子介儒治喪如其家可
耳且吾不忍獨侈於□儷遂卒春秋七十有八前卒
者洪孺人甫五十□□而已新之歸治喪也世貞實
吊之罷哭而猶咽已語微属曰傷哉不肖之晩於成
也盖不獲以一命逮我父矣乃吾母又見背不肖蚤
而至不獲升斗沾也胡以稱人子既而曰不肖之始
習凢將以至制科也今猶耿耿焉若機杼聲中出矣
盖母授之也傷哉何以報我母也世貞故蘭溪令友
也是時心以不朽許之矣無幾而墓成無幾而新以
誌銘請無幾而殷子之狀來殷子亦蘭溪令友也其
文核而婉世貞弗如也翁有丈夫子五而所謂洪之
出三者長即新其配□舉孫一介儒娶封御史呉文
炳女次忻两配皆黄□孫二魯儒娶王繼朱鴻儒娶
李又次即仕明其配陳繼顧舉孫三紹儒聘陸啟儒
睿儒幼未聘側室周出者二曰晳曰旂亦幼未聘女
二歸陳時政者洪出也先卒次許字朱某者周出也
孫女三長適通其志曾孫女四俱幼墓地在彭家浜
以八月某日塟
銘曰造化遺我贏而不承之則迂多取之則愚翁以
樂承贏而歸其餘有婦曰菜寔惟拮据同厥劬不同
厥愉相率而安睪如之墟於戯後之人有不勃然而
興也乎
雲南路南州知□進階奉政大夫六柱曾君墓
誌銘
衡陽去京師六千里而遥故路南守曾君之子綽偕
計吏北未幾而君以夀考終其訃不能之綽所至罷
公車應歸道金陵而後聞之慟哭馳抵家則已附木
者四月餘矣大痛詫曰柰何毋可以致一念逝者乃
具事狀授幣於同宗之契長洲令鳯儀俾介而以隧
道之石請属不佞已倦筆研謝絶一切而長洲令爲
言之急且不忍於綽之孝思也返幣决例而志之按
狀君諱喬字子木其先不知所自徙居衡陽者六世
而爲槐谷翁琦以行數□里中娶於余毋子繼娶盧
有四子而君其季也槐谷翁多隱德垂六十而舉君
每撫曰善不必不報則是兒也實當之君果少警頴
有大度仲氏行賈而舟敗盡没父槖後柝産法當稍
賠以補其兄弟而君甫十嵗餘獨譲不受曰所與銖
縷析者何人也父益大竒之而君稍長精經術属文
爛爛有聲華十七而補郡諸生弱冠試高等食廪粟
自是毎試輙高等郡太守呉興蔡子木餘□胡
前軰慎許可不敢以諸生待君而君亦用古文辭自
標顕不盡用經術然自是遇省試輙北而益有聲東
贄北面稱弟子者屡屡矣乆之始以貢升南雍垂十
年所緫之後先十屈於大試廼歎曰天乎必我所有
逞於志者不能得之彼彼亦安能盡格我志謁吏部
選而吾郡太保嚴公訥爲尚書試而異之擢苐一人
得廣西潯州府推官至則署貴縣事時貴方以凋攰
聞君爲之節浮冗寛力徃修賑貸綏流移甫效而移
署平樂府之賀縣治復如貴潯闕守還視守篆守至
復以調行君復視篆如故中間三奉臺覈南太諸郡
賦獄俱以明恕稱而其於郡政尤辦治臺使數下書
慰問司理上攝守下攝令中沿檄考覈他郡邑井井
司理起諸生胡考於吏也間且有尺一上尚書矣滿
三載得遷雲南之路安守時盧太夫人且近百嵗公
以道逺不欲徃人或謂太守佩銀緋垂若若綬不快
耶公曰吾安敢薄路安守吾奉百嵗母而跋涉貴竹
箐砦間固所不能即東吾母里又安能出聽事吏民
畢而亡所間食寢也吾歸矣盖人人稱君孝亷云已
大夫人遂安君飬以終而君能毁瘠備禮不以煩諸
兄諸兄每自歎曰固也吾於十嵗兒已愧之而况今
長者然君之事諸兄則益謹性不喜問家人産娶於
寗而賢悉以委之節縮之羡盡斥買圖籍晩節庋一
室随手得之即吾咿反覆早暮寒暑亡間也尤不喜
自奉食不重肉衣不累纊取無饑寒而已室不别供
張取具而已既里居以 两宫推恩賜爵一級君當
拜大夫逡廵乆之曰奉職無狀安敢以辱 明主恩
而會綽薦鄉試苐六人君復謂曰小子得吾所不能
得雖然益吾畏也綽念公居約乆製一綺幔一祾襦
以進君駭不視曰此非我所安若念我乃欲我爲子
孫侈師耶綽謝不及乃已君之卒以萬曆壬午十二
月距其生正德壬申春秋七十有一婦即寗夫人舉
丈夫子二長即綽娶羅氏先卒次絢郡諸生娶陳氏
女一適太學生朱公芾孫男三文翰郡諸生聘呉太
學諧女文典聘廖太學汝功女一尚幼絢出女三適
太學生陳孔琯次字祝元芳次尚幼塟地在政義鄉
彌陀橋之原綽既叙君行而復稱之曰君於書無所
不讀至爲史則指掌千古賢於倚相矣書學則三倉
矣文則匠西京矣詩則濫觴六季歸閭於開元矣大
小今隷山隂父子矣行草分篆則次仲子玉以逮虞
永矣余不能盡信以質之長洲令曰然吾見路而君
之門乞書與言者踵相囓也其古之不知於今則鮮
儷矣長洲令故能名理不讇語者也
銘曰以爲遇靳一苐以爲不遇試循吏不奪於仕維
廼志不累於道維廼藝是曰孝廉曾大夫之隧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故喻安人夏氏墓誌銘
太史公之爲喻安人狀曰安人夏其姓父曰處士公
新建人母萬媪處士公以智計俠里中有子女不甚
愛獨愛安人撫而戯萬媪曰何物嫗廼能舉此息而
安人之爲女時則以婉嫕負志操稱矣而又善女紅
敏妙少比處士公益愛之難其偶顧乃歸素軒公某
爲喻婦安人之爲婦時姑劉孺人與姑之姑熊孺人
咸在而熊孺人者年九十矣有知人鍳顧亦撫安人
曰何物女子也而來爲我家福安人亦罄志力以事
二母從外家得少珍鮮輙分以共奉度小羡則傍及
諸姒不一私入口乆之熊孺人以夀終所奉者獨劉
孺人且老命諸兒婦各析箸而比舎火延素軒公室
爲燼自是産旁落素軒公儒者計無所復之旦夕把
書卷吟嘯自寛盡以家秉責安人安人身絍績爲勤
儉素軒公雖不能問出入然其意時以甘脆急劉孺
人而不欲約及客安人勉體之度不給即簮珥時時
屬酒家盖終劉孺人身無幾微口體間而素軒公與
客交爲驩即倉卒不罍耻也安人爲素軒公舉五子
所以撫誨之甚篤公性嚴有所不當意輙賜朴安人
啼且謂曰教兒固當第不念我心痛耶素軒公爲小
解而仲子邦相遂成進士高第授工部營繕主事奉
職亡害乆之用█廟恩封素軒公如邦相官而安人
亦得今稱顧其爲勤儉益甚中表或謂曰夫人幸已
貴胡自苦乃爾安人曰兒子幾不墜家戒柰何以吾
故剉其亷安人之有今稱也邦相實篋而致冠帔安
人既已愀然曰吾恨夫熊孺人之弗及見也與劉孺
人之弗逮也於是素軒公亦愀然曰吾恨吾父若母
之弗逮也邦相素爲其尚書所重會尚書罷言者批
根之以他事逮論司冦刑安人聞之坦然曰命也兒
子固不墜家戒邦相讁楚幕職歸而安人属末疾爲
謝却一切早暮湯藥中安人謂素軒公趣治兒装云
何邦相私於公曰母病未敢也安人聞之怒曰爾一
蹶之是沮而不思效且令人譏若必膴宦乃赴乎邦
相又固謝曰母病未敢也一日安人忽起幯髪命進
匕箸曰有間矣又一日強行立益匕箸曰有瘳矣邦
相乃辭之楚幕嵗餘量移得天台令命下而安人竟
用前疾捐館以是邦相匍匐歸毁幾至隕安人雖自
力起家然其性良慈晩而益甚偶一色荘其子婦尋
悔曰得無使彼濕束乎即庭扈間不聞其叱叱音也
宗黨有長年者則敬之賢智者則推之不肖者開誨
之貧者衣食之盖安人卒而幃哭自閭左右而逹於
巷若一也安人以正德甲戌生其卒以萬曆丙子男
五長起娶夏某女有隱德次均即邦相娶散官鄧德
女繼千戸賀應祥女贈封亦安人次壌娶隣某女次
壎娶方某女次裁娶儀賔楊奏女孫男十三人應誥
娶儀賔陳銳女某聘金某女某俱起出之道聘某女
之德聘舉人鄧以誥女之仁聘叅政劉經緯女之禮
聘舉人楊一麟女俱均出某聘奉新廖某女某聘羅
某女某某俱壌出某壎出某裁出孫女六人一適兵
部侍郎阮文中子湘一許聘隣某子一許聘胡某子
一許聘生員呉某子一許聘毛某子一尚幼太史公
之狀云爾邦相既成喪服除而歎曰天乎吾何以生
訣吾母哉讀其狀曰母庶幾若生也則又曰吾竟何
以死吾母若生且慰母也謀於友而得余拜且泣曰
是必爲我銘幽宫之石石在某所余悲其意而許之
太史公又亟稱邦相文學慷慨有志行政術以非安
人事故畧焉太史公者鄧以讃也銘曰
夫而夀子而貴爾之際唯爾致何以幽銘若志何以
明太史氏
黄母呉太孺人墓誌銘
鴻臚君極之将塟其母呉太孺人也偕其弟中書君
榜走使踰千里以司馬汪公伯玉之書若狀介而請
誌銘於世貞中書君之獲稱友世貞也其繇自司馬
夫司馬業已狀之而又何世貞辱也二子之爲辭曰
以狀請而先孺人如有聞於先生也誌銘石而納諸
幽矣先生之言行而先孺人如有聞於世也夫不忍
於先孺人之沒者孤子也能以先孺人不沒者二先
生也余悲其意而許之按狀太孺人呉氏故歙溪南
甲族與竦塘之黄世世通婚姻太孺人父曰道澤母
汪太孺人少而婉嫕閑静能習禮書及鄭氏孝經矣
已又精女紅笄而歸於黄是爲茶山公某茶山公既
棄儒而賈游淮揚間傾其豪賢長者公雖輕訾爲節
俠顧有天幸其贏得過當愈於纎嗇太孺人多代公
治家秉折節爲勤變化有摡家用是益起遂甲郡國
所謂以末致財用本守之者非耶太孺人之先諸子
婦儉也食母重簋衣母重采而其旦夕共飬舅姑惴
惴焉恐温脆之不盡適也曰何敢以儉我夫子之尊
人而公所嵗蒸嘗必致其豐腯曰何敢以儉我夫子
之先乃至爲具延親執亦必腆曰吾何敢以儉我夫
子之客於宗黨鄰里之貧者大小有所贍曰何敢以
儉我夫子之鄉人歙俗不恤媵姬太孺人獨加卹曰
何敢以傷夫子意也又不子庶孽乃孺人則均子曰
何敢以薄夫子遺也乃其里中婦隂相訾非之或誘
之皆不顧茶山公卒夫人日戒其四子婦曰吾佐而
翁治生而翁操其入吾操其出鐘釜入之圭撮出之
今黄析而四矣汝曹得無圭撮入而鐘釜出乎哉已
戒其舎中子曰夫冨怨府也不曰能以其冨下人乎
以故終太孺人世訾更起不大詘而鮮訟敵之累者
太孺人教也極榜俱讀書明經術不第以文藝荐極
爲鴻臚署丞榜爲中書舎人舎人滿三載茶山公得
贈如之而太孺人有制詞矣舎人治冠帔而薦太孺
人悽然弗肯御也謂生不及當而父身我何以冠帔
爲然太孺人之後茶山公而享諸子共者踰二十載
而始遘末疾既革謂諸子曰而父之棄我乆今始得
相從毋恨矣且而父死而曹能毋隤其家聲而父不
死吾死汝曹能敦孝爲友吾亦不死揮手别乃瞑實
萬曆之丙子五月某日也距其生弘治辛酉九月五
日得年七十有七子女云云墓在金監山之麓世貞
曰余逺不習於黄汪司馬實習之曰太孺人殁而非
出而爲叔季者均毁也其臧獲哭於□室者均叔季
也宗戚之哭於堂者又均也閭井之氓婦弛檐織而
泣相唁者又均也其亦可思也余又聞之古孝有三
生以事死以塟祭而爲名謀者不與焉其用思於親
乃不若今何哉夫二子無所致報於其母而托之言
以圖不朽則又可嘉也已是宜銘
銘曰始而相夫既而代夫以玉四孺子於成有臺馮
馮字曰懐清標爾佳城家以永寜
凌大夫元配包冝人墓誌銘
余盖與凌大夫善云大夫之喪其配包冝人而將塟
也手事狀属余以誌銘曰吾母潘太冝人哭而慟曰
疇奪我孝婦也諸臧獲亦慟曰疇奪我慈君也已而
其中表親戚至閭左俱爲之哭泣曰疇與卹我也而
况爲之夫也者爲之子若婦也者痛可知也余竊高
大夫之文而悲其意因爲之裁括成志云爾冝人之
爲包自孝肅公著而其後從高宗而渡者世世爲呉
興望族至兵馬指揮公大夏娶范安人而生宜人少
婉□有志操諸女紅咸戒習兵馬公内賢之爲數偃
蹇其配大夫雖幼朗而其父比部公尚家食兵馬公
見而詫曰是子也才非我女孰當儷者遂以歸大夫
大夫之捷於南都而宜人夜夢神告曰有柴淶者與
汝夫偕薦既成進士則今柴方伯淶偕大夫宛然相
次也大夫爲尚書工部郎所任三臺瑠璃等四厰脩
治正陽德安二門工日累息不獲寜夘出酉入有子
璘竒呱呱而泣弗視也而孺人之起寢恒先後大夫
手湯粥漿酒薦之大夫視 天夀陵工宜人方産女
而難戒左右曰毋令而主知徒亂其意耳時復有十
壇繇爲瓦若磚者三百餘萬而大夫獨爲覈三殿之
餘以應之中貴人不得侵牟其利恨大夫甚所以媒
孽者百方大夫内憂之冝人解曰夫是中貴人者能
生齕人耶有 天子法在何憂然大夫出榷江陵稅
而竟中中貴人譛以考功法謫矣自是繇定州佐徙
倅大名進常州同守冝人後先從閨政肅如也大夫
藉以無内顧專精爲循吏然竟中僚友飛語罷大夫
初聞罷意不能無動疏請廷辨之冝人復解曰君休
矣柰何與憸壬爭短長姑爲德於鄉可也大夫歸而
冝人益務爲節嗇衣絶重綺食絶重味夙夜先其臧
獲耕蠶以時家稍稍起矣比部公病脾冝人從太冝
人問疾出而未嘗不澘然也太冝人哭比部公毁冝
人躬旨滫而薦之即不飽亦不敢飽以爲恒凌之内
外戚嵗時伏臈過從者輜軿溢巷冝人爲慰藉問所
闕以次共給而大夫有仲妹寡而貧爲具絮米醯醬
錯道諸凌之貧者貸於大夫有所負不敢復言貸宜
人以風大夫曰粟幸有餘柰何忍其族指餒哉大夫
乃謀以仲夏人給米一石凶吉加隆族爲潤者十二
年矣大夫初聘於費而殤冝人之厚諸費亡異於包
里中媪見者温顔色而問之麥可飯麻可績蠶可繰
乎無也手粔籹而内之裡乃出則大喜相謂冝人不
鄙我而其御臧獲雖以勤率先之顧其均勞佚時饑
飽箠楚不妄施咸忻忻如矣冝人凢舉子女九而其
成者獨湛初潤初及璘竒已潤初夭湛初次夭冝人
之痛潤初疾已在肓之上矣冣後病且甚家人秘湛
初訃乆而微得之痛益甚遂不起得年僅四十五湛
初娶於張爲太學生天相女故御史大夫荘僖公孫
舉一女許聘陸大武璘竒娶於閔爲官生道孚女故
大宗伯午塘公孫大夫云吾嚮者不爲家而家治吾
不知所繇也今内外一切不問不舉矣噐用委者不
收矣醯醬委垣者敗矣客至不呼茗不出矣稚子日
髙舂臥矣時牢慅不平亡爲解者矣北地生有言妻
亡而後知吾妻也信哉大夫名廸知以政術學行聞
於時湛初爲太學生潤初爲諸生皆負才氣使不夭
必有以自見者墓在某所
銘曰以冝人之大歸而二愛子其依存爲大夫而依
之者爲少兒得非歸者樂而存者悲耶噫嘻
黄孺人墓誌銘
黄孺人之卒也盖以丙子十一月云而其夫中書君
哭之慟已而曰北地生有言妻亡而後知余妻也若
不榖妻則何待亡而知於是將以明年之二月塟而
謀所以志幽者謂王子言庶幾不朽哉乃束幣加璧
紹汪司馬之書而來請余不能以不文辭其狀則出
汪司馬汪司馬之言曰歙閭右族則黄氏望竦塘呉
氏望溪南其重貲敵而又世世相婚姻孺人之父呉
某嘗倅臨江故稱臨江公孺人十六而歸中書君中
書君業已有文著儁聲臨江公指謂曰息女良貞而
配也中書君之父曰贈公其偶某夫人孺人競競事
之無疏節相夫子婉婉無違言至所以居先後尤自
損抑不敢以豪服見其居室唾聲不出閾其臨閾履
聲不出庭及一視家政而諸臧獲凛凛受約束無敢
慢然孺人居恒好爲德所衣餔靡不饜人心見而肅
如也退而懽如中書君既通籍殿中孺人從而京師
嵗大侵道多殍孺人分遣外豎以朝夕伺貿貿來者
輙予一杯粥祼者受一襦不幸死則受一棺以爲恒
諸自孺人起者道相望也嘗有子立朝謀乳之獲一
嫠察其輔有泣色詰而對曰夫李病瘠且死自匿而
以嫠見嫠故易售耳孺人曰柰何鰥人夫而以奉吾
子乎立焚劵遣歸不責償孺人故以鮮子而爲中書
君蓄二姬歙族妬相恠謂胡渠爾孺人咲不荅然立
朝者孺人産也九年而又産立範愈益竒中書君謝
事歸有餘槖置義田宅以居食宗族斥塋域以待塟
闢橋道以便行旅時發秉庾出泉布以慰予貧民其
端皆孺人發之然至治屋舎稍華廣孺人則曰此非
所以示子孫儉也中書君咲爲止孺人雖用施予得
良聲然於他出納尤慎治漿酒醯醬脯醢按食經治
易圃蔬果按汜氏書種種有法中書君喜客客至不
戒内所出豐殺具如中書君指孺人質明理家政共
内饋燈而課女工乙夜弗休也曰吾豈其能益之無
廢先人云耳立朝既業就而游太學中書君少之與
偕徃孺人忽貽書趣使歸咸相恠莫敢問歸僅越宿
而孺人暴得疾捐館既歛中書君按行寢室懸者懸
笥者笥書契衣餙噐幣各歸所亡軼異哉其殆能前
知者矣司馬又言孺人之既卒也毋論中書君哀之
毁即舉宗而五服内外者戚而中表者無不毁矣毋
論其家衆大小若失怙閭左右無不若失怙矣夫司
馬今良史也以一女子行而津津不容口者何也以
爲歙俗勵也夫孺人不愛其勤以成中書君家又不
愛其規以成中書君名而爲二子師中書君竭力而
謀所以不朽孺人者有司馬不足而湏王子言以銘
嗚呼是可以銘矣孺人盖其封稱云中書君名榜在
世宗朝爲侍從以最封孺人制詞所謂温柔謹慎孝
睦儉勤者是已孺人得年僅四十三所舉二子立朝
聘即司馬女立範幼未聘五女其三及最少者出所
蓄張長適太學生呉士弘次適郡諸生方以巽中丞
公弘静子次太學生殷光立大司徒公正茂子餘未
議婚墓在塘之東南隅
銘曰是爲黄之内則余徴事於彤史而辭諸石以永
永無斁
華母陳太宜人墓誌銘
華母者故江西右布政使陳公策女也二十歸奉政
公某當是時布政公鼎貴而華族甲於邑两家望實
畧相當奉政公少而脩詩書之業不遂有子曰憲副
君成進士以奏最再封贈公而華母始偕公而稱安
人已獨從憲副君封而稱太宜人母之卒夀八十二
而憲副君哭而有餘悲焉則以不及視母終也已乃
悚然曰吾得所以慰地下矣苴杖走二百里以幣與
母之狀而請誌銘憲副君之成進士與吾弟同己未
嘗與之游而熟其爲長者故不敢辭始母之歸奉政
公也公父██已前殁獨王父在而性嚴束濕子孫
婦公母進而謁王父則憂不得色母相之雍容進止
薦湯粥柔聲和顔王父融融如也退而撫两女一孺
子而有隱念母前進曰有婦在大人何念爲則謂公
曰姑所日戚戚者非以而女弟暨弟耶是即吾女弟
暨弟也爲視食爲調衣爲計内外傳經生女工婚嫁
之資公母乃自寛曰吾不難母矣公亦曰吾不難兄
矣公母有母而獲以節夀終其病而治湯藥浣牏厠
没而含殮塟送加禮公有母而後獲成孝會且析箸
人或謂公當家秉且二孺子之所自立而敢敵産公
第令敵産而稍取其儉者以語母母乃喜曰吾志也
公以病廢儒而習古文辭好吟咏毋脩饋而從之時
已舉憲副君少能制科業既補博士弟子奉政公欲
遣之讀書禪悅院人謂母公筴迂即一子柰何遠之
母咲曰兒幼湏乳耶禪悅多鉅儒游公殆欲以肆其
耳目耳自是憲副君所徴逐文會楮墨肴醴費皆母
謀任之不以煩奉政而憲副君爲弟子試而 小不
利三屈於鄉再罷公車召母不以責而以慰及其歌
鹿鳴第金馬母不以喜而以勉當是時奉政公始受
封而冠衣偉如也母亦瑱珠曵帔乃相謂曰定何如
筴今不迂矣公尋寢疾母晝夜共侍不懈其殁也誓
與之偕徃自是得胸腹癖疾而其後憲副君以郎乆
次得遷今官治浙之温處兵備道家省覲里有不逞
讐於家者衆謂必假郡司三尺治之母曰家幸未躪
若快志於一報而去群不逞唯之與阿何憲副君可
以銘矣
銘曰是惟陳之令而華之儀冝爾王姑暨姑冝爾夫
暨而子而孫枝夀考且榮子寔報之土豐而滋厥阡
羊祁偕爾大夫安於斯
劉大夫配顧孺人墓誌銘
劉子威大夫喪其婦顧孺人而哭之悲已手草事行
千餘言而属其子某扶服來請曰不穀鰥何以毋亡
吾婦也日者卜從先人之壌兆子其不吝一言以文
吾泉下之石余謂子威言語妙天下不可以爲孺人
重乎子威固請曰懼暱也必子而後不朽余與子威
同年善再辭弗獲而爲之志盖大都出子威草云顧
孺人者故丞相元歎之裔其後爲崇明人至比部公
謐徙郡城盖六傳而爲孺人父曰春顧姓顕而孺人
所歸劉姓尤顕其得尚子威也尊章嚴尤欲試孺人
以艱苦事至繼燭而無倦色毎視二大人膳畢則視
子威膳以逮臧獲轢釡無漏者子威憫之令休謝弗
休曰吾職也既子威被推擇公車入補西掖而孺人
舉一子僅彌月而太夫人挾之入視子威邸中孺人
共飬彌篤亡何子威移南牀孺人復從而南謂子威
君不可以勞内顧請任之扄鐍惟謹而時事以稍異
子威念大人老未敢以身許白簡然持議慷慨絳灌
間時時露棘矜孺人風之謝病即謝病弗得請而果
羅謗口當謫子威自恨不欲就選人孺人曰人以私
中君而法行之子法謫也如之何讐法於是子威強
起就選人得一官奔波嶺海孺人必從時時出酒炙
洗其勞苦而慰勉之曰君一意爲縣官奉節守職良
璞不琢必有相明者已而得徙丞近郡孺人則已病
進僉臬豫州孺人從之豫州則復大病臺有所按覈
子威以孺人故欲謝弗徃孺人擿之此豈君牀蓐地
耶子威忍涕徃然數以念孺人請急而又坐矻矻持
三尺不能當臺意以是頗齮子威復得調子威謂孺
人不堪再辱矣念無可共飬父母者頗鬻所遺田漸
以至壁立孺人素讀漢書謂貢禹老且自強買田爲
應召装今子方強仕顧不出而賣田餘嵗之謂何妾
知之矣夫孟德曜者何人也於是身先其作役酤醸
醯醬一切以纎嗇爭饒時時操其母不求過當僮僕
桀黠自利者言之子威而斥之勤亷輸力者賞於是
咸自厲不敢爲餙情家事大治再更三年喪其戚視
子威而勞過之盖百不以煩子威而時微子威寢起
則懼其不任毁也及子威微孺人毁自匿避膚侵尋
消矣以故子威益賢孺人而逮服除孺人益自力治
生子威益得寛滛於墳典海内之贄幣乞言者踵相
齧又以其間結客縱放山澤舟車使令飰稻羹魚咄
咄取辦無問所從來孺人亦下使罍耻聞也子威材
高於世毋所當念欲游於其表因頗稱佛道家言而
孺人尤慕好佛奉西方與子威意合然孺人獨精心
爲之子威不能也孺人有二子三女皆婚嫁而二女
前卒僅季在孺人故念女然不欲以是傷子威心語
及輙以佛法譬暁而已孺人性矜嚴不妄言咲里姻
之跅跎無行者絶之以故不能盡獲鄉黨聲然至於
良謹者雖踈必示親厚訊問周卹傾槖不小恡尤隂
嗇所難能誌曰子威之具草盖尤多情語彼所自不
足以暱哉余故不盡稱稱其大者夫晋有潘氏子其
文不能若子威婦死而傷之以悼亡篇名後世然欲
質厥婦何姓氏何行黯然未有述也若子威之所以
爲顧孺人者足矣生卒嵗月子女塟地列於左
銘曰夫子藉爾而無虞於内顧爾寔相夫子以千秋
之日而身乃晞日之露噫嘻是寜不爲夫子之所深
慕
汪淑人墓誌銘
盖弘治之甲子而汪淑人産於胡也父處士珙蚤夭
母汪寡又十六年爲正德庚辰歸封司馬公某其又
五年爲嘉靖乙酉舉伯子道昆其又二十二年丁未
伯子成進士其又十 年 伯子以襄陽守最司
馬公封如其官淑人爲恭人其又十 年爲隆慶辛
未襄陽守以僉都御史最司馬公復封如其官以品
均故淑人爲恭人自如然前後皆有誥 天子所以
褒予良至其又明年壬申都御史進爲司馬 天子
覃两宫恩司馬公與淑人始各有今稱階各苐三品
誥詞所褒予視昔有加又謂淑人夀冨於趙太君而
燕喜何啻魯也繼自今其並杖於朝以觀爾子功淑
人既拜上命而會司馬公安里居淑人事之不成行
伯子日怏怏思歸飬其又三年乙亥乃以左司馬予
告省覲遂固請解司馬旦夕帥其仲道貫奉司馬公
及淑人懽藹如也其又三年戊寅秋八月乙亥淑人
以乆疾不受治終越三日戊申成服伯子而下爲子
孫者若婦者諸爲司馬公及公之晜弟若宗姓者若
中表者爲淑人之中外戚者他男女僕百餘曹各以
次就帷中外位相吊哭伯子之擗踊絶而蘇者數矣
司馬公強起正色而名伯子曰來孰與汝滅性也孺
人業盖棺論定於斯且藉汝而僥倖甲令之澤且又
藉汝而得名士大夫之一言以母逝逝者汝柰何緩
重也伯子跪自數以與仲競善病屏居前不能微淑
人恙侍湯藥無狀死罪死罪既哽咽不終語居三月
沐當時祭諸吊哭者位如前司馬公復強起正色曰
爾昆能竟冺淑人之懿德乎哉伯子跪曰唯唯於是
淑人之從季者宇前進曰惟淑人姊之猶在襁而喪
吾伯父也其事伯母稱令女矣既字司馬公當歸寜
不忍以膏沐見吾伯母也伯母以節終淑人姊爲之
寘後即吾季宥矣而躬持三年服曰吾寡兄弟而弗
忍也徃伯父拊王父而塟伯母異丘弗獲合也嵗時
省封樹奏牢醴僕僕二墓者五十年一日矣司馬公
曰信於是淑人之姑呉孺人其從子潜進曰潜有姑
而嫓贈司馬公淑人之事之婉婉如也其事贈司馬
公夔夔如也姑季年病肺谻淑人佐司馬公侍卧起
不少衰乃今就奥阼嵗時爲吾姑奉烝嘗三十年一
日也司馬公慘然曰信於是淑人之姒呉氏其從子
橋進曰橋有姑而嫓司馬公弟也其始不安庶不能
下淑人而淑人顧先下之因相與爲孝譲居十年姑
亡而杜繼也視如姑又三十年杜亡而荘繼也淑人
且大母行矣視又如姑其視諸子女猶夫淑人子也
其諸子女視淑人母也司馬公左顧其弟曰有諸弟
戄然曰信於是帷之右諸母起曰固也徃吾曹二十
有一人則皆門内親也淑人弟其次長者而子其幼
者邇淑人春秋高不問錢糓諸子婦即告緩急甚則
徹月奉貸之又甚出槖中装以佐不充吾黨雅言淑
人之組紃絲枲夫人能也祭祀燕饗夫人能也即讀
書好禮夫人能也至其慈惠長厚禀於肫肫盖梱内
無两矣惟是二三嫠旦夕將淑人之頼而遽奪之謂
吾黨何司馬公首應之於是諸子期功以下籍諸生
者立帷東宣言曰里中文武起家則伯氏嚆矢俶在
外傳而我伯父方事周逰也惟茲嵗幣月脩咸淑人
之是共盖淑人四十乳仲氏愛尤右焉其食之教之
視伯氏等也不以愛移奪我伯父之督仲氏嚴謂若
何渠出而兄左也淑人謂家先世之澤洩於而兄而
小子即彊健不廢支祀足矣惡用爲是搰搰殚餘力
以希儻來及會伯氏以司馬上程書則移任子授仲
學亦竟立人言伯仲競爽淑人樹之信乎司馬公曰
信於是諸婦立帷右泣曰伯不幸而三納婦淑人三
冝之其首呉僅七月瘵死繼呉死於京有女僅踰月
淑人躬女之其後蔣淑人來歸念其女欲女之淑人
弗許曰若自有子毋溷也且吾欲以慰死者爲擇鮑
氏子而字故大司徒道明後亷無遺訾而婿蚤喪母
淑人益憐之既昏猶相依丙舎時有所瞻給會介婦
來淑人之字愛介若冢均子也乃至爲諸孫納婦字
愛之均父也仲孫病迷而其婦獨持室嵗有常糈淑
人閔焉代其憂嗟乎里中所不足者非財也顧安得
如淑人慈司馬公應之如嚮者已有何姬匍匐伏几
下痛哭曰以里俗之御貳如束濕妾戴百死於淑人
而淑人憐之若翼殻即不善便辟以得見寛是幸而
胡乃厪割内秉俾效尺寸即又不自慎犯霜露之恙
者三而三耗淑人之槖以資藥餌胡又乃厪淑人之
涔涔淚也淑人已矣曷不令妾蓐螻螘而獨生也已
又大慟司馬公氣塞乆之曰信於是諸男女僕摶頰
曰淑人蒿目而憂人之憂豈惟宗戚閭黨即諸男女
僕有疾苦必以告有患難必以告貧乏必以告庾粟
篋布惟所取之不爲累公廪也盖又數十年一日矣
司馬公乃顧伯子曰嗟乎淑人自女而歸而姒而母
而姑而王母而主母惟内外徴之靡間言可不謂賢
乎哉孺子志之伯子雨泣叩頭曰唯唯退而属狀以
疏聞上謂旦夕左司馬朝而廼有母戚其下宗伯司
空予淑人祭塟如例祭有辭塟有便房題凑明噐羊
馬之属其明年己卯八月以狀與幣來属不佞曰幽
宫之石子其誌而銘之夫王言之綍發將天地爲昭
焉夫王言賁於上而子辭於下其亦有以安家司馬
公意也不佞於淑人猶子也不獲從帷以外人哭而
敢忘頌德其志如左其銘如右
銘曰隆萬之初 帝恤勞臣源本必先爰褒淑人俾
嫓司馬翟茀魚軒惟兹淑人孝慈惠温儉共罔愆匪
夫之爵而以子貴者垂三十年梱政所被莫德非隂
而大命弗延帝曰汪母予嘉汝終司空治藏仍鍚以
祭少牢上尊有飶有薌淑人歸墟伯仲在廬司馬在
堂巷哭帷啼其聚若雷卒哭而言乃詳標此懿行伯
子敬受之以識不忘時爲伯子爲時股膂夾輔王室
著爲微言中和且平垂秇林式仲亦序興吹箎恊塤
聲我南國淑人之懿母母婦婦生榮歿戚我操彤管
勒之嘉珉俾内範永永無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勑封錢孺人禇氏墓誌銘
自中古之不忍暴露於其逝者而仁人孝子益思所
以致其愛與慤而財力又足以辦之於是厚塟之所
由興而所謂革闔三操大鞅萬領壁玉戈劔鍾鼎鼓
壼輿馬女樂之爲殉其喪必捶塗通龔而墨翟楊貴
之徒得以議其後曰柰何加功於無用而損財於無
謂於是仁人孝子之意窮而其稍有識者思所以顕
楊而不朽之則碑表銘誌之所由興盖其說起於延
陵季子之墓而漸備於東京俗之流而下也則務脩
其幣於公卿宰執之門借其名衘以侈耀生者而至
百世之後其骨與其文並朽而不知卹今侍御錢君
汝瞻獨不然喪其母而請於其父封公曰母之棄孺
子也孺子實在楚不幸而湯藥之日奪於縣官而亡
所及已矣今且塟矣猶幸而天下之賢有文者皆在
郷欲請趙汝師先生狀而王元取先生誌且銘之謂
何封公曰吾與若母俱藉若而拜 天子之命以顕
今若復欲終顕若母我何制哉於是趙先生之狀成
而王先生以父喪辭曰何以使孤操筆於諱也乃更
介趙先生而問誌銘於不佞不佞固以疾辭而趙先
生固請之曰侍御不得誌於公則痛且死不佞曰我
何以厠賢有文後也且夫侍御之一按齊再按楚其
程式之文名天下寜不能不朽於逝者趙先生三請
之曰懼私也必以公爲命者余始不獲辭而據趙先
生之狀誌之誌曰孺人禇姓世居邑之釜山里而大
父某亦爲侍御有名是爲雪樓公父曰慕雪父某邑
諸生娶於孫生孺人以其明婉有志操也而鍾愛之
擇壻而得封公某舅曰西湖公某自錢氏盛而西湖
公以豪顕所連皆右室諸妯娌始習爲華侈而孺人
家故儒以一荆素夷然其間自若也則相顧而曰使
吾曹愧見紈縠矣西湖公性嚴難稱既向衰捐家授
封公嵗更大徭悉心力以禦圉外而孺人代之内諸
所較課耕織貿遷米塩繁細男女不易職晝夜不棄
晷封公得以無却顧而他所規擘亦亡不稱西湖公
意者西湖公性好客封公佐之日擊鮮釃酒以客爲
政孺人夙戒庖事供咄嗟需無少牴牾西湖公有封
公孺人之爲飬而小弱弟曰庶者以進士官大行志
益發舒矣而大行忽物故西湖公痛之得疾亦遂不
起顧有母徐夫人篤老困床褥間而大行之生母侯
亦煢然無所依封公之侍大母徐也退而省侯也孺
人娓娓相之而會封公之弟三人皆蚤世其二無子
使其子島嶨者子之而孺人屬之曰善事若母母更
復母我也而其有子者撫之不異侍御矣自大母與
西湖公暨仲季之殁四喪皆於封公乎舉而不至匱
則以孺人爲槖孺人又能以智經理其出入而操其
羸至佐封公施予窮乏嵗時問遺戚里必周又推而
爲橋道渠井佛廬道院之助源源者亡已又嘗迎其
父母飬者十餘年振業其子女而竟不害贏趙先生
之稱孺人才如此而尤致嘆於世衰倫廢兄弟之恩
徃徃敗於室中之搆以姜肱繆彤之篤行長者而猶
不能無枳於其肘何古人之難而封公之易也則所
籍於孺人者深也孺人性尤儉樸其爲剌繡女紅甚
巧麗然不以一縷施體治食味甚鮮膬然不以匕勺
入口其待中外温而有禮然至巫師牙媪俳優女伎
亡敢跡其閾者雖不多讀書而居恒訓子女悉經典
格言時御史業已工愽士家語孺人間問爲我誦之
聊說其義即解曰此訓故之稍文者耳侍御之爲司
理廣州入臺連按部大藩孺人時時飭勉毋以己才
而易事毋以己重而輕民命侍御能精心奉行之以
故所至有聲實而至以語人微吾大人與吾母胡遽
能臻此而 天子之璽書所以顕孺人及封公亦然
是以孺人卒而侍御哀思之不已益謀所以終顕者
而封公不之制也孺人之卒在萬曆壬午九月一日
距其生嘉靖癸未閏四月四日得夀六十有子男三
長即侍御名岱娶陳氏封孺人次即島邑諸生娶龎
次嶨娶徐所謂出後叔季者女三一適王命益一適
陳某一許嫁孫某孫男四而爲侍御者娶於趙即趙
先生之弟之女也塟以某年月日在許家橋之新阡
呼余所以誌孺人者如是已耳而何以塞侍御意
銘曰封公賢而疇與婦侍御賢而疇與母母有儀而
婦有功以母知始以婦代終噫吁是惟孺人之良於
錢而吾以銘其官
劉母瞿孺人墓誌銘
上海有劉茂才天民者篤論君子也少嘗事歸熈甫
先生爲古文辭已補愽士弟子試不能盡利乃介陸
遠而游我頗能受琢磨顧徴其色居恒有不足者已
慘服來謁拜且泣曰吾先孺人之棄二孤也盖十有
四年於今矣孤不肖不能選大人言以志不朽而姑
諉之曰庶幾一命之賁今試又輙不利而不及公身
以徼幸於所謂不朽者即蚤暮死何以見先孺人地
下已又泣且伏不起也余悲其意而許之誌曰孺人
瞿氏父曰瞿翁以渭川簿終母曰唐媪孺人生而婉
嫕及笄歸司理公是時司理公之父汀州公晩而始
舉公有五妾各治其私念不在汀州公而孺人以一
孱女子承家秉即能佐治汀州公喪而資司理公讀
司理公即不能亡扞外侮得以無廢讀而成鄉薦者
多孺人力也司理公之成鄉薦業好蓄古圖籍已好
客已又好酒不問家而又两厄於火嫁一妹二女孺
人勉而佐之又念司理公亡子爲置貳曰楊氏張氏
遂舉天民及獻民盖孺人撫而愛之若自腹也司理
公之任懐慶也孺人能先志以成公亷而會公病谻
乃謝事歸抵淮隂卒孺人欲從死不得強起治喪歸
歸而旦夕哭曰吾何以使二孤無殤也既免殤矣猶
旦夕哭曰吾何以使二孤室也爲授室天民顧而獻
民唐矣猶嵗時哭曰吾何以成二孤名見地下也自
是天民毎夜讀書孺人潜聴之爲經史言則喜曰不
爲竒衺虞矣人或謂柰何從歸先生游是不當闌入
右與時趣左耶卑之無甚高論以取功名魚軒翟茀
寜不爲媪榮孺人謝曰有之孺子得從歸先生足矣
當孺人之爲母而其母唐尚在里居嵗時之餉踵接
也属倭夷亂匿身峰泖間必奉與俱時避冦而同行
者舳艫相望孺人曰是冦招也趣移之他港亡何倭
跡諸同行者而燔之亡得免孺人善料事命中尤能
撫家人子飲食勞苦之以故頗取緩急力家亦不廢
孺人既已寢疾天民自其館聞之驚奔候孺人強起
謂曰我何病汝毋以我故廢業也數數問婦顧已袵
身得雄否而會天民有三從子邦寜者挾其二兄諸
生與兄之壻貴勢嫁役於天民而難其名即以天民
家人子名報欲以挫天民産而自爲天民過邦寜所
以大義責之邦寜復挾其母偕二兄箠天民大困孺
人聞而欲徃救之不能也疾遂劇竟卒盖天民曰天
乎吾乃不能爲母報邦寜哉自吾母卒而力不能敵
遂代之役邦寜得以休力而累數千金産疽發背且
死謂其子曰吾貽汝數千金不能捐百一以羙材戢
我乎子退而曰數十金不易措也且腐肉何知材盖
邦寜歛而泚外見也意者天之閔吾孱乎孺人以嘉
靖丙寅十二月初九日卒得夀六十有六子婦事見
前女三適鴻臚寺序班顧從德太學生張時雍張秉
模孫男四亮工娶陸氏亮載即所問姙身者也聘朱
氏亮猷聘潘氏亮志聘孫氏女三其二適王紹霖余
鳯喈餘幼未字嗟乎天民之狀著云爾亦可悲已雖
然有子如天民可以毋悲矣誌而加之銘
銘曰夫仕而不竟試子學而未及仕其以慰而夫姑
偕安於是是子也材必能繼而夫之志
郁西橋君配顔孺人墓誌銘
顔孺人之捐館也以萬曆丁丑而其爲嫠也則正德
辛巳盖相距五十六年矣其所事舅姑而夫所字自
子而婦而孫婦而曾孫及婦而玄孫男女也凢六世
矣所事字存有飬殁有塟而以孺人始終之也則三
世矣嗚呼可不謂粹節媺範哉凢女德之有聞則家
不幸也王子盖讀顧先生狀而歎曰危哉郁氏之爲
郁也凢二世單而又皆天不絶之綫寄之一孤嫠手
而是嫠也不負托而提携之卒致蕃衍有聞以徴女
史盖鮮儷焉是宜志狀謂孺人之得姓自魯郡公其
後多顕者有叅政澤戸部郎瑄瑄之子瓊州經歴吉
娶於朱寔生孺人孺人少則讀孝經列女傳諸書其
於女紅不閒而暁瓊州公愛之爲擇世家長者得郁
爲擇壻得西橋君體乾是時甫十七而其舅稼隱公
始亦少孺人而孺人顧獨任爲婦質明問安否退而
漿粥脯酡之類相属未嘗不自其手調也稼隱公好
客客取不時至孺人戒具亡缺稼隱公則大喜稼隱
公雖不恒治産而惡惰孺人之治紡績視他客作必
晨先而夕後以故相勉亡偷惰者稼隱公益大喜謂
婦孔孺人可以無虞老哉居六年而西橋君卒有子
順湖君四嵗矣孺人痛絶復蘇撫尸而哭曰吾上有
二老人而下有孤孀是且代而子且代而父也於是
剪爪髪納之棺曰以是殉也其奉稼隱公孔孺人益
共謹問晨夕矣稼隱公孔孺人相繼獲以寛終喪塟
經畫一切出孺人毋違禮而閭左尚謂孱可欺也孺
人持内網而應之斬然乃相戒舎去孺人謂順湖君
長冝學學於外傅成矣冝室室徐有二女矣而憂之
亡何舉子文周乃喜曰未亡人乃有孫雖然猶累碁
也爲置貳舉二子文忠文質而後慊於志乆之順湖
君與徐又相繼卒孺人大嗟泣曰天乎豈余所以償
郁氏逋未足而三孫子二女之是厪爲日夜課文周
學而撫其少者於是文周有丈夫子三矣子復有子
女四矣文周之試應天成薦矣孺人咸及見之文周
之薦應天明年而孺人病病且屬纊謂文周曰勉自
立吾不憂見地下也孺人以弘治己未生得年七十
有九文周娶於夏文忠聘李文質聘徐二女者長適
馮志忠次適趙崇禧文周之三子曰庭芝邑諸生娶
於張廷葵娶於袁庭蓀娶於曹所謂子之子女四者
麟孫鳳孫俱未聘其二女許字華字徐皆望族嗚呼
盖孺人殁而一綫之息繩繩矣臺使者郡邑守令禮
其廬而上之 朝旦夕且旌文周以己夘十一月塟
孺人某阡附西橋君之兆不佞既志之而又銘之銘
曰
生百罹萃一軀疇剪爾舅夫子疇衍旃孫曾玄盡者
人定者天歸消揺以長年
朱孺人墓誌銘
朱孺人者諱順秀字葆貞其先徽國文公之仲子廸
功郎埜也父曰恒母張孺人生而儼雅不輕言動有
周媪者善媒恒謂孺人非貧家所得有也其父居亦
賢其女而卓君某者羙晳如冠玉朱卓皆棲溪甲族
里中喬木相望而属卓産稍旁落有胡僧相卓君異
之曰是當起家冨而夀朱父微聞之遂許以孺人字
卓君當是時卓君之父某啇齊魯間數嵗不返而母
病家用益困孺人躬紡績以治甘脆不給則脱簮珥
以繼之至躬爲洗牏厠中裙二十年一日也於是卓
君代父政家益拓如故矣而未有子偶指謂孺人曰
若胡僧與周媪言不驗哉孺人謝曰未也乃隂爲置
貳有貳邵矣則又風卓君曰弗洽弗娠也邵得專夕
矣遂舉子文卿尋孺人亦舉子明卿夷其愛於文卿
弗使隃也文卿之偕明卿受小學孺人篝燈手茶餅
勞之即丙夜母使紡績前書聲止矣孺人精於握筭
米塩薪油之類至細瑣也皆自其手裁又耐御僮婢
以寛承卓君嚴而委曲掩護以故時得其心力即卓
君之善拓家用計然息法而大槩孺人成之也孺人
固饒心計然一切從厚道隣有竊貨物者家人司得
縛之孺人陽驚曰吾托以致外家尚未發耶遂解縳
使去當卓君之母殁而執孺人手曰吾母以報若願
若得佳兒婦共飬吾瞑地下矣然孺人竟不成爲姑
以卒春秋僅四十五當是時明卿僅十有四嵗也其
後業成有官爲光禄諸署丞矣文卿舉於鄉矣卓君
之所置貳復舉四子曰立卿逹卿顕卿順卿矣諸孫
之舉者四矣與女及女孫所婚嫁皆名族矣卓君嘗
置酒合内外親忽泫然而左顧文卿曰微而母孰有
爾哉已右顧明卿曰孰與我共家若而母哉已又顧
逹卿輩曰是有弗及者而母有遺慈也已又顧女弟
之適丁者曰吾卹而貧不能若而嫂之卹而詳也文
卿等皆感泣已復顧明卿曰若母泣亦思所以不朽
而母哉至是乃謀以己夘之某月日塟孺人於武康
楊墳山之新阡而明卿採孺人事具草曰吾受之家
大人而質之吾兄者然痛弗文也周公瑕先生潤色
之而以請誌銘王子曰婦人之爲恭儉易耳爲不妬
難夫豈惟不妬委曲以謀之而又推專夕之御以毋
怨於抱禂卓始繩繩哉能釋盗易能不忍被盗以盗
名難孰謂孺人女而不丈夫也其子姓詳具銘左
銘曰是冝夫者是冝子者柰何舎而夫與子而安地
下
郁母楊孺人墓誌銘
余里中盖有楊處士云處士始娶於郁而夭也意憐
之再娶得龔舉一女爲孺人曰是女長必以歸郁之
頴使我得母寒骨於郁而其頴有諱縚者生而雋朗
不凢處士舉孺人歸之孺人敏彗婉淑善女紅其始
至而事舅姑也則冝舅姑舅疾病當大暑孺人不解
衣而侍湯藥者三月舅憫之曰少休矣胡自苦乃爾
爲孺人跪謝曰職也新婦安敢自愛力舅卒而所以
事其姑周者有加當是時君縚佚不復問生産諸内
外政孺人任之八年而君縚疾且革孺人請曰所不
敢殉子者上有姑所不敢不殉子者下未有後柰何
君縚薆語曰逵也□也而俱有餘子則□也之子嗣
君縚卒之六月而君□婦娠子是曰鉅孺人即抱之
曰吾可報吾夫矣或謂姑周曰婦少不任嫠盍嫁諸
姑周意頗動孺人泣請曰即不肖而舎吾始與吾子
而他事也不則有殉地下矣其傍立而髫者姑周之
小女也則又曰請不以小姑累大人而并撫之姑周
乃黙許孺人之愛鉅逾己出也其愛小姑埒鉅也姑
周既有子逵□謀徙箸分月而飬孺人乃曰姑老矣
日食一升米不盡豈以婦勌井臼而煩我二叔氏姑
周感之爲弗徙也乃姑周中裠衵服禭亦自孺人手
合矣楊處士既以前婦故有郁盟及孺人婦郁而嫠
也益憐之而孺人間歸寜夔夔共奉用是小移處士
庾而姑周之喪塟也小姑之嫁也鉅之有室也與成
立也皆孺人一嫠任之君縚之從伯兄右泉翁者不
佞外王父也居恒夜分耳孺人機杼聲輙歎曰何必
減茅寡婦哉茅寡婦者州之善嫠者也守熊君以孺
人格當旌属有兵事未及疏而署其節顔之廬乆之
以老疾終得年七十有七孺人之始爲節也僅二十
九云鉅哭而曰傷哉貧也使孤有籯金束帛可以結
交游緩頰公府者孺人不冺冺矣不佞曰不然孺人
之所爲節以許地下也非爲世名也孺人不媿郁州
邑自媿孺人是故因楊大夫士元之狀而爲之銘曰
將無楊之淑而芬於郁其瘞也是爲不磷不淄之玉
呉母陳太淑人墓誌銘
萬曆之六年七月新除戸部侍郎臣文華言臣待罪
嶺右式遏無異狀 天子不遺遠臣以犬馬勞入佐
邦計臣有母垂大耋不良於行嚮者軍事棘未敢以
私請唯 陛下念之俾得舎惠文受幘緩韝以從事
湯藥不勝大幸 報曰可文華者今孝亷呉公也於
是孝亷得嶺右代馳而歸覲太淑人則病矣見孝亷
喜良已因爲酒盡見其子姓群從中表而又二載爲
八年庚辰乃示微痾以終享夀九十孝亷乃復上疏
歸誠以太淑人之祭若塟請大宗伯言侍郎文華爲
國勞臣爲太淑人令子所請冝予 報曰可大司空
發金錢庀竁具而啟故按察副使贈右副都御史鰲
江公之兆而加飾之以太淑人合而並祭焉搢紳先
生爭侈豔其事謂太淑人與孝亷遘於近代無两者
所造誄賛紀傳之属如千言而孝亷意不懌念無以
文太淑人之幽宫慰永永乃手狀授其甥某走三千
里而乞不佞言不佞故以言辱知孝亷其何敢辭按
狀太淑人陳氏父曰提舉公元憲母黄孺人太淑人
女而懿媺且材也提舉公當之滇任而道遠不能將
其二尊人而憂所以共飬者太淑人則代之子矣提
舉公以是益愛之甫十七而歸鰲江公當是時公之
父贈公嚴而所内事則繼姑陳太淑人朝夕夔夔脩
色而見之退而治脯瀡漿粥必腆不給則脱簮珥而
繼之毋使見匱於鰲江公也鰲江公舉於鄉属遘癘
甚篤而贈公捐館諸所治喪事及附棺太淑人皆任
之鰲江公僅一慟而已稍蘇乃謝曰微若孰與代我
子也自是鰲江公成進士除令廬陵入郎南儀部攺
司封出剌嚴州太淑人皆從所至務以謹封鑰誰何
臧獲出入曰毋使公有内顧憂也嚴之水驟發薄城
南而城之子女棲於睥睨者踵相嚙也太淑人聞之
語公曰睥睨固上亢不及水獨不憂下潰乎公戄然
敕吏爲亟徙他高阜地俄而下潰所活以千計鰲江
公每語人内子智不下吾吾得無官謗於郡國者盖
有力焉既遷副嶺右憲則以道遠囏行計太淑人俾
二媵侍曰吾上有姑而下有子公行矣請爲公任之
盖繼姑陳已前殁而又繼者宗少於太淑人而嫠太
淑人業已貴其事之猶陳也脩婦禮甚備而孝亷弱
冠補諸生有儁聲太淑人資之游名士聞其進業小
懈呵曰不念而翁憶耶過勤則慰抑之曰兒憊矣且
休矣孝亷繇是得致其聲而鰲江公歸自嶺右僅五
嵗而卒太淑人爲家政則撫孝亷泣曰吾以若故不
獲從廼公地下雖然若不嗣起者即地下何以見廼
公孝亷益感奮後十二年連舉進士高苐爲選人首
當北曹念太淑人不便北風圡白之太宰得南京駕
部郎太淑人聞而喜曰此而父舊游地也吾所爲謹
封鑰誰何臧獲出入猶耿耿耳自是孝亷以僉憲視
湖廣學右轄江右可以舟者即奉太淑人舟公暇選
簋豆進匕箸擁笏垂魚以左右起居于于如也諸剖
讞興革迋迋取決太淑人儼然雋青州母矣其叅蜀
藩視嶺右學以至督撫中間臬於齊左轄於汴諸不
可以舟者太淑人必賈壯而示之使孝亷安於行然
訊問之使以季遣羞果交錯於道無寜晷也太淑人
予書必勉之兒既以舎身畀縣官母易念老人健啖
不弱汝孝亷稍稍得自安於官其以課最以 廟恩
進太淑人故封繇孺人而太恭人至今稱則必飭冠
帔珮琚以奉太淑人服而廟見既喜且掩涕曰兒成
立幸至此未亡人柰何不與廼公共之也其在蜀在
嶺右以武功後先拜金帛之賜四在汴而以大計拜
金帛之賜一皆選而奉太淑人太淑人益大喜輙分
其餘以贍親族曰吾不敢隱吾 君賜也毋使兒德
僅僅飽我始鰲江公有女弟嫁於黄而寡齒與太淑
人均也太淑人要以歸於共甘苦者終身無間一弟
少而失母太淑人曰毋以爲後姑累躬撫之至受室
猶不廢撫諸爲德非一具孝亷所自草狀中太淑人
少喜讀書通孝經大義老而彌篤至篝燈展稗官野
語逹丙夜亡倦於女紅亦差次之既疾革語孝亷吾
婦於若家者七十四年與廼公别三十六年而合合
而以若勲業報廼公幽明两無負矣太淑人舉僅一
子即孝亷隆萬間名臣一女適陳瀚孫男三承照娶
於游爲東州女承熈娶於陳爲憲副復升女皆以孝
亷任中丞勲績補胄子上舎工文章承烈幼未聘女
二長適陳一是次幼未字曾孫女一所祔鰲江公之
兆曰龍臥山志曰余於狀見女德焉見臣道焉見子
道焉見 君澤焉太淑人之共贈公與繼姑也其佐
鰲江公也與成孝亷也女德備矣孝亷不愛其才爲
縣官興文教理賦獄激揚清濁最後嶺右之役興篳
路藍縷以凈不毛然所餒填功多於俘馘不以威力
傷 聖主仁不亦稱臣道乎禄飬太淑人者二紀餘
而卒能奉持於股掌間以髙朗終生榮死哀不亦稱
子道乎孝亷束脩行成文以文庸武以武畀纎芥必
録施報必厚寵榮光大上及三世然竟不以惜材之
故而奪其志也 敬肅而還和氣磅礴寰宇以竟呉
氏之盛而豫太淑人於老者夫孰非 君澤也是冝
銘
銘曰贔屭之穹窿兮綸綍煌煌屈蟠虬龍兮宰如其
封兮窈如其宫兮是人倫之盛際而太和之所嬗鍾
也乎
潘配呉伯姬墓誌銘
新都潘次君召南娶於呉
文事游大人而呉卒之恒痛呉之弗獲離天也脩女
德而弗及顕也手事草以授方中丞弘靖俾狀之再
授汪司馬道昆俾傳之卜塟塟有日矣三授不佞請
一言以文幽宫之石不佞故善司馬伯仲而材之恒
不克辭乃爲呉伯姬志曰呉世世邑豪族有司馬寜
御史瀚者再傳而太學思誠舉一女是爲伯姬心貴
之偃蹇其夫而是時有所善郡諸生潘公侃者其家
世敵又訾俱傾邑也部使者婁試潘公皆甲而次君
其愛子羙而藝敵也年又敵也乃許潘公禽而太學
故任俠操萬金受江壖田募民茭牧其間子其息而
中讐盡失所受田邑邑成疾度不可起乃歸伯姬次
君時潘公晩成甫舉鄉薦而性嚴重嗃嗃諸兒婦少
可當意者伯姬能盡洗其家豪隱約共婉精志内政
不逾月而中外稱之即潘公爲霽嗃嗃矣而太學病
甚且革手二孺子坡增而屬伯姬曰以累若吾有子
不幸晩若真吾子也復顧二子吾不父若矣若姊代
吾父若矣伯姬伏哭唯唯爲飭治身後良備而增坡
弱業已有非意侮伯姬出筴閈之他所共給至毁槖
以紓毋靳而伯姬竣事趣還飬潘公夫婦逾謹時潘
公已謝汀倅約三子吾不能如陸大夫數數溷若食
我逓以月伯姬仲婦當得仲月至期廣募方品選肥
脆而手調其飪候潘公毎舉筯必既既而笑曰小損
之毋令老人口爽也而客過潘公者更戯公請過公
必以仲月潘公凢五醮女而衿鞶於伯姬乎取咸内
親倚伯姬目之姊不以嫂姑鈞禮也乆之遘冦警當
從次君辟地真州而坡增稍立有婦矣伯姬之繼母
程屬末疾乃謂坡婦黄若留飬謂增婦王若偕我而
侍所生譚與之邸王故侍御獻芝女故嘗與伯姬受
詩書公宫而會伯姬舉子之恒十年而就外傅矣已
其傅辭去伯姬口授之恒毛詩至樛木谷風泫然顧
王曰谷風怨而不怒命也如之何樛木順矣王起謝
受教母譚時時語伯姬二豎子壯任賈矣母亦籍若
力而糊其口於四方柰何令母子傳食而家乎伯姬
乃請於次君損訾當中賈以與坡增曰苐如蕪湖蕪
湖東南一都會也而近於是譚獲以坡增行甚適也
而伯姬亦從次君還里中侍舅姑會姑病且劇以迨
於死伯姬相其夫備戚易而亡何譚亦死伯姬哭譚
如其姑已而微知坡增之挫賈也絶口不復問母錢
所以資共如恒時既乃歎曰我家於潘而槖於呉人
且謂我何我以不忍亡者易簀語而至此於是益精
志爲儉勤以佐次君政旁産丙舎益拓次君多内嬖
伯姬咸女蓄之有驕不受蓄者伯姬如弗聞也徽俗
婦工妬以伯姬不丄姑則尤之且教以姑伯姬行意
故自若次君又多外嬖而好客客至呼酒用咄嗟具
小緩厲聲随之伯姬不答苐益督視厨人籩相屬也
竟酒次君始攺容以謝伯姬亦如弗聞也而之恒長
其客進於次君伯姬瞷之曰客非而父居平客也是
多長者雅歩而從容於辭不然吾里族晨得一餠三
分之以待旰夕而漿酒藿食以事若然之恒爲古文
辭工甚顧不利有司次君錮之室而課其業頗厲伯
姬好謂曰而父悔棄身賈欲以而廓而王父志也而
無薄公車業吾欲使而两舉其肘以左顕今右顕後
耳復嘆曰謬矣而母旦暮人也焉能竢而顕也盖是
時伯姬已有血疾力自強如恒時亡何竟死矣去其
生甲午僅四十又八之恒娶呉爲太學一莊女次之
怡聘呉爲公選女孫男二佛大佛可孫女一伯姬所
稱德具司馬呉伯姬傳中司馬之弟仲淹請謚伯姬
以懿而曰之恒志也余曰古有之於仲淹婦亦有之
雖然不可以已乎是當從司馬
銘曰母以子貴世所腆兮其以子賢抑亦鮮兮婦德
則潜疇爲闡兮有斐君子汪若方兮傳之狀之俾不
亡兮我銘其幽替以益光兮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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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沈母潘孺人墓誌銘
沈母者諸生啟南母也父曰巒母蔡歸故湖廣叅議
公謐爲貳室叅議公舉進士拜給諌數上書究晳國
是與佞宰抗而得外两僉山東江西臬風裁矯矯中
以太夫人病乞歸飬有忠孝大節晩而受王文成先
生言與其徒錢德洪王汝止相紹明爲理學名臣叅
議公始娶盛孺人而夭既復娶盛恭人者十年矣而
始舉今憲副君啟原又十年不復姙也叅議公竟危
之怱怱奉懌而母年十三而父巒死母蔡病癎其叔
父弱不任事即代之治室與饋斬斬矣既長益端婉
有志操叅議公聞而委禽焉母之事叅議公字而敬
其事盛恭人猶公也而加謹盛恭人安之忘有貳也
母勤至丙夜猶執女紅然藉褥焉恐其嬈尊者寢已
舉啟南復舉二女最後侍公與盛恭人於江西明年
盛叅人以嫁女還歸母留湯沐筦鑰愈飭久之叅議
公屬疾以考最歸疾甚乃歎曰吾不知若材任婦乃
爾必任母我何憾焉盖公卒而母哀毁且死念以啟
南故不死則委身盛恭人盛恭人愈益憐愛之既殯
復以啟南屬憲副君曰吾弗能子也請爲子子於是
憲副君力撫教之成而後析箸母始操家秉然其大
者猶兢兢以請命盛恭人示弗敢專也嵗時伏臘訙
問弗敢廢也時憲副公猶在公車而倭事暴起以軍
興法加嵗賦或謂可以居關免母曰幸蒙 上恩不
至舟車算今額所當出而復欲推嫁閭里如天何謂
不爾且毁家母曰老婦在何虞毁家手機杼羡以繼
東作之乏者公與私不两匱尋嵗大水決隄埠而入
他農以薪禦之不止母使盛竹捷禦之曰惜小費不
將媒大費哉諸得竹捷者水獨他徙畆皆收一鍾凢
數萬畝以是咸歸德沈母之爲母務以儉共有逺畧
不務苛取而家用日饒裕二女長擇婿而歸之得太
學生項國享諸生盛若愚將嫁各爲出千金装而陳
之堂下語啟南汝蔵也苐不以溷汝乆之盛生夭有
二孤子母撫而使啟南延師誨之諄諄期有成乃已
其叔父既弱而又蚤死有從弟方六齡則收其母子
使從其母蔡飬蔡卒殮塟皆從腆弟也長爲之授室
以至有子女皆母乎取資適病疫弟死已而其婦死
已而其子女皆死母悉命啟南塟之而哭曰天乎乃
遂忻我潘使我不終惠於外家乎意惘惘不樂以至
屬疾母故事佛至五十即語所親吾旦暮人耳安能
以身受錐刀役自是不復問家有以佛事誘之者不
惜損槖已得其乾沒狀顧合掌曰如彼堕落何我則
何與盖其語西方指證因果目恍恍若有覩也尤皈
誠觀世音大士問語啟南有異香若聞之乎又云數
夢舟若蓮花者四此大士祥也期以三嵗嵗一謁大
士像於西湖之天竺上方至再登業中寒小蘇強自
力以上復中寒幾殆而愈遂尫弱不能起漸劇啟南
跪而問母苦乎曰無苦也側身而暝唯呼登舟登舟
者再盖若叩西方津者母以萬曆癸未終距其生嘉
靖癸未得年六十又一當其晩嵗而叅議君復有子
曰自邠爲國史檢討啟南以文學補太學上舎有聲
仁義附之矣母益敇其折節爲謹有巨啇籍丙舎而
居者啟南數脱其厄會赴省試以皿餙從質百金啇
故靳弗應迫則以情懇焉又弗應恚而語叅議君亦
恚曰必復之吾乃甘心焉母聞之曰嘻兒誤矣靳故
啇態且而不能鼎貴如父兄以召彼侮彼且以而挾
父兄貴魚肉之也休矣啟南遜謝弗及啟南娶於王
故刑部主事愛女先卒二女事見前孫男二自邰邑
諸生娶於卜自郇聘潘孫女四長適太學生周應偁
次許鄭京材次許項德明次幼啟南上地於思賢卿
良字圩之新阡謀之憲副君將奉叅議公之衣冠合
而塟焉謂余能悉沈手具母事行介檢討君而以誌
銘請余讀而歎曰嗟乎母故笄而男子者哉以時屈
伸儉共中禮施必自親寛必逮怨今夫西方之說佛
不異語要以教人誠耳誠則形形則著而又何疑焉
爲誌而銘之
銘曰艮字之阡厥土豊美孺人寜焉公神時止曰余
嘉爾提余女樹余子爾節余心余言爾耳何以酧之
曰傳爾于彤史
顧母張恭人墓誌銘
張恭人者故宿松教諭鸞女而中奉大夫貴州左布
政使公言配也生而淑静有令姿能通孝經内則小
學諸書教諭君竒愛之爲偃蹇其偶而最後游里人
胡生舘接顧公公雖齒卑然風骨頴秀教諭君已心
喜既而搜公槖得所属文則益大喜曰有息女可以
奉真帚時公父封中憲公聞而委禽焉封公猶在椽
食窶念且不得當也而恭人之歸顧益自勵爲儉其
晨興問寢膳安否退而視漿粥脯羞之属課女紅以
次苐就理居恒謂顧公所與褒衣而來告罍耻者即
爲負公膏油之夕我機杼聲前公吾伊而息者亦爲
負公以故顧公得精專其業連舉進士授工部郎督
河事所理寜陽時中憲公方簿諸城而王父滄江翁
猶在乃以翁就寜陽飬至則尤甘恭人饋薦曰吾今
而後知禄食之膴也顧公之爲郎失柄臣指調倅太
平意不懌恭人徐解之曰仕宦貴不愧心何害於是
從之太平遷貳臨江則從之臨江 擢南比部郎中
屬中憲公已解簿與其婦楊恭人偕而就官舎飬恭
人謂顧公郎奉薄吾力能勉之以毋失二人懽楊恭
人性嚴少可顧甚宜恭人時時語中憲公視而簿時
一青衫候上官忍枵以責我草具也今何如郞奉亦
幾何則新婦之賢若娼多矣顧公之守惠州以遷越
臬而始憂歸則恭人相以成三喪禮閭黨歸顧公孝
尋補蜀臬晋叅閩藩緫滇憲最後領貴陽轄恭人無
所不從日何寒燠飽饑之候以安公鈐下蒼頭斤斤
聽部署毋毫末闌入盖顧公宦中外者三十年而不
受私譴居恒以誇於人恭人者吾益友也微恭人誰
與底吾亷顧公晩乃始置二媵侍犬人幸之甚於公
舉子女各一復撫之如己子女以故益得顧公心相
賔禮白首無違色也公得解貴陽歸亡何卒恭人哭
之慟遂病痞時長子汝學已薦於鄉恭人呼與其仲
季而訓之曰若父不以宦而有私槖今其餘者屋一
廛饘粥之産二頃而已吾不以若父宦而有餘槖即
簮珥周於首衣周於身何以貽汝貽汝亷而已汝學
汝爲家督毋忘先志仲季汝朂之毋違汝兄既服除
汝學念恭人戀戀不能偕計吏恭人正色戒之曰吾
所患不在痞今恃汝而慰地下柰何兒女子態汝學
既行以成進士報而恭人喜可知也然疾日益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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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哽咽不能竟袖事草出之且泣且稽首也乆之乃
復以凌興化登瀛之狀來請曰塟有日矣是將啟布
政公之兆於積慶山之陽而合焉謹礱石以待余乃
歎曰嗟嗟吾故熟布政公賢乃不知成之自恭人賢
爲誌而銘之
銘曰生也榖是偕而殁也穴是依胡以後期曰欲以
觀孺子成而報之噫其永即安於斯
汪共蔣墓誌銘
汪共蔣者何蔣氏之婦於汪者也其名曰洽舎曰洽
舎而易之以共何德舉也共蔣之歸汪也其夫曰道
貫道貫之字曰仲淹爲汪仲子共蔣歿而仲子悲可
知也曰不榖冀以身蓐螻螘而司馬公在未敢也雖
然不榖將何以生也伯子憫之曰毋悲吾二氏之内
指數萬矣請任彤管以章蔣之則而詔之於是伯子
受仲子妻傳仲子乃言曰庶幾以慰生者而將若是
者何死而有知也尚將以我冺冺彼也遂請於伯子
吾所荘事王伯子如伯子既卜塟而身介幣來請且
拜手曰不榖之老伯子有成言矣吾子其毋辭以爲
不信視伯子傳王伯子亦憫之曰母悲姑返幣吾敢
以不腆言而廢隧中之石遂誌曰共蔣之始歸汪也
其父以念之故徙其槖從而仲淹母某太夫人愛少
兒婦喣沫之猶恐重共蔣益折節爲謹畏仲子既用
材羙當父母意而伯子悌愛之尤毋間伯子之婦貴
甚而獨内嚴仲子伯子顧藉以寛仲子氣益發舒而
又嗜酒且嗜客即夜分驟有所需徴共蔣亡不立應
客交口譽共蔣而乆之仲淹稍稍負佚癖自是醉呼
酒或不繼罷以詰共蔣對曰妾獨不避罍耻耶柰何
市中饋名以成君酒食過仲淹爲稍稍謝客而共蔣
朝晡治具益精即仲淹讀書勌請息或所游處而賢
其咄唶應猶故矣仲淹之奉司馬公指而柝箸也因
悉委之秉共蔣自矢勤有饒力豐嵗息二平嵗息一
儉嵗財之無使虧母太夫人賢而拊其背曰即令而
姑徃者佐而舅奚若伯子重用事客有以百金爲仲
淹夀者共蔣聞而諍曰若書生何自致百金夀即若
籍伯子重而以百金役若者是若代伯子爲百金役
也徴之果居閒者也仲子乃拒弗受而誇他客曰微
狂夫貫何以有此婦已伯子請急歸里弗召而仲子
居圉圉將他游共蔣挽之曰若能爲鄭當時千里出
而不齎糧耶則哿人不以前面孔饗若矣仲子乃不
果行仲子謀置媵共蔣則爲之置媵而與之埒衣食
諸婦於汪者女於蔣者公私嬈共蔣謂吾徽俗無是
共蔣弗顧曰善則從俗不者從我而前是共蔣之父
有所私而娠乳母毁之母而將敗之共蔣介仲子說
母遇雌伏夘不忍殈以兾有生而忍殈大人之遺體
乎母以爲然廼弗敢舉一雄中表相謂曰夫氏非直
弗妬也乃能化其母妬鳲鳩之德寜紿我哉嵗已夘
之正月共蔣忽病心痛氣上衝鬲若鯁者大醫萬方
不能救遂革人或謂孺自彊毋恐共蔣咲曰若猶生
覬我耳我苐以生死大旦暮胡恐也俄而逝共蔣母
子有三女皆出自其媵者病得之侍太夫人疾而勞
已侍伯子之婦疾而勞已又急其長女疹而勞已又
哭伯子之冢孫已又庀太夫人喪塟資爲金千五百
而仲子當五之一爲仲子虞損槖故仲子哭之慟曰
婦疾非自有也乃其半繇我而伯子之婦哭尤慟也
曰叔姒病非盡爲叔也其半寔繇我且後壮遂我棄
我何忍獨稱先於是其下皆慟即宗戚帷以内無弗
慟者帷以外無弗次嗟論歎者閭左右無不弹指惜
者嗚呼此可以稱共矣仲子竒有氣工古今文詞雖
用兄任上舎不但已至是乃大詫曰吾不難一苐難
我婦見之王伯子之憫憫其意也是故誌而復爲銘
銘曰有壌五色相恊吉筮爾其安於是母戚戚地下
坎其左實其瘞俾而夫長世宜而繼宜而嗣斯無忝
而之謚
明故奉政大夫光禄寺少卿直文淵閣制勅兼
翰林院典籍事賜四品服色小川顧公墓誌銘
嘉靖中上方與二三大臣議典禮潤色鴻業而傍及
栢梁鴻都之好多自書生起暴貴而未有如顧氏父
子兄弟之盛者而又盡賢顧之始自孫呉其後歴六
季而稱名族不衰國初有友寔者居上海之松澤貲
傾里任俠好義坐小法逮死都下其子仲睦年十一
上書白父寃得解奉尸歸鄉黨稱之仲睦生文敏始
徙而邑居生廣南太守英英生贈光禄署丞澄澄有
二子長曰東川先生定芳仲曰世芳其贈則以世芳
故而東川先生所謂賢者公之父也當是時陸詹事
深最慱識大雅而先生爲中表與相上下尤精於軒
岐之學公時尚少然已能從詹事論八法時時模楷
大令北海呉興矣先生既北游燕携公從公遂補太
學上舎而故相夏文愍公言以議典禮重用事與詹
事有連見先生而噐之乃遂益噐公謂先生材惜老
矣孺子廟朝噐也遂以先生長薦之 上得御醫供
奉聖濟殿會 上幸承天多收召善書者使應制
而夏公首舉公詔給筆札給事行在所還賜冠帶禄
食寓直誥勅房授試中書舎人已實爲中書舎人兼
領翰林院典籍上嘗召對御書十三廟號顧其進止
詳華目之曰此真儒生也爲何名對曰從禮又問崇
禮乎將從禮也公對如初乃趣賜金帛居舎人之十
四載而始攺直制勅爲益親亡何擢鴻臚寺右寺丞
居職如故史館開以公督儧纂修仍與書 玉牒
國史永樂大典承天大志 荘皇帝之爲裕王也
王子藍田王薨公當題主 王敬謝勞苦先生先生
休矣錫以兼金文幣 王即大位而公以史成進光
禄寺少卿加四品服居職如故尋命之 永陵書
世宗皇帝主再書 御容號謚賜金幣逾等 上
初御經筵以公侍及拜金幣賜及肴酒果茹之屬馳
傳之江南釆先朝故實上太史公垂竣而以目眚乞
骸骨報可公前後直两制三十餘年中間扈從 行
幸奉使命者各二陪祀 郊廟者九供事 廷試者
三預 恩榮慶成宴者四拜 誥勅褒旌者三先後
賚賞不可指數 天子之所眷寵優遇中外皆豔稱
之以爲布衣之極致而公益恂恂爲共謹未嘗有絲
毫公讁太師徐文貞公居政府最乆而公其兒女密
戚也有欲紹公而謁之者公謝不能問相君所指嚮
嚬咲何若公謝不知日以職事從左右旅進旅退若
不相識者而至 荘皇帝初朝典乆曠廢獨公賛文
貞公微計行之然絶不以語人其慎密如此夏文愍
以分宜相論辟客鳥獸散亡敢名夏公者而公雪涕
爲經紀其喪分冝聞而不善也公行意自若乆之夏
公以詔恩復其官還所沒貲産多公力故上海令喻
顕科以詿誤讁而流落不偶脩餽於公公露其抑屈
得内遷既而返其餽曰吾以邑人故直令非以令市
也張澤者公之諸弟經師也按察僉事於雲南從討
蠻冦不利死之大帥計委責於張事上公奮曰賞生
僇死法乎且何以勸來者爭之於大司馬彊張得從
死事例贈光禄少卿祭塟且任子公有所知衞輝同
守某卒於邸具羙材殮而歸之且爲識其槖邑子唐
某謁選死於火亦買棺蔵骨而歸之公所爲德不自
名人亦無知者毎曰誼可賈而有乎其内行尤惇至
孝友成性毎侍東川先生竟日立不敢跛倚小不得
先生意輙長跪謝過命之起乃起先生疾率諸弟環
視湯藥寢食爲廢嘗奔母李冝人喪歸而有島冦之
變間關營喪事不已或謂不虞叵測乎公謝曰使吾
母入土而我即叵測固甘之及塟亡他有弟五人而
以東川先生命柝産公黙不一言人或謂嫡長可稍
割封也公復謝曰夫孰非大人遺體且吾以乆宦减
仲産方議譲焉諸弟感之益相習爲譲而公自是益
困矣然猶能撫孤姪爲買田置室所衣食徧宗戚故
舊無失職者又強自力拓治先廟伏臈蒸祀諸子姓
以班從濟濟矣公雖用書受知 上然所典多 國
家大制册誥訓雍容雅重得代言體而至楊忠愍繼
盛給事允繩及前張澤贈官告尤感發蹈厲爲人所
稱誦他文亦多稱是公既得請日危坐一室展卷恒
至宵分有所得則筆之徃徃多格言暇則合諸弟若
今鴻臚從德内翰從義軰揚榷風雅評隲法書名畫
焚香啜茗竟夕不衰倦客過上海里以爲汝南冝城
得一維稍納履幸甚天下盖熟於公父子兄弟之賢
而不能忌其盛中問一鷙監司移徐文貞之孽而加
齕公公夷然不屑也嘗寓籍青浦晩節望益高两邑
令以春秋分聘鄉飲爲上賔然不能數得公跡尋病
痺乆之病革呼子孫以指畫所擁衾作積善二字而
暝時萬曆之癸未正月初五日也距其生正德庚午
得夀七十有四所著有直廬日記蓬閣藁蔵於家配
喬氏累贈安人子男二長九疇太學生娶光禄戴監
事女次九鍚娶即徐文貞公女女二長適諸生劉國
柱次適鄉進士張雲門孫男三時升太學生娶陸繼
娶杜次晋娶潘漸尚幼孫女五長適武英殿中書房
冠帶生潘雲龍次受趙隆培陸堭聘餘未字曾孫女
二尚幼盖公之子若孫女世與潘爲媾而潘公允端
者嘗爲四川右布政使狀其事而稱之且曰典故類
曹褒辭翰類張超孝謹類石建亷節類朱暉而以能
輕身排難歸之以灌夫郭亮之行若任俠者然王稚
登之傳公也則曰公所爲大要厚施而不責報急人
而不自以爲德修之冥冥而不喜爲名髙然則公所
存長者也非俠也余辱識公父子兄弟而尤於内翰
善故爲之誌而銘之
銘曰疇起布衣而爲 上近臣疇以藝顕而奄有其
文疇爲親而不有身疇後已而先人見其一端以爲
俠而知者以爲德之醇於嗟乎顧君
光禄寺監事京庵宋君墓誌銘
余宦逰燕中故華亭宋公爲名御史旋各以病廢不
相識而余病已稍復出然里居之日爲多而公之子
光禄君稱名士里中絶不相聞然與余故人徐太學
孟孺善太學數爲言君孝友忠信重然諾不靳施予
余殊心噐之既而復謂君嘔血死矣其死寔病而能
自強泚筆先後爲偈若干言徃徃出意表最後君之
子啟明以狀來請誌銘稱其病劇時親故對之而泣
君咲嘆曰我自歸我耳而曹留則留何碍或曰得無
有不了乎君復大咲曰今日吾了日也遂書偈曰千
身萬刼此靈根今日靈根何處去無來無去真靈根
徹得靈根自常住既而孟孺偕其友陳仲醇來訪君
抗手謂曰吾與二足下生死交乃者大事迫矣何以
教我孟孺曰惟有西方耳君頷之已而復曰病一刻
不可忍柰何仲醇曰一刻安在君乃憮然曰吾十年
亦猶是耳更两日手定凶具遺嘱寄啟明誨之爲君
子而已不及他私語已復書偈曰人人不識西方路
我道西方是我家横出信心湏頃刻不湏路上半杯
茶時所飬子啟祚侍顧而曰吾行甚樂特不能待汝
母汝弟耳索熟水三潄之起坐亡幾何翛然而逝盖
啟明之言與孟孺合嗟乎儒者居恒談說大道若真
得之其排斥西竺之教以爲異端快耳暢目無能難
者於生死之際不勝去就一念乗之而恐怖奪之而
散亂居平所談說安在更不如受西竺之教者之爽
然無罣也而余所交衲子尊宿多矣要之亦不必盡
然君所操儒術也其治家人産也其日酧接妻子昆
弟戚執閭里人也其於生死之際則衲子尊宿所不
易如者何也啟明曰而師曇陽子之立化也君雖不
及躬侍然日夜冥心焉夢而得師授以三印其文皆
曰處真子而篆體别且曰後五載度汝然則君之所
以不怖不散者恃有曇陽子在耶有恃非道也孟孺
曰不爾宋君故嘗讀華嚴經而悟夫悟華嚴者不堕
境君偈猶境也以爲賢於近世之儒者則可許而志
之曰君諱邦乂字民倩别號京庵其先自汴避兵而
南遂著籍華亭凢數傳而始業儒至御史公某始大
顕君八嵗受論語十嵗受易屬文有聲十七補慱士
弟子故楊給事允繩見而異之曰吾負吾女賢偃蹇
其配今得壻子足矣給事女遂爲君婦君自慱士弟
子進太學而御史公病失明君日夜奔波延請醫藥
卒不效毎一拊公目輙痛心哽咽不已已而其母某
夫人卒君號踊不欲生饘粥亦絶公覺之曰汝爲死
者死則快然何自不爲生者生君乃強一餟及其私
居苫圡皆血淚漬也部使者脩睚眦怨於公株及君
然君實無可指摘者而其季頗跅□蚤夭累亦及君
君以一身扞之徃來居間凢十年而後解家以不燬
公時謂客吾不能無恨於人以是累吾兒謂季之子
曰非而伯父而不覩此室廬也君更跼蹐不自安曰
不肖不能生貴顕爲大人銷外侮甚愧大人乆之御
史公慨然語君壯且才冝及時有所樹效士貴行志
耳安能役役爲筆研誤即老死誰知若者君念公朝
暮恃我爲目不忍發公故遣之既謁選得光禄寺監
事三月請告歸與諸子弟稱觴奉御史公夀時公七
十矣大歡樂之然居恒語君鄉俗薄而嚚我尚不易
支非汝圡也金陵故都賢豪長者之匿跡汝其志之
於是公以後六年捐館君哀毁有加服除猶杜門謝
人事者百餘日乃歎曰可以奉吾親誨矣遂徙居金
陵金陵多佳山水君甚樂之然不好游大人乆之歸
里上冢會得疾即前所稱從容書偈萬曆乙酉十一
月事也距其生嘉靖丙申春秋僅五十██痛兄邦
交蚤卒撫其孤如子經紀其室逾於己室當倭亂而
鄉人中兵者跳入城君闢丙舎數十楹處之資其饘
粥又割居傍地以益郡獄郡守義君旌其門有錢家
港濶御史公首捐百金闢之君嵗指囷中粟賦民功
始僝自君之爲施而里居觀寺橋道亡弗飭者宗戚
閭左亡虞衣食者諸所爲德不可訾數然楊夫人寔
有以相之君有丈夫子二啟明太學生娶荘氏啟郊
聘朱氏所飬子啟祚姊子也郡諸生娶蘇氏女一適
鍾允善孫男一京伯尚幼
銘曰恒人之情愍生怖死樂死苦生蒙荘之旨儒者
斥焉以數歸理西方聖人萬刼不毁其詞繆悠其道
宏矣君之坦然毋乃出此清凈圓明與佛同體歸魄
親壠永存世軌誰其銘者無生老子
沔陽州學正象齊朱翁墓誌銘
余病告靖居而嘉定令朱君廷益毎以公事過輙來
叩靖有所質始一再見之其後謝不任而鄉人稱令
賢者耳爲沸乃稍復見之一日僂行而叩我色墨且
瘁再拜已出其父封令君建侯之書與幣及手所草
先學正象齋翁之狀復再拜而請曰敢以地下之石
勞長者余辭不獲則謂姑以賢令君之故而受役既
卒讀狀又歎曰吾不恨受役今且以翁之故而益知
令君返幣而誌之誌曰翁諱賢字汝賢象齋其别號
也先世自婺源徙而嘉善遂爲其邑之思賢鄉人大
父某以學行爲諸生其治家政必歩趣先文公禮其
他事多亷取而寛施嘗扁其堂清白曰使後世毋忘
也盖里中籍籍饒守相轍矣有子三人仲曰邵武教
授公某少以才游太學試不利三十爲邑校官凢數
轉皆不離校事歴大郡而後卒所至諸生模楷之前
後有丈夫子九人其七爲翁生而秀慧不群稍長從
内兄胡給諌工文辭通經術張太僕某者見而大竒
之置甥館弱冠補慱士弟子即以試最得廪食學使
者萬潮两試翁皆苐一詫謂諸生此子字字出意表
非而曹偶也然至大試輙不售嘗售而坐溢額復不
得收御史惜之俾受經省院中其再售則業已冠其
經矣一臬司嘗有所憾於翁摘其論以爲詆誹脅御
史去之翁亦自傷竒數稍倦於業更十年當貢矣而
以念其儕老貧而格小阻避之俾自爲計翁齟齬者
四年年且五十而始成貢授太平之訓導轉教諭清
河再轉沔陽州學正其見模楷約畧如邵武公有誨
而已束脩不行官舎一鶴一鹿餘廪共之既倦游以
年至自引歸歸日盛供張與戚執驩飲者三而謝去
之謂其子建侯曰藩吾門吾自茲與世絶矣不能從
冶服少年子傾鑿落也自是毋論城廓即十室之市
跡可數矣有刑部郎蕭君者嘗從翁受經以讞獄行
部嘉善先期馳吏介書幣於翁書辭娓娓將欲有所
爲翁咲而置之郡大姓坐法論死未報布耳目於翁
所得其狀乃行數百金求末减翁怒曰不佞雖僅辱
一命風化係焉而子乃輕點我指其楣此吾王父所
以志也自是蕭君行部再謁翁雖與之飲色益荘竟
不能有所問而别翁居職二十年所積俸爲金二百
宗人謬市所業田持金去既使蒼頭問租則報曰租
何在租岀之田田何在則報曰田何在翁咲而焚其
劵曰得我金易耳而勞此狡獪且償我何必劵也翁
孝友自天性於子行第七而邵武公之謁天官選也
翁司其槖枵出婦装珥而隂進之得治行尋卒於邵
武翁日夜祖跳奔哭悉以遺訾産予其兄弟故與仲
兄共丙舎而居念其貧悉歸之獨身出治生已又念
其異母弟幼割所餘資之弗恤也母湯太孺人均飬
於九子獨甘翁翁不惟共事太孺人即婢子以下毋
失意者太孺人毎謂是一兒足以了吾事矣生不喜
飬生家言而強無疾晩節不爲産唯召一二老友與
圍棋角飲飲酣則呼童子歌邵康節王文成詩而和
之陶然洽也顧其御子姓則甚荘雖燕處必脩容而
後進談說經典及前軰行誼纚纚可聴卒之年九十
矣且屬纊口授書寄嘉定令好爲之且曰介不受變
何有於三公乃暝時萬曆乙酉三月二十三也始娶
張即太僕女夭繼娶胡孺人材足相家有二子長即
建侯亦以諸生高等膺貢再遷教諭用廷益令漳浦
最封如其官娶張封亦孺人次建寅娶賀女三適賀
得孺陸卿皆胡出適馬如爵者二王出孫男六長廷
臯娶周次即廷益尋以嘉定課最遷南儀部主事娶
施封孺人繼汝次廷龍娶盛皆建侯岀次廷夔娶沈
廷傳聘胡廷召幼未聘建寅出也孫女四有適胡偕
卜世者曾孫二衷純聘馬氏曾孫女幾有許字潘某
鞏某者餘俱幼嗟乎朱翁之什褐稱有宦年五十矣
以其官爲諸生師者二十年而後謝之食子孫奉者
又二十年而後高朗令終人固不可無夀哉抑朱翁
之孝友克譲好施秉介固其性然非以爲媺而強趣
之其天盖不鑿矣其不喜飬生家言是能爲不鑿生
者也夀道也故又爲之銘曰父子三世以師爲宦其
德若微而收功緩譬彼植木既培且灌爰篤聞孫如
瑟如瓉两宰劇□□□千萬濫觴之流滙爲江漢翁
魄於斯永永無算我銘其幽爲存者勸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吾山王次公墓誌銘
余友王太學百谷自晋陵徙吾呉而無鍚實介二郡
之間百谷徃來多與其邑之豪長者游所最善者夾
山王次公夾山之王姓故匡其先有殿前七司扈者
事宋藝祖而避其諱故去匡之三垂而爲王其徙則
自洛而南邑之匡洋橋以至武進之王巷最後復爲
夾山凢三徙而愈盛夾山之始彦文凢六世而爲次
公次公之父覲娶於潘有丈夫子四伯曰趙奉祀正
學叔工部郎覺季太學生譽皆磊落自致經術顕重
公於中尤軒舉諤諤自好十四補諸生數以文陵其
偶二十進補國子上舎益有聲祭酒稱之然至大試
輙不利而會其季譽不勝令之苛役也而避之令意
其匿次公所而次公嘗以酒事忤其里大豪豪乗間
中之令謂次公實匿譽持之急抗方伯淮者力能得
令輕重欲以爲次公次公念實不匿譽弗請也令持
益急時工部君以諸生試幸於臺使者使者以次公
訴行郡郡守某知次公冨有所要次公謝不可則陽
爲令操大體竟奪次公國子而使者恚用他事論擊
守去矣次公復抗疏辨解不得人或謂不可以他途
進耶次公謝曰我之無罪道路能悉之此命也且利
我者乃以二千石而慱我我其歸治生矣遂率妻子
耕夾山之陽居數載傍畆益拓而時賦其稍入付家
人子雖轉息江淮間次公名能知人既得之則悉以
相寄不爲鉤較予奪以故所入益羸而有餘力則益
多誦讀古文載籍時時集子姓之資可進者誨之居
恒謂能使我廢科第不能使我廢書性惠慈属嵗儉
則盡出其蔵粟平糶以贍閭里而貸其貧者不問息
義聲漸隆隆起次公爲人長身而頎廣顙豊下目光
爛爛注射人議論慷慨時時出意表里中少年多輕
薄爲小冠短後衣次公弗善也出則峩冠寛袍長袖
襞積曵地以自表異衆目屬之而用伯仲皆宦逹郡
邑見推擇以爲三老賔之學宫盖八十而卒以老病
終次公至孝念父母蚤逝不逮飬雖至篤老語及之
未嘗不隕涕也所以奉大母管俻志物之饗奉祀君
前殁次公子其子而成立之三十年如一日門館無
雜客客有文行者不惮屈節延禮之即欲挾重加次
公次公弗受也其築室治圃種種多逺計庶幾樊夀
張者故蚤失太學生而不衰家與名次公諱舉字子
庸始號二懐後更號吾山娶張繼楊皆無出有二子
而少者殤長曰鴻臚序班暁側室楊出也娶亦楊女
一適雲南按察照磨龔濟世孫男逢善娶於湏女三
適諸生貴濟羙太學生李茂文字丘汝材次公之歿
也暁將卜塟某地而以治命請狀於百谷已又紹百
谷請誌銘於余工部君先司馬之同舉於辛丑者也
返幣而應之其辭曰 福有五曰冨曰夀曰考終
命而不言貴其次公之謂耶或奪或予造物之竒予
匪幸得奪豈致之次公其即安於斯
慈溪邑文學鳯溪袁君墓誌銘
始余栖恬澹靖時寔與太原公同舎而太原公故嘗
師事少傅袁文榮公文榮公有族子曰宗泗茂才異
等有聲太原公居之婭戚之館以不時入見輙相對
飲食談辨余得一二寓目焉無何宗泗出其所爲文
甚竒已又出其两子茂育茂英文則益竒既别去忽
衰絰而過太原公即以太原公來介曰不肖得事公
將籍公寵靈之一言以爲先君子夀亡禄先君子不
待將使不肖負終天恨敢籍之地下乎太原公從臾
之則成諾矣而茂英應省試魁其經宗泗挾以偕來
而袖屠儀部長卿狀曰請據而損益之登之石長卿
予知友也其辭豔而不誣按狀君諱鐶字汝脩嘗自
號鳯溪其先居明之郡郭有宋寳謨閣學士爕者死
而崇祀四賢祠三傳而靈卒官餘姚令喪過慈溪之
鳯皇山麓得地而塟之遂依以家焉又十傳而爲贈
刑部郎照照生廣東按察副使載則君之父也有三
子伯與叔皆以訾得官叔稍顕爲布政司理問而君
獨業儒十六補邑諸生試輙高等憲副公愛之所之
官挾與俱君益得奉庭訓辨晳聖門義利之學與禮
樂刑政之大者不獨工嫻於文辭已也最後憲副公
乞身歸而君母章宜人捐館猶在殯倭暴起躪慈溪
邑故無城憲副公倉皇跳山中别業兄弟鳥獸散君
臥苦而哭曰父幸已脫柰何忍於死者即不幸有俱
燬耳而倭竟不入也盖比閭無完室矣倭事定憲副
公懲於警盡遣其家属而曰吾老此山中不歸也君
復獨身侍憲副公且飬且讀書乆之公暴得疾劇謂
君曰誰謂而翁宦逹者凢數政而装若洗指一篋此
主上嘉我勞於顕陵役者金若干幣若干以畀汝昆
弟毋與也已而曰所以繼我志者惟汝君雨泣唯唯
憲副公既絶而伯季至君出篋曰即先君子有命而
主上所以旌勞臣者孤敢私之譲弗受伯季亦交相
譲乃盡以爲二尊人營塟費即不給君之私幣繼之
矣尋當柝産君陽爲不省者稍取下中而歸其腴伯
季伯先君二十年死更十年季亦死君皆爲料理身
後撫誨其孤遺嘗有賈客許生與君以錢通負二百
金不能償君召而酒之面折其劵君故貴家子單行
閭里間人莫能跡其重也文榮公貧夙倚君父子晩
節驟顕取相位君對客不一名之而會長子宗洙前
卒獨宗泗在而茂育茂英及他孫茂名茂益皆補諸
生君撫而歎曰所以不食大人托者我何有焉汝曹
其勉旃君於書無所不闚老而益好之卷不去手客
或風之豈尚爲公車計耶樂事不可方何獨在書君
謝謂客吾以天下樂亡隃於書者且書故非公車所
得專也君貌清羸顧神氣殊自王與人語不能蔵其
過而有所請則不平立直以故畏而更親之年七十
而癸未之嘉平其懸弧月也宗泗大合客高宴爲君
夀君與客酧酢不廢禮至明年上元之前一日晨起
盥櫛噉粥羙端坐集子姓諄諄誨勵若訣者頃而嗒
然恠就之則已息絶矣聞者咸謂君得道蛻去不死
也嗟乎君一書生耳豈其習於玄素繕命之術而真
不死耶見其濵危不去母以爲孝遜父遺於伯季以
爲弟折二百金之劵以爲俠不引重貴族以爲節而
要自其天性純至發之非有貴於孝弟俠節也其稱
君得道蛻去不死得無類是哉履順而去逍遥自然
以不凝滯於物之效也當予具草日則茂英已進士
高苐君二子六孫其六已前見而有茂功及未名者
曾孫男一元哲所娶多名族
銘曰豐於後先而嗇於躬其躬之不逮豐然亦已占
之其即安於宫
仙居簿累贈兵科都給事中子心張公暨配周
太孺人合塟誌銘
張公者諱元卿字伯揆其先自唐右丞相始興文獻
公九齡有弟曰九臯以子洛陽令抃故家東都八傳
而爲宋晋陵尉直徙常州又八傳而爲端明殿學士
异宋且易社矣其子孫薄元德不仕明興而有道謙
者復徙吾郡之長洲生子景輝輝生灝灝生敞敞生
珏盖世世隱於賈至珏而始慕爲儒娶於仰舉丈夫
子八公其長也生而秀頴就外傳未幾即善屬文父
愛而撫之曰勉哉吾賈頼爾而脫爲擇配得邑之著
姓周君女是爲太孺人婉□有才操既歸公遂受筦
鑰寄朝夕羞饋必躬舅姑甘之毎以詫所親曰吾子
婦若而人而吾食於長者未嘗不飫也少不自其手
吾舌能辨之已矣而公以文高補慱士弟子試必先
諸弟子父益憐之不欲令僕僕郡邑爲入貲進補太
學生試復先太學諸生公益自勵於學而太孺人日
佐以勤而賈其銳曰妾未嘗後夫子興而先夫子宿
也願毋忽其三餘而棄之公雖小倦爲之作氣以起
太孺人恒自言吾寜忍束濕公也所要名勝爲文酒
會即不愛簮珥廣市醇鮮公不知所繇置矣自公之
在太學乆有聲遘大試輙困而猶欲奮一决太孺人
止之曰命也且吾聞舅漸衰公心動亟歸歸而獲奉
父湯藥以終其又乆之爲吏部選人得浙之西安簿
時仰孺人已見衰狀公弗察也太孺人復止公曰装
未辦可小緩行乎而諸弟子姓中表固強公抵治甫
两月而仰孺人之計至矣公慟幾絶馳歸治喪小間
謝太孺人曰天乎卒不能用若言使先公無憾於我
則惟若使吾母有憾於我則惟我盖公之先後舉二
喪易戚備盡以孝稱里中亦太孺人有以相之也公
服除補僊居時僊居甫中倭其民皆鋒刄餘而新舊
賦累積司府責之急公條上其困苦狀請得盡寛其
舊而新是圖報可於是咸感公意轉輸若流水更以
最聞矣頃之倭警狎至公身自擐甲登睥睨晝夜察
圯隳與士卒分功版築間賊未至郭三十里諜知守
禦完整稍稍引去始公方議守而内不能安太孺人
以間歸視太孺人曰毋顧我存亡與子共之公益感
慨自奮卒以完邑聲稱流聞上官上官德公而亡以
報且憫其亷也俾攝郡之中津橋榷公念且有濡染
又此丞别駕職也不欲侵之奏記力辭上官賡恚謂
何物小吏乃敢爲名高必不以名借若然以公之居
職無害也不能有所加而公忽忽倦游矣始公之力
辭榷也太孺人實勸之至是復謂公咀藜可以代梁
肉緩歩可以代車胡剌促視人鼻目爲公歸而槖枵
然垂也不以仙居一物名唯薦紳衿裾所贈文若謳
謡之類而已公既歸與太孺人相率爲儉勤以具中
人産伏臈不虞困然公毎思父珏之不逮飬也母仰
之不及終也居恒慘然内傷矣故署其齋室曰子心
而稱於人謂吾心一息而不忘乎子也當父之亡遺
粟十而去七歸自西安而母槖若洗矣知各有所属
弗問也季弟歿而亡子遺帑佹千金公有五子當推
爲後而以譲他弟之子自是皆化之肫肫爲惇謹而
會太孺人之父周君燬於火公曰於我乎飬周君與
其媪老死公曰於我乎塟遺孤未娶者公曰於我乎
室然使公之不媿然諾者太孺人也公有五子而其
四爲諸生皆手授之書與教属文太孺人從旁解析
出意表乆之苐四子睿甫舉於鄉父乃喜詫曰吾父
謂我能脫家世賈當發之儒而不能竟儒用庶幾是
兒哉居三載公竟以老夀卒而太孺人始益爲政益
寛仁喜施意豁如也性頗喜西竺言第謂瞿曇氏之
所繇稱以能仁寂黙耳而柰何窮圡木之雕餙羡衣
珍食以資游手乎哉睿甫成進士攺庶吉士讀中秘
書迎太孺人飬聞之幡然曰吾嘗從僊居公游南都
預觀 高皇帝王業之盛今者乃獲盡觀之一何幸
也既至睿甫奉觴而進太孺人泫然曰吾惜而父之
不及享也既解館爲給事中於吏科以 两宫徽號
恩贈仙居公如其官太孺人封秩亦如之以翟芾進
太孺人復泫然曰吾惜而父之不爲封而贈也睿甫
之解館也有爲之不平者太孺人曰留而史官出而
諌官皆爲人主司國是别賢不肖者也吾聞之史官
之効緩□□□速若柰何愛其緩者鼎思乃大悟尋
復以 皇子生公贈至都給事中而太孺人亦載給
勅命所以奬稱俻至乆之太孺人思故里睿甫乃以
使事奉歸里既返命復以念太孺人乞歸亡何太孺
人有微恙強自餙促睿甫發曰而豈吾有耶不以時
報國而齷齪兒女子何居睿甫徘徊不忍發而太孺
人病劇矣嗟乎睿甫位諌官論究 人主得失與
宗社安危大計即鮮有能遂其私者乃獲以太夫人
將而日食大官之餼滿五嵗而扶侍之歸又極湯藥
之致其視仰孺人之所得於仙居公者不大愉意哉
雖然仙居公以蕞爾一尉完堅城謝腆畀奉志與其
身爲進退而卒不辱於其宦窮顕懸殊所爲軌一也
公之卒以隆慶壬申九月十一日距其生弘治甲子
得夀六十又九太孺人卒以萬曆甲申十一月初八
日距其生正德丁夘得夀七十又八五子長汝化娶
劉少司馬公畿女次汝新娶夏吉府審理建寅女皆
補長洲縣學生次汝熈蘇州府學生以太孺人病禱
於神請代俄卒時人傷之又次則睿甫名鼎思以娶
王氏爲處士錢女文學行誼稱名臣又次汝春側室
曹出先卒二女長適福安令袁曾次適王用賔孫男
七士良娶顧士光娶周汝化出也士奎聘徐汝新出
也士弘娶宋長洲縣學生士毅娶歸士正聘萬士直
聘呉鼎思出也孫女六長適呉文獻顧應壁吕遵義
查坤汝化出字湯某汝新出適蔣一鰲鼎思出曾孫
二幼士良出盖公卒之十四年而始與太孺人議塟
卜地於邑之陳公鄉子字圩新阡公之行檢討顧先
生狀之太孺人之行按察副使馮先生狀之而睿甫
具草焉二先生世所謂良史才也而以幽宫之石属
之不佞則大不類然不能忍於生者爲誌而銘之
銘曰誰慤子職而誰翼之誰以邑障而誰壯之誰完
志故壟而誰恿之誰誨廸厥後而誰右之匪惟儷於
德亦偕有遐識魄偶於斯過者式之日是諌議君之
所樹而二老人之遺
張幼于生誌
嘉靖中以制科之業稱公車者無若吾呉郡三張曰
伯起曰幼于曰叔貽幼于始字仲舉一曰敉叔貽尋
夭而是二人皆厭去其業爲古文辭益壯麗其名亦
益著幼于交逰徧海内咸欲薦不朽之䇿于幼于弗
顧也一日東訪余弇中而請曰有樂丘之石以干子
余愕弗敢應已而曰不佞少長於君八嵗柰何任君
身後幼于曰固也世有不可知者我先子則猶可得
之子子先我則無若子何兹乃有二幸夫及子之身
而得不朽我也與我及之身而得覩子之所不朽我
也子以爲何若然則何以不君傳而誌爲幼于又曰
傳者傳也誌者志也我藉子而傳之乎則無若藉子
而志我之志也於是爲張幼于生誌幼于初名鵬翼
已更名獻翼其先自鳯陽徙而金陵已又徙而呉爲
望族王父凖能積著起家有四子以伯氏叔氏材任
治生棄之賈而仲季恂恂守經術仲卒繇鄉舉至台
郡司理季游太學得金吾幕職而叔氏遂大廓其産
以誼俠聞至傾郡邑叔即幼于之父所謂雲槎處士
冲者也□□□處士以才能振其姓家所蓄三代敦
鼎尊彛古圖畫書籍噐翫即伐稱膏華者莫敢抗居
恒自歎誰與我守者世得無以蔡中郎目我乎已而
伯起生又七年幼于生皆生而白晳姢好秀麗毎出
市人連袂矘盻属之曰誰家璧兒當非復塵世間物
父憐愛之爲置師塾日誦數千言稍受筆即能破累
帋而所造語竒徃徃出意表年十七即以詩贄故翰
林待詔文翁文翁世所推伏前軰無两輟食而讀謂
其客陸禮部師道曰吾與若俱不及也趣延入酒之
而是時伯起業已名文翁客居數嵗遂客及叔貽陸
君亦折行而與幼于稱詩故皇甫按察汸彭處士年
黄處士姬水今劉按察鳯尤相得唱酧無虚夕當是
時操觚者以不得幼于一語爲歉幼于尋游南太學
两司成至不敢抗師禮引以爲上客然至毎大試輙
不獲儁伯起雖一獲儁其試南宫亦畧如幼于故借
悲叔貽之夭而相率爲厭去然幼于之所謂厭去獨
舉子業耳故治易至是益深湛其思自比於絶韋折
撾而不已盖十年之中而成三易曰羲經約說曰羲
經雜說曰羲經臆說已有讀易紀聞讀易韻考學易
標聞後先將數十卷時人徃徃以慱覈歸之而未有
能顓習者幼于意不懌乃盡謝其故冠裳幅巾裋褐
置輕舠呼筍輿縱游呉越諸名勝建牙握節之使邦
君大夫與搢紳逢掖之賢豪長者多幼于所故識即
非故識而耳幼于名者亡不延頸願結歡張先生先
生乃肯顧我幸甚坐未定輙命酒酒至則賦賦罷則
談談劇則卜夜稍不跡方以内黛粉蛾睩肩随之矣
盖咸以何點擬幼于惟幼于亦自謂通隱也築室石
湖塢中貌點兄弟像而祠之始幼于之及處士公也
雖甚見憐愛而義方斬然小弗稱則賜朴而嫡母葉
太君敓而磨煦之若創其股生母許少君以有子故
代家秉其誨幼于不顓爲慈幼于精專其思以奉父
及二母於三子中最爲得二母心父及葉太君相繼
殁幼于刻像私室以朝夕起居至伏臈薦饋哭聲殷
殷不絶少君爲之感動曰我幸無恙是兒脩辭色而
奉飬我他日卒不諱柰兒目枯何其事伯起荘甚然
伯起介少可而幼于多許晩節雖小異趣然未嘗一
息而忘推兄也吹塤和箎洋洋盈耳矣痛叔貽蚤逝
亡以爲地下者則謁誌銘於余諸傳誄哀輓多属之
鉅公名人云吾所不欲得不敢以加吾兄吾所欲得
不敢不力於吾弟人以爲實録幼于念處士公先仲
季父圽其奉侍二父益謹所進毳甘以日計非産之
珎以月計衣履翫好以嵗計五服之内宗戚中表有
恃而室家者急朋友之難逾於已若故諸生劉喬祖
姚懋言兄弟韓崑徐玄素許高朱三重醫士馬應龍
游客張昂王人佐軰或館餼或治喪塟或受孤寄或
解紛難其始分誼不甚深徃徃竭財力爲之弗計也
若素所敦重及貴人長者弗暇計矣幼于既以顕重
性又好客擊鮮飲醇之歡亡虚日以故環所居顧家
橋里巷車騎冠盖委積前後不絶守令傾耳而待幼
于亦時有關說然不顓爲所偏私人不能以是病幼
于其兄弟所居重於二千石然善自挹損舎人子有
外闘即被傷委頓猶好謝其敵而自引過至盗財物
而露者猶掩覆之不使竟也事詳家兒私語中家兒
私語者幼于所自著也幼于念以任俠婁挫産僅圖
籍存而許少君益篤老不能舎之而北所藴藉不得
攄游跡漸近不敢過數百里外娶婦朱爲吾女甥賢
亡子中嵗爲幼于置貳舉三子而婦圽三子曰里曰
仞曰頃以仞嗣叔貽意尤念之爲倣顏氏家訓凢十
八條垂四萬言以示軌物他所著詩文又數十萬言
其行世者十之六弇山人曰余讀幼于私語遠本天
道邇證人事上標先德下述已搆喆昆懿交纎善畢
羅即毋論三子荅問爲何所以立揚資事之道俻矣
所著詩文最夥不名一家言其詣亦以先後爲至未
大要才周而溢學積而宏今不必離古不必合匠心
成法遇境輙會斯所以爲秇苑之雄乎哉古者親在
不稱老今許少君八十七箸無害而幼于虬鬚蝟磔
雙權若玉飮噉御内如少年乃遽歛其雄心而謀束
身之地以身托得無爲吊詭乎哉吾敢以其志志之
且爲約曰自此而吾與子所乏者非日俟而續焉可
也
贈奉政大夫南京兵部武選司郎中靖齋周公
暨配譚宜人合塟誌銘
周之先爲晋將軍開林其籍江隂不知所自至元而
有夀一者由江隂徙□熟之雙鳯里雙鳯割属太倉
遂爲太倉人自夀一□□而爲棠負隱德有子二曰
樗庵公燁榆庵公燧□公皆慱逹遠識兄弟友愛亡
間凢舉丈夫子十更子之益斥買書籍俾受而以其
經薦最顕者睢州學慱士塾浙江叅政在工部主事
土寜波知府坤廣南知府墨工部司務埜皆能以其
官榮二父而公所自出者榆庵公也少而最敏惠然
眇一目父寢之以爲不稱宦迨年十三所應對摹畫
多了了當意始顧公而歎曰羣兒鼎貴易耳誰與代
吾家秉者我知之矣稍長遂輟以属公而公善計數
於米塩瑣屑亡所勌厭訾用亦漸饒公故奪其家不
獲治經術意自傷曰吾聞良醫之活人也殆不减良
二千石何者其制命自我也於是盡取羲農軒岐俞
跗盧扁倉公張李諸經傳讀之而精得其大指至切
脈候證湯液膠醴鑱石蹻引能以意變化行之不盡
按古方徃徃竒效然而不責酧以故尤得貧人心嘗
道遇一暴死者憐而診之曰可無死也手劑藥抉齒
而進之漸蘇再進之起矣他日復遇之魁然健夫也
拜而曰吾市書人敢以經籍爲諸郎君大用地公咲
而受之公於書所不盡究者經術耳其他亡所不窺
而又善偶對能爲歌詩諸昆季聚飮好以詩相高公
輙先成則群困以酒曰某語瑕某語弗瑜且不當先
長者公酒至輙釂不色忤最後以高秋登鳯岡監者
曰請授簡當擊案爲節罰後成者公成最先而又最
壯麗乃相顧吐舌曰吾等不復能困若酒矣各就罰
而後罷會公長於詩若此然不欲名於人人亦無能
名者始娶凌冝人有二子鑾鍔矣凢五年而死再娶
譚宜人譚故虞之著姓幼婉嫕甫十九歸公時公産
未立鑾鍔皆在褓人竊以少難冝人冝人能自強爲
勤儉操機杼篝燈而續日力恒至夜分右抱鍔而左
撫鑾毋使有饑寒色既而自乳子鐸與鑣其愛必先
鑾鍔而後鐸鑣也鑾少敏甚公出所起市書人經藉
以授之試爲慱士弟子徃徃稱諸弟子冠属羸疾夭
譚冝人哭之哀幾亦不起冝人事尊章尤篤慎與公
爭先爲飬王太恭人時時謂榆庵公吾今始有婦不
虞中饋矣冝人之精力專於二老人以次治客供張
而其自奉不二簋幽菽脫粟而已簮荆繻布委蛇於
妯娌錦繡間意豁如也榆庵公與王太恭人相繼圽
則公與譚冝人皆以孝聞而乆之鐸鑣相繼補慱士
弟子鐸尤頴脫公謂冝人幸而兄所受經藉猶在自
恨老矣若庶幾及之然未幾何而公卒巳譚宜人亦
卒公得年六十七譚冝人六十一耳盖又十七年而
鐸成進士授南京兵部主事明年以 上登極贈公
如其官譚爲安人明年爲武選郎中遇建儲恩贈公
復如之安人進爲太冝人又十 年郎中以漳州太
守移病歸里盖選地者乆之而始得吉壌於某處謀
以嵗丙戌合塟乞行太僕卿徐先生爌之狀而属志
銘於世貞則鍔以太學生鑣以州學生皆前後夭僅
漳州守在鑾娶郁亦夭鍔娶陸繼朱漳州守即鐸娶
張封亦冝人鑣娶朱繼陳孫男六人法娶梁淛娶譚
繼沈鍔出汀太學生娶唐汾聘項鐸出洢州學生娶
顧淦亦州學生娶郟鑣出孫女五太學生郟一陽崑
山縣學生朱景星張敏求龔某郡學生凌學詩其壻
也曾孫男四孫女七婚嫁皆名族公諱室字安卿别
號靖齋世貞曰長者哉靖齋公也醫不責酧詩不市
名諸所爲德冥冥耳然以一布衣偶俱於諸金紫中
而無愧色至所謂金紫者以次代盡而公之後人始
大顕振振繩繩而公與譚冝人俱拜 天子之爵位
綸綍於其身後其視伯仲得孰多哉則又曰婦哉宜
人也儉不嗇飬慈不偏惠可以風矣是用誌而銘之
銘曰隱其德緩其獲不於其身於其後人其蛻已陳
其蔵則新盖乆而二老人始獲返於真
黄母王太孺人墓誌銘
余仲氏宦江右時於試棘中得諸生黄章慶云既徹
棘見之羙少年人也而又能爲古文辭仲氏噐之爲
其父後渠君志幽宫之石居四年而章慶之母王太
孺人復卒又三年僂行至余里居以仲氏書介而請
曰無禄先君子即世不孝怦怦者十年所而未有以
慰地下也頼天之靈席仲君不朽亡幾而母氏繼之
惟是卧苫於廬不敢越歩武今者服除矣而乃獲計
塟塟而以母氏不朽請也則惟仲君之惠是徼余固
謝不佞不獲辭則讀其友駕部郎胡君所著狀曰其
言媺而覈可徴也爲誌之太孺人者其先自瑯琊與
余同系後徙撫之金溪王父教授公序有子三仲曰
東石公蓂與其兄銀臺公萱相繼成進士爲禮部郎
嘗上疏抗論大計於
武宗朝再予告里居讀書山中著明金溪之學召補
學政使者於浙不應天下益賢之東石公艱於子逾
壯而始舉太孺人夢有以鼓吹擁一兒至者胷有文
曰恭人已太孺人生東石公名之恭且曰恭女德也
生而端荘静凝不妄言動東石公愛之口授内則女
訓諸篇皆誦則進之經術經術成東石公毎詫語人
是兒男子者當褒然吾上雖然亦何必减曹大家偃
蹇於配者乆而得後渠君某當是時後渠君偉晢爲
文音有儁聲而其父太僕公某策名賢書與東石公
俱以金溪之學顕両家喬木相望里人豔之太僕公
游南廱師事湛文荘公若水後渠君從預聞文荘學
且益壯意不可一世士東石公聞而召朂之始束書
稱門下生盖晨而就正東石公也夕而太孺人佐之
誦且誦且講說後渠君欣欣謂一時得良師友矣太
孺人歸後渠君乆亡子爲後渠君買數媵躬衣食之
俟浣濯期而後薦太孺人尋舉一子章慶乆之媵亦
舉一子太孺人愛之隃於章慶也曰吾非矯而隃之
顧吾所不急則且益緩尋病殤太孺人哭之慟後語
及淚輙簌簌下不禁也盖後渠君卒之嵗而媵復舉
一子僅三月太孺人慘焉而任二子母且父之矣始
後渠君慷慨重氣誼不寢然諾邑亡頼子匿□銳陽
出其下及其卒也則多布爪牙借權市勢公私爲陵
舞太孺人所以應之有餘度無我何則爲穽穽章慶
太孺人以晝隱章慶而夕授之書時凄然泣曰即汝
才而不自振拔獨不念隤两宗脉耶章慶亦泣益奮
於學既得雋而後安亡頼子亦避去太孺人嚴重寡
言咲隱約成性終其身無羙衣媮食之奉然好施予
周人之急甚於已章慶又爲余言太孺人非直德學
自東石公也乃其貌亦類東石公夫東石公所稱是
兒男子者當褒然吾上固爾太孺人女而男子者也
即不男子何遽不東石公若也且夫太孺人之所繇
名則休夢是踐德亦稱之然此於令甲爲四品階今
猶未驗也將毋章慶之所能自力爲太孺人身後榮
者非耶太孺人萬曆庚辰十二月卒距其生正德戊
寅夀有六十二章慶之娶爲劉少子彦慶亦聘劉女
二長曰誥歸貭生何永元次曰詔歸諸生王國岱孫
男一履恩聘則胡君女女二曰履詳許太學陳守身
曰履冝未受聘後渠君家世行履詳仲氏誌中余乃
復爲之銘
銘曰有祠部爲之父父亦曰有令女有太僕爲之█
舅亦曰有令婦夫才而妻則曰齊子才而母則曰倪
妻良於常母良於變二子誌之後十年將休夢是踐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泰興令雅山吕君墓誌銘
吕君十七而爲諸生進補國子上舎三十七而鄉試
爲苐七人困公車者久之五十九而得泰興令甫三
月移疾歸吕君之歸未嘗一日而忘過我客亦時時
稱吕君顧余方掩關不能從事酧酢而又八年則吕
君病矣謂其從子元學壻李衷純曰幸及我之未死
而得瑯琊君志銘我欲生見之於是屬其姻郭大夫
紀其行甫就而吕君不起矣臨絶猶手二子而曰必
瑯琊君志銘而後我瞑夫馮太史者良史也謁瑯琊
君必以太史狀於是太史爲吕君狀且紹二子先而
申君之治命太史與大夫皆余友也不敢以不文辭
按狀吕之先爲岳牧著姓後居大梁至宋建康中而
有維祖者得官杭之崇德尉大梁爲金尉以妻子老
崇德遂稱其邑人凢十二傳而君之父相官至沔陽
州判官沔陽公有子三長曰山西行太僕寺丞煥季
曰淮國儀賔熯君其仲也諱炯字心文地有雅山署
以見志生而明頴至性過人於書無所不窺習然以
文過竒故多不録而其逰太學則爲祭酒吕先生柟
司業童先生承敘所賞識迨策名褎然前列袗紳好
稱說之矣始吕世世什一累息而沔陽公稍用本冨
其盛至傾邑然性嚴重不能折節官府邑中倭倉卒
僅以身免倭既去議城城則沔陽公當版築十六而
他侮麕至□君之策名則立糜矣然君能忍訽練事
豪有浸沔陽公槖而弗應者君宛曲譬解卒弗應乃
割私槖隂遺之又有里貴人居間賂亦出自私槖前
後積數千金皆以解沔陽公之禍沔陽公之禍解而
不知其所繇也久始稍得之至疾革就書家老俾伯
氏叔氏各以千金償君家老尚恠謂此不足當半償
而君竟棄弗顧曰舎人子瞶瞶妄聞我何所捐槖太
僕君長於君十餘嵗君父事之家政壹聽焉至於把
門戸扞外侮則一切自任不以煩太僕君太僕君老
且死顧其耄嫗襁兒曰吾生頼吾弟死復累吾弟柰
何君雨泣而對曰必不兄負也自是旦夕朝其丘嫂
益共謹拊循襁兒隃於已里有欺兒弱而搆之者君
極力屏衞得免兒後名元啟居恒謂人微吾仲父何
以能至此儀賔君以尚翁主故留滯楚之子元學先
歸猶在稚君喜而誨飬之以至成長今廪於慱士庠
有聲所以語人如元啟儀賔君一得予長告還君迎
謂之吾失一兄得一弟差不至煢然杯酒盤飡朝夕
融融靡間也沔陽君夫婦之棄君時尚未舉孫君憂
之甚奔走相地偃蹇十餘塋始得吉塟而元學生已
元啟生最後元學之同父弟元肇又生君大樂之曰
先公之系振振矣即有子何必我而其喪二親以過
毁且用相地勞成癖疾凢五試公車或中道返或弗
克入始慨然曰去死無幾矣終不忍以儒冠見先人
地下其爲泰興泰興漁塩邑也民以舟檝故易爲盗
君至則首捕治一二大猾刑簡而政精其民悅服之
守以上有難獄輙問吕令云何喜事者欲徙運道自
常之孟凟過江徑泰興取楊子橋而出所費以巨萬
計君執不可曰運故道在也亡故而廢之而更置焉
如大農金錢何議乃止當是時淮以南方倚吕君重
而君素宦薄且有婦沈孺人變上書移疾歸两臺監
司公移數十止君不得士民強留君以數萬計君從
問道驅得免令署供張直百金君悉籍以屬吏曰爲
我謝後令毋更煩民也邑父老謳思君不置嵗時走
六百里問遺以爲恒人或謂泰興令豈有所不足耶
材不任耶不稱上官意耶君笑曰否否人故自有志
且我偶倦逰耳因賦詩五章識者以擬元亮歸去來
辭云去舎不數武有園曰友芳志兄弟也亭池卉木
嘉篠暎帶之樓曰瞻雲志思父也中置法書名畵敦
鼎之属日宴坐焚香誦老易離騷群從戚執過之或
四遠文士納履請謁則延之花下割鮮釀醇佐以清
言間發酧唱竟日夕不倦時一呼刀詣西郭外所謂
五栁庄者擷露蔬剥筍蕨網逰鯉射浴鳬酒酣岸幘
髙歌起舞顧影而笑曰吾不敢望五栁主人小饒酒
資耳君風神瀟洒羙須眉秀目少時頗任俠裘馬暬
從有逰閒公子之冨與名晩節盡洗去之獨其好施
予益甚尤急諸子姓兄弟間有一時殁燕中者悉爲
棺殮傳致其喪歸又厚卹其孤有謁選而得鎮遠倉
使者以文慿質金脫他罪不能之任君爲贖而遣之
滿考貧不能返君使人囊金而返之仲娣負官賦積
百金以一稚繫獄其得出亦君所償也自君之爲施
不已而宗黨姻戚執友以至閭左人人飽濡潤無失
職者顧君帑則益空或迫有所應不能亡假貸於冨
人諸負君劵以千計君負亦如之恒自計我不忍負
人又不忍責人負當柰何會婦沈卒沈故沈敏仁厚
顧君善施沈善積其遺貲頗裕君悉以解負其所存
劵即弗盡折亦弗問也以故君卒而邑之人亡不罷
市痛哭者要不特門以内然耳君既名髙爲人所慕
悦大吏至越者又多生平親交君自匿不相聞徐司
馬拭撫浙不能得君一帋逾重之且代去旌君門曰
孝友敦義邑令陳某者欲寛一氓罪曰爲我齎百金
慱吕先生數行君曰數行易耳如關說名無可洗令
有死者郡下邑丞調棺君得羙材應之郡俾丞以公
贖五十金酧君直丞匿未子尋罷官去人謂君不可
取償乎君曰殮死令資生丞等耳杭守方某驟卒以
亷故不克塟君倡諸縉紳裒金走其家經紀之義聲
隆隆官中然至長賦踐更諸役不欲小異齊民嘗損
田百餘畆以贍當賦者至有調發必身任其重曰吾
居其輕重將誰屬邑門堰隳堪輿家以不利學官弟
子議復之君率百金以倡堰復而科苐相望矣君嘗
汎寳應湖颶作群舟多没君盡出其装募小舟分援
之所全活甚衆而不以姓名語人一士人宦留都欲
私其妾子密使所親僕寓五百金於君亡何士人死
僕來報君幸無知者請中分之君怒不聴召士人諸
子均授焉有倉使負官儲若干將鬻其女君爲讐其
負女得不鬻小胥張相以孝聞病困燕中君呼醫活
之與俱歸衣食之終身君與沔陽俞通判通家通判
死長子亦死君捐金飬其寡妻又爲其季子還虗稅
脫身狴犴中素名能知人日者方大立以其術干君
異其貌稍與之語知其能文勉之使歸蘭溪今補諸
生有聲君年僅六十有七亡子其終爲君子者即元
肇也君之大樂之乃若讖云女四適太學生許天鍚
邑諸生徐國賢太樂生徐元明季即諸生衷純余所
見者也少年負竒才髙行君能詩善書詩出入王岑
諸家書得趙呉興遺意所著有道德經解山林漫言
秇苑瑣言友芳園雜詠素心居集藏於家誌曰呂君
所自言人各有志信然哉以吕君之輕去泰興令其
銳果殆隃於彭澤彭澤貧而樂吕君冨而好禮則志
以遇殊也彭澤之爲樂乃自躬耕食力之外一飮一
衣亦所資於人而吕君之所謂好禮則雖一飮一衣
亦與世人共之夫吕君之所不逮彭澤者貧耳其行
隂德多矣乃夀不至中澤不衍後天之所報之者抑
何薄哉太史公而在固當爲之欷歔慨歎無已也雖
然士爲善以自快而已
銘曰近俠而儒薄吏而循爲施不已以終其身不蘄
報天不責名人飮酒賦詩逹生任真身綴下士名齊
逸民古亦有之而君豈其倫也耶
鶴洲黄處士配王孺人墓誌銘
嘉靖丙戌錢塘黄處士某之婦王氏卒明年其子諸
生汝亨杖苴秉謁入拜而泣曰母死矣而汝亨不肖
無可以爲母者筴獨有得公之一言以不朽地下耳
余謝不敏且無故則不敢言以生者之無故則不肖
誦公之書十載所矣公幸而惠之言母死可瞑也即
不惠之言不肖且死與母俱不瞑也其紹胡君廷試
復爲之從臾甚力余亦心憫之汝亨乃出一編謂余
此所以志也既盡讀其辭曰麗而剴可受志矣志曰
孺人亦錢塘人也父曰古塘君某慱學能古文詞亡
子而孺人其最少女處士之父曰逸山君某賈而儒
以貲傾里中而有六子亦獨處士少又俱才各能得
两家父母心而孺人又能佐其父紓家難父噐愛之
難其配逸山君聞而爲處士委禽焉既入門則逸山
君之賈日挫諸子長者皆徙箸去獨孺人與處士奉
逸山君夫婦而會古塘君捐館婦李嫠處他女家無
問供者孺人迎與俱處士念父賈已矣當以儒術顕
而力不足既補邑諸生則教授傍邑子籍其資孺人
獨身治饘粥晨興以奉尊嫜退而共母李靡不自愉
快也屬嵗侵度所儲粟不給則貳其饔而身當其半
菽逸山君竊恠之以間伺孺人食試爲食不下咽乃
歎曰吾幾失吾孝婦處士所齎遺弟子資繼之稍稍
不乏矣而會嫜性病熱羸甚孺人私計以人肉可療
羸宻刲右股而雜糜進之弗覺也已處士覩其衵衣
血察知狀大歎咤曰柰何先我使我不得盡心於母
已而某竟不起處士慟哭不欲生孺人之哀可知也
然懼處士之遂不欲生也起而撫之曰知君不忍死
者苐獨能忍於生者耶於是俱起勉治姑喪而益精
心奉逸山君有子汝髙僅七嵗使之侍寢處務以寛
逸山君意既老病寖劇孺人與處士晝夜襲服而侍
湯藥處士間迎醫禱孺人即代之掖卧起逸山君意
難之孺人跪謝曰大人憊至此而暇嫌之論哉已而
逸山君復不起孺人與處士毁瘠如失姑時所以治
祭塟皆獲如禮尋倭事起焚焼里居三徙而孺人以
強力自支其飬母李不怠久之李復以老夀死孺人
奉而合之古塘君兆始逸山君病而謂人頼吾婦吾
忘老鰥母李病亦謂人吾頼吾女吾忘老寡人亦謂
君若無他子及婦耶何以獨子少子與婦謂母李無
他女耶何以獨女少女與壻孺人如弗聞也泣與處
士曰不幸姑逝吾舅亦逝吾母又逝然吾夫婦得一
效全力於所生者足矣何至與諸伯子及諸姊程功
處士曰善微夫人之言吾敢有德色始孺人以勞毁
故得目疾迫暝則眊眊焉不察物已而忽明識者以
爲誠感也處士數試不利遂棄諸生孺人輙嚴課其
子讀而亟寛處士曰婦少讀書賢聖人如孔孟尚不
遇以老且今天下寜屈若一人也而汝髙爲諸生負
儁聲自詭芥拾科第矣而得弱疾嘔血以死其婦范
亦前死孺人乃大悲泣曰吾所不獲志於夫子者以
望若而若乃爾耶天乎於是汝亨弱有文矣少所受
孝經論語大小學孟氏諸書皆依孺人點讀孺人恒
謂汝亨父兄之所未竟者悉屬兒亦不易哉汝亨自
奮勵補慱士弟子毎試輙冠其儕兾一爲驚人之鳴
而孺人病矣當其易簀時執處士手召諸子婦女孫
膝前人人爲好語慰訣且戒勿慟哭慟哭徒亂人意
已而命所善比丘尼趺坐作偈示之則葱嶺中不落
草句也尋合掌誦如來號使尼皆誦經右脇安詳而
逝盖茹齋素禪觀者二十年以故盡洗散亂恐怖而
超入忍地如此汝亨又稱孺人篤厚倫理處士之叔
兄死其父亦死取其孤撫之以至成立有家室不知
其非處士子也女字沈九齡九齡亦孤稚也撫之壯
而後歸女且曰吾不忍名而贅也他族戚里婦女非
子而母孺人者可屈指數嗚呼藉令處士君冨幾得
及汝亨之貴而行其德可勝紀哉是故汝亨悲而有
餘痛也是宜銘
銘曰以一孱婦身而遘尊卑之變者若而曹然皆毋
失其爲親何逝者之幸而生者之不辰啟手告盡翛
然返真然後知其所以禦變者有定力而所遘者皆
徃因嗚呼婦其名而丈夫其人者耶
處士銅山張翁墓志銘
張翁之塟龍溪邑北青山也盖時猶稱處士云而其
後七年翁之季子惟方以進士教授吾郡間謁余慨
然而歎謂其先人之行不能出閭里然堅直自遂有
古烈俠風而其要實歸於長者以故數履蹈艱險卒
坦然而開九袠以終且有諸兄及不肖爲之後然不
肖竟未有以爲先人不朽地也余憫而許之乃具事
狀以墓中之辭請君之狀畧曰翁諱治字榮平銅山
其别號也張之先世爲龍溪人大王父曰均仁均仁
之苐五子宜茂宜茂之苐三子秉華是爲履垣公娶
於阮有五子而仲爲翁自均仁公來貲産以漸拓而
子姓亦益繁然好爲長者至履垣公漸旁落公生而
磊砢英邁讀孝經大學即能通暁大義多渉獵典籍
手録其賢不肖者以自警勉稍長念其家食貧而伯
氏弱不能操家秉慨然曰已矣誰與資吾學者且如
我父母朝夕何強自力佐伯氏而撫諸弟俾成立然
自是不竟學會履坦公與阮先後以忭飬終翁素精
堪輿家言竭貲力歸公於同古杉仔嶺而阮則冠頂
蜈蚣穴詫曰吾卜而再得吉壤後必有興者復創二
苐其一同古社與伯氏共之其一立家廟諸弟之所
同處也翁負氣屹屹不肯爲里豪下諸生有貸翁百
金而負勢不欲償者意翁孱不敵也翁訟於邑不勝
訟於郡不勝衆或撼翁何自苦乃爾翁不顧走之監
司訟而勝矣顧割所償以爲諸生路資曰吾豈有憾
於若哉吾自取吾平耳嘗市巨室隙地而良有欲得
之者翁故懽也冐巨室之姓以贖翁怒曰若亦舞我
耶以若市則可以巨室贖則不可凡再訟於官卒弗
與既而置酒好與之不恡也當創苐時諸生某某有
搆其違式者尋白翁與酒會酣好無間或謂翁是不
嘗齮齕汝耶翁咲曰彼齮齕我固妄我而效彼則亦
彼也翁以有中外搆故奔走聼理者五年不責佃租
者三年歸集其佃人語曰乗吾之危而匿吾稅若不
得稱良寛若於三載而迫之一旦吾亦不得稱仁今
貸若若去我他佃矣翁性濶逹多智權子母因時爲
息徒手致千金而能以義散之居恒賑貧苦繕橋道
焚貧人責劵所爲德非一而不自矜伐性勤甚即寸
晷不容逸以爲此窳惰漸也晩節遘倭警出入鋒刄
者五六嵗卒以其身與家免後至七十八乃得應詔
爲夀官有冠服而惟方應選貢遂薦順天里有黠者
援三十年廢産以其家衆據橋塹地而逼翁翁攝子
弟姑避之曰吾少孱故不受舞今足以逞矣受舞不
孱矣於是鄉月旦益歸翁郡舉鄉飮以翁爲上僎翁
生於弘治癸丑卒於萬曆丁亥享年八十又七元配
阮前卒有子二惟正娶李惟脩仕爲常山尉娶黄女
四適黄元科黄大祐蔡一俊蔡賢繼配曹有子四惟
毅邑諸生娶洪惟方自教授入爲國子慱士娶曾惟
藻娶韓惟渾娶盧女三適潘榮貴李惠襲謝朝賔孫
男九一統娶黄一純娶林一絅邑諸生一繽娶蕭一
韓一夔一致一敘一熊孫女三曾孫男十二女十婚
嫁多名族志曰世所羙言夀考令終多賢孫子至張
翁備矣彼魯朱家郭翁伯之流其謙退不争務行其
德視翁若過之然要以爲名使耳所謂隂賊發於心
而徴於睚眦如故也是故身挫家柝而聲施不克終
若張翁者有一於是乎孔子不云乎棖也慾焉得剛
翁唯不慾故其剛長獲伸而人不怨夫豈惟不怨天
且益之矣是宜銘
銘曰剛而無虐直而温張翁所以永存而慱士用之
以教胄子者亦其遺軌耶
奉政大夫同知南寜府事蓮峯陳公暨配趙冝
人墓志銘
故致仕南寜同守陳公以嘉靖己酉卒於家前是丁
未其偶趙宜人卒而至其年合塟於小捷山之原故
少詹事黄文裕公佐采進士王鳯翎之狀而表其事
於墓矣而窆石未有誌若銘盖三十八年於今而公
之冢孫德基再爲吾郡同守一日過余弇中而請曰
事固不可知以王父之爲長者而其塟也僅有表而
不得志若銘以慰其幽然遲之三十八年而幸得遇
足下足下能有意乎則王父死且不朽余故信黄文
裕公言之核而賢德基據而志之志曰公諱志敬字
一之蓮峯其别號也其先自贛徙南雄之保昌宋有
朝奉郎常者宦於廣州遂即屬邑之東莞家焉累傳
而至公之大父珪嘗輸粟助縣官賜勇爵父縉少爲
邑諸生弗克仕凡有子五人公其季也幼而惇敏不
肯從群兒嬉稍長通經術補慱士弟子令有陳寜者
試公文而竒之寘賔館使二子從公抗顔不少假於
令事毋所與久之領其省薦两上公車皆報罷卒業
太學連喪其父母持喪哀毁骨立時人稱之最後復
上公車抵清河閘而同試者里人林載陽中漕卒徂
擊以死公曰林君去家萬里卒死於外非我誰爲白
寃狀治後事者謝諸同試生行矣吾獨留爲上書監
司守令抵漕卒法調林君棺歛使艗首南而後發至
則不及試矣公亦倦於其業乃就銓選得倅潯州以
行一時義聲藉藉故少保方公獻夫爲吏部郎贈公
詩見意焉公於職專治賦乃創爲規條白於上官行
之不擾而辦遂以材舉連攝平南脩城貴縣三令事
所至有聲實見旌禮時議汰冗員公當在汰格而銓
部才之攺倅南寜所專治亦賦公理之如潯也而田
州之役起始田土帥岑猛驁而虐數鈔畧隣郡總督
姚公鏌奏討之大衆聚南寜者數十萬咸責餉公公
從容爲經理無乏興師進猛走死而其黨盧蘇王受
者分糺其餘衆以叛勢張甚時武縁爲兵衝督府議
守者曰所見惟王倅材他皆弗如也遂檄公與叅將
張經都指揮施震守之公至治戦守具甫畢而王受
果悉其衆距城三十里而軍鼓譟聲動地經震懼不
敵相顧曰姑攝戍而避焉可也公拔劍指天曰不謂
公等憊至此張睢陽何人哉謂武縁吾死地也或計
且以牛酒犒受緩辭止之便公復怒曰牛酒不以犒
師而以犒賊何也於私計便於天朝辱授甲立睥睨
間指顧方畧士爭自奮於是經震稍恃以強賊諜得
狀逡遁去矣公自以勞進同守而新建伯王公守仁
來代鏌意以二小醜可不煩兵而下召公幕府受計
俾徃諭之賊見公徃懾曰是故守武縁使我望若金
湯者也遂請降新建伯大悅尋移師掩入寨公以武
縁之一旅從所部獲級獨八十餘新建伯疏擬公爲
按察僉事兵備左江會病解任且卒遂格不行而林
司馬來代新建伯會討忠江二州叛酋公復以思恩
兵從破擒之州人猶洶洶公爲經畧請遷衞周安以
控其要築城墾田次苐撫循稍稍定矣然公絶不自
言功賞亦不及而竟以老自解去林司馬曲留公不
得則極意揄揚公羙給符傳以行公之在南寜也有
太平司理藺宗遠者以瘴死而柩過之已而其孤死
其家人亦死獨二孀在流落者數年而公倡其僚悉
槖而資使還歸關中關中人劉正郎仕以諌戍南寜
泣曰吾不憂死矣爲文紀其事甚詳公歸不復及公
家事觴咏自適而已而至篤老乃念其鄉塩課之重
困民援甲令言於朝被格具草且復上而以病不起
矣得夀七十有二趙冝人者宋宗室後也温嫕閒婦
規尤勤女紅其治生刼刼逹乙夜猶未休以故能佐
公亷公得寡内顧憂其卒之年則六十七也有子三
廷對娶於鄧繼蔡廷頌出繼於從弟先卒廷封娶林
繼彭女六人孫男四履復益都履即德基隆慶辛未
進士也孫女七曾孫男七燕毛燕喜燕賦燕式燕謀
燕規燕臣孫女五公卒久之而學使者鍾繼英採士
民議祀於南寜之名宦祠嗟乎公以一孱書生晩際
而當末位乃能出其緒而建屏翰之績此必有大過
人者而竟不獲越五品使之返初服以老死格之不
足以得天下士如此哉然公竟不名功翛然而去之
抑何恬曠自快也夫其先友而從試事誼也損槖而
濟數喪仁也損身以完危城忠也雖古特立獨行之
士有不能及者宜黄文裕之津津乎其稱之也德基
婁治郡邑大較用公遺意而聲過之然不以政繁而
廢忘王父之不朽於三十八年後可不謂孝哉是宜
銘
銘曰是惟公與其室之蛻土厚而良欝欝生氣以與
德嫓用克昌厥嗣
月潭和尚塔銘
萬曆丙戌冬十月廿又六日月潭和尚示寂於吾州
觀音庵之右室越四日爲十一月朔茶毗於州之北
郭歸骨於室前方丈地爲甎塔以藏之從其教也和
尚姓楊氏以成化甲午生弘治己酉從師圓省祝髪
五臺山嘉靖戊寅始受具足戒周行天下殆半於蜀
卭僰山中最久隆慶辛未杖鍚吾州吾與弟懋築室
居之凢七十年而後厭世縁俗夀百一十三僧臘九
十八和尚以不欺爲本以無住爲宗以彌陀爲父以
釋迦爲師以凈土爲皈地以無爲爲法事不談禪不
豎義不沾講席無寒而已不備三衣無饑而已不強
中食既得疾水飮者五日絶水者二日至夜分乃呼
浴浴畢使僧雛誦無量夀佛經傾聽既終奄然而化
晨大霧頃之開霽朔之晨復大霧頃之復開霽緇素
會送及觀者盈萬人咸合掌咨歎以爲得未曾有世
貞乃即塔刋石爲銘
銘曰以縁而成以縁而住百十三年始以縁去同受
生者得忉利天備享天樂亦踰百年雖則百年彼稱
一夕或天或人其等過隙乃知夀者於我無渉無苦
無樂非福非業以銘師塔師了不知我義坐隳銘亦
何爲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一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志銘
瑞昌王府三輔國將軍龍沙公暨元配張夫人
合塟志銘
輔國將軍龍沙公諱拱樹者余友人奉國將軍多煃
父也元配張夫人公之父曰鎮國將軍宸渥爲瑞昌
榮安王覲鐊苐七子榮安王父爲恭僖王奠墠恭僖
王父爲 寜惠王盤烒 惠王父曰 獻王權獻王
髙皇帝之苐十七子也寔開國於大寜已徙南昌仍
故號公於 髙皇帝五代矣始鎮國娶於李封夫人
卒亡子而其媵乃舉二子已娶於戴亦封夫人始舉
公已又舉公之弟拱柠俱封將軍如公號公行雖叔
也然居嫡而是時王母鮑夫人猶無恙愛而育之宫
公少岐嶷有智量鮑夫人故能讀孝經論語諸書公
學語即口授之俱成誦五嵗就外傅日臆毛詩千言
其明年進賢舒芬過公父以公□好属之對立應舒
恠不測後狀元及苐毎毎致書鎮國謂而家苐三郎
天上麒麟也好爲我致聲會寜王宸濠反盡脅諸同
姓子侯從軍而鎮國抗義不肯從王怒而幽之金墳
厰是時公九嵗矣獨與王母鮑及母戴俱二母日夜
啼泣曰王一旦有天下柰而父何公咲曰反者徒自
苦耳何法得天下且吾父患不與之異耳不患異也
俄而鎮國交關守者得脫獨身跳投婦家挾一力走
建昌而會王宸濠困兵安慶城下王文成公守仁乗
間襲南昌下之市井洶洶一嫗持公而哭欲與俱投
井公拂袖入視二母則梁且繯矣公亟止之曰來破
城者義師耶當誅反者不誅不反者且吾雖幼庸詎
不如外黄兒已而兵至其别將曰王司理偉公出迎
攝之曰公來誅反者吾父以不從反囚吾望義師若
雲霓耳司理竒其言而質之城人信署其門曰良且
發一旅衞之公徐入而慰二母時坊市多中燹其焰
距公門數歩輒熄念獨不得鎮國耗而鎮國所之建
昌曰方宰鐸者素善鎮國鎮國欲詣京上變鐸曰毋
庸也吾聞王公師已下南昌諜知實身衞之還邸鎮
國既聞公前後語大詫曰不謂九嵗兒能辦此吾殆
弗如也亡何鮑夫人薨公哀毁稱情至十五以例請
天子爲加封嵗禄八百石儀衞二十八給朝服公服
常服各一襲冠履革帶稱是有司治苐擇婚明年始
冠行三加禮冠禮之不講久矣獨公臾鎮國行之人
謂公故嫡也何以不居鎮國邸即鎮國亦留公公固
讓曰令甲自 諸王而上始異封吾知有吾兄而已
不知誰嫡竟市東門甌脱剪棘廬焉而會鎮國與戴
夫人俱以悍王變幽苦先後得疾公偕其伯仲晝夜
東西奉湯藥籲天請代疾寖劇公念以西劇狀聞東
則益鎮國憂以東劇狀聞西則益戴夫人憂毎見必
脩容問瘳未則曰行瘳矣而戴夫人竟先薨鎮國時
時聞哭聲又覩公狀墨而甚瘁強起過喪所凶具飭
執事井井知爲公調度也收淚歎曰若爾吾復何憂
亡何鎮國亦薨公乃大發喪擗踊號哭毁瘠骨立既
塟服除張夫人已被封誥矣而來歸我夫人故名族
也婉嫕有志操既歸公與偕之東門廬將軍拱柠甫
九嵗有姊會稽郡君亦從公與張夫人撫愛之如子
女爲郡君擇壻得儀賔王暁已又爲拱柠擇配已又
請封册諸冠昏皆於公乎取公素好典籍積至三萬
餘卷尚以不得東觀秘書爲恨上章請之 世宗恱
出御製敬一箴五經四書性理大全爲賜公拜賜動
色崇閣而嚴之公他亡所好唯好讀書吟詠延賢士
大夫折節爲歡及好施予而已頼張夫人勤儉工治
生累積纎微以寛之公弗問所從也甲辰乙巳間江
右嵗連侵公悉出藏粟治粥於邸以啖餓者所全活
衆是時張夫人已舉二子而多煃長有異質公敕與
余德甫鍾仲謨兄弟游爲諸生業人或恠公官豈亦
倣趙宋時開朱邸甲乙榜耶公笑曰此一代典制也
使兒曹習之豈必藉是而貴亡何多煃拜封册而張
夫人捐館當疾革時執公手謝曰妾幸得尚主君有
二子庻幾見頭角爲主君室一弟嫁一女弟所以相
爲亦足矣實不敢私尺布寸珥之橐以負主君所歉
者始不獲奉舅姑終不竟侍主君耳言絶而暝公痛
之甚爲文以奠其辭甚酸楚既而歎曰古稱文生於
情信哉當塟張夫人請於 天子以多煃幼不任窀
穸欲挾與俱特賜許故事諸宗室送塟僅許一長者
徃而公之塟鎮國也行苐三不克從又居平不得出
城闉恒心痛之至是治張夫人塟畢西馳以一中牢
祀鎮國及戴夫人於新建之石壑山伏地哭且絶而
蘇手益封樹復西馳謁恭僖榮安二王園復西馳謁
獻王惠王二陵追感先徳與叛者之傾宗社熂歎悲
咤久之俱有詩以紀還治家廟脩蒸嘗益飭曰吾嫡
也不可以他委公故多讀書而尤邃於天文遁甲竒
門演禽太乙六壬諸家言當是時天下北中虜南中
倭士大夫釋紳衿而談戦陳大吏之宦於公地者太
宰胡莊肅公松大司馬凌公雲翼御史中丞康公朗
塗公澤民所得於公尤多而余德甫時已登苐爲尚
書比部郎郎有李攀龍徐中行梁有譽呉國倫宗臣
及余世貞者與德甫相切劘爲古文辭有譽死而得
張佳胤名藉藉一時或以比鄴中七子多煃時尚少
聞而歎曰銅山西傾洛鍾不東應哉彼且以我非夫
也強自力以詩及書紹德甫而先後通諸公咸賞異
之其後德甫罷閩臬歸公治芙蓉園以居多煃而時
召德甫德甫兄事公而弟蓄多煃惟公亦時時解頥
曰毋論德甫即吾與兒師友也公尤愛余若攀龍詩
每誦則咀吟不絶口顧謂兒何李於弘正間擅大雅
而我江右一熊士選不能當邾莒然且猶沾沾今二
子主盟壇以若與德甫齊秦賦也顧吾偕若王父未
嘗一日而忘斯道乃章章於汝不亦快哉於是乃梓
鎮國詩曰玉降遺稿多煃請梓公詩咲弗許也公失
張夫人請於朝得内助曰余余故賢然少不能省出
入而公以義俠散之産盡挫厪厪禄入自守有傅宗
正條者减削益甚至不能名其半子侯以下譁不平
公徐謂諸君易不云乎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我朱
徧天下且百萬指悉仰給縣官更二十年大農之藪
蹄涔罄矣胡可以無變通且若不見漢同姓諸侯王
表乎王之諸子一軰侯耳他孫則齊民也戒諸兒家
别有宗正條毋三簋毋重喪毋多臧獲毋闢丙舎而
已諸子侯以下多佩公訓而守之公少善經術既善
詩至五十而益習飬生然不事服餌御内烹煉之術
超然有諧於參同悟真之微指者一日受丹方姑試
而驗遽毁之曰異事果有之非吾分也至六十誦金
剛經忽若有得者爲偈賛之梓以施善信人築精舎
居髙僧其中嵗事八關齋月事十齋間召客飮取諸
市沽而已四子皆已冠婚封册有廬産分月供飬公
戒四子吾不如陸大夫出槖中千金装冨汝亦不以
肥肉大酒溷汝共飬厪厪足小得餘羡飰沙門而已
七十於精舎傍别築深室鐍而竇之所時時晤賞者
僧及余德甫鍾仲謨二三子及德甫之子棐而已又
二嵗忽屬疾四子皇恐召醫且禱公揮手止之至稍
劇悉屏謝内助余及諸姬侍獨四子二孫在側顧謂
吾生辰近矣汝曹慎之多煃問所欲言則曰汝在吾
何言諸子復問之則曰汝兄在吾又何言季冬之三
日忽起具衣冠南向拜手黙祝已西向跌坐舉偈曰
六根元是幻三昧本無聲圓融起覺海無滅亦無生
復舉偈曰痛覺貪生頂法王三生無住即金剛刹那
了却人間事直至威音大道塲已而謂多煃爲我延
高僧助我西去僧自海上來者召之入俾對跌坐夜
初更中庭白光如晝異香郁然踰時始息而公目閉
唇若微動手數珠若誦□陀者至明而絶其日即公
生月及日也公長幾八□□頤脩髯玉立山坐抗聲
若洪鍾齋莊盛服儼若□明其燕處布素而已與人
語煦煦和易尤不喜置□□生而孝謹得父母心事
二兄甚恭二兄見之怳然□□曰此國琛非吾所得
而弟也友愛季尤篤季之□張夫人喪降而子曰誰
鞠我育我者業蚤夭公拊棺大慟以其所佩帶并出
藏幣歛而曰恨不汝偕也撫其三孤與伯仲之子無
異己子□度詳雅爲朱邸所矜式既爲德於其里久
每出入人□頸而祝之所著龍沙集凢六卷藏家塾
於乎以公之材行使得入佐明 天子當坐論作行
之任即不敢論周召去東平齊獻當何異又不然而
受魯衞之寄亦可以仁用其民而僅奉一祠官禄澤
不過九里名不出一方雖穹爵髙稱胡益哉陳思之
所以厭遠逰而請戎弁有以也雖然公始而好經術
既而好詩又好玄學晩乃大掃之决無明網歸大光
明藏即帝釋輪王不足以殢公目睫而況區區纎芥
宰官哉臨化之際厥有光景拘方者以爲幻嗚呼公
之所坦然而自得者亦寜幻也内助余能祇若公以
公薨故哭泣哀思嵗餘亦卒公自樹德有子四長即
多煃攀龍諸子集中所謂用晦者也配車氏多爙配
廖氏繼配程氏張夫人出也多熲配金氏多顃配王
氏内助余出也皆拜奉國將軍配皆封淑人女四長
髙郭縣君適胡山次欽江縣君適黄識次南懐縣君
適聞一誠次怡亭縣君適熊良遂皆儀賔孫男九謀
壡配鄭氏謀佳配王氏俱拜鎮國中尉配皆恭人謀
墽謀坔謀童謀圤謀□未封餘未名女廣惠鄉君適
龔燮阮溪鄉君適熊宜高新浦鄉君適程一豹俱儀
賔餘未封曾孫男二女二多煃既以合公與張夫人
窆於新建之桃花鄉王公岡而内助余祔焉 天子
賜之祭三而謀誌銘於余德甫德甫卒乃手事狀累
萬言以屬世貞節而志之且銘曰
是墓也藏上髙皇帝五世之仍孫貴不敵德以裕后
昆既碩而蕃雖則蕃碩貴逾不敵何以讐之曰令聞
世世無斁
廣東髙州府知府致仕進階中憲大夫東山徐
公墓誌銘
世貞少嘗讀两漢書概想其世材之盛而最後頗考
鏡大明公卿將相之業以爲無愧色而至於循吏則
未有能如朱桐鄉卓宻縣者嘉靖中守尚書郎數聞
同舎郎稱句容令徐公前後治邑九載其純白之行
惠利之政當爲天下苐一然所爲苐一者以實不以
聲當是時心沾沾自喜以異日不即死而有事乎蘭
臺東觀之所撰述苟用句容令應亦何下桐鄉宻而
忽忽爲事奪已而老且怠筆研矣里居時有慘服而
幣見者前給事中貞明則徐公之子也謂塟公若干
年而未有誌銘於隧中之石則以慎之故今日乃藉
惇史足下足下其母辭世貞因悚然以許而問狀於
給事則曰得句容之政而不能悉也其他則悉之矣
給事去補兵部郎遷尚壐丞遂進爲少卿兼監察御
史督興河北三輔稻田事而余間以過句容從其父
老詢徐公令時狀縷縷不可指屈數大要云老人燥
髪來所見未有若公者公天人也明年少卿所督治
方報成而阻於中貴人移疾歸始具狀來請曰悉之
矣得之句容人矣余亦喜曰徴矣得之句容人矣公
之始至句容也羸服坐一筍輿延見諸侯人恂恂無
所詰難諸侯人出相語輿中人誠長者苐吾邑得無
共黠豪而治乎居三日公察一吏出空牒而用印内
褎中搜得之詰其狀群吏皆叩首曰爲一某親故某
事補牒耳非有賄也公曰吾不治賄治竊印者卒坐
之法已暁戒寮佐毋得擅攬訟及需賦民錢而捕按
其用事胥吏於是人人惴恐於法不敢有所舞公毎
受訟牒必命其人與親識偕徃從和處其不即和處
者面諭使之心服間一抶之數不過十毋煩置獄然
至於武斷力兼之軰不盡法不止也諸所催科受役
預爲之期過期而不至者俾里三老逮而笞責之終
不遣一隷卒下鄉落隷卒列庭下如木偶亡所資衣
食其黠者多自引去公既益習民冨貧與道里近遠
諸雇役之輕重必以資其受雇而役者必以便即田
更村稚得用身應毋使宿猾奪之諸賦長收賦於各
區故未有定額司筭者得上下其手公覈之著畵一
於册以示各賦區雖至稚魯不受惑也邑故有賠賦
米四百石公覈其欺隱者應之賦得所歸不爲累他
運解費有輕重官故量資之黠豪趣輕而資重不相
當久矣公已密得其槩要諸豪詛之神而俾劑之既
定爲鬮使拈各以分去毋恨色公恒謂即 天子布
大惠安能人人賜租蠲役苐在我曹酌緩急而已緩
而急憂在民急而緩憂在國以故終公任無失所者
公之悉革一切浮浪費里正絓藉邑耳足跡不使至
邑門亦不使至民戸門以爲恒邑故稱最孔道輪蹄
輻輳取資於民不可計而公减舊額夫三之二馬三
之一然無弗給者士大夫過從所餽不過筭器食不
以貴重故加簋士大夫安公之質儉弗過望也有廢
圃廣輪數十畆公躬率隷卒闢治蕪穢秇蔬果鑿池
種魚閒飬牧雞豕客過宴飲不必他資取諸宫中而
用之客便欣然爲醉飽去邑西距二十里東距白圡
五十里爲衝衢車馬所踐塵圡坌積可三尺許遇雨
雪泥濘及沒股顛仆相尾公積雇役之羡甃石以道
之行旅無所苦謳謡藉藉嵗江南大侵民至屑榆而
食而 上方祠釐竹宫多遣中貴人方士醮神三茅
山三茅公所治也歎詫曰吾民困至此而忍更驅之
役或謂應天屬邑八是不可分任乎哉公曰救災卹
隣古道也隣民即吾民吾何忍紓此而困彼搜故牘
啇引之金宿於府者請之中丞直指以供費公躬爲
經畵諸使者攝公清嚴竟竣事不復有所干民忘其
役然嵗侵益甚榖價踊貴丁中丞發庾米數百石使
平價而糶取其直於官公曰今流莩載道數百石之
幾何而徒以資糴者彼糴者皆豪也於是從時價糶
其半還直於官而取餘米煑粥召三老受而分食其
餓者居三日報餓者起矣公按倉榖餘尚多使稱力
分負以去其山谷間稍遠者則就傍冨人榖而取償
於倉公居平持法寛而至是獨攺峻有十七人禦貨
而逞榖者公捕得立置之法曰是非饑民乃夙盗以
饑文其惡者咸惴惴相戒道更名不拾遺公於单赤
無所不極意而馭豪乃特嚴然不敢脩怨於公視諸
慱士弟子猶子弟也嵗時課經術論說文義饘粥膏
油之費不乏而其鄙無耻者懲之又方於事上幾用
此得罪時應天尹汰邑庾故當有席冨人謀之尹欲
以席市公謝曰賦長已儲之矣尹有所任直時胥下
邑索吏賄不得酗而詬諸庭公縳而笞之尹怒曰是
不有我也他日又以永康侯之幣徴教讀吕某公報
謂吕某者盖賈人子不習書不足以辱侯聘尹逾怒
而會丁中丞又他有所下治荒者濶畧不甚稱公以
意格之且不平價糴也而諸生見懲公者中以蜚語
中丞恚公甚見辭色三日父老數千人擁而廷見稱
公賢泣涕數行下曰微徐令吾曹有填溝壑而已中
丞意稍動下暎堦曰令不宜若等故且爲移之胡謬
稱也衆遂大哭曰必移令請死於此因極敘公救荒
諸竒筴與居恒善狀且詆無耻諸生謂彼不自知罪
以小懲而中民父母民誓不與俱生中丞意解入都
以語尹尹曰此強項吏好以抗上自爲名移之便會
中丞入内臺有所舉剌而公在剌中訾及公操直指
使亦報命中丞要之同剌剌僅中考而己事下吏部
尚書熊公浹怫然曰吾故聞句容令賢不减古人今
不以舉而剌耶考功郎邦彦具公前後薦剡語報尚
書書論謫中丞於外而特留公時謂中丞力不能勝
一縣令可恠也然公絶不以望中丞中丞亦内媿不
復及公公既以亷儉著聲其下化之民有華冠而侈
服者出必遇責曰何以見令君爲具稍過侈必相戒
令君知之得無不可乎積九載始遷工部營繕司主
事將治行而民強留之彌月不得發爭延請過舎治
觴灸兒稚挽衣而泣曰公毋去我度不可留其長者
曰公幸惠訓我使我奉之如奉公公亦揮淚曰毋以
訓而曹唯儉與勤及忍耳儉則不費勤則不隳忍則
不爭保身與家之道也公生平不嗜肉食唯噉菜佐
脫粟又嘗圖一青菜於堂曰古不云乎民不可有此
色士不可無此味至是父老刻公所畵菜而書勤儉
忍於上曰徐公三字經也家肖公像而尸之朝夕必
祝焉已又立祠祠公四五所而其最大者曰茅山謂
公息民於荒獨茅山之役巨故也公之在繕部議當
築外城而城阯有犯陸都督炳圃者都督挾 上寵
横甚人謂避之便公曰匈奴未滅何以家爲孰謂陸
將軍不如霍將軍乎陸噤不敢發圃分爲二公出榷
荆州啇稅舉舊額裁三之一諸聼搉者蝟集倍溢於
故公屬其餘於藏曰吾裁而得溢毋使後人增而取
溢也事竣復與外城役所分坂最堅而又最速役夫
不告痡遷署員外郎以功實授爲員外郎督清源磚
厰舟北者毋論勢人逹官必使附磚之將作大司空
呉公多鄉戚属以司空意請皆不免曰此法也法且
自司空出遷都水司郎中治張秋諸漕河道故通漕
者與通塩者近而不相接以故漕水溢則汎濫爲田
患公議築减水橋於沙湾使相接漕水溢則有所通
而不侵田少則有所限而不至涸工成至於今頼焉
時司空進而冢宰倖臣文華代之尋督大軍平東南
倭所過張甚河渠郎迓送恒出境外幣餼充溢猶不
得一欵色而公苐遣一介齎牒謁之云郎有事於沙
湾不敢離也文華嫚罵投牒於地而亡何公以資重
得知高州府或謂高雖遠雄郡也公稱名令久獨不
能名二千石乎公曰吾老矣安能役吾身以徼身外
物陳牒於冢宰謝不之任冢宰已爲高州更新守矣
居一載大察吏冢宰司空比而欲絀公考功郎持不
可乃坐公老令致仕公咲曰老自吾分何至煩考功
令卧貴溪山中二十有二年非禮會不入官府跡可
數也守令以時問政公言之無所諱於吏胥弊尤切
聼者爲縮舌族貧矣立義田以周之足矣立義學以
誨之又擴田於學以給頫仰同年之婦何嫠不能自
衣食公力資之又推以資邑嫠之貧而勵節者公於
自奉儉不以老益簋衣絶枲帛然用施予故窘行視
廢丘之瘠得杜家山斥地招流亡授以牛種教之樹
秇相圡宜通水利而率臧獲與之分功而耕皆成沃
壤時給事長矣公慨然謂吾昔用之邑不盡而以施
諸家若既巳習矣異日毋忘用世給事拜受教是故
其居官首請屯田三輔興水利雖不盡究然識者猶
日望之公既有年德貴至大夫郡邑舉鄉飲爭欲得
公祭酒公爲一之郡而己公生平無聲色好晩節會
閭里集子姓童子歌風雅濓洛數章談說義理典故
雍容竟日居家久提學御史耿君定向按部句容習
公政而仰之時誤傳公物故者耿君歎詫檄祠名宦
再檄貴溪祠鄉賢然公彊無恙也句容之民伺公誕
日設醮迎釐於三茅祠下嵗時訙問以爲恒公至年
八十五稍示微恙即却醫藥不御曰有正命在寖谻
拱手曰茅山來迎我家人馳之茅山祠告於山之神
而公已瞑矣守祠道士夜夢公朱衣從數騎啟扉而
入嗚呼神所慿依將在人矣豈公以彼士民之專思
而精意有所流注耶公孝友天性重節義不寢然諾
彊直自遂信躬而行四嵗失母劉安人未冠失父儉
庵公侃侃自樹立其奉大母周孺人繼母艾安人尤
孝謹属疫痢大作相傳染衆二母病谻幾不起家人
皆避徙去公獨身周旋其間卒以俱安爲諸生工屬
文慱通諸經尤精戴氏禮讀書樟槎庄農有耕而乞
火者公時佔畢猶未已也嘗蒞一貴少年家塾遇驕
佚子弟朴治之不小貸貴少年狎娈童麗甚故出而
留之塾俾恣其側媚欲以試嘗公公厲色無所迕視
以告貴少年曰是夫也鐡心石腸人也一老儒生捧
所習經有饑色豔是少年盛而歎曰經獨爲彼不爲
我公咲曰經非貴冨人物也而所覬誤矣公與少師
夏公言同里自舉鄉薦以至謁選未嘗輕造其門及
夏公之再相罷而道被逮也公獨使一老蒼頭侍行
唯謹夏公從檻車中問而得之爲感泣故御史楊公
爵工部郎劉公魁給事周公怡沈公束先後以直諌
下緹騎獄公損月奉槖饘而致之故善包御史節節
坐與中人競遠戍公範白金爲叵羅而銘之曰不愧
明時無負此心以遺節然公有所爲以自逹其志而
已不務爲名髙故少能舉其事者公娶周恭人能助
公爲清白而不冝子後公二年卒置貳王孺人舉給
事後又置貳李舉貞易殤給事即貞明娶於汪生子
之洪置貳生之沛之洪娶於江孫女二巽德豫德許
字汪學孔費元祥才而殤給事之狀公行凢數萬言
余故歎盛世之才難傷賢哲之不可再而悲給事之
致無已於親也故採其事十之一以志而繼之銘詩
其
辭曰徐出栢翳敦厥孫嗣以仁名世棄其玉几於會
稽水族於太末之里乃自金溪遷於貴溪世不必顕
耒耜書詩公起孤童以行誼聞卓爾不群褒然其文
釋褐公車令以畿邑天降割於氓災疹旋集匪公之
乳哺誰適慈母匪公之誨治誰適嚴師匪公之儲蓄
誰適家督公令九載一切就理從稚得壯壯不流徙
從壯得老老以樂死瘠攺而沃雕返而鄙其民思公
尸之叢祠燔豚炮羔嵗時不衰公神其間而魄於百
原之山百原之藏其碣髙州守而不爲其政三茅之
祀其主句容令而官則三命是當曰明故二千石循
吏徐公與漢朱大農卓太傅而並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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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一十二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明故中憲大夫福建按察副使午渠余公墓誌
銘
嗚呼此明故福建按察副使余公之墓而世貞爲志
且銘之公故名應舉用以成進士爲其不雅而更之
曰曰德遂字德甫公之先豫章士族祖泰父叙俱以
尚書教授里中亦負隱徳叙用公貴封尚書刑部郎
是曰刑部公公之生其母萬安人及刑部公先後感
異夢遂大噐愛公公少而慧敏總角受舉子業即超
然神解稍長從父授經於武昌朱御史廷立館朱公
嘗督畿學政目中無全士見公文而愯然曰是子國
噐也砥礪之且數嵗歸就試適郡試甫畢守歎無可
以當首者續試公大竒之遂以公應學使者竒公幾
如郡遂補慱士弟子屢試輙冠居萬安人喪以孝聞
服除應其省鄉試中式名稍後朱公入爲御史中丞
道遇試目閱首簡不得公名抵之地曰余生數竒乃
爾耶夫人從地拾之起簡窮而公名見朱公爲張宴
相賀公偕計至南宫不苐朱公初弗使歸曰生強爲
我游太學太學賢士藪也遂游太學婁試復冠時王
襄敏公以旂爲兵部尚書謀子師於朱公以公應遂
躬造辟焉王公一見禮異公所揚扢自文事外諸國
家大筴亡弗籌者曾襄愍公銑爲陜西三邉帥請大
舉搜河套有旨褒賞下部議王公亦以爲便宻咨公
公對曰吾聞茲事實夏相主之夏相驕嚴相險而中
爲敵曾公且不自保何暇成功名乎哉亡何 上果
罷夏相尋逮曾公而猝命王公代之王公大服公欲
以公偕徃公念離刑部公久迫欲歸王公留之不得
乃謂明日當餞於郊至則公卿大臣畢集王公攝衣
而門迎公且徧以賛諸大臣曰微余生教之吾殆不
知死所且謂余生異日公軰人也於是諸大臣爭造
請公公竟不顧返其又明年乃成進士使於豫章邸
却其饋一絲不以入槖鄉先生故太宰熊公浹聞之
曰鄉後進不乏人明年還朝至冬始授刑部貴州司
主事公精比詳於法亡所刻縱尚書稱之時歴下李
于鱗與世貞相劘琢爲古文辭而呉興徐子與南海
梁公實寔同舎郎趙人謝茂秦自布衣揚人宗子相
自吏部楚人呉明卿自两制入與朋焉亡何梁生死
謝生解而公與司農郎蜀人張肖甫繼八公最名晩
合然年最長而其事于鱗最恭于于鱗詩所涵嚌最
深至公長身踈瘦眉目清朗不多食酒雅談笑然簡
遠有凖時明卿好狎侮以加子相輙不肯受加子與
則受公翛然其間亡所加即加之公亦夷然不屑也
楊忠愍公繼盛以直言相嚴罪下獄論死嚴之鄉人
皆掩耳不欲聞楊公名公時訊問亡所避遷河南司
員外郎尋遷四川司郎中亡何出讞浙江諸郡刑獄
浙俗獷巧善麗辟然深文吏徃徃惡其情法時不蔽
公平亭之其得出者咸自慶慰恨見余公晩大司冦
亦亡所駁異還理其司未幾擢福建按察副使公至
閩值子相理學政而子與守汀喜甚詩筒還徃不絶
俄而子相病且死矣無子公哀傷之躬爲視含歛使
其子棐絰而受弔以其喪歸入賀 萬夀還任時倭
警雖少寛而群盗乗時蝟起延平徐子堅者劇盗也
聚其黨踰千人欲南連張璉以自固臺屬公捕之公
選守令而下敢力深入者分兵爲四路據險以待而
多縱反間擕其衆爲一鼓而薄之即陣斬酋首五十
餘級賊遂大奔潰悉爲四路兵所縳凢四十餘人斬
及溺死者三百餘人聼撫者五百餘人前是張璉起
大捕殺掠江右閩郡縣然不至延平而延平公所治
也天子方震怒下大司馬俾奪三司守廵俸誤及公
公不自明而至是公以功大當贖念不欲張侈其事
力辭之臺人尤以爲難嘗按部抵建寜臺檄還署司
篆已發矣會山賊反攻屬邑之政和夀寜郡守一鶚
間行報公公曰亟返郡當與守共之安敢以司篆解
既而與守謀二邑無城必不守彼且乗勝而見凌我
與守約兵弗精當坐我餉不足當坐汝賊果入二邑
覘公師整而暇相守四十餘日援兵至合而殱之臺
按功簿且上而會興化潰於倭而止閩大比士公入
棘監之所取知名士如趙秉忠田一儁黄鳯翔楊束
軰後田君會試苐一人黄君廷試苐二人餘多顕者
公復入賀 萬夀大司馬見公而知公所蒞延平非
失守地也已又能自匿功弗列賢之爲疏請還其俸
有白金彩幣之賜公道豫章里省侍刑部公甚適也
而閩御史某之白簡上矣始公爲故嚴相里人然心
薄之絶跡不造門及審讞浙偕諸曹郎辭謁入嚴出
揖公曰余郎余郎鄉人耶非今日吾幾不識郎故鄭
端簡公知而紀其事於文公以讞大藩勞得遷資不
過蚤半嵗耳而相嚴敗人以公其閭左間枇根語及
之識者不謂然閩御史某公同年進士也疎不諳法
公微規之御史陽謝公中頗不懌而邵武之司理與
守搆公意直守御史乃復入司理間遂指擿公冀以
快忌者中丞譚公綸爲解救不及而例且會疏因稍
異其辭業當得勘銓部中亦有欲爲公道地者而
旨報罷矣公雖終不能無小慨然以得長奉刑部公
甚快公出入中外十餘年未嘗一日廢詩而至是乃
益刻勵自于鱗而上以至於古之作者亡所不究極
于鱗慎許可其寘公於七子中恒猶憒憒至是貽書
世貞曰大江以西余生一人而已而豫章里中人鮮
治詩亦不閒古調公墨墨不自得獨國將用晦能爲
古調公折行與證爾汝交相倡酧亡倦久之名益盛
海内操觚之士多納履請益者公居官亷無餘槖又
以滛書故不暇治家人産市文之羡得少甘毳以奉
刑部公及繼母蔣孺人而其後刑部公卒公時已逾
耳順哀毁踰禮其喪蔣哀亦稱之先後中丞直指干
旄過從問政譚藝俱以公爲指南而語及公出處則
深惜其才而扼腕於例低囬久之獨中丞凌公雲翼
滿而薦公一時翕然以凌公能知人不俗而太宰張
公瀚者公故交也人謂且用公其與公善者至爲畵
筴願得一書致張公必有以報公謝曰客休矣張公
不知我故不用我知我亦不用我且我一山澤人亡
世意久矣何至勞君方寸客愧去盗有窺公者亡所
得發憤於公所蔵書爇之井其廬俱燼公嘯傲自若
於是公之子棐謀築室於負郭之隙地居直東湖北
枕澹臺南望徐穉西接蘇雲卿三髙士祠公意樂之
時時指謂棐曰是了不異人意用晦以其與芙蓉園
隣也數召公吟哦其間不别賔主詩成俾世貞叙之
曰芙蓉社吟稿當公之壯時僅一子棐李夫人憂之
爲置媵送之閩公聞其衣冠子也却而不責其直汪
司馬伯玉爲作却姬傅晩節稍有所置多子然貧益
甚人風公不爲是曹饘粥計耶公曰棐在吾何憂即
凍餒不至死既老倦客客至不辦爲具徙居武陽里
課農自給城府之跡可數也吾弟敬羙屏騶從過公
鷄黍浹夕盖用于鱗留余白雪樓故事癸未春公年
七十飲客而語忽澁歩蹇餙巾待期至臈月四日猶
與客論文不倦罷客後端坐閟兊不言棐驚而問之
亦不答氣微微從口鼻出又四日而逝時萬曆之癸
未也娶即李夫人有五子長即棐太學生李夫人出
娶於羅次槃聘於甘槩聘於魏果聘於何集聘於胡
俱庶出女二一適諸生萬戩卿李夫人出一字太學
生鍾允升亦庶出孫男二長欽燿聘楊欽□幼未聘
孫女一適喻應臯公卒之明年而棐始属狀於用晦
又三年而狀成其文踰萬言最爲詳媺棐携以來且
請曰猶未歸圡也其卜在武陽南瞭芳灣之觀音山
敢蘄子之一言以慰於幽余不忍辭嗟乎當吾曹之
相率爲詩頗跌宕自放若不可一世人而世亦無有
能見容者獨公斤斤制行不苟與人必以誠信文彩
無所露洩見而知其長者吾曹毎屈指卿相必首公
已公佐大省臬無害而予與于鱗早拂衣子相補外
子與明卿肖甫謫若小驗然未久而歸者出外補及
謫者遷肖甫遂進保傅爲國柱石而公以一訾之故
終其身丘壑不復振豈非天哉雖然公詩成矣其又
有進於詩者天乎人也固不得而以世法軒輊也
銘曰大江以西有派其詩作者實繁背風雅馳余公
一人起而振之力去陳言而古是軌遂超羊腸以陟
熊耳俯視塵世轍亂旗靡位不蔽德文士之恒繁後
而賢補之以贏嗚呼余公即安而宅我辭苟行過者
必式
承德郎温州府通判淞涯潘公墓誌銘
當隆慶萬曆間故御史大夫上海潘恭定公偕其仲
氏温倅公叔氏比部公季氏光禄公咸以篤老致其
官歸恭定公築堂於别圃名之曰四老約以佳時相
過從而諸子今學憲方伯都事汀倅監事諸君咸盛
衣冠治醪糗執子弟之業四老人隗俄其間雅歌投
壺談笑甚適也海内豔稱之以爲唐宋二洛社不必
出一姓魏之楊氏雖號爲雍睦然剌促官守不敢以
愉樂顕明之毘陵近之矣而不必貴兼之者獨潘哉
盖十餘嵗而恭定公卒已而比部亦卒温倅公惘惘
凉凉悲思牢慅四老堂之跡遂絶而又五載公亦卒
矣公之初不豫也時汀倅君方之郡便道省侍而學
憲方伯皆里居公忽顧而泫然曰我潘之先累世爲
德而鍾我兄以有若二子而德不衰今者乃聞諸子
姓有妷惰奓肆日將隳其先而噤不一朂之非所望
於賢者也因汎瀾久之明日語益慘且加絮泣數行
下學憲恠語方伯此何祥也屬元正公當從之公庭
祝釐以病辭越二日爲公誕辰舉家慶者亦以病辭
盖七日而竟不起時萬曆丙戌之正月十日也公夀
八十有五小於恭定公二嵗耳德亦鴈行唯是少不
得志於科苐屈爲小官然亦有以自樹顕不苟徒焉
已也公之先爲邑名族其詳見恭定公狀志中公生
而警頴端重異常兒稍長通經術能文章會其父贈
公罷項城尉歸倦於家且宦薄而公獨顓其絀以共
贈公夫婦朝夕而寛恭定公及比部於學既恭定公
成進士久之比部亦舉鄉薦公乃補愽士弟子以例
升太學上舎謁選吏部得爲光禄寺大官署署丞大
官雖名爲一署於他署劇且總其凢公精心爲之持
以亷節時卿黄公飬蒙少卿兾公錬事取公而决嵗
所省上供費以萬計中貴人請俻一夕之需爲歡公
知其欲見嘗也遜謝之自是不敢有所干於公時恭
定公自大司冦領臺事公杜門謝絶記吏還徃有臺
獄白而推恭定公感者以百金酧公公大驚麾出之
咄咄楗門牡尋奉命頒殿工於江南諸郡自常廪外
饋遺亡所受務隱約折節恭謹若不知有恭定公者
還朝考三載績階徴仕郎尋奉本署正明年請急還
里已復除故官當 莊皇帝之初即位諸郊祀時享
宴賞大典所取辦不貲且事久曠廢公沛然應之有
餘執事殿陛中薦爵奉胙進止雍容是都上亦目屬
之故事官散廪粟徃徃用新而置陳陳者至腐不可
食公請於卿自陳而新以嵗差次著爲甲令自是廪
粟無留腐者公所更定甚多諸宿弊若掃官吏洗手
而治遷温州倅温名郡也近而饒公念恭定公已得
請便道還里依依不欲徃恭定公強之乃徃甫踰月
而竟投劾歸臺使監司群挽之不聼曰吾柰何以一
倅易吾兄弟哉公歸所以奉事恭定公篤愛肫肫其
字叔季如之四老堂所繇築也公讀書通暁大義然
於孝弟忠信自其性得之不以名閥年行矜人雖单
煢後進來謁未嘗不自抑與講敵禮也尤仁慈諱稱
殘刻事與人語煦煦惟恐其忤之然至誨戒子義方
斬斬矣居恒謂天道福謙人情忌滿儉嗇保家慈讓
飬德知言哉公歸後以次子汀倅滿光禄考進階承
德郎勅辭褒予甚至而元配王亦自孺人進安人王
有賢行先公卒公感而不復娶恭定公嘗爲銘其塟
丈夫子四允脩太學生亦先公卒娶趙繼宋允徴光
禄寺掌鹽署監事娶趙繼何復繼趙允逹所謂封公
者也汀州府通判娶顧封孺人俱王出允光太學生
娶倪側室張出女二長適太學生張所毅側室朱出
次適瞿弘詞而夭亦張出孫男六士彦太學生娶楊
雲杰邑諸生娶顧雲棐太學生娶張雲章娶俞繼芳
邑諸生娶張雲臯聘陸孫女一字石長芬曾孫男五
明屏聘欽明翰聘支明錫明暘明藩尚幼曾孫女六
一字張氏子一字徐氏子餘幼未字允徴聞訃還偕
允逹等卜塟公於肇溪之原啟王安人之兆而合焉
以學憲君狀而請志銘於余學憲君名允哲與余爲
兒女姻而余故莊恭定公不敢辭
銘曰樂有三而公得其二福有五而獨公之備乃猶
贏其一曰有繁喆嗣夫不知公者以公之兄不知公
詳者以公從子之狀而余之志與銘余言若新公亦
若生
曹母陸孺人墓誌銘
曹母陸孺人者其先吾州之雙鳯里人也父某工爲
醫母曰龎孺人婉嫕有志行善女紅未笄而歸故憲
副曹公逵公時爲御史以直道謫名聲重一時其所
儷顧夫人有子曰巽學成鄉薦矣公猶自念其嗣单
故復娶孺人其後更有所置曰某顧夫人嚴不易事
孺人宛曲供奉之遂得其懽心而撫某若娣姒然以
故公益重之其守嶺南移守滇已副滇憲孺人俱從
生二子官舎長曰晋學次曰益學公宦先後皆饒地
孺人斤斤職漿酡慎門牡而已他無所染指公性素
儉既歸愈拮据生理孺人一切承之以勤約奉顧夫
人益恭及其卒而所以侍湯藥含歛亡弗誠信也公
老而康強無疾開八袠以終孺人猶大慟欲死殉之
不獲乃撫二子曰吾所以不遂從公地下者爲而軰
未成長耳遂長齋斷葷味二子泣請曰疇昔之事公
爲政母幾不得再肉而今者頗有餘槖以共母胡自
苦乃爾孺人竟不許當二子之在髫齔時孺人督課
之讀書甚苦至是乃益苦曰而不任負荷使我何以
見而父地下於是二子立矣游太學補上舎矣晋學
娶封少宗伯王夢祥女益學娶太學生王懋學女而
俱良矣孺人乃歎曰自吾事公以逮爲母逾五十年
未嘗見日而起不丙夜而宿也亦未嘗先諸傭飽後
諸傭休也吾今者有托矣衰且不任矣始分就二子
飬月一過從掩關誦經敕毋得以家溷若媪始孺人
之事公得一錢輙授撲滿不輕出至是稍稍以澹窶
戚繕橋梁施槥掩骼有假貸者至併其母錢負之亦
不甚較曰吾夙世逋也陸翁與龎皆老孺人手以寛
樂終而禮塟之恤其二孤至今今年丁亥正月孺人
年六十九矣忽感末疾不良行二子侍湯藥漸有瘳
忽謂晋學曰吾欲及我之目而若冠帶也且若婦之
母王太夫人在燕中念若甚可一徃見之謂益學汝
姑在我側晋學勉行謁吏部選得鴻臚寺序班俄心
動辭王太夫人以歸則孺人以六月十五日寖劇不
起矣晋學道聞喪匍匐哭甚哀已謀之益學將以九
月之三日拊公兆而請狀於龍溪令沈君俾世貞效
志銘於墓中之石余故嘗有所效於公且從二子逰
而尤與益學善其何能辭孺人女一適太學生歸道
傅孫男五接武聘南太宰袁公洪愈之子某女雲武
聘諸生王應賔女賡武聘太學生周秉文女英武歩
武皆幼女二一許字周進士玄暐子公縝一尚幼皆
晋學出餘詳公誌銘中
銘曰公所謂儉師之畢身稍散以施則取吾仁教二
子成用以報公是曰地道無成有終
中大夫山西等處行太僕寺卿巖泉徐公暨元
配呉孺人合塟誌銘
當萬曆丙戌之九月而徐公以呉孺人地下之辭來
請曰是婦也而賢且有德於不榖故敢以溷子然徐
公病矣墨而柴瘠薆語不相屬余私恠公獨不爲己
地下計乎居無何公病寖劇俄而卒時十一月之十
五日也明年七月其孤之長者曰遵禮手公事狀率
其弟來拜且泣曰塟有日矣以下執事之不忍於吾
母也將必不忍於吾父也其均惠之一言以慰死者
余與公同年契厚無可辭按狀公諱爌字明宇家世
受耕讀至父溪軒公奎舉公而公少儁朗多異徴季
父東林公槃時未有子抱而育之以至長則風骨遒
勁能讀書属文有竒氣燁燁東林公生如公者四矣
而愛公甚不忍歸溪軒公遂爲之擇配得呉孺人年
十九而適公公時年十八明年公試於臺爲苐一遂
補慱士弟子員公於文益有聲婁試輙冠教授弟子
多顕者凢十年舉鄉試又十年成進士釋褐湖廣長
沙府推官公故貧知小人依而又在公車久晳於事
故任不能數月而輙負察亷聲尋丁東林公憂歸念
不能以禄飬報痛至毁服除補武昌府推官武昌一
大都會也其劇倍於長沙時而又屬大侵萑葦之盗
蝟起公精心爲之察寃理滯而又能佐其長以機權
購募盗多就法其署興國州州有子殺父者以巧匿
之有非盗而見誣者拘成案弗獲理公皆鉤得其狀
所操縱若神民大快服暇則延見諸生與談經術課
文藝彬彬矣以卓異徴爲四川道御史亡何溪軒公
亦卒或疑其服公曰吾所後父在也則壓而弗敢舉
吾嚮者已盡之矣今乃行吾哀耳遂奔歸其毁如喪
東林公滿三載攺補山東道督視两淮鹺政前是有
大相之嬖曰中丞鄢懋卿取其指横增鹺課至數十
萬緡啇困甚以次破産至有雉經死者公得其狀上
書萬餘言請悉蠲之報可公爲諸生時所治經取當
心已不帖帖章句學而會得王文成公守仁傳習録
讀而服膺之曰道在是矣是爲善言程朱者而公所
稱即文成亦不一一歩趣其說識者曰是善言文成
者公乃出故著四書初問大集諸生親爲部解俾轉
相誦習而今少司冦耿公定向方督視學政與公徃
復下上聲藉藉流聞京師後相徐文貞公階方以講
學鼓舞一世故用蠲鹺疏噐公而益竒之公遂攺督
北直隷學政公外嚴而内寛取士不拘泥成說亦不
釆宿譽而能得之驪黄牝牡之外以故所識拔數多
取科第爲時聞人京兆諸生擊濫籍者事聞 上以
屬公公念古不禁游學即非負私自匿請一切寛之
使得還故里校報可以三載最贈東林公如公官而
封母楊太孺人尋遷按察副使督江西學政公所張
說約畧如直隷時而法加詳其得士尤盛公之督鹺
两淮也漕中丞故嘗守吾蘇而公預薦及是欲責公
弟子禮公以方共事不之應中丞内衘之後三遷爲
大夫總臺事而又入他流言數貲公遷爲山西行太
僕寺卿實左之也公之官未幾大夫復司察遂孽公
歸公以盛年雅望一旦中单辭見罷親故亡不扼腕
不平者而公坦然不爲動唯轉徙鄉落與呉孺人僇
力課耕織稍得嵗即以其羡益拓南畆而已非公事
未嘗輙入城府其足跡可數而計也呉孺人者性沈
毅有識慮其始佐公於困一廛之室逼市囂而處夜
則機杼聲與囂聲雜而奪公書聲公恒笑謂此一部
鼓吹也簮珥之餘時時輙以共東林公夫婦甘脆不
後他妯娌矣爲公生二子鳴國嗚陽皆未冠應諸生
試有聲以一時夭公時有淮役痛之極不肯行孺人
歛泣而寛公曰數也且 上恩未報二尊人未霑一
命柰何以小孺子故弁髦之公爲強治行則曰啇谻
矣啇谻國亦谻如何及其两視學政也則復戒之曰
賢才國之楨也善護持之勿輕挫也公皆納其言而
會有給事中者以蜚語論劾公恚甚應之方具草孺
人曰毋以甚也 上當自悉公且夫人臣以辨爲名
而效尤焉毋乃不可公爲削草之半及疏上果以給
事輕率而公忿戾俱鐫禄二月公始攺容謝孺人吾
三用若言而騐一不盡用若言而悔若吾益友也孺
人爲公寘側曰張凢四載生遵禮孺人喜劇抱而謂
之曰而來何遲也其乳哺加於鳴國三載遵道生視
如遵禮又三載遵德生視如遵道孺人念張之三舉
男子也又甚恭而練事也漸以家秉委之公是以益
賢重孺人既殁而哀之深也公天才警拔其爲詩及
古文皆匠心而言縱横□跋電擊風驅使人不敢正
目而盻两視學名地賢士大夫干旄造請餉遺慰存
無虚月贄幣而乞言者時時有之以故晩節不大落
莫獨吾東南儒生以藻麗相煦沫毋講學者公黙黙
不自得亦毋繇一吐其藴蓄然至所著書亦足以自
見矣公秩不過三品敡歷僅五政不能盡其用於國
然淮鹺一疏爲縣官經久計嵗完數百千家又能棫
樸两名地之瓌材以資天下噐孺人爲公舉两子而
失之亦不能盡其用於家然能躬操儉勤以植公産
長顧紆思以良公官二父二母均飬有終以成公孝
而所樹媵貳培之沃之以昌公後公與孺人用於外
内不同其合於上臣以人事君之義一也嗚呼休哉
公既喪呉孺人忽忽鮮生趣以至病病劇且死廼呼
童子口占五歌使書之皆言去逆旅而歸故鄉又樂
其得所而中間叙致逍遥徜徉之狀瀟洒自得有蟬
蛻汙濁駒隙千古之意其辭多不録録其大較云公
以正德乙亥生以萬曆丙戌卒夀七十二孺人以正
德甲戌生萬曆癸未卒夀七十所著即四書初問及
太極測定性釋徐氏殘編南還日紀琢玉新聲若干
卷子五鳴國娶項鳴陽娶時遵禮太學生娶魏遵道
娶吕遵德娶趙其詳見前女二適太醫吏目王三綱
浙江布政司經歴朱世昌皆前卒獨壻存墓在塩鉄
塘之某字圩
銘曰驟予公而奪之者膴仕耶驟奪公而予之者今
子耶將無奪者數而予者理耶則夫公之學或彰而
或晦者要亦若此爾公止矣俟之而巳
處士雙溪顔翁墓誌銘
復聖顔子之後裔有一人曰禎字廷用其人生長閭
閈不能誦臆其先之遺訓而天賦龎茂於義質信成
有闇合而不至背馳者然生業頗温厚年九十一多
賢貴子孫以樂夀終視簞瓢之夭盖三倍其年矣造
物者爲有意耶爲無意耶末季之天日以漓有能完
而不盡琢者固其所獨私也復聖之夀在萬世而顔
翁之夀僅在一時雖然亦不愧其爲後裔矣當復聖
之後多有以文學忠節顕者至宋而爲尚書左丞岐
扈髙宗渡江居檇李之石門鎮能間關抱其五世主
不失名其所居村曰陋巷以志不忘本其後族益蕃
居石門者有東西顔而最後遘蒙古之難轉徙上虞
爲衙後顔慈谿爲顔家葑顔而陋巷村之顔自如曰
瑫者翁之王父也曰嵩者翁之父也王父娶於金而
夭金能矢節至老被旌撫育子姓以耕枽起家及翁
而益饒少奪於父母不獲竟經生業然慷慨有大志
居恒謂其子大化曰家自復聖公五十世世受儒何
自中絶哉吾居則慙吾姓祀則慚吾先孺子勉之自
是大化負笈而受諸經賔於學宫矣翁天性孝友其
積財能以義散之仲氏祥贅於沈受沈槖不貲矣或
謂法不當復割顔産翁弗較也而身居其瘠及仲之
殁而二子孱寖削則又爲之經紀之從子楠窶突無
烟翁曰吾爲燠若突也仁至欲溺其女翁曰吾爲女
若女也以次衣食其宗黨姻戚他待翁而室家者指
不可屈計而翁忘之不以爲德嘗出錢百千緡於肆
里中兒善胠篋者數憎焉以資飲慱家人司其狀語
翁翁曰謹避之耳吾何忍輕被里中兒盗名以是咸
服翁長者而黠客縁而挾詐貸翁錢翁許之或曰是
不可許必併失母翁曰俠士許人以身尚殉之母錢
之幾何而市吾信卒授之弗歸弗較也當 明之世
檇李爲桐鄉屬有島警議城焉翁首捐帑金三百助
工費且分功畚鍤間以倡諸役者城成之十年而島
冦至不可破大化舉於鄉矣翁用是得發舒邑令禮
翁爲大賔嵗嵗不廢然翁爲之一二赴不數數也又
以例推翁夀官予冠帶公亦不時御至大化婁不利
於公車謁選得楚之黄岡令調蜀開縣後先五年間
有所遺翁若絁帛者翁猶詰之曰月俸來耶毋令脂
汙吾目開令良於官偶有所不懌移疾歸意翁必見
誚翁殊喜謂開令曰勞苦三峽怒湍天殆更賜我一
兒翁素強無疾大耋之辰舉白進炙無筭明年忽奄
然而逝將屬纊執化手曰毋厚塟毋以車爲槨傷我
先復聖風得賢者一言如曾氏之稱先友足矣翁娶
沈繼賈子一即開令娶亦沈繼項女二王九思丘應
兆孫男四長學詩光禄寺良醖署丞娶顧次學易如
兄官娶沈次學文邑諸生娶沈次學禮邑諸生娶沈
孫女二適諸生錢夢衡張世卿盖翁卒而開令亦已
老且用毁谻不任行乃手具事狀以書屬其子學道
介文學蔡某拜而請誌銘以終翁之治命蔡某余故
所知也學道羙而才余所賞也夫是以不辭
銘曰猗我聖亞庶乎屢空不幸短命命乃無彊有後
於斯樸茂且龎冨夀而康子孫載昌唯德之良爼豆
其傍弗忝厥祊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明詩人莫公遠墓誌銘
莫公遠者名叔明公遠其字一名更生字延年嘗讀
短長之書而覩所云寒泉子者慕之自號亦寒泉子
今年七十有六矣一日踵門而語余曰吾病已甚以
語醫醫不知也吾數行盡以語日者日者不知也及
冬吾必死及其未死也而有請於子吾始自長洲徙
而武林也善張九華周興叔二先生爲我卜築得武
林之湖墅下關門前有古樹清流其傍丙舎可以栖
妻子吾欲即其地坎焉爲木槨周於棺棺周於身預
寘坎中死即埋我石碣二一曰明詩人莫公遠之墓
一樹子之所撰誌銘令後世知有我足矣余憫而許
之公遠生僻好爲詩年十七八即已能爲老蒼語久
之愈益苦其思務於人所不經道險詣卓絶以爲功
以故鮮有賞識之者而其自喜於詩則益甚遇廣坐
受牛飮蜩謔絲馳肉飛紅粉雜遝而公遠嘔嘔舌吟
自若也若了不相渉者家事大細不復問一切失得
憂喜慸快悉委之詩又高自標置時謂人近出語忽
忽不遒人且以岑嘉州我乎則柰何於是數見譏困
少年貧亦益甚其在長洲時郡守濟南金城材之辟
爲愽士弟子所以揚挧問存俻至晩節撫呉中丞宋
望之愛公遠詩與俻賔主且曰世人皆欲殺吾意獨
憐才少陵氏殆爲吾子設耶下書溧水令校刻公遠
詩公遠嘗應呉令莫抑聘教其子與齊與齊後顕貴
爲具武林訾良厚公遠生平食息居處皆自故人而
其感獨金君宋君嘗走濟南哭金君墓冩其遺像歸
奉之其談宋君未嘗不歔欷慷慨也曰天下不乏賢
誰知己者又謂余吾年七十四而詩始成餘日亡幾
詩更當無幾何若而可余笑曰比於朝聞寛矣公遠
亦笑而已公遠有集數十卷先後刻行世始婦錢繼
婦孫孫舉一子頴一女滿皆婚嫁先世塟在呉齊門
外之金鵞鄉
銘曰長洲生武林死中游燕齊逮楚尾獨詩與窮相
終始
思恩府同守致仕累封通議大夫兵部右侍郎
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雙溪陳公墓誌銘
昔孔子賛易於乾而以剛爲天德之首退而求之斯
世喟然而詫其不可見及得一人焉而竟以欲病之
夫欲之必足以累剛而後剛之義益顕若乃生今之
世其居然稱先軰而終始以剛就者吾真得一人焉
曰閩之長樂陳公夫剛者可抑而不可使之屈陳公
束髮登朝歷州邑者垂二十年而秩竟不能過五品
其見抑甚矣然卒能奉其志以終其身累崇封饗上
夀子孫繩繩大者國楨天之所以伸其德者固在也
苐終公之身而未嘗有暮夜之知兼日之奉廬取庇
形食取充口而曽氏之啇歌鏗然動金石盖公之剛
不完於有所勝而完於無所欲也余十餘年前俻之
楚臬從公之從子右伯今大司馬瑞游頗能言公事
而入領太僕復從公之子中丞今少司馬省游因復
益知公歸田以來時從少司馬候公杖履尚無恙而
至嵗丙戌少司馬以書來則公用癸未十二月捐館
矣明年少司馬復以大宗伯林公士章之狀萬餘言
請銘其墓中之石余既游两司馬而慕稱公則何敢
辭公諱大濩字則殷雙溪其别號也陳之先世爲長
樂之江田人八世祖文海遷古縣至公而復居邑東
門自文海凢六傳而至垐嘗冐死上書脫其家世遠
戍歸而食貧然能強行善教授六子皆不廢學術而
顕者大倫以子瑞貴贈兵部尚書大用爲監察御史
後知常州府垐贈如御史其少則公也公生而母髙
夫人夢鶴栖於膝已誕生公頂砂宛然少挺異淵庭
山角聲如洪鐘讀書過目輙誦九嵗通經義十三補
愽士弟子十九應鄉試不利明年贈公卒公哀毁逾
禮服除與常州公並儁於鄉公念贈公之不及見也
痛幾絶遂捷南宫明年始苐進士授知上虞縣上虞
饒巨室俗習爲機利其始少公而易之公曰而公所
與偕者三尺耳於豪右無所縱舎然其大指在单赤
務察其所欲惡而行不取上官指又不肯脂韋貴有
力者暇日詣學宫延見諸生談說經術秇文傍及閭
閈疾苦津津乎言之也以是父老人加額以爲百年
所創見而黠奸吏日夜幸公去貴有力毋爲挽者坐
蜚語調湖廣之永興未上以髙夫人憂歸公痛已之
不及視髙夫人歿也毁加於失贈公時服除補河南
之光山公於吏事益精習其所以裁豪右席单赤者
如初指邑苦饑公便冝設法賑之所全活甚衆時方
塞汴河决臺檄公以光山民就役公持不可曰夫強
鵠形民徒歩千里勢不半逹即逹不莩役當莩歸道
耳數請乃别以僦直徃始報許邑人大恱諸臺薦剡
交上詔徴令長最者入補給事御史公故從調補法
不當徴而相國張文忠公一切更法公得徴而張公
公同年也時時爲人言公循吏有文然不一通我豈
薄我耶公知之益杜門弗肯徃而上虞之故貴有力
者得伸其沮公所試論見賞銓曹中至傳誦而卒報
罷僅通判廣西之髙州府公以才數見屬署邑篆至
則申明 髙帝六諭約勒閭右什五爲保甲擇髙行
者長之奸私無所容遷知湖廣之道州公至謁周元
公先生祠而矢言曰所不奉先生周旋者有如日公
於政無所不冝其行意益如故或風公姑少寛公曰
我未嘗嚴特小不徹亷隅耳彼業潰之而顧嚴目我
何也盖公之佐與撫臣有連恣爲魚肉公持之急故
托風公至是度不可解則構公於撫臣論調補山西
之隰州隰故有四門榷皆守帑中緍也公至之日悉
罷之民方頌服公而鹺使者汰按部隣郡或謂公當
趨謁公以非所守弗謁也怒而誣劾公銓曹格弗動
然竟以難使者遷公思恩同守思恩故夷地十嵗九
反前後游宦無任行者公单車徃至則攝郡事城故
無井公乃闢水關引溪流入之民以無憂汲又築菴
廬六十楹於睥睨間以棲直者公故深王文成公學
其在上虞時嘗以教授諸生大有所闡發而至是謂
文成公嘗填撫其地思人信之而盧蘇王受者故以
夷歸命文成者也二人死而餘黨出沒山谷間假詛
欲窺郡公按文成故法撫之咸自縛請降誓不復叛
於是屬城紳衿彬彬稱文成學矣復攝横州横亦治
而公以倦逰思歸會省辟試塲從事甫輟棘投劾遽
歸公一佐郡五長州邑足跡幾天下半其行能不盡
録數憎白簡然未嘗幾微見顔色獨其事上官嶽嶽
自信不一攺而露脂韋骫骳之態所蒞精心爲縣官
牧小民視土豪巨猾若讐去官之日襆被蕭然而已
歸家幾無以具饘粥有田二百畝顧瘠甚不能與嵗
敵日教授里中兒自給時時摘山蔬佐脫粟甘之若
太牢大布之衣大帛之冠亦必再澣即子姓諸婦亡
敢以輕麗見者屏居愛影足跡不復墜城府朱中丞
紈按部至閩亦公同年也清峻少許獨慕公欲見之
不得歎曰吾故不能屈陳仲舉耶方伯蕭某邑令呉
遵詹菜亦之然公故遘儉嵗官責賦不能償家有酒
鎗壊而應之然至稍宿禾廪靡不共之宗黨戚執也
貌嚴冷鑿鑿論議不面假然未嘗稱人惡以故里中
公爲爲三老事取片言而决小不若淑者畏公知甚
於官府公居恒念其父母飬不逮禄語及必泫然晩
節諸兄皆前逝獨最少弟則純在公愛之甚毎一周
還輙數日不舎而其誨諸子群從極嚴大司馬間受
書失指公索杖欲箠之趙淑人抱而泣曰伯氏所寄
唯此兒不任汝箠公爲棄杖而泣乃已甚愛少司馬
而所以御之乃甚嚴誚責時過當既而曰吾非不悔
吾甚迫欲成之不得不爾少司馬釋褐司理金華公
猶疑之爲一至金華曰吾欲以觀司理何狀聞金華
之人頌稱之若一而後已至其入拜御史按决荆獄
董畿學佐理中臺两撫秦楚公必以書及詩戒朂之
凛凛乎霜雪也又昭昭乎蓍蔡毋但少司馬素慴義
方必不至頭觸屏風矣忌少司馬者以才而更齮齕
之識者曰此亦剛之效也公所以授也公既絶跡不
復與公家事屬島冦大起且逼長樂有議欲移家徙
郡者公張目謂曰若不被一上衣冠耶而忍獸竄以
爲民先悉出家所有醪糒粟炙身乗城而鼓之諸士
大夫咸自奮與卒伍分功而立睥睨間凢三日賊敗
去移攻福清頃刻就屠邑人自是益歸德公公素強
無疾老矣食酒噉肉不衰會少司馬自武夷還公呼
飲劇醉至夜分顧睨曰□□若壯夫自是飲輙劇一
日忽謂少司馬吾體中氣惙惙得汝乃王自是少司
馬侍寢榻下者五十日所夕促命粥盡一塸已命酒
凢數行欣然謂少司馬吾歸矣生無益縣官慎毋煩
將作治方中若嫗時也又謂生不妄過人飲及名人
一錢毋受祭及賻已而握少司馬手曰好爲之以未
竟付汝矣遂坐而逝喉間聲若雷吼者竟夕始歛嗚
呼公之剛於易簀之際猶見之所謂浩然之氣塞乎
天地者非耶公於書無所不讀談說道理愽識今古
若指掌爲文章雄渾明白要取逹意所著有毛詩四
書口義春秋集傳讀易管見雙溪拙稿和陶杜二集
多傳世尤自謂於春秋有所發揮其持論是夷齊而
非湯武以追項籍取劉璋爲張文成諸葛忠武罪人
莫能難且曰是亦剛之伸於識者也公生於弘治戊
午二月三十日卒於萬曆癸未十二月十六日夀八
十有六塟古縣之九屏山配及子女婚嫁具如左
銘曰才不以剛才或繇徑以剛用才才苦未竟陳公
剛德乃自天性九折不囬百煉愈勁秩不登四仕已
六政歸而著書其室縣罄千載殷周獨任廷諍首陽
之墟大義彪炳晩以子貴婁被國慶既崇章紱復考
終命人亦有言斯乃天定匪天始定吾理常勝
處士觀省張君墓誌銘
余讀趙武部之狀張君而知其賢也其稱子也能不
替父也其稱父也能不暱子也夫張君雖賢一里人
也死而有武部狀之足不死矣而其冢嗣脩德未已
也益以手草事行數千言而頓首余庭曰天乎不肖
孤所以未遽已於吾先子者盖不容已也其不替吾
王父也獨丁其艱今之死也將以成報之其不暱孤
兄弟也以玉我於成也今茲覬有成矣而忽棄孤兄
弟以死何以報先子也唯公幸而惠之一言以貞諸
石先子死而生即不惠之一言不肖孤生而死余憐
而許之君之先自留文成侯其轉徙者籍楚州至逵
而從宦於常遂家常之江隂七傳而爲景六又四傳
而爲贈兵馬公旦世世擁高貲旦生省幾公縢益拓
之至傾邑由太學授兵馬指揮以幹用著聲有封典
歸而好行其德郡邑中推爲長者凢三娶至封孺人
陳而舉君兵馬公有五子君其季也生而儁頴父絶
愛之稍長通經術工屬文故憲副薛先生甲有人倫
鍳見而噐焉以女字君十四從游燕中其文益藻發
所當無前復從父還里方日賈其技以與諸士子角
而父倦家矣柝箸五之曰吾欲以觀誰渠能君當其
最繁者屬島冦起里中徭賦俱用軍興法需迸傍午
冦愈益近播遷不恒君坐是大困學亦漸奪而會母
陳病不起君哀毁甚喪塟力任之不以累諸兄父大
喜過望曰兒實能吾老死無憾於是中外一切屬之
君而君有子即脩德髫時嶄然頭角君授之書且以
自課十得其五六庶幾一日澠池之翼而父復以老
病終君侍湯藥至損形擗踊佹滅性強自力喪塟雖
不盡己出大較倍之及畢禮雍雍無間也有搆其一
於君者曰是且隂中若急先發毋爲所制君歎曰彼
必不忍此即忍之吾安敢以先人遺自魚肉哉搆者
慚而退君禔身以嚴持門戸以整處久要以信待閭
左以恩而家故豪久多忌者數乗隙困君邑邑不自
得唯課子而已會脩德舉鄉薦明年仲子補愽士弟
子諸叔季以下俱立矣君推家以與之時杜門手一
編吟哦自得遇風日清羙與内外戚執善者盡壺觴
之致人或謂君不及時益置田宅自封如先兵馬故
事耶君曰吾安敢望先兵馬苐不隳先兵馬授足矣
計吾拮据三十年夕寢未嘗恬一枕今且老乃與子
孫作奴哉於是人人服君之逹而亷意君晩舒閒當
得上夀而忽感中鬲不善食諸子以非意所望憂之
甚君咲謂吾年五十二不爲夭且吾王父年止於是
吾母及母之弟亦止於是吾何容過之多憂奚爲病
小間強脩德赴計偕亡何遂亟以至卒君長髯豐下
善舉止性不好弄亡羙衣鮮食之奉薛先生以講學
爲東南倡亡敢抗者君與之下上薛先生時時有會
曰吾愧樂彦輔多矣脩德又爲余言記少時循王父
膝而行王父指謂父願而子得似而庶以慰我夫王
父從容逝吾父手而不肖孤以身外之計易之竟不
及躬醫歛孤何以毋食斯言也念技已窮唯公言是
寛耳嗟乎此脩德所以不遽已而余所以爲之誌且
銘也君卒萬曆乙酉婦即薛先生女淑而才白首相
莊無間子八脩德脩吉脩已脩和脩政脩身脩典脩
█女四孫男四女五名及婚嫁别系左方墓在横塘
銘曰何子之材而中欝紆若稍吐矣而不竟舒夫是
以委形者虹其光而委蛻者嶷其角若元凱兮並奮
乎天衢噫不復爲子欷歔矣
同知欝林州事封文林郎大理寺右評事九華
顧公墓誌銘
□之先自越王勾踐封支子於顧始至晋而有尚書
□□□□□鍚家焉遂爲無鍚人家世受髙貲 明
興其儁曰福五嘗以家衆拒俞寘亂而使其子夀詣
闕告變坐繫得白寘卒就法然父子相繼以勞死家
亦破獨遺一子信甫幼孤育於友錢氏用什一起家
與其子松軒公某某子芹軒公懋章俱以公世父榮
僖公可學貴贈俱太子太保禮部尚書芹軒公有二
子長即榮僖公次曰鴻臚公可文鴻臚公公之所生
父也芹軒公有仲弟封刑部郎中盛章盛章子曰承
事郎可賢承事公中年□□不能子請於芹軒公乃
子公則公之所後父也□生□韶秀警頴總角時即
爲通人邵文莊公所賞識曰此兒也異日國噐者時
鴻臚之長子曰起經榮僖公壯未有子亦子之與公
俱貌而才以故榮僖公愛公與起經亡少異受尚書
講業里中與王編脩立道尤恭議瑛齊名遂補愽士
弟子試輙髙等引例入太學復與南昌萬懋卿溧陽
馬應圖寳應朱子价華亭何叔皮倡和爲古文辭有
聲榮僖公起自里中入待詔上林挾公與偕 天子
寵榮僖公甚多所賜問及竹宫祠釐栢梁酧和之作
非公屬草不稱 天子後司得之特賫以鏹幣太宰
唐文襄公雅噐公欲超格授以官少宰張文毅公不
可曰腰褭躡景而馳毋輕就縶也公感之乃就試試
而又不利謁吏部選人得滇之某衞經歴人以遠難
公公曰丈夫堕地千里我而近誰當非近者且縁是
而探金馬碧鷄之勝以追蹤長卿子淵不亦可乎既
之任以才試署昆明篆昆明滇都會邑也公所剖决
立解有黠閹挾數緹騎以鮑司禮指求黔公金所過
勢張甚至手批殺驛子黔公憂之計亡所出公□盛
騶從徃謁與談司禮事不能荅鉤致其微實閹也而
非司禮所幸亦不受求金指閹慚愳遁去黔公而下
恃以彊已爲其邑興學校肄兵甲屬嵗旱徒跣而禱
輙澍上官聞而賢之旌異交屬尋以職貢行公悉辭
其費近千金道還無鍚里倭驟來攻城勢且潰公佐
令王其勤授兵登陴出竒而刼之賊逆潰去幕府苐
功受上賞乃始致貢還遷貳欝林守行守事公益明
習於政嘗條五便上之州黒眚起公矢於神已竟寂
然陸川冦來侵公勒習射士馳徼之殱其酋渠二十
餘餘皆散走督府奉大司農檄徴丹砂於欝林公爲
言欝林故不産丹砂得非繇葛洪求勾漏令誤耶洪
從鮑靚隱羅浮未嘗至勾漏得勾漏砂也竊聞辰實
産砂請市之辰便督府不聼役徒三萬徧釆砂欝林
不得久之竟市之辰以解而公遂復奉貢砂役既竣
事謝病歸公年僅四十餘白晳羙鬚眉豐下善盻大
冠高幘衣紗縠單衣曲裾後垂交輸雍容是都出入
閭黨目屬之好讀書工古文辭非西京大曆不厝舌
也書得晋人遺意其在滇與故楊太史慎皇甫司勲
汸相倡酧謂公文似太史公詩在鮑參軍孟襄陽間
嘗釆明諸公先後詩帙之曰國雅又釆六季三唐詩
語曰秀勾要不必規規衡石而會心之致多矣别墅
依惠山阯與戚執黄光禄圃隣皆極泉石之媺逓代
主之雙鬟四絃咸絶其藝絲楊肉馳飛白捲波丙夜
忘疲毎謂不恨不見嵇阮恨嵇阮不見我性既嗜吟
而又苦思嘗觸雪堕深池中家人拯之乃得蘇公故
名起綸字玄言至是更名更生字仲長最後行壠益
深得若九龍蜿蜒者當驌嶺之白石塢中爲黄公澗
滙水傍瀉有丘若覆敦公大樂之暮而夢老人乗白
鹿相勞苦質明客有貽公一玉玦其文則巍冠而挾
鹿者遂名其壤玉鹿仙丘曰吾蛻於是矣時銅梁張
肖甫雲杜李本寜過公公乞肖甫志其壙本寜碑其
丘時以公爲逹公孝友天性既後於承事公念鴻臚
公漸老無壯子乃以身任两家飬承事公既卒多内
外侮公悉其材力以扞之業以不堕奉所後母繆太
孺人甚恭甘脆必俻而鴻臚公故豪有園池聲酒游
閒之好两子皆出後於人時不給公拮据佐之不使
有虞色及其居二父母憂其毁戚毋以服間也然至
鴻臚公晩節舉庶弟悉遺産畀之不私矣嵗時家奠
必慤創合享祠於南林祀晋尚書公而下凢十二室
宗人薦釂以序藹然追逺敦睦之風自爲文記之年
七十一而病寖劇登樓顧盻久之命筆書遺嘱甚詳
將屬纊斥婦女毋得近強起浴沐更衣端坐而瞑時
萬曆丁亥之三月四日也所著有應制玄言訓藻感
知昆明句漏譯秀舊林解頥赤城山園倡和集若干
卷知非歷十卷輯竒觚若干卷併國雅唐秀句行世
者十之九娶於楊封孺人丈夫子三長祖源以文行
舉入直史館仕大理評事封贈公如其官今爲禮部
精膳司員外郎娶吕封如楊次祖河武學生雅好古
娶孫次祖漢郡諸生娶華女六適蔣仲仁太學生黄
邦裕諸生惲應龍錢憲南華永曾字何█之孫男十
三人孫女七人曾孫女四人男之勝冠者多爲太學
郡邑諸生婚嫁皆名族祖源罷自直扶服奔歸將以
某月日塟公而手草事狀來請予誌銘曰先人且藉
子而不朽余曰而之先人自致不朽矣且也有肖甫
本寜之言在祖源固請不已曰吾先人嘗辱子友矣
謂子有加於二子則不敢謂值子而不得快則不忍
予乃讀其狀歎曰顧公真人豪哉爲銘之
銘曰爲人後而能致其私不見屈於矍圃貲郎也而
以政事文學名與次公長卿伍探乎方之内而不鑿
性逰乎方之外而不踰矩於戯仕猶不能在通塞間
其饒子孫而賢者乃所以自勝於天者耶
累封中憲大夫直隷廬州知府望山張公墓誌
銘
余刼刼末俗中慨長者之不易而間從所知談平湖
有張封公者其人天下長者也思欲一見之而病廢
里中不成徃今年秋公之子藩伯大忠衰服而來稱
孤則公歿不待矣已出大參王君俸之狀而請文公
墓中之石讀之公真天下長者也始公甫十九年而
補邑愽士弟子尋上太學試有塲屋聲而白晳豐下
顧盻燁如又負氣誼所非是鑿鑿不小假見若以爲
不長者其父東畬公讐家伺其有倉頭之釁起大獄
中公公幾不免業亦爲挫然竟以無他狀得白久之
讐家坐法逮人謂公盍乗而甘心焉公如弗聞也者
東畬公既倦家政以委公而匪式之徭蝟集公應之
不倦時創倭警復城平湖版築之役公獨當其什二
又當水門甓既成費佹數千緡官給閒田以償公獨
不受償曰徃役分也豈餌償而飽東畬公之歿也所
責負劵屬公者累鉅千金屬嵗饑公悉焚之曰以先
人遺而快吾欲乎寜損吾槖而彰先人之德以成其
志公既不得意於公車而藩伯少則已頴敏能屬文
公乃盡出其父遺書授之且徧延經明宿儒與講習
學成而就試有日矣里中猾搆族屬之無頼者挾詐
以間扼之公乃市牛酒交歡以巽辭解門下客怒曰
公孱人也彼渠能柰郎君何吾請爲公徂擊之公笑
而曰彼幸聼吾解大善即不爾吾亦不籍汝夫隋珠
者而忍鵲抵也後二人皆窶困公益厚遇之益愧而
感公嘗視其季父燕中而邑人馬氏子以負大農賦
繫若盧公不忍其困爲貸二百金上之官得脫歸而
貸者踵至馬氏子跳之他邑公不忍跡也又爲之償
其息家驟中倭警而有金鑑者其先故大父時交方
城居乃笥金帛數百千寓之倭退返槖則枵然空矣
或謂法當聞之官公曰聞之官則成彼盗矣吾不忍
辱吾大父交也李太學者亦公内戚也與盗格而誤
中平人令怒欲寘之理公居間百方始解李生感公
隂操三百金爲夀公驚避席曰吾自爲吾戚耳非爲
金也亟去毋汙我李愧謝乃已藩伯之成進士用考
最及推恩封公刑部主事郎中以至知廬州府凢三
被鍚有金紫矣然筴之不時御恒角巾褐衣蹩躃田
野間間語人吾所不足者非車也且吾何以兒曹故
自尊異郡守徐必進廬人也以藩伯守廬欲見公得
脩通家禮而公固稱疾不徃曰徃必有以居間溷我
者秀水朱令藩伯故人也慕公名德甚然亦不能再
致公居恒歎曰吾豈有所不足於邑耶張公故難我
郡邑舉鄉飮婁延公大賔公一再應之輙使人謝病
不任居恒與子弟戚執宴會取真率戒毋侈費酒數
行後雜以諧謔或絲竹佐之陶然暢適凢受封幾二
十五年御冠帶者嵗不過元正伏臘祠饗而已於城
市跡可數也藩伯歷官凢九政迎公飬即近善地亦
不肯應曰若爲縣官任事禄之固當而我齊民也自
食吾田家食即不作太廟犧寜忍爰居愁饗耶於是
藩伯貴矣又有公卿間聲而其遷滇時念公與母沈
恭人漸老必不能致之官道省覲欲毋徃公固遣之
乃陽爲治装者而使舎人子上書乞終飬得許而後
跪請罪公笑曰吾欲若徃若欲毋徃各行志耳吾從
汝藩伯乃盛脩圃南湖以居公日視公與沈恭人膳
甚樂也久之沈恭人卒又四嵗公亦卒公素強七箸
視履若壮人忽感疾遂劇然神氣殊鮮朗謂藩伯曰
爲乃公數有一可憾否更托賢有文者傳之吾瞑矣
遂卒善乎王君之言以德報怨摧剛爲柔冨貴不盈
誨子必誼豈可與世之謭謭浮薄者道耶余既誌公
竊謂公善狀非一要之終始不離長者彼非浮慕其
名而習之所熟爲長者了亦不自覺也雖然屬纊之
一言猶有所未盡忘者盖孔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
不稱焉顔淵伯夷附驥益顕公豈其意耶顧所謂賢
有文者予非其人也□諱□道字文甫别號望山張
之先出塩官其後□隷平□世隱約南畆至王大父
濤王父橒而漸以本冨負氣誼里中又至東畬公而
用儒顕嘗逰太學家遂至傾邑娶馮孺人舉丈夫子
三仲爲公公生以正德庚午卒萬曆丙戌得夀七十
有七婦即沈恭人從公秩封也孝而淑亦以夀終事
詳姚少宰誌中子二長即藩伯大忠娶姚累封恭人
繼沈沈恭人出次大孝太學生娶陸而夭側室孫出
女三長適屠恒次適馬士逹俱孫出次適曹國光側
室朱出孫男二長恒吉太學生娶馮同志郡諸生娶
項女四長許王尭煥蚤夭餘適屠觀安廷諤許陸某
皆大忠出大孝有女一而無子子大忠之子同吉女
許沈某曾孫男旦紹祖女二長許趙某餘尚幼墓在
廣陳堂之新阡
銘曰疇其之子冨好行德綽然寛身誰歟怨敵豈以
獲耕耕故當獲乃篤喆嗣爲時鉅卿爾貴爾裕夀考
康寜得之若驚善胡近名而名逐旃國人曰賢綸綍
之褒若自九天余銘汝幽以永萬年
諸母魏太孺人墓誌銘
太孺人之未歸諸也則光禄公庠祖之太學君希明
父之光禄務爲長者而太學折節下士以髙誼聞東
南太孺人雖穉然素婉嫕有志識而漸染其家誨光
禄之世兄少宗伯恭簡公世所稱大儒君子也太孺
人甫十四而恭簡公異之撫其首曰是兒也女不然
者毋隤吾緒矣太孺人所適曰諸生諸有彦字俊卿
故刑部郎貞伯之苐三子也甫八月而仲父寜津令
貞叔鞠之會寜津令壯無子遂嗣焉已而自有子而
刑部公已前卒太孺人佐俊卿事寜津令及其姑金
孺人極孝謹得其懽其事俊卿所生母秦安人尤備
最後二姑與寜津令相繼卒俊卿之遘三喪或以制
或以心咸極意無憾者多太孺人成之也然太孺人
不獨奉一舅二姑孝與庀其喪又能迎其母龔孺人
數共飬俾忘其始之豐而終約脫簮珥以相俊卿俾
塟其伯仲二兄無衣薪之憾人尤以爲難太孺人之
始歸諸也席其父家槖珠襦錦褠光彩委地而俊卿
故儒素屬刑部蚤逝而寜津令宦薄意難太孺人太
孺人覺之曰是謂我不辦爲德曜也亟攺荆素作田
嫗装而其所進寜津令及两姑甘脆槖亦随手罄矣
秦安人喜施而力不繼又勞苦太孺人供飬時愀然
曰汝王舅名士不及官汝舅宦矣而夭汝從舅宦而
亷毋以貽子孫柰何王舅者故貢士左白先生也太
孺人謝曰子孫而獲竊祖父清白名何幸也新婦力
自策不以累尊者秦安人攺容而止俊卿跅弛不問
産性好客客至輙呼具亦不問中饋太孺人逆爲謀
之未嘗以倉卒罍耻也又慷慨尚義重然諾而稍孤
介負氣多忤太孺人宛曲調劑之務以成其義而毋
暴其氣俊卿用是得寛於貧盖三十年未嘗見違色
云俊卿之棄太孺人也太孺人哭之慟既絶蘇者數
矣乃自歎有二孤在於是日夕課伯子兄弟讀書之
聲至丙夜乃機杼則益厲而心知伯子才而異□間
謂若父不死矣即一旦有所樹毋忘而王父之未竟
與吾世王父之業伯子諸生志嘐嘐與俗情不相攝
或語太孺人而兒癡太孺人謝曰兒幸未癡也毋用
世巧鑿之伯子益感奮學成舉於鄉歸上太孺人夀
太孺人爲欣然已而泫然曰吾可以見而父矣如而
父之不及見何明年伯子下第歸又三載當復偕計
吏而太孺人病脾新愈伯子戀戀不忍捨太孺人正
色曰兒尚湏乳耶柰何以不諱名我伯子強行至中
道而太孺人疾復發寖谻以至卒得年五十有六伯
子匍匐歸哭幾滅性曰傷哉貧也吾無以一日飬也
既而曰傷哉貧也吾無以塟也服除就南宫試得雋
以進士隷事工部有御史用私孽大臣而著直聲者
伯子抗疏擊之忤 旨奪官歸始行貸親知謀塟太
孺人祔於俊卿之兆而又哭曰傷哉竟不能以一命
榮吾母也謂其父之執友世貞幸爲我志而銘之庶
幾若古之所稱桓少君樂羊婦鄭夫人者以不朽吾
母而少逭孤不孝之罪世貞稚不文即有言寜能不
朽而太孺人雖然使太儒人稱貴人母毋寜稱賢者
母乎伯子唯唯太孺人舉二男子長即伯子名夀賢
娶徐而夭繼嚴次同賢娶沈孫男四伯士逹娶范仲
士遇季士蓮夀賢出也叔士逈同賢出也孫女三夀
賢出者字王苐同賢出者一字許一未字太孺人之
先姓爲李後爲魏所適故爲朱後爲諸朱今迄不復
而魏姓復稱李太孺人尚獨稱魏有不偶者
銘曰婦人之遘不幸者室而豐家而約以終其又不
幸者歸而两奉所生與所後中年而夫背之與子相
守然獨不足以難太孺人恒則順爲正變則義衡命
卒誨喆嗣爲國司諍嗚呼其幸耶其不幸耶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四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廣西布政使司右叅議致仕進階朝議大夫藎
齋許公墓誌銘
藎齋公者許姓諱彦忠其字曰汝敬而署其齋曰藎
盖終始不忘其名以見義云故句容人也曾大父曰
海一公大父曰鎮二公父曰東山公某以公貴贈承
德郎戸部山東司主事娶太安人朱生公公生而䇄
䇄有大人志十五從受易於鄉人司馬侍御即以易
著稱明年補愽士弟子乆之爲嘉靖辛卯公始與先
大司馬公同薦於應天尋報罷公車乃偕其同年故
廣陵閻公集故太師李文定公春芳游南太學時歐
陽文莊公德爲司業方以東越良知之旨教授諸生
而公與二公皆與聞焉然公不輕以立門戸爲名髙
凢又再上至彭城而報贈公逝公大慟曰始者以吾
父壯念不之及今柰何使我抱終天恨絶而復蘇自
是骨立者三載服除乃稍稍腴復再上而爲甲辰成
進士授荆州府推官縁情麗法以公平明恕稱理官
故受臺委覈諸郡邑牘因以察舉官邪然所苛責多
黄綬以下於墨綬不敢煩目何論二千石公覈當得
武昌武昌大姦藪也而據都會爲臺司肘腋故事有
抱成案毛舉細擿而已公亷得郡守某那移乾沒狀
欲發而念以大體不欲遽暴之而坐其左右之共爲
奸者而守已衘公切骨矣公以治行高苐薦牘屡上
微顧僅擢戸部江西司主事督稽草塲搉河西務咸
亷平無害遂連督臨通二州倉儲諸軍之轉餉者於
常耗外多責有司羡粟而郡邑稽故之因而積不相
能徃徃後期且值河漲多漂溺者公請寛逋賦定直
耗衷軍民之權不使偏勝務两得其便乃以緩逹罪
漕而以緩發罪郡邑大司農善之著爲令於是公聞
隆隆著矣吏部欲用公爲其属不果而河南有師尚
詔之難甫平睢陳間猶洶洶乃用公自某司貟外郎
爲按察僉事飭兵其地公至寛約束簡刑書曰亂民
如亂繩也柰何復棼之其民既安公而盗亦自懈公
微得其主名一夕悉掩捕殪之咸詫公天威也不敢
復稱兵矣時公著功名於外而所見衘武昌守猶在
郡乃以蜚語中公大察得讁爲浙江布政司理問公
之任念太安人老不欲困之幕僚舎謀請急臺使者
雅重許公之歸而侍太安人無何太安人以令終人
謂公得伸大事爲孝感而公猶痛毁幾如失贈公時
服除補江西事大白即擢同知湖州府公不以遷人
自優佚日佐其長清徭賦理讞牘湖人頌之御史爲
上績而江西方用兵岑岡鄰郡邑若湖東者其衝也
朝議以公習兵業見之睢陳矣遂復僉事於江西飭
兵湖東公至則有議發建昌兵討賊者公謂賊已深
入據險而發建昌兵褁糧趣利於數百里外非便且
兵發建昌虚矣而有沃名王國大小亡慮數十萬一
賊以形閈我而輕兵走間道襲建昌可虞也建昌兵
得不發賊亦漸平其郡人德之家繪像以祀而始議
者亦服長筭甫二載遷廣西布政司右叅議時徐文
貞公階當國而李文定公佐之文定故公所與同師
者也文貞公亦雅欲用公公念不欲遠宦乃歎曰知
止不殆吾其可以休矣或謂不難二相國耶公曰七
尺吾自制之不在二相國也遂上疏投劾得致仕歸
公歸闔門飬重以經術教授子孫意泊如也里中諸
主受誨者誨之咸濟濟願出門下性不喜宴游戸以
内無雜賔戸以外無轍跡如是者踰二十年如一日
即邑令舉鄉飲以大賔請亦不赴嘗遇覃恩奉詔再
進階有司餙扁表其閭公面赤遜謝不得而受之萬
曆丁亥十月望無疾而終距其生丙寅春秋八十有
二配喬安人卒而孫安人繼之子二伯懋爲校官娶
夏次懋邑諸生始娶王繼顧皆先公卒孫男二尭臣
邑諸生娶經尭咨鄉貢進士娶王皆懋出也女二適
王世熈武尚凱俱太學生尭臣生女一字楊念祖尭
咨生男三自新自強俱聘武自勉聘李女一尚幼盖
公卒之明年十月邑父老師生慕公之賢無已相率
請於郡邑以學使者指祀公於鄉賢祠又二月而尭
臣等塟公於某地而前期奉閆比部士選狀來請誌
銘比部故廣陵公從孫也而又同尭咨薦於鄉不佞
貞亦稱通家子竊謂公師事歐陽文莊公受心學而
不輕以示人與李文定公善而不借其氣力宦不逹
不爲忮甫逹而棄之若敝屣又不爲人說官中治狀
胡長者乃爾嗟嗟俗澆而多餙非公孰風之哉其祀
而稱鄉賢冝也
銘曰名不必全有用不必盡究福不必多取來以爲
偶去以爲偶噫斯公之所長守而以貽厥後者耶
程師文墓誌銘
余性不喜聞鬼神事以左氏太史公之誣而涑水新
安氏詘之爲正晩而稍暏聞其事而徴其理盖天地
大矣變化之不窮當亦有之且福善禍滛於禮樂名
教之助不淺鮮也吾同年程司徒嗣功者忠信不妄
語人也邇論著其宗人師文之事曰師文嘗治質肆
金陵市中司城以師文竒貨可有也使盗引而逮之
獄且對簿盗忽躍起坐於梁叱曰吾獄神也師文長
者柰何嗾盗証之司城惧而亟謝遣不敢問不逞少
年數貸師文錢而歸其半乆之不能應也恚而以昧
爽將要師文於途不利焉空中飛石中其腰膂大悔
惧匍匐謝師文曰君誼能使鬼神受役吾儕小人安
敢犯又一少年窺師文槖中装夜觴師文寘堇於中
忽驟風起滅燭燭至而少年誤進堇觴立死都市火
將及師文肆僮奴倉卒自救師文曰無以爲也天以
灾懲邦政邦政將焉迯再拜而火卒滅載米舟至孟
河觸石裂有聲已抵肆發米米盡而裂見可五尺許
頃之舟遂沈師文尋起家至冨夫師文一窶人子耳
刼刼趣什一息何自與神明通及讀司農之文畢而
後知師文也師文生十月而母許卒父心訑爲娶繼
母王乳之王又卒王母范哺之又卒乃哺於繼母汪
伶俜百狀而父又窶不獲專志於學然當其舞象時
能自力爲色飬十九補郡掾習文法時以寛輔之舉
動詳雅能得府主意同舎掾汪秋嘗誤具一僞符者
牘而當之鬼薪府主怒甚曰是不當抵死耶掾受金
而故輕之當考竟師文徐曰掾坐不習律耳某嘗覩
其牘多訛筆府主悟弗竟考里民呉榮以採木不中
格論戍以属師文師文曰民椎何知格得從减榮鬻
女得十金行謝師文曰去之毋汙我已而得其鬻女
狀亟割帑金益之俾贖女歸客有籯金六十寓師文
求居閒同舎掾而其人死者師文呼死者之子歸之
子初不知也郡司理嘗有所論戍而隣保坐株累十
餘家師文泣叩首曰使君神明論戍者固當柰此十
餘家何司理爲之少霽師文既以文無害進肄九卿
事裒然首次予冠帶非乆當得官念其父母且老窶
如故歎曰吾安能奔走數千里外噉五斗米且幸異
日資甘毳而二尊人老不待何於是捨而爲賈呉越
閒以至金陵市中其精心計會盈縮郎素號老賈弗
如也然雅慕氣誼不夙諾義聲隆隆市廛當質肆金
陵而有誤償金二百者已復有以珍寳留質金百未
及授金而其人夜暴死者皆追還之其主則定逺侯
王大司馬舎人也侯與大司馬之子高其義而納交
焉少鬻糈得數升主客之傍有人笑曰焉有客而糈
數升者耶異日遇械縲道傍視之則故傍笑師文者
也其游崇德主人女夜來奔弗納以他故辭去仍匿
其主名自師文之漸饒而其父母日得甘毳以寛樂
終然尤痛其母許不逮飬毎伏臘饗祀伏地涕滛滛
沾席也小時所請婚巨室少之弗許賤者師文亦不
屑以故數偃蹇水南張老有女念欲歸之未果夜夢
神語之曰程郎豈庸人哉遂以女女師文後嘗以百
金附師文賈楚属其地大饑悉槖而俻賑歸以别帑
償張老乃歎曰神固言程郎非庸人也其能感鬼神
盖兆之矣師文晩年好佛不肯復治生産聴其子息
之而築精舎北溪日味禪恱所譚說皆物表語邑令
丁元甫延致賔飮不赴元甫高其行扁其舎曰北溪
禪隱鄉人稱焉素強無疾今年戊子四月感微疾呼
二子属之遂卒年七十有三張女賢能相師文於家
事具周儀部汝礪誌中先八年卒已卜塟巫山之陽
今以某年某月某日奉師文之柩營其左而合塟焉
子男二廷金娶孫繼娶汪能世其業廷鎮有文爲太
學生娶汪女四適胡宗尭黄應詔字黄宗序黄時來
孫男四文潤文瀚文津孫女三程之先爲梁陳時忠
壯公靈洗後有澐公者以兵馬使拒黄巢爲師文祖
居紫雲溪汾公者爲司徒祖居槐里其系逺而明廷
鎮以友全椒令佘宗漢紹介乞余銘余既竒師文事
且髙其行而佘子從臾甚力余乃歸幣於佘而爲之
誌又爲之銘
銘曰少所見多所異不覩鬼神乃作師文隷師文躬
之福後裔
李母顔孺人墓誌銘
李母者故鄉貢進士崑山李君希直之貳而今太學
生大昌之所自出也顔姓故與君同邑而家素饒已
忽中落母生而失恃秀羸不任疾十一疾甚死矣一
日夜復蘇能歴歴道死時事云行且入深山而迷得
碧澗始辨已大嘔五藏悉出就澗滌之有黄冠而羽
衣者袖一丸藥餌母甫下喉有聲若雷遂驚而寤香
氣拂拂鼻端疾脫然失自是強無病神釆日茂異性
亦驟聰頴絶倫諸女紅字學不習而暁既歸李君所
以事君之婦方孺人不失禮而他所操持規畫尤能
得君意君愛而嚴之後方卒遂以孺人代捴内秉勑
家衆事母如事方然母不以李君之重故小自佚君
任俠能致千里外客客至無論星相風角劍客九九
弄丸之伎坐恒數十人倉卒問饌母無不咄嗟辦也
君性跅弛不復辨家人産及嵗入幾何顧好施予見
義必逹母隂勾稽其出入無爽然有取輙應未嘗以
庾耻告也君好爲山水逰或過友生夜分歸必温酒
割炙具湯粥而俟之以爲恒又性多怒其御臧獲小
發而大忘母伺其發必調辭色而劑解之不使横受
箠楚迨其忘也則所以飭訓俻至曰毋觸主君異日
怒發吾不若救矣以故其下人心德母而不敢少肆
君前所舉鄉進士尚賢業已自樹立乃推真義故苐
居之而身别創室於邑中以居母與大昌而身恒依
母尚賢強欲奉君與母徃君弗聼母泣謂大昌曰以
私我耶將獨我累耳時君之産半割而費愈甚母委
曲應之君猶偕計上公車及爲大昌娶婦母出纎細
之累以佐不給然不令君知也母時時謂大昌汝父
知我不藉汝而重然汝能使我重於李乎則胡不益
治經術取甲第乎哉大昌以是益感奮淬礪於學有
聲母素奉佛讀金剛圓覺諸經輙自能以意解吾州
曇陽女真師且立化母見之談語移晷甚浹曰自愛
毋輕堕也母歸請於君洒掃別室寢處時時繹黄庭
隂符叅同犁然若有當心者嵗時奉香火於師蛻靖
唯謹而其奉佛亦不廢嘗瞑目竟日語君曰吾殆死
矣吾適夢血汙衣而恚前所夢黄冠羽衣者曰此汝
幻形也何戀爲午月午時解脫矣然李君竟病羸前
卒而母慟哭至絶而復蘇或慰之曰此豈佛與師教
然耶母曰大誼也吾安敢忽自是竟欝邑侘傺至徙
處深山旦夕與影相吊而身亦病矣母所舉唯大昌
其於大昌愛之甚然不以慈勝嚴毎夜課之誦至丙
必使誦聲後機杼聲而息易簀時所與訓誨皆丈夫
業其卒也寔以萬曆戊子之午月午時年僅四十三
始李君有賦糧千斛寓於邑倉而倉忽大火時君適
他出母即碎簮珥解衣以次悉典庫金錢募市人使
行水於倉盖諸燬者至數萬計而李寓粟獨完李君
之精意母非以色也大昌不忍母之冺冺手次其行
累數千言而爲之裁節以誌墓中之石盖吾家内子
與婦皆事曇陽師於母若兄弟然且大昌吾中表弟
故也母嘗飬君之從女爲女而適諸生許獻吉大昌
娶於周有三子元武樂武莊武孫女四塟在三保之
新阡
銘曰曇陽子道成而羽化然猶露坐於徐墓割髪殉
其所字之子而後就玉京之駕母猶人也以誠歸師
以義從夫要皆殉其天而不失其真噫嘻可使冺冺
耶
史大母王孺人墓誌銘
嗚呼吾王母陳淑人之歸我王父少司馬公也盖最
晩而前是王父之再娶皆陳而舉我伯父都事公及
女之歸葉歸盛者凢三人最後王母舉一子一女子
爲先大司馬公而女爲吾姑史孺人孺人長於大司
馬公六嵗生而敏慧朱唇玉輔眉目如畵十六而歸
故蘭溪丞史公𨭉史公者故河間守鑑之少子而愛
者也當是時王父爲弘治正德間名臣以長厚聞天
下而王母佐之尤得閨閫間聲孺人爲其少愛女光
彩芳澤動閭里而蘭溪公之母曰陳孺人亦河間公
後婦也孺人既幼習母訓雍容狥儀則旦夕上饋甚
恭河間公大喜過望謂陳孺人曰吾老矣佳兒佳婦
以付若及河間公沒而陳之甘於孺人飬也盖逾於
公生存矣孺人性濶逹有大度蘭溪公以其家世貴
盛又羙而賢曲意卑下之孺人亦不好妬念無子置
媵張以侍蘭溪公而舉一子曰訪孺人愛之如己岀
姑陳以篤老終而蘭溪公諸兄皆前婦子其喪塟孺
人一力任之以成蘭溪公於禮然孺人不甚别治生
蘭溪公游太學以至作吏部選人産日挫大司馬公
嵗餉米且三十石輔之而訪所娶即給事中贈太常
少卿陸公粲女也陸公愛其女甚頗有所資訪亦得
游太學然不能不分孺人装以故益困而蘭溪公爲
鴻臚序班其僕馬邸舎皆自大司馬公大司馬時在
薊門亡何坐忤分冝相逮而蘭溪公移病歸孺人日
夜禱於神爲大司馬公福而竟不免喪歸孺人撫棺
而慟已輟哭慷慨曰吾必見分冝相之敗而吾弟之
昭雪而後死也世貞兄弟自是奉事孺人益謹其分
餉嵗米世貞垂倍於昔弟懋次焉孺人毎歸寜吾里
必累月其過世貞者七之余弟懋三之孺人好讀書
於史傳稗官多所通浹夜分南嚮匡坐諸子孫環侍
而談論前哲及王父母時事娓娓忘倦大抵依傳節
義表正直歸仁厚間有所謔浪能令人解頥其在两
姓属俱尊而又篤老衆有疑難不能决爭鬩不易解
者咸取孺人一言孺人間語世貞吾開府女開府姊
開府姑於史不爲不重矣苐史之重吾不以門閥故
又語太常懋蘭溪公之歿於邸而得寛終無遺憾者
若力也吾何以報若當嘉隆之際分冝敗大司馬公
始雪復故官孺人謂世貞兄弟吾可以死矣苐聞吾
弟功臣 國家當有所以隆卹之者而今不稱何也
吾故未可死也盖又二十年而孺人以夀考終終之
五閱月而 天子贈大司馬公今官又予二祭全塟
而孺人不及見矣嗚呼傷哉孺人之所撫子訪任俠
好酒而婦陸故賢而善承顔色與訪不能無仳離恨
孺人甚憐之而頗以責過訪及訪卒陸亦卒而孺人
之所撫側室█出者載道過於昔所撫訪也孺人少
多火疾晩而頗病脾滑然匕著益進嵗且暮覺若有
不豫者一昔而逝余聞而馳徃哭之猶及殮顔色如
生孺人生以弘治辛酉卒以萬曆丙戌夀八十有六
嘗女伯氏之女適某官陳文黙載道娶於██有█
█子某女嫁吾宗人允升塟祔蘭溪公之穴
銘曰誰謂女而爲吾王史二宗之老誰謂耄而其言
殊了了男子耶則豈唯家之寳
周母薛太孺人塔銘
周太孺人薛氏父曰孟仕爲兵部郎中母沈安人笄
而歸故太學君某太學爲故太宰恭肅公最少子太
孺人歸未幾恭肅公卒於位姑姜夫人留家居且老
矣而獨愛太學夫婦與徙箸而處太孺人能以勤嗇
慎禮佐姜夫人意治家而所以共飬之尤篤其於身
寢必居後食必居薄姜夫人困薖軸則靡不起自太
孺人手也太學任俠喜客爲文字飲太孺人精志而
給之恒取咄嗟辦至卜夜不罍耻其歸太學僅十二
年爲産五子皆舉而太學得疾以卒太孺人哭而欲
從地下者數矣既而曰吾不惧死如吾姑何如吾諸
髫及襁褓者何乃強起而奉姜夫人益篤姜夫人毎
哭太學輙曰吾故憶吾子第若有子者何也其誨五
子以義方咸嶄然成立不自知其失父也御臧獲詳
而惠姜夫人察太孺人材悉家以授之家隆隆起不
自知其無主也稍得竒羡輙推以濟貧乏者寺宇橋
道無弗飭宗黨姻戚無不霑潤素好佛家言厭離塵
網求生西方安飬彌陀而迫於姜夫人未獲遂乆之
乃飭一室供觀音大士室忽有異香欝勃不散太孺
人爇沈檀以繼之煙積而脂忽成一蓮花枝葉如畵
若可摘也姜夫人故不信佛至是亦信佛而太孺人
得漸專其志矣又乆之姜夫人病疽太孺人旦暮侍
湯藥以間籲天請代弗効其哭之也絶而復蘇水漿
不入口者三日明年子禎之琦補邑慱士弟子居數
嵗爲幼子██謀娶婦忽夢一天女相者呼而曰時
不待汝無乆混俗縁既覺而語諸子曰此大士命我
也自今日長齋斷魚肉從吾好耳而會子祝祖補郡
慱士弟子某亦有婦太孺人喜曰外事授諸兒内事
授婦何庸我爲自是課誦諸經典悉習已禁足百日
習天台止觀門故以哭姜夫人感痞結至是遂消進
而閱法華華嚴二大部晩於圓覺有深契焉獨處精
廬内影不出戸外聲不入席諸子以時日叅聞及摩
訶衍絶不作世諦語諸婦叅頷之而已癸酉之二月
奉律精嚴居三月而示微疾日噉四盌糜醫謂湏牛
羊乳而補又有以藥酒進者却之曰假合之身復何
所戀而忍以酒乳敗吾律也又二月疾益甚諸子憂
之計易醫太孺人笑曰醫之易者四矣而不我痊我
豈湏臾活耶且我發願生净圡者十五年而今獲俶
路不聞汝曹一符繻贈我而強挽留我何也遂併粥
糜不復進諸子跪而強之太孺人覆盌曰退而曹所
謂孝此耳此情識根也夫以情識根牽我而入諸趣
者悖也吾所謂符繻者何阿彌陀佛而已吾非有所
攀援欲掃情識勿堕趣耳歸各語而婦勿爲我悲暁
此徑者異日共之諸子灑然若有省唯讃太孺人稱
佛號太孺人雖不食乆然神氣精爽不亂所誦佛號
或和或悲或弘厲各以其念發之絶不操呉語及婦
人音聲勑諸子爲我延精行道人作五日水陸讖謝
除無始以來障業及生平一切離垢罪小有寸縷福
善廽向阿耨多羅三藐三佛馱諸佛如是廽向我亦
如是廽向既竣事而喜曰不行何待復勑諸子我欲
沐浴更衣禮佛於是太孺人之却粒者日二十有竒
矣轉側不自持諸子心難之質明忽謖然起御優婆
夷服歩至彌陀像所拈香唄頌三拜而起尋謂佛號
者百有八呼坐結跏復誦佛號至千諸子皆和之初
結金剛拳復結彌陀印若入定者俄鼻雙墜尺餘徧
體冷觸諗遷化矣而頂獨温俄而更熱至晩乃已面
微汗顔色正明儼然丈夫相也室中皆蓮花香殆表
初證歟太孺人之欲絶世縁非一日然至示疾時猶
取家籍籍之以筆乙之而後謂了也其疾革也不令
諸婦女見見即麾去曰彼曹何知徒亂人意耳太孺
人能以諸子爲善友諸子能以真心爲報恩嗟乎自
世尊以凈圡開舎利弗而以十六觀示韋提希夫韋
提希由死趣迫也值世尊而後得解脫夫世尊之所
雅言世猶意其權教攝也遠公警其惰故教行而攀
援乗之鍳祖懲攀援故執破而疑惰復乗之自今而
言權即實耶太孺人一婦人耳去韋提希之無幾生
不值世尊而去何易也然以其所積習專坐如是又
必頼諸子而後無堕亦不可謂易也世之脩凈圡者
於此得師哉太孺人化之三日而入龕諸子將爲窣
堵波奉其全身而属銘於世貞其叙居平善行與提
警之辭甚俻不能悉志志其大者
銘曰孝爾姑篤爾夫慈惠爾諸孤世法既世教俻而
卒以出世於戯娑婆之人罕是净圡之人亦罕是知
而不能行使銘者愧
麓亭和尚塔銘
世尊雪山成道四十九年踞獅子坐爲人說法最後
自稱無法可說而拈花微笑獨迦葉黙契教外単傳
之旨然權實互宣酥乳偕味派别流分師至六部至
十一雖大統不絶而僣潤自如聖教東漸心印未啟
若道林高坐軰或傍演莊易或務諧音潤毫釐千里
羅什之譯名義慧逺之脩净圡最爲錚錚者顧欲障
尚牽攀援未絶至菩提逹磨而一洗之直指心源不
立文字苐當時義解如顗賢首道宣澄觀軰或創止
觀或守律儀法門森然並行不悖五傳而爲之大鍳
又二傳而爲大寂講坐徹矣北宗屈矣然而微言雖
妙顕之則粗至理固深有解則淺於是鍳寂之善誘
漸窮而志亦晦趙州臨濟諸宿始變而通之以實語
爲落草寓生機於死地揚眉豎指捧喝交馳稍渉思
惟即羅屏斥臨濟之傳寖乆寖昌至大慧果中峰本
則昌極而衰孽之楊無爲王龍舒凈圡一論時時能
攝中下趣而高明未有嚮者中間宗教並拈仍形著
述宻跡苦行不廢安飬者僅一永明夀而已以余所
聞今麓亭和尚亦稍庻幾哉和尚故丹徒楊氏子也
嘉靖甲申母朱夢梵比丘入室而誕和尚和尚少沈
宻不貪世縁喜作佛事十三捨身蟠龍山朝陽師受
法華華嚴諸大部經皆成誦十七從薙染十九受具
足戒通暁諸經大義尚謂覺識所依非關真際擔簦
走少室依大章師五載已復走伏牛山依髙安師凢
十二夏和尚奉律精嚴制行勤苦脇不沾席食僅績
氣後先所得属二師印證無爽行游至都下謁松秀
二師亦如之淮安胡給事應嘉遇而頂禮延住鉢池
山演萬松評唱造三藏經一俱胝閱竟作水陸無遮
會濟拔淪滯乆之至南京有無極師者方演華嚴鈔
擬屈和尚一職而以耆宿難之和尚不復辭犍搥之
暇即入作務晝夜不休既竣事乃徃來呉下及江都
諸名刹演楞伽諸經尋演華嚴鈔於京口萬夀寺緇
白聼者日以千數大德二十八人無極率其徒與焉
既而謂衆曰吾殆不如也雖然有不如我者一吾嚮
者彼上人爲我西堂今西堂有彼上人者否和尚自
是道價欝跂叢林傾挹以爲一時龍象有妙峯丞印
二禪者豎拂乆矣捨而執弟子禮和尚智崇禮卑如
常不輕提奬唱誘孜孜不倦前後登法坐者以十指
數所至立成寳坊然而三衣之外一衲周身虀粥僅
延猶存五觀其諸襯施不以挂眼嵗萬曆之甲申和
尚暫歸憇吾郡之蓮花峯下善信徐官施地張承祖
建刹居之又使其子道翔爲徒給侍丁亥復於承天
寺構講堂會和尚自淮南說法還奉以栖止和尚許
之有終焉意九月忽示疾語其徒道林曰二十二日
不作離散便可再展華嚴但老衲不得曲狥人情至
日晨起浴結跏坐而說偈曰虚空無面目無位強安
排話頭不話頭處處是如來又曰今年六十六不知
做甚麽咦諸人着眼者箇消息佛祖到也用他不着
尋安詳而逝異香積時不散三日奉全身入龕顔色
自若道林等用其法荼毗於虎丘歛靈骨北墖於蓮
花峯亦徐官施也嗚呼佛教之敝也乆矣自宗門之
不振而講席乗起然不過口耳之長辭稍能俯仰其
容抑揚其音者即推以爲法師貢高自恣附權割腴
以爲衣鉢輕俊之徒偶因文義而見一斑用爲話資
自詭辨才瞪目雲漢貶剥古賢視和尚能無愧哉來
請銘者道林軰狀之者茂才季應徴也狀又云和尚
當行脚時夜恒有寳光燭之其演華嚴至入法界品
地震天雨甘露及寳花花如松紋演四十八願時有
異人頂白冠冠有蛇四足來聼經人恠之謂若冠有
蛇對曰吾乃法觀而乃境觀倐不見其徒亦云然噫
此非和尚意也亦非所以稱重和尚也和尚法諱祖
住字幻依麓亭其别號也僧臈五十四
銘曰住公不住世以應無住故遺蛻從荼毗以掃幻
依故是墖不爲墖以絶名相故胡哉有此銘爲諸學
人故曰銘亦非銘不立文字故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四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五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貴州按察司僉事進階朝列大夫南岡龍公墓
誌銘
明興言路之闢莫盛於 孝宗朝當是時大臣多賢
者而猶不能勝其苛擿 上亦爲之稍斥其一二不
稱之臣以塞其意其擿而不當者亦两不間於是大
臣與言路之體並伸而言路稍重 世廟初亦微用
其意而是時大臣之賢不肖雜於是言路爲之祛除
其不肖者而登進其賢者故言路之體獨重而大臣
爲之稍屈其後 上有所用當意之臣驟貴顕之而
言路不能容或肆其掊擊故天聼不復恒而甚或死
或戍或編氓於是大臣之體獨重而言路爲之屈然
天下暁然知其爲直臣易世之後死者旌生者用時
或一伸於其屈而大臣之中黠而忮者陽寛之以外
遷或薄之以微讁而隂風柄事之臣以考功令黜之
雖遘鼎革不得昭洗盖至是而言路大屈若龍公良
卿其一也當公之成進士爲行人奉使淮府已能盡
却其餽著亷聲既授刑科給事中侃侃發紓其直會
上甫以災異下詔求讜言而西苑仁夀宫役驟起公
謂皇穹宇之敬天七陵之重祖夀宫之豫後有司方
竭蹷黔首之財力而從事不敢緩然内府與閭井並
涸矣西役之工是亦不可以已乎哉請停止便 上
雖不爲之停止然極是公言公又陳治體三要曰慎
簡補曰復乆任曰嚴舉剌其論邉事若重要害增援
兵免摘逰騎 上又先後極是之俾部院議行時大
司馬滄州公與御史大夫儀封公以微言相詆謀俱
乞骸骨上皆慰留之然儀封之望視滄州優公具論
大臣不和非所以表庶僚而微左滄州上又極是之
宣大之總督樊與撫鎮臣比而縱虜剽畧尾之出塞
而馘僵屍首以大捷聞有 旨褒嘉且苐功封賞矣
公條奏其欺罔請加僇疏下兵部持之不覆公復伸
論益切上又極是之樊裭職餘讁罰有差翊國公勛
以寵利得罪公奉 旨籍其家與諸子姓僕隷之爲
奸者既竣而追論加切 上又是之公入諌垣僅嵗
餘疏凢十餘上皆天下大計其所弹劾不避貴倖頼
上明聖無所不曲從直聲震天下而獨偕其省僚論
故大宗伯分冝氏疏留中不下分冝貪而險顧以小
才當 上心而與首揆夏文愍公交惡夏公故嘗以
行人爲給事中於言路多所假借分冝見公等疏意
其端自夏公會夏公用忤旨罷分冝乗而宻請 上
考苐言路凢有見指擿者皆目爲夏公黨皆不免而
公得福建布政司都事前是南京吏科給事中王燁
與公同年進士稱碩交嘗疏論分冝而意以在逺未
能根株分冝罪狀已具疏椷寄公潤色之詳於原草
矣而分冝既拜相時時念王遠臣豈其能置耳目於
我側後微知自公益恚恨謂龍生吾鄉人不一念枽
梓耶當公入計時風太宰欲去公時御史大夫熊恭
肅公浹少宰張文毅公治相顧而愕曰此諌臣甫謫
外何名去之太宰不獲已俾從不及例調然幕僚於
例無調者公歸不擬赴選人以母李太孺人故強之
至部而太宰爲熊公一見公執手歎曰骨鯁給事耶
使若淪落至此甚愧之雖然吾且岌岌矣盖熊公亦
以提衡數抗分冝故也張公公座主也公見張感慨
語公微熊公而不得至此矣於是公補廣西幕稍遷
興化司理同知漳州府公自是再親事皆不鄙其官
與民絜情法而衷之两郡悉稱之曰龍青天龍青天
於是分冝示若寛公者而李公黙最後爲太宰擢公
貴州按察僉事飭兵思南思南之人聞公直臣畏之
公以德綏懐其若淑者而虔其悍者得苖酋呉黒致
之理事聞賜金幣會御史董君大校士以試士属公
多得才儁而程式文爲諸省冠思南守璋者憸傲人
也與後御史宿有連數與公抗公嘗廷斥之時時擿
發其吏弊璋廼搆公於御史因檄公從按畢節公以
思南警辭迨病告公獨不候去亦無所贐於是御史
恚甚而思南守之搆入矣然猶謂公自省垣出有諌
爭名難之既而悟曰是非相君所欲甘心也耶因極
意誣公疏上勒歸里俟勘公歸十餘年間以分冝之
在政也絶口不敢辨迨分冝敗 穆廟攺元始以公
之疏行貴州臺爲洗雪然不能復用公而公亦老矣
笑謂人安所用我我得不落彼御史度内已足又復
奚望哉然自是再遇 两宫覃恩進階有金緋服前
後居林下垂三十載於吏弊民瘼未嘗不精心爲臺
司郡邑諸公白之也諸公亦心服謂故給事論辨萬
里外若指掌寜鹵莽目睫下公毎歎使我更得十載
立丹陛前計議天下事當不止此已矣公諱遂良卿
其字别號南岡其先爲漢零陵太守伯高新恩侯所
稱說者也十餘傳而爲暹家道州又數傳而爲吉水
丞庚避亂徙永新其後有况者官大理評事有欽者
中三史科官四門慱士冠帶世世不絶至公之父贈
給事中必合益有聞矣公性頴敏工属文總角而補
諸生踰冠薦於鄉無何成進士俱爲通人所賞識當
贈公之捐館時公尚少毁瘠不踰禮奉母以孝聞撫
弟妹以友愛聞待親族以惠施聞他行誼章章甚著
其仲子希夔能述之余不悉録録其大者以志公藏
令後世知有龍給事公而已公以丁卯陽月生以癸
未蜡月卒得夀七十七娶湯孺人有丈夫子七人某
某公故勤學問然喜力行不務爲名高鄒司封者篤
論士也於稱公甚至而猶恨其不喜聚講以故激昻
凌厲之氣時軼而之於剛然歟否哉嗟嗟使公日聚
講者百錬化而繞指矣
銘曰天德之剛不以物萎誰爲伸之誰能屈之吾所
謂屈伸者不悲其人而悲其時
贈太子少保南京兵部尚書僦菴潘公墓誌銘
潘之先自滎陽侯食釆於潘因氏潘而望滎陽爲最
古晋時中書令安昌公尼者與其從父散騎侍郎岳
齊名以避亂死塢壁間而子攻渡江徙呉興之烏程
遂家焉七世而爲孝子綜又二十六世而爲萬一公
始遷烏程之滙沮又六世而爲南葵公孝有四子公
其季也父子俱以少子季馴貴贈累資政大夫太子
少保南京兵部尚書南葵公所居滙沮既極呉興山
水之勝又因沃腴爲産遂彬彬詩禮名族然不能得
志於科目公生而頴秀異凢兒髫時南葵公撫而弄
之膝前有鳴金過者公馳視之南葵公曰毋徃也能
屬對吾噉爾餳乃曰銅鑼打動小兒心公應聲曰木
鐸振揚夫子教南葵公大咲曰使我形穢既謂吾潘
有人矣九嵗受經術屬文多儁辭少保閔荘懿公珪
致仕歸爲其仲子某擇壻而得公見已心噐之復使
屬對語逾工有唐人意中句荘懿公喜謂某曰趣歸
女必貴是爲閔夫人公甫成童游郡庠弱冠以高等
受餼俊聲藉藉而會南葵公不禄公以少年支持門
戸不能無公私挫損乃奮曰豈可以當吾世而隤先
人業於是大有所樹廓然不屑屑計也既而歎曰是
且妨吾書於是脫身游太學多交其豪賢長者意猶
不懌乃徙居蜀山别業益治經術垂就而家不戒於
火盡喪其橐公復舎而治生居乆之大隃勝於舊盖
公之産再躓再起其於學亦再蕪再殖然卒不獲以
科苐顕而所舉丈夫子四皆朗秀玉立公悉延明師
誨之而身提衡其間尋仲季皆舉進士官太史臺諌
計公當益發舒然不肯作官人態或謂何以不就二
子禄飬公謂吾食於二子不若食於家甘也且不欲
以口腹故傷其亷毎貽書戒二子母家於官苟爾吾
不子若公素不習醫偶閱岐黄家言而悦之遂以醫
名其切脉處方多出人意表属大疫公親爲哺咀里
人恃公而起者十九隣有趙某嘗訟公於官而病且
劇謂其子曰能生我者潘君也其子謂方與潘君訟
柰何從之乞藥趙某曰不然彼負氣而中甚慈必不
忍於我公果爲之悉心處劑以起訟遂不克終公年
未六十而中外孫可二十人環繞膝前教之句讀竟
日欣欣忘暮然不乆竟以病捐館時嘉靖之甲寅四
月廿有三日也距其生弘治壬子春秋六十三娶即
閔夫人有婦德四子者伯驤官桂陽令娶嚴鎮逺守
鳯女仲驂翰林院編脩後爲安慶守娶邵山東按察
副使南女叔駿官龍江關提舉娶呉季馴累官太子
少保刑部尚書今以右都御史召理河道公自御史
少司冦御史大夫四贈而得大司馬皆以季最故娶
施光禄署丞崙女五壻爲張夏馮時雨李學皆衞經
歷沈子禾邑諸生沈蕙太學生孫男十四人景生冠
生弁陽太學生苕陽太學生朝陽岳陽桂陽伯子出
也京陽瑞陽俱太學生鍾陽生員文陽太學生仲出
也震陽邑諸生冝陽太學生華陽忻喜皆叔出也大
復進士爲溧陽令龍翰恩生玄授玄孺俱邑諸生季
出也曾孫男二十八人婚嫁皆名族御史大夫之言
曰先公之倍諸孤也其塟有封樹而無誌銘孤雖少
不任責然中心怦營焉未嘗一日而忘不朽於地下
今者托吾子姻婭雖然俱老矣其幸而辱之一言毋
使有後時歎余既已許大夫竊謂潘故世號鼎族顧
未有顕者公復不得志於詩書然四舉子而四皆貴
諸孫復繼之繩繩振振無非麟趾息之數世麗且不
億矣是曷故哉醫以活人爲功一念之仁不以讐廢
其大可推矣是冝誌而銘之公諱某字某塟在某地
銘曰烏程之山若徊若翔圡沃而豊水清以長是惟
潘公之宫與其藏子孫彌昌利用賔於王
資善大夫叅賛機務南京兵部尚書贈太子少
保月溪隂公墓誌銘
萬曆戊子秋八月叅賛機務南京兵部尚書隂公卒
於位侍郎王世貞偕寮属爲公治喪得羙材焉以蔵
公遺而乆之閩中呉公代公位偕世貞上疏稱故尚
書隂某奉事 主上三十餘年小心敦謹無纎毫公
私之譴敡歴中外所蒞有聲實以至八坐佹及三載
不幸病殁垂槖蕭然歸櫬萬里臣愚不勝敝帷之感
惟 陛下裁閔 天子爲之震悼下所司賜祭二俾
擇壌以塟仍贈太子少保唯太常之謚尚闕焉以待
議者公喪且發而其嫡胄子鎔手次其事行謁余請
銘其墓中之石曰嗚呼先公已矣所恃以不磨滅者
唯子文已而復以大司空何公起鳴之狀來曰塟有
日矣敢終累吾子余與公雖晩合宛然金石契也其
何敢辭按狀公之先藉楚崇陽八世祖天與爲元萬
戸避兵徙蜀之内江遂稱内江人有子漢州司訓廣
廣子秩秩子秉綱累官同知黄州府數被薦書一見
祠名宦秉綱子柰柰子壐壐子汝夏俱慱學有隱德
爲里閈所述而壐汝夏竟俱以公貴贈通議大夫都
察院右副都御史通議公娶洪淑人而舉公公諱武
卿字逹夫别號月溪偉晳端重自其兒時已嶷然有
巨人表七嵗能属文日誦千餘言稍長通尚書傍及
經史百氏之學太史楊公慎少保趙文肅公貞吉爲
鄉先逹見公文而噐之會於聖水寺賦詩以台輔期
公十五補慱士弟子試多冠其曹偶乆之通議公以
事至貴之思南病卒公馳哭奉喪歸哀感行路既服
除舉於省爲苐一人明年丙辰第進士復冠其經見
賞侍講邢先生一鳯授南京戸部主事尋以洪淑人
憂歸其毁如初服除補刑部得四川司尋進署江西
司員外郎公於職文法無害尤能推見深隱以情麗
之官餘杜門自守儼然若氷玉爲文詳雅有度人益
稱焉遂得陜西提學僉事陜故多才自楊文襄公之
爲使者以水鑑稱絶而公差爲近省試榜出所拔苐
一人強半若今温司徒李尚壐尤其表表者公於學
政慎其他能衷寛嚴未三嵗遷布政叅議分守江西
之九江鄱湖盗藪一空以暇延接儒生講說秇術幾
如陜時明年轉其省按察副使入賀 萬夀主爵者
謂公文有餘攺督廣西學政廣西不能當陜之半而
公益精熟益尊重無事諸生文受公閱若妍嗤之過
鏡無能遁者公又時攝臬篆辨某儒生宿寃咸以爲
神帥府有討於徭公叅其謀逡廵辭報功不獲賜金
紀叙遂進福建左叅政甫至而倭大來冦都督俞大
猷討破之公又叅其謀比入棘所得多名士遷江西
按察使風紀肅然偕御史讞審有所平反轉陜西右
布政使遂爲其省左属嵗大侵公竭策蠲賑首損嵗
奉以風勸其僚属民用全活又因星變上十事於两
臺一曰給戸田二曰定本折三曰謹支收四曰議儲
蓄五曰處虚糧六曰覈屯課七曰請驛傳八曰俻邉
餉九曰辨賢否十曰嚴吏卒两臺是而行之多著爲
甲令部有以白蓮教叛者臺發兵討平之公又叅其
謀是時公居陜乆赫然治聲流聞前後三推開府京
牧皆不果最後余以故中丞起田間補應天尹避言
不出而公得之至未幾即提調留畿試勞勛爲最攺
太常寺卿 上方舉籍田禮至郊祀天地恭謁諸陵
饗 太廟頗用纎苛責容臺鮮當意者公獨善爲儀
進止甚都而貌又明晳 上時目屬之輙有賞賚尋
拜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廵撫真保六郡提督紫荆關
軍務公始得發舒其材用選將練卒信賞必罰前後
清丈田糧議處賑卹通河道湮塞飭三關墩堡皆精
意行之不爲虚言有劇冦横刼剽州邑殺僇吏民公
討捕悉就平考績予 誥命及三代入爲都察院左
副都御史佐理院事亡何轉兵部右侍郎再轉左前
公治真保時行邉給事以公脩塞勞 上聞賜白金
一鎰文綺二其後復有以舊勞 上聞者賜綺如之
白金殺三之一其後以慈寜宫告成宣遼左捷賞俱
如初以督視夀宫勞宣平緬捷賞差次大司馬滿六
載進階勲正議大夫資治尹遂進南京工部尚書取
道還内江行焚黄禮守令牛酒上冢益出賜金與五
服宗黨戚属共之父老飮而恱相顧指曰吾鄉人瑞
也公既竣事馳之南京思大有以振釐宿弊會有詔
徴言遂條爲八議一减免織造一寛造噐物一查覆
椶薦一停解花梨等木一攺折皮張一蠲免拖欠一
暫免物料一停取杉楠尋復因儧運糧儲條五議一
清關防以肅漕政一查班匠以濟工作一催底舩以
杜推諉一慎僉選以便責成一清舩號以便儧運其
後議俱報可而前議事取裁節嵗可减縣官十萬之
費而中官近幸多不便以故或許或格然其許者至
今利頼之而見格者徃徃爲通人扼腕孰計以爲當
必有踵行不終寢也公用大計吏自陳乞骸温 詔
慰留不許俄轉今官公故有威望至是飭紀振頺斬
然一新仍疏條請補丁壯實營伍徴折色置操馬增
火噐重游廵嚴捕盗稽職守皆報可前是少司馬顧
公章志以車駕郎中倪凍議上書請新舩政即下郎
中凍計處嵗所裁省冗費以數萬計疲卒得大蘇垂
報功而所未盡者公復與郎中凍謀分欵十一曰分
大小黄舩差二曰减太常寺官差三曰减駕舩軍額
四曰處原駕正軍五曰會計行糧六曰酌量募直七
曰議接舩銀八曰議脩理費九曰派編俱如快舩十
曰撥差應併兵部於是纎悉無所遺恨稱盡羙矣而
會嵗大饑流莩塞道米價踴貴至三倍公慮諸軍困
而有脫巾之變也疏請先給二月糧軍恃以飽且有
羡米鬻之市價亦稍損有爲狂語舉之通衢者公捕
得杖之百且以三木囊之咸悚戢時世貞已乆廢田
里強起從公後公懽然恨相見晩事必咨詢偲偲怡
怡如也公少於余一嵗髪鬒而顔渥丹腰腹慱碩如
壯人而間謂余病不時汗心腑間恒怦營非得熱酒
沃之不止七月行盡偕余試諸生而微不豫余勸之
少休然猶健食飲爲人作報書如恒時晨起忽眩暈
不食頃瞑矣留都士人相顧悲咤痛失公而歎人世
之無常時岷峨之中有两巨公若公及少保銅梁張
公者皆生同丁亥前後相次爲两京大司馬張公得
弛檐而公猶在事不一月而俱失之人之云亡邦國
殄瘁豈不惜哉公爲人詳整嚴宻動止有尺寸所居
官内語不輕出外語不闌入至於遇大事决大機取
裁一心不少凝滯既以文學政事致顕重然絶不以
所長形人以故畢身鮮忌者即有一二亦不能苛誅
其跡嘉萬之際柄臣凢三易而三爲忮公無所親踈
以其身與官俱完昭朗令終寜偶然而已公春秋六
十有二娶於某封淑人子鎔鋐鈁釴云云塟在某地
銘曰隂先侯興别曰長生世爲公侯亦炳仙靈自楚
而徙如蜀卓程卜祀無疆至八而亨吐汶歛峨乃公
挺然望之如山探之如淵西障大荒東潤三埏胡淵
而涸胡山而騫匪人摧之乃天爲之朝著失望戚里
纒悲我志其幽系以銘詩太史釆之太常儀之
太中大夫河東都轉運塩使司運使少葵公暨
元配歸安人合塟誌銘
吾王之先出晋丞相始興文獻公五季時徙嚴州之
分水有司諌公縉者顕重於宋爲名臣以上夀終又
數傳而至古川先生諱夢升薄元德不仕僅從行省
辟爲崑山州學正踰三十年老不能歸遂爲崑山州
人後割崑山之東垂爲太倉州故王之裔或稱崑山
或稱太倉其居亦相錯如繡古川先生有三子其中
子夭絶而長者則吾少葵君始曰西族少者則余始
曰東族積數世而後少者分日益以尊故吾齒亞於
君二十年成進士亦後一紀而忝大父行君不以長
先逹故廢孫枝禮側行隅坐唯阿唯謹即遇他東族
群從少年軰謹亦如之而其於西族祭酒自若君於
古文辭少而好其婦弟歸太僕先生熈甫既而好俞
徴君仲蔚晩而好余諸子孫探君意遇其七十或八
十年必徴余文及詩奉觴爲夀君欣然領之迨其晩
年則熈甫仲蔚已前逝乆矣易簀之際属其子仲極
曰誌吾墓者必吾司馬公而後吾安於瞑已又曰悉
我而文者許蕭山也属之狀故公沒垂二載而仲極
將塟公於邑西二保之莫字圩奉母歸安人柩合焉
而徴蕭山君之狀來請誌若銘君諱三接字汝康號
少葵則縁父樂葵公故王父承事郎恢贅於崑山之
時遂定居崑山生子封祠部郎時暘即樂葵公也讀
書工舉子業入太學不仕而以君貴封母徐亦安人
封公善治生能用積纎起有子凢五人而皆敏君及
其伯氏光州守汝懐則其尤卓犖者封公既不得志
於科目則益課督君兄弟讀是時尚居約於膏油虀
塩之類僅取給而已日噉粥無兼味而君不少倦十
七補州慱士弟子試輙異等有聲居乆之伯氏已連
舉進士矣而君尚滯諸生間當就鄉試首試於御史
不録已御史合十四郡九州之遺者而更試之得君
文賞異曰吾嚮者何以生若咄咄恠事君遂以苐一
人入試薦於鄉明年復成進士光州君則謝州事歸
矣又明年授大名之長垣令長垣三輔巖邑君治之
最有聲嘗雪重辟之寃者不爲宿案所束一縣戴以
爲神明有御史大夫所居邑隣其舎人子貸金於長
垣之市倍其息君持不可曰倍之其業行盡俾讐其
十之三尋大夫之夫人之京他邑令望塵跪伏道左
君獨長揖而已夫人怒曰何強項令若是與其舎人
子合而譛於大夫大夫信之及大計吏遂欲斥君太
宰許文簡公讃持之曰考令狀先後皆良語何自斥
之乃得調浙江之景寜君爲景寜則益練嘗以其山
邑多溪水時暴溢而士椎不知學君勒其吏民築圡
石爲堤而躬之學宫與諸生談說秇文不休積以有
聲邑諸山故多礦然礦脉已絶而中貴人緹帥奉
上命履得其地必欲開礦君從父老力持之不可既
開亡所得中慚忿益恣其鴟張以摶噉其民君匿之
而獨身與抵抗會御史以兵使者至調劑其間始得
解當是時君幾危然聲亦益著太宰欲大用之然以
大夫猶在臺爲稍遷南京禮部祠祭主事滿三載考
最得封其父如君官母秩如之製冠服以進封公公
御而大恱樂謂吾爲伯氏宦不逹視一命若天上今
幸得之矣留君暢飮月餘而後返部進郎中君於曹
事簡無所發抒然已雅爲尚書南郡張公所賞事必
取籌畫間從郎同年許仲貽薛仲常縱游山水間倡
和成帙盖未幾而栁州之命下矣栁州故唐遷人地
至明而小重然方有兵事知者不以擬君而得之君
意氣故自如甫至栁而張襄惠公岳已總大兵平馬
平冦行相地得千壌村爲要害議創堡塹調狼兵雜
他獞守之以控御遠邇公抗議謂巨憝頃已悉伏誅
其脇從解散者良赤子也墳墓廬舎妻子皆在今奪
以予戍卒則亡所歸使雜居必不安且狼兵非能乆
戍人也是不潰歸必四出行剽耳頃守使人微風諸
獞其父老携其稚弱踵至叩頰願得長奉使君宇下
嵗嵗共縣官賦役自詛於天不敢倍德守請毋以狼
兵雜他獞戍之即以圡著之獞戍之張公曰善吾見
之晩罷不復别置戍時又有周王諌者其父子皆□
黠而據上猶峝行剽栁融四邑君設方畧捕擒之不
煩兵立平栁故環江而城阻水爲固惟北則平野無
山谿之險有冦警則豕突而前不及乗障公請於張
公闢北郭而城之其長爲丈者五百七十有竒髙爲
尺者十有四因工於餉因力於兵城堅若礪而民不
知役嵗當入覲上計两臺疏留君畢役請毋行而脩
郄者復乗君不在以間調君君念臺薦婁上法不當
得調今有調此必有深中者柰何復出委身齒頰間
而封公強之力乃就吏部除而得雲南之澂江澂江
雖遠而圡風清淑民饒樂無事君以治栁者治之効
乃大著臺所慰薦如栁時適有沅江之師君於幕府
多所禆畫黔國公卒有弟朝弼當襲陳夫人妬之别
擁他人子以爲公遺胤欲以傾朝弼事聞於朝遣給
事會臺勘而君在委中陳夫人行金居間而君固辭
之曰黔故勲國柰何欲以私恡斬其後朝弼卒得襲
滇人稱之遷河東都轉運塩使河東額塩四十萬引
嵗益之爲餘塩二十萬引而乆之遂欲併入額爲六
十萬引君固持不可曰餘塩也而入額是將復生餘
塩也啇人感其意皆子來課乃大溢而君以其羡拓
書院召補諸生講習經術彬彬如鄒魯尋沿檄入棘
闈所得多知名士其撰程式文皆雅馴爲世所傳復
上計當遷而以不能事言路罷君怡然曰吾三覲而
三被抑念非有所致者又非受臺察也已矣歸而謁
其二尊人尚健匕箸喜曰天以二尊人賜我也公及
徐安人亦喜曰天以吾子還吾二人也君少於光州
君一嵗而皆未及艾其叔季亦有官職入則青紫逶
迤奉醪膳加珎腴出則冠盖雜沓爲閭里所指羡然
君於兄弟間最夀考贈公徐安人之捐館也君自南
中得羙材二奉以歸之圡槨周於棺楸栢周於隧垣
周於楸栢多公之任而乆之光州君與叔季相繼殁
君皆哭之慟次苐撫其孤皆成立其得官與逰太學
者過半時從兄故儀部汝欽之子詹録定鼎鄉進士
亮臣率其諸子皆從衣冠滿堂序甚盛余所稱西族
祭酒者此也君生平忠信詳整無輕諾然諾亦不至
宿雅不欲以施予名而至五服之戚属亡不稱心而
應其自奉儉所進鮭肉不再簋而饗祀必豐腆宴賔
亦如之然賔故無雜所還徃莫逆自仲蔚外惟龔子
良徐道潜稱文字交生而致□沒而助喪與卹其後
不倦至篤老益恭雖後進韋素者謁之無不報謝郡
邑守令嵗時伏臘不廢禮然未嘗爲人關節有所利
於槖也賦役以時趨赴毋爽縣長吏亦尊敬君鄉飲
必以大賔請君爲一再赴而已君之老也嘗再奉
詔累進階至太中大夫一奉 詔褒禮耆德有司以
大司冦錢公觀察季公與君應君素強無疾尋病脾
鮮食以至革既革猶盥嗽襲衣冠謁家廟顧召仲極
前亹亹善誨且命以其仲子爲兄伯極後既畢恬然
而寐若脫時萬曆丁亥之八月朔也距其生正德丙
寅夀八十二歸安人之卒則前公已三年安人者故
贈長興令某女即太僕熈甫室時以事父及後母孝
稱十九歸君恂恂有婦德語聲不出戸其奉舅姑謹
而性尤儉贈公喜曰吾夫婦儉吾兒又儉稱爲婦矣
其理家政則井井以故君遠宦常在萬里外而無内
顧憂其後爲德於宗黨翳安人是頼安人多病不冝
子君有所置貳寛然撫之不妬也其生以弘治乙丑
夀八十有█丈夫子二伯極太學生蚤卒娶於沈無
子子仲極之次子爾□貳馬出也女一嫁徐胤錫亦
馬出孫女五俱仲極出嗚呼數年之中而吾王之成
進士而顕者尚四人丙戌從孫刑部郎中周紹卒明
年君卒又明年吾弟太常敬羙卒獨吾一人在耳老
而乞骸骨不獲形影相吊煢煢無所依不自意吾子
士騏與光州君之孫臨亨俱成進士吾雖老尚能爲
君勒茲文於地下之石惜乎君之不及見也
銘曰疇竒君於宦途而尚以二千石秩歸而稱上大
夫又贏以二尊人使得致其孝贏以喆昆使得致其
友贏以淑儷使得優游以偕老贏以子姓孫枝使得
暖其桑榆而毋戚戚於抱贏以余辭使君不朽嗚呼
竒乎贏乎竒寜竒乎君與淑儷偕大歸乎不偕怡怡
乎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一十六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葉肖愚先生墓誌銘
葉之先家呉江之分湖爲令族然自福四公生子仲
賔仲賔子蕙蕙子贈公芳俱不獲以科第顕贈公之
子少卿公紳始用進士入諌垣尚符壐遂能貴贈公
而葉之族乃慕稱科第公有子三人其仲爲一愚公
旦奮欲紹公業而數竒竟不能得志於一戦猶時時
豔之一愚公舉丈夫子三長曰虞部君某次曰某君
其季也一愚公甚愛少子而心異之属虞部君復成
進士與其仲俱以心計致産埒素封一愚公自顧其
槖纍然不能爲君産忽忽計無所出君性明頴能記
誦乃教之属文則工属文一愚公喜曰兒不後伯氏
也稍長補慱士弟子毎試輙冠其儕偶諸儕偶毎讀
君文自愧其不如而至大角試輙北君又善事一愚
公孝謹無爲比於是公老矣益憐愛君而虞部君之
子重光復舉於鄉里人齎羊酒賀一愚公公愀然曰
伯子幸貴何故益之不以與吾子而與吾孫乎即客
賀請俟異日里人掩口而去一愚公更邑邑不自得
以至死君大慟絶而復蘇者至再三曰天乎無以慰
吾父矣既公除益研精經術恒至丙夜不休時語人
吾合眼不暏若聖賢者輙暏吾親然其於業益精而
於試大小賡如故會君有二子俱少敏君躬自課督
之小不率抶而鞭之已相抱而哭曰抶我不若抶汝
易也二子感淬勵於文其長者試諸生第一而幼者
亦在高等君始稍自寛無何幼者舉於鄉君喜曰即
見吾親地下有辭矣吾貴故無日且不欲與兒子軰
争衡於是數過從閭黨暢飲賦詩益適而又乆之幼
者成進士前是君以哭虞部君又哭其殤孫得疾不
受食進士聞之大惧欲上疏請急君怒止之曰誰爲
言廼公疾者廼公日進肉糜如恒時且汝甫仕而即
先親而後君不可於是進士強就吏部選人得蕭山
令馳歸君病不可爲矣拜君牀下涕泗如綆縻君止
之曰汝伯父筮仕令山隂今汝復令山隂能濟羙矣
病既革曰嚮者不云乎吾庶幾有辭以見吾父地下
復奚憾君卒之年以萬曆乙酉距其生嘉靖丙申春
秋五十有一君性直不能藏人過里中惡少年畏君
自避匿不敢見然君仁心爲質引義慷慨戚黨有貧
於君者以假貸告君内顧槖空矣脫新衣予之而身
衣故衣復有繼告者君笑曰衣盡矣檢室中得銀噐
數具盡予之母汝夫人之族有夭而貧者收其遺孤
食之君故計口而食者也君諱可畏字懋時自署號
曰肖愚志一愚公遺也二子長曰重科次曰重苐亦
一愚公意也配呉孺人重科娶毛今山隂令夀南女
重苐始聘刑部員外郎馬貫女而夭今娶馮故太僕
卿敏功女孫三紹鼎聘沈紹鼐未聘女一俱重科岀
紹某重苐岀二子將塟君於呉縣鳯凰山之原以書
數千言介刑部郎沈子瓉而奉虞部郎沈君季文之
狀來請誌銘其叙君父子極意於科苐而不盡遂者
獨詳嗟乎君父子所習羡科苐耳然自少卿公以及
重苐四世矣再不得意而三得之乃其稱君子長者
固奕世無替也是可人人得也
銘曰鳯凰山之原秀而沃豐君姑即而蔵有氣如虹
其繇曰元吉是必有 天子之龍光以賁爾玄宫其
罔時恫
南京前軍都督府經歷紹陽馬君墓誌銘
用昭之卒於留都也留都士大夫無不爲弹指歎息
其從弟宜甫搜其槖不能直二金於是宗伯姜公司
馬呉公司冦陸公御史中丞王公十餘曹捐月奉資
之而後成棺殮余既已吊用昭老蒼頭纍然伏而哭
曰家公將屬纊猶薆語必得王少司馬之一言而入
圡居月餘喪歸又两月而其子郡諸生陞手草用昭
之事行属其姻執左方伯鄭公雲鎣以狀來請曰公
其能已諾於逝者余故賢用昭而憐之甚何敢辭用
昭之先馬氏世爲閩之懐安人用昭其字熒其名紹
陽其别號則曰吾皇考鍾陽公意也皇考歷佐世穆
二廟爲戸部尚書慱大精敏一介不苟取有大臣風
殁而 天子賜之祭塟贈太子少保謚恭敏盖三以
用昭請合公議而身後之典始俻恭敏公有丈夫子
三用昭其伯也而又愛始用昭生時秀頴異凢兒及
長恂恂恭謹事恭敏公能得其心入奉温凊出應賔
客有條理晝夜治經術又工屬文弱冠補慱士弟子
員姜公時爲學使者試而竒之曰國噐也然君竟不
得志於科目既以恭敏公廕入太學即有聲太學而
至大試復不利恭敏公強之仕曰吾精力棄於官者
十八而始有此廕録若柰何弁髦之且吾老矣不以
時見若御官入服而拜我我何以暝用昭始爲吏部
選人得左軍都督府都事朞月而以恭敏公憂歸用
昭自恨不及見慟哭嘔血斗餘毁瘠骨立行求得余
於里中俾志神道之石曰庶幾有以報吾父及服除
補中軍都督府乆之忽忽不懌曰升斗禄不足自給
柰何日從長安貴少年子相逐擊鮮飮醸哉請於吏
部得遷南京前軍都督府經歷居閒無事日取古書
讀之稍出則掔三山大江之勝意小暢而病矣其卒
也春秋僅五十有一用昭能爲古文辭所交游必天
下之賢豪長者而其於文士尤急爲人温良樂易若
可親而中實耿介不可得而狎其爲都事而經歷以
幕中之羡百金請中分之用昭固辭曰此羡殆爲君
非我也通家子馮虞部方課收大工木而啇有私木
欲上者以中貴人援來虞部郤之曰得馬叅軍片帋
立聽汝啇齎五百金爲用昭夀用昭大驚曰此馮郎
汙我咄咄入内不復出余友徐子與宦閩中素嚴恭
敏公而悅用昭才以不時見慰籍良厚用昭唯唯無
所說私恠之異日屏人與深語亦唯唯無所說廼歎
曰吾故知用昭淺也用昭之過呉門出入羸服徒歩
從一小奚奴見之不知爲貴公子也他公子服御騶
從十倍於用昭而貴不如呉門王稚登竒士也一見
用昭心死與定交爲莫逆恭敏公産故薄用昭居長
嫡悉均之諸弟無所私而身任其大事所交游既廣
即筭噐尺縷累費日甚故爲家督者三十年入宦又
七八殁而不能具棺殮用昭之年事官位俱不稱爲
恭敏公後其志行之皭然與令聲之膾人口固無異
於恭敏公也昔韓退之表馬衞尉之墓而致慨於北
平王三世之徂謝余文故不能如退之然不一紀而
志恭敏公之神道今又志用昭之窆其感視退之又
何如也用昭有婦王孺人子一即陞娶鄭爲方伯公
女女二適太學生林世勤次字袁敬訓孫男二鳴鸞
鳴鑣塟地在群麓山梅臺之間恭敏公所預卜也王
祖父母詳恭靖公碑有遺集若干卷
承直郎南京工部都水司主事見石陸君墓銘
陸君諱大成字集甫吾州之東鄉里人也陸與王故
皆江左著姓其徙皆乆廬舎田壠相錯如繡而又皆
負高貲習儒術諸姓莫敢望之然吾王最多取科苐
爲京朝官融顕而陸徃徃困諸生自君之世王父虞
部公愚始舉於鄉仕有聲跡然晩出未乆輙卒而君
之生也即以頴敏爲其父庠生明佑所竒顧益嚴督
之自鷄鳴起誦聲琅琅至丙夜不休以故能盡熟慱
士家言其爲文清利有氣先司馬公識君文於少時
曰是兒也殆爲陸氏破天荒者耶十六補諸生而父
則已捐館君哭踊踰禮既祥推其積於母曰大人幸
主之兒知有讀書以一苐慰地下耳他非所任也君
爲諸生與其族子一德名相甲乙毎試輙褒然無敢
挾秇與角者然至大試輙北君不以自沮其於文亦
不至鏟削其鋒鋩特以習之乆得轉丸成風之妙四
十六始薦於應天爲苐一人主司髙中允羅侍讀得
其文而異之既知爲君益自喜且以欽君之詣而惜
其遇之晩也尋下苐於南宫弟子受經者益進明年
吾兒士騏復繼君薦苐一故於君中表兄弟也两家
羔鴈接踵相望人謂王氏得之若鄧林木陸氏得君
若郗家桂一云陸爲凶年榖王爲豐年玉及試南宫
又俱下苐君撫書而歎曰書誤我令我老是間不獲
一脫頴然於書竟不廢至丙戌君所登卷爲大學士
王公所識賞幾魁其經及對策占髙苐吏部選得南
京工部都水司主事部劄委脩 孝陵垣繕都城京
倉君素強無疾食噉能兼人既以晩除思悉心於職
業以自顕見故觸暑凌險晝夜登頓不肯休既感痢
猶強自力食糲與隷卒共之竟以是寖劇卒年僅五
十四槖中無餘装時吾弟太常已病猶強從其鄉薦
紳經紀之歸而不克塟州之韓大夫倡七邑之同年
令捐俸資之始成塟嗟嗟可悲也已君爲人質木坦
易不設城府機穽與之語洞見底裏然絶不可以非
義干事母能先其意當與二弟柝産時居瘠推腴以
成母愛弟亦感之相好無間言女弟之適王氏者貧
所得束脩之餘時時遺之領解後粗足自給即割其
槖以予族黨之不能朝夕者既成進士首貽書屬其
子塟外王父母以下凢六喪故君殁而陸之族鮮不
弹指出血曰天乎何一昌集甫而遽奪之非奪集甫
奪我曹生命耳譬之大旱赤地千里得霖雨不一昔
而不繼何如無雨君嘗讀左氏國語戦國策而摘其
尤粹者曰三史纂已摘諸子之言曰百家纂已集先
秦以來之文而諸評隲附焉曰文章抄又以易道廣
大而精深習之者未易得門而入乃蕞程朱之藴而
斷以己意曰易演義諸所撰當不異人旨而易爲深
矣君貌厚而堅強故可致中夀困諸生三十年困公
車又六年僅一苐遽死君不死所就寜可量哉君娶
婦凌有子二弘泰娶金弘鍚娶龔各舉一子未名塟
在茅長涇之西狀君行者君之從叔明嘉陸之儁而
窮者也大學士王公者與君生同庚居同里而爲君
坐主明年公之子衡薦順天亦苐一人又明年吾子
騏踵成進士而君俱不及見矣
銘曰胡顕之促而厄之長胡位之卑而名之昌造物
者或偶然人疑其不常而吾以爲常
處士汪次公繼婦許孺人合塟誌銘
汪次公者諱良標字文正歙人也父曰玄倧善心計
顧不爲忮求以盬鹽起自致高貲而行其德與從兄
贈司馬公齊名有丈夫子三伯季皆以開敏工治生
父獨謂次公伉直類我於是俾就常山市主化居而
二子逓賈他郡邑若轉轂次公性卞有所不當意輙
嫚罵市人初走避之既而習知次公無他膓質信而
亮意豁如也乃益親附次公而會所娶婦即許孺人
性明慧善事舅姑於妯娌間有恩誼又能把持家秉
次公計入而許孺人計出以其羡置私田若干矣孺
人之來歸則與贈公之子封司馬公良彬婦胡淑人
同日封公以兄事次公而孺人能推先淑人相得無
間两家通槖不私其烟火會公父亦自材公其老而
當授也柝爲三令三子覆射之而次公稍得良者里
有云智不如福其次公之謂哉然次公不専爲積著
遇義能施市人負其侣羅滋宗塩直次公出百緡償
之两得解前後治棺以歛僵尸凢數十於是仁義附
矣次公壯未有子許孺人爲置媵侍徽俗妬里媪群
咻孺人弗顧也然諸媵卒無出而孺人屢舉三子次
公乃故荘事孺人諸媵咸廪廪矣而孺人亦撫愛之
待其出逾於己里媪咸媿服孺人次公能食酒與所
善豪對飮盡一石伯季皆前死邑邑東歸而封司馬
公有子伯玉已貴於是益心附封公如親兄弟次公
與許孺人先後捐館伯玉咸爲狀其行積二十年而
塟問誌銘於余噫可以死矣次公夀六十八許孺人
夀六十五子男三長道簡受次公賈道逺道齊皆以
易補郡諸生云云
銘曰以次公之亮直無城府也其良於賈矣以孺人
之 俗而不爲妬也其良於婦矣雖然此亦閻井之
恒行而余两人志之不亦大幸哉其起以啇其顕以
儒於戯
處士程有功暨配呉孺人合塟誌銘
程處士者諱廷全字有功徽之休寜人也程之先自
周伯休父至梁忠壯公而始顕其後枝别益繁且千
載而譜系秩然徽地四塞多山圡陿而民衆耕不能
給食故多轉賈四方而其俗亦不諱賈賈之中有執
禮行誼者然多隱約不著而至其後人始徃徃脩詩
書之業以謀不朽其親若有功之仲子太學生暹既
爲有功求汪司馬伯玉傳之而意若未已故人子汪
元勲間過暹室見有懸像者香火甚謹問之曰此吾
父母像也塟且十七年矣而未有誌銘心揺揺伻伻
焉意必得天下之有文若瑯琊司馬者當之而道無
繇也元勲奮然曰吾游瑯琊門甚重力能得之乃爲
草其事行累數百言仍介暹幣而請曰幸以元勲故
及暹以元勲之父例處士也盖嘗爲其父立傳云尋
徴之處士鄉人信乃返幣於元勲而志之處士生而
恂恂樸温人也事父母孝謹於伯季間獨能致甘脆
之奉而迨其終又能致其哀毁喪塟必以禮所娶婦
呉善計畵用儉勤佐處士因得自寛行賈江北凢十
年而賈就恱六安之圡風築室焉夜有斬關而盗處
士五百金以去者微之則里中孤兒也人謂捕而送
之官公曰入獄必考死柰何以五百金故斬人後遂
寘弗竟六安大水民渉而溺者數十軰處士爲釆石
搆輿梁民遂不病渉六安守偕其薦紳先生具牛酒
爲夀請遂得交懽處士於是益自勵倭警則爲版築
先嵗侵則損糓粟以賑義聲隆隆起矣呉孺人竟以
勞瘁早死處士臨與訣曰若好去吾必不更立室呉
孺人指其二孤曰君長者必以二子顕處士自是鰥
處一蕭齋絶奔女孌童之遇盖二十年一日也既業
益饒歎曰爲義而後其親者可乎伯季賈不得意割
帑以資之伯之子曠扼於貴人者中以法爲隂出百
金以解不使知也則程之族多潤矣而處士以萬曆
癸酉卒得年六十有八二子長晨受其業不替次即
暹治經術有聲孫男八宗麗宗猷宗周宗信晨岀也
宗鐸宗鎰宗鉁宗鈊暹出也孫女二諸婚嫁多名族
塟在汊山之陽盖啟呉孺人之竁而合焉
銘曰賈其行士其誼德不顕曰處士失厥偶不再偶
卒同穴曰良夫婦生隱約沒而稱以爲不信視余銘
程處士汝冝暨配金孺人合塟誌銘
太學生程利徃之喪其母金也少而有父處士汝冝
在已而汝冝亦卒利徃僅拮据以從事於塟而弗俻
禮皇皇如有所失及來南都多游賢士大夫間始知
所以毋死其親者有惇史之文在行求其人於世不
得而顧得之閭左曰呉司訓瑞榖俾狀其父之行已
又行求其人至廣陵而得之曰諸生陸無從俾草其
母傳而喜曰吾聞夫二子者古文辭人也是必不朽
已而微知二子皆王先生友也則益大喜介瑞榖而
來請曰唯先生憐之廬井閨□之微得附青雲而聲
施於後豈唯存者即殁者亦衘戢地下瑞穀爲請之
堅憫而許之汝冝徽之休寜人徽俗樸而獨休寜之
俗能俻禮然獨盛於都市南而西則漸以樸其地頗
有稼穡之業工賈而好游尚纎儉至汝冝獨不然被
服儒素造次必以矩進止雍容是都人望而竊目之
汝冝曰吾惧辱吾先盖程之先忠壮公靈洗以勛賢
佐陳有爵圡子孫冠帶衣履不絶而汝冝爲西川之
程其一支也汝冝之父曰世翊公寛然長者首舉汝
冝生而偉麗異凢兒稍長習慱士家言已而益讀古
文辭書史之類世翊公賈而拙嘗困逆旅中汝冝聞
而歎曰大人暴露单外其子之不能体而日從事佔
畢非孝也乃奮身從其季父世端公行賈荆襄是時
金孺人已歸汝冝矣孺人冨室齊保擇壻而得汝冝
甫離女即爲人冢婦能削饒爲嗇勵逸以銳恒推布
操作飯脫粟而取其贏羡以甘脆奉舅姑舅姑安之
汝冝賈荆襄不得志乃復與從父决筴徙淮楊孺人
悉捐其帑諸粧首金寳珎服悉以佐行曰新婦無所
事此也柰何死之櫝中汝冝得縁以盬鹽起貲至傾
邑然好行禮而孺人好儉俱如初孺人不能多生子
有一子即利徃然汝冝亦不縁以廣置媵利徃六七
嵗時頗孱孺人驅使之就外傅暮則置之膝使覆所
受書少不誦則推下之目攝焉或曰兒孱柰何恐之
孺人謝曰非不知兒孤注也驕之則敗轅犢耳及利
徃當冠汝冝則集郷之善爲儀者爲之三加而訓之
識者見而歎曰三代不難也或曰惡用是盤擗非急
事爲汝冝亦不顧汝冝雖鰥游然不留一俠邪跡有
置高會而進樂妓以娯汝冝者正色而遣之生能飲
酒數斗不辭然未嘗有酒食過有謂金孺人攝之嚴
者金殁而汝冝卒不娶盖天性然也父母先後以令
終居服舎戚易必以禮待異母弟如同生怡怡無間
言盖皆有足多者汝冝諱尚義别號西源卒之年僅
四十九孺人尤少年年十█利徃娶亦金姓讀書有
竒節嵗饑大岀榖以賑饑者而歸功於汝冝之積而
廵撫佘中丞追給冠帶旌其門
銘曰夫冨而好行其德曰禮以坊溢婦冨而益恭其
職曰儉不變塞交相成也交相式也維德之慶以莫
不昌有胤也良胡以弗亡我銘其蔵
趙室袁孺人墓誌銘
趙孺人者袁女也袁若補之永之兄弟與永之子魯
望世世有文而孺人之祖父某某叅其間不忝十八
而歸太學生龍伯龍伯之父某 上暨王父伯京大
夫亦世世有文孺人通孝經内則諸書稱其家聲歸
龍伯十四年而卒年僅三十一而已龍伯爲之大慟
幾毁既除喪邑邑不忍釋曰婦既夭柰何復使冺冺
也手次其事行累千六百言而授予曰爲小子誌且
銘之予之先人大司馬寔同大夫鄉舉而予從甥女
又適大夫於龍伯有世契不能辭孺人之歸龍伯也
事其舅姑謹而與夫子處甚睦而不爲狎始猶少之
意呉俗靡而女子多沾沾自好不易勞也乃始之所
身先其下紡織者孺人即從婢子翼之晨而先夕而
後姑憐之曰若羸且休矣孺人曰婦甚慕大人勤安
忍獨逸槖装有袨服即鐍之日所御白越輕褣而已
顧龍伯不能絶鮮華之好間一責孺人餙孺人指謂
若大人何服若胡不師其儉而責我飾也然至龍伯
出受書與其友會肄秇文酒炙果酡之類未嘗不加
精腆也客即卒然過之未嘗以耻告也龍伯三就試
而三北其試也亡所虞治装其歸也亡所虞忤色間
一怒於市而室覩孺人輙解即弗解以語孺人孺人
婉辭導之毋弗解也盖終其身無幾微迕客或戯龍
伯當畏婦耶曰不彼畏也然則畏若耶曰不吾畏也
此所謂敬而若所謂畏也惟姑亦甚愛之顧亦戯龍
伯而婦乃能若是吾弗如也雖然諺有之好物不堅
吾爲而惧龍伯以語孺人孺人曰試與子徉怒厭之
何似龍伯曰毋害不聞冀缺梁鴻之有鰥寡也孺人
爲龍伯産四子一女其長子甫勝外傅即課之甚嚴
閨□之間斬斬如矣然素弱而以多産故益損削既
病癰甫潰而龍伯業游太學孺人弗止也已而龍伯
謁告歸孺人迎謂曰吾再得夢不祥吾病之起夢日
月並懸而月熒熒堕地滅今者又夢素車白馬導我
而行市中吾其殆乎試有日矣孺人強之出曰柰何
以吾夢而易子真子有父母能受婦命龍伯試而又
不利也則病且亟睇視龍伯謂婦不能益子家乃以
殮塟相累上有二尊人不能終奉事下有四子一女
不及見婚嫁母之在袁者老不能致薪粲以此抱恨
者四耳脩短命也呼四子一女前所以朂勵甚切復
顧龍伯幸念我爲此子女擇良儷撫之龍伯哭而誓
曰所負子而繼者有如日孺人揺首曰毋爾有父母
在遂瞑時萬曆乙酉之九月十八日也龍伯名雲蒸
以文行稱子即弘基聘吕道基文孫福孫俱幼女字
太學生徐遵德塟地█在某所龍伯又爲别紀其言
行與客哀輓之辭曰泡影集
銘曰是趙之良而弗克長焉能使其夫之弗傷胡妖
夢之是慿而姑之謔乃徴嗚呼其泡影耶其非泡影
耶將以予辭而堅且永耶
大寜都指揮使司都事九霞顧君暨配盛孺人
合塟誌銘
余故與顧氏子冶善一日具苴杖而謁余弇中曰先
君子羅浮外史之大歸於鍚也二十年矣惟是仲叔
季氏俱不待年而夭今其存者獨伯氏庶而痼孤亦
善病諸遺産盡削以勤我太夫人今亦不禄且謀合
先君子之兆而窆焉惟是先君子之行誼卓犖可以
毋朽而誌若銘未有以稱也不揣忍死追臆其遺行
與太夫人之内則以請先生幸辱之言豈惟殁者不
冺存者亦不冺余讀其文曰羙矣徴矣吾何所復加
雖然而父亦品官也有 天子之命在法不當稱羅
浮外史而母之貴從夫者也法不當稱夫人爲更而
後志之志曰君諱起經字長濟更字玄緯别號九霞
山人晋時有恱者官晋陵家其屬邑之無鍚而子通
直散騎常侍愷之因之遂定爲無鍚人至明歴數傳
而爲贈太保公懋贈公有二子長爲故榮僖公可學
次鴻臚公可文榮僖公仕已貴過壯未有子而鴻臚
首舉君彌月而榮僖公以贈公命抱子之謂鴻臚曰
若壯不虞子吾可念也君生而秀頴贈公父子愛之
既就傅塾猶恣其游嬉不復問君一日忽自感奮曰
男兒足下千里柰何挾祖父愛自棄折節讀五經諸
子日誦千餘言不拘拘訓故而所結撰時出人意表
君既長白晳豐下羙鬚髯眉鬢如畵目閃閃岩下電
榮僖公益竒愛之後自有子子君弗捨也君始治書
攺治春秋已復治書繇邑諸生進補國子上舎爲祭
酒倫先生以訓所知賞凢七試於鄉皆不偶歸而益
湛滛於墳典以慱雅擅聲暇則放游山水間有終焉
之志時榮僖公自田間起供奉翰林已驟顕重至八
座人或謂君可乗而家也君唾斥之嘗郤千金之賂
不肯爲縣官居間乆之榮僖公以書趣君曰天靳汝
一第矣時不再來勉之君乃就都肄而大相嵩與榮
僖公善而才君要致之直廬岀應制諸目使屬草君
逡廵謝不能退而語人曰吾故不及佞也明年試吏
部選人尚書呉公鵬竒其文寘之第一語榮僖公欲
署以内右職君謂公柰何挾公卿子而骫選人例亟
請外得廣東塩課副提舉君之任旅謁上官□□若
雞群鶴咸目屬之然君自匿秘不欲名榮僖公子相
嵩壻袁生者非分躐叅議行省奴視其屬見君不爲
禮君揖竟拂衣出曰而借婦翁重耶我尚不爲而婦
翁客乃爲而奴遂不復徃島冦與山猺媾而冦潮勢
且及惠而惠之屬邑曰慱羅最首爲兵衝會闕令臺
檄君徃行令事君至冦益急而援兵至者徃徃傳近
郊而營頗肆剽虔物情尤洶洶君至首令縵稻禾徹
茭牧戒睥睨備藺石布渠荅身自行圍飭戒之有宵
而乗障者捕得立令伍伯將下箠殺榜衆咸惕息邑
以亡他君又料民伍而得其羸弱狀因悉汰去之而
補壯勇者仍爲籍籍之慱羅兵遂以精聞君於政多
先教而後罰嘗誨父之溺嬖而仇其子者咸感悔父
子如初尤鼓倡文事肄諸生躬自校閱所旌拔後皆
爲知名士值省試沿檄入棘御史才君悉以葺理巨
細委之君無所不精宻棘中故有妖遇者多死君禳
而辟之迄試俱無恙群謝君謂遺我安者顧君也君
又以材兼署舶務能悉滌其交通接濟之弊有琉球
國舶遇颶而漂者凢百餘曹君館而食之皆得所君
一切以亷平舉職亡忮惡而其僚長居巢人崔姓者
貪而苛好以小利破散牢盆法塩遂翔貴君數面折
之崔隂以蜚語中君上官察君亷弗入會崔以覲事
行而君代之乃益務爲寛便其始塩斛百錢既僅五
十錢時淮啇入重貲相嵩子下廣督府立譏以遏廣
塩之行江右者使淮塩擅之督府以問君君條對便
冝狀甚晳督府歎曰提舉議是無柰苦蹠盭何議竟
格是時藩伯呉公欲坐耗鎔金者一戍二徒以屬君
請悉從徒曰法如是足也抱案力爭不得憤然出曰
吾不能以三尺爲媚囮廣東西故有通志而佚弗俻
督府聘少詹事黄公佐捴其凢而檄君與知名士黎
惟敬歐楨伯軰副之君所任表傳獨得十九卷黄公
門戸髙峻喜標置鮮所許可而獨重君至則下榻談
說移日曰吾有顧伯子日聞所未聞時君以嶺表地
卑熱急急思歸上書幕府乞骸骨不許再上書請益
力乃假以使事歸省甫抵家而鴻臚公卒矣君不以
榮僖公故奪人子禮齊而三載尋以遷爲大寜都司
都事亦謝弗徃而竟用廣事中忌者罷矣亡何榮僖
公以假歸里亦病溲卒 天子聞之方爲賜祭營塟
君匍匐稱喪主而里中故讐豪以公之卒也治衆亟
來剽攻勢若大冦君以二孤弟孱不任墨衰而白之
臺臺爲捕豪甚急而里之顕者隂挾豪以擬君曰两
造勝負唯余口能賂我乎吾能使若勝君怒不應而
客多從中交關於是君之槖罄矣而後两解豪既解
輙復中君以他事君不懌跳之呉越諸山水君居恒
鮮他好益好書出必五車自随而范欽司馬姚咨逸
人秦柱太學故多藏書悉出所有以貽君校讐編識
不倦一切身外悉置之矣君故盛氣自好不易屈節
而内行甚純備其葬鴻臚公也忽火驟騰穿中君奔
赴呼救者不應門閉君手斷門牡嘔血數升藥之愈
數嵗扶母夫人喪歸以過勞毁咽不食者月餘血疾
復發感異夢復愈至是以哭榮僖公且爲公事而賡
中豪擿也意多憤憤一日驟感風滛右手不能舉然
猶蹣跚行飲噉歌嘯自若恒謂吾書滛不下玄晏而
病過之所不如者爲一命汙耳嵗餘偶有所感觸遂
不起萬曆之三年七月六日也距其生正德辛巳春
秋僅五十有五孺人盛姓太學上舎武臣女也婉嫕
有至性十五而歸君時姑馬夫人嚴難事顧獨稱新
婦賢孺人故寛然長者然深慮識大體君時少年頗
卞易爲恚孺人徐解之立釋榮僖公好治邸舎闢園
廬一切以委君君力任之孺人所賛决非淺然不私
公槖一錢鴻臚公有二子皆出後而爲公遠宦及其
終也他子姓乗而席捲之夫人語君曰君不急而翁
乃急翁之槖人將議君且此曹子摶而烏散矣胡足
追也君曰善遂弗問當君之多内嬖而孺人弗妬也
時徴聲選色而薦之有佳客必出以讌至卜夜質明
而絲管不絶酒炙亦以時進君於治古詩無所不工
尤工於王右丞詩手所校訂箋釋諸家皆莫及既授
梓而得良工孺人日饌一鵞及他珎食之曰吾夫子
所恃以不朽者此役也書成即宋梓不過也君亡而
孺人理家秉矣然頗以柔道行之後諸子俱柝箸散
處奴意狎孺人伺其出穴垣而盗其槖幾五六百金
孺人不忍窮詰曰寜負我毋我負人他妾因是以益
狎孺人復乗其出公掩之至噐什都盡研研然見孺
人之色微動曰若窘我何甚也妾顧厲聲曰柰何持
我粟金髻去孺人檢而還之曰吾不纎毫歉若也待
之如初衆以是歸良孺人然益困既老尤治女紅不
廢晨夕禮佛誦經以其間覧稗官小史爲樂晩恒依
其少子所謂冶者夫婦能節腹以供孺人食孺人甘
之老而猶健匕箸一夕忽得疾頃之卒孺人之夀加
於君十九年矣有丈夫子六某某所著述行世者曰
夏小正補解大學衍義補要廣東通志表傳小十三
經王右丞詩集類箋王司馬宫詞補注曰省餘錄會
真集記詩文七十一卷未成者尚書左紀史公紀傳
評两漢字通山海族辨句呉佚典羅浮續考辨囿陽
秋編注述異記列仙傳注赤水玄珠讔録俳談相字
編省題集廣喭舞譜元白菁英孟襄陽詩注李丞相
固實韋詩獵精肉言雋永詞鋒武庫八陣圖考莊億
尚一百三十三卷至其亡軼者曰易囈語詩解頥竈
觚餘談素臣翼三傳鳬乙集續汲都師春檀弓别疏
書倉撮殘水經紀乗屈宗談躗言仙葩集仙火編鬽
史世說劉疏録缺通語淹城集廣小名録璚花圖經
罥索坊譜歴朝埴品江左名畵記唐絶故粹白狐演
連珠集大曆才子詩選唐四大家集缺尚齒録南華
原詁文露沉詞塲鼃律五管諛聞丘里鳩異記汝刻
注釋千里面目麒麟函又一百八十三卷嗚呼以君
其才使得志於格大之可以黼黻朝著次之可以經
營四方即不然而備太史蘭臺一職其於左氏遷固
之業必有能紹明其統者小試而輙摧之又奪之年
天之不欲盡人才如是然君有不因格而能自成其
不朽者又何如其壯也孺人爲婦而才顕爲母而才
屈亦天爲之耶德則不爽冶之文筆矯矯猶賢已爲
銘之曰
有才如此若或啟之又若妬之弗究其施有婦而賢
嫓德則冝豐始悴終又疇所爲五丈夫子疇克稱箕
惟冶也文厥數又竒雖則數竒大昌其辭鍚山之墟
圡黝而滋將以我詩永永毋隳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七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志銘
守愚時君暨配沈孺人合葬志銘
今之人勇於稱士大夫之爲德而怯於論著廛井農
賈之致乃至閫闥之崇痺所軒輊尤有甚者而余獨
不然以爲士大夫之德無過忠信廉潔弟讓好施予
此毋論其耳目漸摩之所便習與爲力之易要之其
馴此而天下之名與位逐之而廛井農賈之致以至
閫闥之痺日夜所聚謀者不過什一之息以寛其卒
歳而已如是而利如是而不利此其顯然甚眀今欲
使之舎而就所謂德者寧易易也鄙人有言何知仁
義已嚮其利爲有德吾讀時君夫婦狀而歎之時世
爲嘉定之婁塘里人其王大父道勝王父鈇並隱約
匿身農賈間然不廢爲長者至父處士本而漸有聞
事詳宗伯徐公所撰志中君少以材敏見奇於父嘗
從師受經術矣父奪之使從賈君故饒智畧能操時
奇贏然重信誼不寢然諾以故諸小賈輻輳歸之業
用是漸裕屬有倭警不能無中挫而君之弟惠父謂
其壯可任也中分其貲使自賈曰吾欲各觀其能公
辭弗得乃共貸富家母錢出謀息弟賈未幾則不能
無耗亡君輙隂爲補之不使父知也一歳中什九在
外足跡徧閩越齊楚梁宋之地得土物稍瑰異者輙
市貽父母君適以歳杪歸而里中索租庸調者坌集
父忽忽計亡出君發橐裝斯須而辦曰毋縈老人抱
也父爲之一破顏君爲人仁慈然性豪爽不設城府
所過邸中縱暢飲髙會鳴瑟粘履歌呼食酒甚快也
有以緩急請無弗應者嘗呼鉅舟裝雜粮干石淮泗
間風浪大作君從一奴策騎攺陸至其地而舟子遂
恣游伎家飲博且罄迫則請以其舟償君愀然曰吾
猶不至罄汝盡此舟矣付之陽侯等耳遂縱使去最
後賈彭城屬歳侵君悉以其貲分丐之而博一篋劵
歸明年復徃大水漂廬舎人畜殆盡亡所跡劵主自
是困不復能出賈矣而與媍沈孺人專力誨其子偕
行沈孺人者里耆碩宗和女也性端靜少通曲禮及
稗官家言十八歸君君以賈不獲寧其室而所奉處
士及姑王孺人王孺人復有姑曰陳孺人處士少失
父贅於里人王順█之婦曰蔡會處士脱身歸事陳
孺人而順死蔡亦來依止然性奇嚴多所譙訶王孺
人之事二母以孝聞實孺人主其詳朝夕恭謹無害
葢陳至九十餘蔡亦老壽而處士與王孺人亦皆望
八以寛樂終君之不失孝子孫稱孺人力也偕行性
頴敏甚其所受經術雖得之外傳及自刅解然出而
聞於君入而聞於孺人者皆古格言也弱冠領鄉薦
不色喜三上公車不利不色咈有司應詔以冠服進
君君不時御也及其成進士歸而以輕麗衣奏孺人
孺人亦却之曰非命服也遲之葢入而聞於孺人出
而聞於君者又皆古循吏規也於是君漸重有氣力
矣然益務爲恭謹里中無貴賤皆下之不妄蓄僮奴
以俗覩刁氏之利而不顜其害小與人作過輙箠楚
之而過自摧謝以不能教誨鄉人詧君猶故時君也
間召微時賈杯酒謔浪與談白圭計然之筴甚晳曰
我能爲之而能不爲耳作廉賈毋作貪賈貪賈多敗
孺人生旣居澹薄晩節奉佛尤謹毎強之肉輙嘔以
故漸削弱偕行之得確山令也戀戀不欲赴孺人正
色而遣之曰若豈尚吾有耶不以時報縣官何爲偕
行乃獨身之令甫四月而孺人促君急以室徃毋使
有内顧君至令邸可十日而孺人疾作逝矣一女之
歸浦士及者治孺人含歛而偕行奔走歸悲痛幾滅
性君内悔之忽忽不自得遂屬疾彌歳且不起謂偕
行曰吾之死數矣少時欲雪而祖耻賡爲黠傭所中
幾庾死行賈淮卒中倭腰數百金以逃傷幾死遇大
風浪幾魚腹死然卒不死而今死牖下耶復何憾然
君病亦遂稍稍起矣偕行之復就選人得長興令長
興去家一水耳謀奉君徃君甚適乃取異道逰虞山
會若下至官邸甫三日而疾作又三日而谻遂卒偕
行大悲詫謂君與孺人之爲德累積纎細以有不孝
其報亦無爽矣然確山之禄養君僅十日長興之禄
僅三日而皆不竟至孺人遂不獲以一日染指而又
奪之不獲躬含歛不肖慚負天地何以解於是前後
手草事行謁唐處士時升狀之以屬余使志銘其葬
余不佞何以重君夫婦而慰偕行雖然以余所好論
着廛井農賈之致與閫闥之痺寧無一二爲德如君
夫婦者而多不能食報今驟而有偕行取進士顯融
於朝不佞又誌而銘之何論鼎釜哉君諱恩字文瑞
别號守愚壽六十有一孺人壽五十有七子一卽偕
行娶唐繼朱女一卽適浦士及者也
銘曰下士日畫中士歳畫誰能及世而君夫婦僇力
爲德以收燕翼厥報食亦不盡食將 天子之寵
靈是植石弗泐余銘無極
封承德郎南京兵部車駕清吏司主事蓉泉史
公墓誌銘
史之先爲吾蘇之長洲人自興二公凡三傳而有榮
者以俠聞嘗逰江隂之顧山而樂之徙家焉又二傳
而爲祥公之父也復徙邑之長涇定爲長涇人祥操
行斤斤長者娶於鄒舉伯子錙再舉乃爲公諱
字汝器别號曰蓉泉公生而儁美父撫愛之稍長就
外傅日誦數百言屬對衝口多奇語其又長則自力
爲公車業念里中兒無與共學者因負笈逺外從師
累年且就而父病死矣倉皇從伯子治喪葬其於業
易戚奪之乃歎曰吾且從吾好耳安能囁嚅博士家
言於是好古文辭尤好爲詩而會有倭亂獨身跳灌
莽間猶囊詩卷自隨前是伯子擬析箸公曰它析箸
者俗以富厚耳今吾家空無有僅有二兄弟而析之
何忍伯子意乃已公益強自力佐治生然豁落有大
度不事纎嗇而伯子稍巧以時息其嬴時督公俾奔
走廛市中與傭販伍顧公魁然長者舉止倜儻識者
見而異之公時時手一編吟諷不輟曰柰何以所役
妨所好哉而家稍稍饒然公不别立帑一日伯子持
籌喜曰賴而力苟完矣公遽曰伯兄而僅陶朱已耶
財者所貴行德也伯子攺容謝曰非吾及也公時有
二子而長者郎中君屬文有器業公日命師誨之曰
汝父負若祖汝當不負若父而是時有妄意伯子室
中藏者使大盗株引之而掠其室公迫則訴於邑諸
猾恨之移獄孽公郎中君時猶未冠也挺身出白之
不得則抱公而號公振衣曰毋謂訟無天當不令我
獨死此曹子獨生及對令辨而衷令釋伯子及公而
置諸猾凡八九人皆不罪公歸而行伯子室懸罄矣
憤怒髮上指走留臺具其事下郡是八九人者愳請
賂伯子以免將許之公誶曰人方魚肉我卽不報亦
可而乃以賂解乎八九人者戍其首鬼薪其位而公
始退安寢也已而母鄒卒公獨任其易毁加於父見
背時亡何伯子亦卒以獄故多所稱貸遺產僅百畞
諸携劵來責者坌集公歎曰兄弟四十年甘苦日共
之而今乃使獨窘也次第爲理劵直且治其喪撫其
孤澹其家衆而後及私於是公之室亦懸罄矣然意
氣殊矻矻不肯下人有豪不獲逞困以賦長役至益
挫產不顧而時時割衣食以資兄之子爲之授室且
讓居焉公乃大困而至年五十郎中君率子姓前奉
觴公顧四壁立靡長物也舉爵而吟有鵞湖舊識如
█問尚有屠龍志未灰語人或謂公尚能屠龍乎哉
公不荅目郎中君而哂已而郎中君果成鄉薦復捷
南宫當鄉薦時公役猶未滿也有謂公不當復執役
者郎中君從傍請曰必我解當有代者公█然起曰
此吾志也遂竟役郎中君得南駕部迎公與喬安人
養公意不欲徃曰兒新宦貧不欲重爲乃公費強之
乃徐徐徃會有 皇儲誕恩公得封駕部郎始顧喬
安人而喜曰去吾長役之歳僅三攺耳不自意覩兒
子成進士又覩爲京朝官且又及我兩人之身而被
章服也郎中君爲具籃舁載酒以窮諸名勝天界雨
花靈谷燕磯牛首攝山名刹無所不眺覽則益大喜
而是時太常許先生榖八十矣文彩風流冠都下見
公詩折而請交公歸里未幾買舟汎西湖徘徊於兩
高三竺間登天台問石梁還禮齊雲擥黃山白嶽之
槩毎歎曰王逸少云卒當以樂死不虛矣竟以微痾
漸積幾瘵郎中君憂之叅問相繼且謀請急歸省公
力止之曰誰謂乃公憊者汝未奏績而官我乃遽以
私請何也久之公竟不起春秋六十耳娶卽喬安人
能以恭勤相公起家二子長卽邦載娶楊封安人次
邦紀娶方女一適王至德孫男六人女二人公雖不
拘瑣小行然於孝友獨至其所敦恤非獨伯氏及其
後而已也有二姊歸王與張者夭皆爲之收其孤才
者任之弱者食之其後欲分授二子產而郎中君以
厚推其仲公曰毋庸也以十之二分吾之伯子子及
而女兄弟所謂伯子子者二人皆三敗而三樹之矣
夫公以孤童起與伯氏僇力錐刀之微僅至埒中人
業晩得郎中君際會日月以饒樂顯融終世人所能
得者億萬人而一耳乃郎中君猶以禄養不能久含
殮不及躬號痛毁迫若無所比數於人者手草事行
數千言欲得不佞之志銘而爲公身後謀不佞非其
人也雖然孝子仁人無已之意可憫矣郎中君又稱
公喜飲飲不甚醉喜鼓琴琴取成聲不甚調喜奕奕
不甚闘子喜客客至具盤簌而已不甚責豐喜脫人
厄不喜報喜與客談不喜俗尤不喜進隂計吾未識
公無由徴之竊美郎中君之善名狀也取以爲志若
銘曰
人所推長約畧得之其於世福亦或取奇見以爲還
之造物而不知其爲子孫遺公所卽安其以斯耶
王處士有年暨配蒯令人合葬志銘
余故與王子百谷善爲之追銘其先君軒之葬則知
百谷有兄有年爲郡里中長者而及是百榖復以兄
之狀來其辭酸楚甚葢卒而就窀穸矣余知百榖之
先君則以百谷狀其知有年則不盡由百谷葢得之
里中能言有年者有年之諱稚豐其字曰有年故常
之江隂人也烏姓有金安公者從中貴人鄭和使西
海歸而溺失符遂跳之吾郡其子真贅王而冐之已
復歸於常之梁溪又四傳而爲君軒娶於蒯而舉有
年有年生而愿慤多心計故能誦博士家言時父迫
治生奇而奪之俾主筦鑰握算計出入娶婦而得良
曰馮令人有年性孝謹令人性亦孝謹又皆敏而才
其治家内外又皆能出其長以相補益家益以饒裕
父大快樂之甫五十卽舉槖授有年弗問也謂日毋
闕廼翁媪醲脆而已東方用師急諸將卒過梁溪者
恣爲厲有司以軍興法符攝吏民供餉傍午富人盡
室竄去有年謀之父獨不去曰即不幸盡家以飽官
軍固當奈何委而飽賊也旦夕持□醪遺其長勞苦
設湯沐咸大喜過望戒其下毋侵王君毫髪而有年
帑已隂挫矣有年不妄言笑馮令人亦不妄言笑然
端麗而澤以故外相莊内相愛也有年垂三十未有
子馮令人憂之徉爲之母家者而餙一少姝使守舎
欲以爲有年計有年拱手曰何自蠱我趣徃侍主母
仍令嫁之二尊人晩而皆善病有年與馮令人不脫
衣而侍左右令人手治糜炊火竈孔灰坌於面女奴
從傍請代令人歎曰大家老矣即不諱而砍手治甌
糜進之得乎然令人更以過勞神形先病卒僅年三
十一有年痛甚不欲娶父恚曰是不欲使我見孫也
葢踰年而後娶於丁丁尚少母蒯恒泣曰誰奪我兒
婦令兒獨勞也鬱鬱成疾凡三月餘有年之問醫禱
薦湯藥無間晝夜蚊蜹蟣虱狎食之衵服半赤然蒯
竟不起有年號擗委頓却食父復恚而強之食乃食
然猶三載寢於苫不入内父以帑之挫也與嫜媍之
繼倍也忽忽謀復徙吾郡有年則奉之郡權子母而
息其嬴所積著過當逾故時父乃一啓顔時百谷齒
已長治公車業又工爲古文辭北逰太學袁相公客
之聲稱籍甚父心不善也曰此非吾所知吾知有家
而已於是有年得盡操家秉人或誚父不作新豐老
人慚於較仲季獲耶父亦不顧而當其疾亟以至大
故百谷方入肄事史館一切醫藥含歛之類有年得
以極其誠信百谷歸有年與之謀擇壌獲吉於越來
溪而治之曰梅灣阡以遺命奉母蒯之柩自梁溪徙
而合焉人乃謂有年父不能見當然能見未然有年
之所續丁又不宜子乃始置媵張得一子自是遂屏
處書室布衾葦枕蕭然若比丘道人也有年生平無
聲色狗馬之好出徒步凭一蒼頭而已然亦簡出鮮
所知交交必以忠信不爲枝辭媚色口不易言利然
出入錙銖不爽乃至從兄璵老而貧劉氏何氏姊老
而寡歳衣食之無倦色又室其從子伯才仲才它宗
戚閭左恃而不虞窶者固比比也人以其不妄費目
之儉嗟乎儉矣然終不能縁而廢其長者百谷以文
名一時當亦多忌之然終不能縁而廢其名孰謂吳
俗澆固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哉有年既寡欲忍
詬薄滋味充然壯容覩者無不以爲百歳人也一日
顧其子吾自能知我恐不能過王父王父葢壽六十
九云丁亥之歳有年六十九矣九月哭何氏姊過哀
還送喪舟幾覆大恐已而登吳山楞伽汎石湖而歸
意樂之夕忽痰壅於喉比暁而逝識者以爲知命子
一承謨即媵張出者也太學生娶金氏女二人馮出
也適舉人黃學思陳心和孫二百谷之悼有年也甚
故多詳余不能悉志志其大者銘曰
王之先烏姓也烏氏倮以貲起至比列侯奉朝請君
豈其苖裔耶何其於治生炳也君誠賢顧其貴不易
服而名不出閭井雖然不聞倮之爲忠信長者君固
當勝之也耶馮美而姝以才侍君德亦與俱先君而
終法得附書
李母匡孺人墓誌銘
母匡姓京山人也其上世蕭有壻於匡者而子冐之
父曰鎔娶魯感異夢而生母母少端靜不作兒女態
稍長善女紅織紝組紃之事兼治漿炙菹醯以能佐
家秉父母憐愛之而同邑故布政使李公淑爲鄉進
士時有婦曰王夫人善病不宜子其父封公憂之聞
母賢因委禽焉父念不置曰女故才然不習爲婦而
又乃小婦如何及母歸李而良可知也姑奇嚴難事
有所不可目左右攝侍者皆氣奪而舅豁達大度有
所施舎不復問囷庾母以勤力恬苦奉之姑喜曰婦
得佳佐也母之事王夫人毋敢以耦見事必咨之曰
有女君在身椎布偕女傭雜作先其難者王恭人亦
喜曰吾得佳佐也使我毋虞於舅姑而會布政公游
南太學久之王夫人姙而竟以不宜子夭母哀之如
喪所天也爲之治喪内周於體外周於賓無有憾也
布政公歸而歎曰不啻我在於是姑益憐愛母益得
展其用於家出入小大曲盡時布政公以經眀行脩
弟子挾贄請益者戸屨恒滿它客亦大進母所以共
奉亡闕布政公忘王夫人亡也而母以間請於姑曰
妾婦所職者細耳有宗祧之饋在布政公因以有陳
夫人布政公成進士爲尚書工部郎則母已舉大叅
君重於李矣而大叅君生而眇弱不易抱布政公乃
復置貳梁共撫之母齒長於梁且先進不小挾而加
尉籍焉交臂折節以事陳夫人母異其事王夫人也
布政公之僉臬於浙獨留母侍其姑姑所鍾念者王
夫人之息女母上以奉其姑而下以字靡所不竭心
力會女殤姑哭而毁母所以尉解之者百方而布政
公忤柄臣意需次於里得孝事其父母則母之助居
多柄臣敗布政公迫於二尊人強出而姑竟以哭王
夫人之息女病矣母手薦粥藥櫛髪去垢姑病嗽茹
淡則爲戒鹽酪病不安榖則爲損飯久之竟不起自
姑之殁於母手而如忘布政公即母之哀之視哀王
夫人有加矣大叅君弱冠成進士入讀中秘書再遷
史官顯重天下布政公恒以母徃曰兒幼不習公家
事微若吾安能寢帖席也及叅議關西進視其學政
復令母徃曰兒多出按部微若何以壯門牡杜闗節
也母旣舉大叅君已復舉今鄉進士維極維柱矣梁
亦舉今進士維標太學生維楫矣母與梁皆益重然
其奉陳夫人益謹毋論布政公獨其御諸子及婦嚴
至不廢檟楚曰美疢之毒不如惡石之生也吾從其
生者以是大叅君工於官而諸子皆次第用文學有
一時名最後方伯公偃蹇嶺南命歸侍封公備志物
之奉大要亦母助也封公八十餘以寛樂終其葬也
客執紼而從者數百千人會大雨雪母即墓所治酒
食饗客客無弗沾飫者手指皸瘃弗顧矣布政公廬
於封公墓暴得疾至卒而母以城居不及訣與梁馳
視含歛絶而蘇者至再三迄葬哭不絶聲獨以諸子
長任喪不至谻而隱痛深惻所欲從地下者非復三
喪時矣以故素強匕箸裁損過半血暴注賴藥力以
起而胸若結轖者前是大叅君以服除戀戀不欲從
選人而母意亦如之旣疾革諸子泣問曰得無有怖
乎勵聲曰否已復問曰無有所欲言乎曰否遂恬然
而瞑得壽六十五故與布政公同也母之與梁相親
暱若同氣梁嘗病頭風岑岑作楚狀母時爲抑搔之
手褁冐絮食讓而受惡席讓而坐下其翁媪偕八十
迎之來旦夕上媪食如家人禮而召翁之故人子俾
佐酒必使酣暢梁感母爲之一加飡惟翁媪亦喜而
語梁吾今益一女汝益汝姊母之父蚤殁則養其兄
兄殁亡子擇女而嫁之俾大叅君爲别室以祀其父
母及兄曰吾不忍若敖氏之餒也其莊王夫人即王
夫人之族無不莊其長者繼莊陳夫人則夫人之族
無不莊其長者其非長者推而卹之甚周也母不產
女獨梁產一女而歸魏者母愛之踰於諸子第曰吾
於諸子有所不能慈於女有所不能不慈非二之也
性好施晩而大叅君兄弟稍裕得竟其施諸宗戚閭
左亡不沾潤者故母殁而子於梁者執子服女於梁
者執女服其毁亡間也宗戚閭左亡貴賤其惜亡間
也大叅君凡再以覃慶當封而格於例不得請痛母
甚泣血次行事幾萬言以屬世貞曰不孝之幸於公
素矣唯是先君子賴而不朽今者母不足辱公竊恃
不孝之幸以不朽世貞乃稍節而誌之且爲之銘曰
主婦之殂主君在都有襁呱呱誰相其凶代子與夫
主君在宦後婦偕止太姑之死誰相其凶代婦與子
不副不坼於嗣寔宜主君宜之有雛三焉九苞厥儀
爲子也者母爲它子也者母夔夔我舅翼翼主君恂
恂主婦無成有終地道則然母職其艱嗟此賢媛胡
不百年
布衣李時養墓碣銘
李子者釜其諱時養其字野泉其别號也李子故隷
籍錦衣生而敏頴有異姿於象戱愽塞諸技無所不
工習而奕爲最超絶當是時天下之名奕南則鮑
北則顔倫而識者差爲顔左袒李子始猶出其下逺
已而漸與之敵至爭先顔虞其不勝也爲罷奕李子
旣以奕名燕中貴人爭延致之而諸常侍尤數李子
坐而奕且飲食也錦衣之校長入白事立庭下顧見
而愧之出則呼李子奕使立庭下李子亦愧之遂翩
然下金陵已走吾吳及錢塘諸郡縣所抵無不賓重
李子者其寓太倉尤久李子有婦留燕中以病死二
子一胥事曹郎一入神樂觀爲道士於是吾兄弟爲
之授室後舉二子一女矣今年九月薄游嘉興主於
李茂才所忽感瘡於腦趣歸僅七日而卒吾兄弟約
李子所厚善者某某葬之北郭毛氏之墓傍李子壯
而善噉用可兼三人年雖六十一不異少壯也爲人
貭直無它膓事不避難聞義勇爲而性尤慎黙得人
之過不以挂口其所主雖累歳月於其家事如不渉
也人亦不以嫌避李子以故於其卒咸怪其疾之異
而惜其不可再銘曰
前李子奕而敵者鮑與顔後李子奕而敵者程岑與
方國手六人耳獨顔與李子僅六十鮑佹及之今其
存者方而已所謂程岑者三十餘夭死矣將無心神
之過役而天真之劖毁耶抑若用兵之發殺機造物
者之所不喜耶重田生於燕都死於吳而葬於吳葬
者誰爾之友有雛者二疇爲守我銘爾藏不爾朽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七 終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八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誌銘
南京守備掌中軍都督府事魏國公徐少軒公
墓誌銘
高皇帝滌宇宙之羶穢而日月之其功掩千帝王而
故太傅魏國公中山武寧王爲佐命元臣能以盛德
終保其功名而完其身有三子其顯者嗣公輝祖殉
節以眀志而次子定公增壽沈幾以啓祚葢對秉戎
政於兩都爲東第諸侯冠者二百餘年而不替噫嘻
盛矣識者謂武寧王之烈非酇絳平陽諸徹侯比也
而兩嗣公之後所以滋大樹惇毋隤其家聲者亦豈
諸子矦所可同日語哉余今者復於魏國少軒公見
之公武寧王之七世孫而太保公鵬舉之冢子也諱
邦瑞字廷祥其自稱少軒則以太保公號篤軒故公
生而醇茂隆凖盎背肌體瑩晳踈眉目悅書惇禮太
保公享國踰五十年其御閫嚴諸兒過庭廪廪如也
而公尤沈黙削鋒距至於應對趨走則膚敏便捷太
保公有所幸意幾移公處其間泊如也久之始齒太
學冑子公進退揖讓與矩度合而貌又嫻雅諸生目
相攝此大將種也而胡以若冕而佩玉狀又胡以不
挾貴也太保公薨公業四十餘慟而毁治喪葬皆以
禮入 朝嗣先爵屬 國家有鼎革之事公以元臣
率百官祗迎今 上御 大寳有紅綺錦繡之錫時
人奓其遇宿衞甫一載上疏請歸養其母童太夫人
太夫人者公生母也嘗夢月入懷而公生公旣已得
請則攺治官舎盛供張女奴操絃管以共奉太夫人
所以娛悅之者萬方眀年特命主 孝陵祀祀 孝
陵非肺腑戚臣不得與而 仁孝文皇后武寧王女
也故婁以屬公父祖至是復屬公尋僉書南京中軍
都督府事公貴甚法不當復佐府而意安之每當祀
則先期薰浴更衣坐齋室却御女罷酒四鼓抵 陵
所矦門啓而入稽首肅拜秩如也葢三載而領其府
事奉 敕守備留京兵民大小以魏公爲家宇自太
保公卒而忽忽若靡所依公拜命之日爭加額相賀
公亦自砥礪欲有所爲居二載而病脾且嗽矣且疏
懇謝得 俞旨而主祀如故久之病良已公於第西
因故圃益以奇石異花日尚羊其間飲醇擊鮮甚適
也 天子微知公徤飯狀即家復起守備領中都
督府事公遜辭有 旨留都守備重任宜用心供職
再辭再有 旨留都重任卿宜遵近 旨用心供職
公猶未露起色三辭三有 旨留都守備重任卿以
世爵首臣新荷簡命宜盡心供職公始奮曰邦瑞一
介武夫耳 上徒以先世故寵靈之我何敢避衰而
偃蹇 國恩遂強起視事比歳數困水旱而丁亥水
益爲厲以至戊子遂大侵米斛將萬錢民亡所得食
相率假神語爲妖以賈衆亂公與大司馬隂公謀請
預給六軍兩月糧以時糴糶價爲减而推得首妖者
囊之三木衆心稍稍定時殣莩道相藉而鳳臺安德
兩卿暴尸原野間乘暑蒸鬱爲癘公割其私帑市隙
地瘞之復覈故漏澤園之侵於豪者還之官俾續其
瘞自是野無遺胔矣公念太保公留守之日長數更
夷險卒以無它及身之日未幾而罹此侵萬一有卒
然變其身之不恤如世聲何邑邑不樂家宴聲伎十
省八九自是故疾復發而會七月朔強自力 陵祀
事竣疾益甚公素習方書好服餌而至是盡屏弗御
旣革召三子訓之曰不榖所以有今日者 高皇帝
之賜而先中山王之遺也葢旦夕競競焉今而後可
以見先王地下矣若曹勉之強爲善而已又曰即葬
我必大司冦陸公爲狀而少司馬王公志銘之陸公
久能悉我遂薨時戊子之九月朔也距其生戊子之
四月得年六十一啓元配魏國夫人沐氏之竁合焉
夫人黔國公沐紹勛女也先卒有丈夫子五長維志
錦衣勲衞當襲娶故彰武伯楊炳女次維新娶戚里
張守矩女早卒次維叙亦早卒次維學娶錦衣指揮
使高鳳女次維眀娶清浪叅將梁高女女一適武定
侯郭大誠孫男三弘基聘臨淮侯李言恭女弘謨俱
維志出弘業聘新建伯王承勲女維學出孫女二尚
幼嗟乎公享國雖僅十八年然已逾下壽再領股肱
寄無公私纎髪譴卒保元吉以終雖武寧王之澤大
且永而公敬承之其道可冺冺哉詩云抑抑威儀維
德之隅公三子有焉其保家之主也麟之趾振振公
子則諸孫當之矣竊復有聞嗣公輝祖殉節六世而
未敢白今 天子始下 詔褒顯之特祠金陵爲
建文忠臣冠而實當公有國時以此下見九京不亦
大快哉公爲人寡言笑而内和不與物忤即下寮寒
畯必與講敵禮服御無所芬華歳入常禄及賜田租
取家祀及共給而已不復較贏積性不喜談人過有
犯者寛然容之然至檢飭其下則精眀族衆數千指
不聞有魚肉于民若灌氏者家衆數千指不覩鮮衣
怒馬若刁氏者余嘗過大功坊公之門若水也公薨
葢惋而稱無天者傾里矣維志等奉陸公狀来請誌
銘余辭不佞謂大司冦狀之我何敢加三子曰治命
也余衰老深於公及大司馬隂公然兩月之間而哭
隂公與公又皆爲之誌銘噫余又安能久處此也葬
在武寧王賜墓之隂 天子爲之下大宗伯發少
府金錢治兆域賜祭十六壇一如太保公
銘曰赫赫 聖祖闢滌萬方疇爲元勛唯武寧王嗣
公承之首植臣綱保世滋大至公益光左凖右繩如
圭如璋夙夜敬恭大祀是襄衮服煌煌八鸞鏘鏘虎
旅十萬從公于行頥指以麾疇敢跳梁粥汝瘞汝毋
憾于荒黃屋加崇東第從昌公族八百雍容祼將家
衆萬指如驥服箱螓首蛾睂吹笙鼓簧不染不離尚
羊頽唐樹玉于庭叢蘭在堂胡所弗懌正直平康坦
然天期乗雲以翔歸魂何所鐘山之傍少府金錢東
園黃腸侍我先君永扈 高皇天闕峩峩大江湯湯
史蘇占之奕世以長
中順大夫廣東提刑按察副使西華王公墓誌
銘
永嘉故多賢士大夫然無有如王氏若忠丞之爲惠
而給事之爲節故自足烺烺而王氏之賢而著者則
無如西華公父子兄弟西華公之父東崕公澈有帷
幄宻勿勲敡歴中外晩而好行其德扵鄉且備享人
間之樂以終公於成進士不爲晩爲郎縉雲叅名藩
不爲拙甫染指而去之超然物表暘谷公叔杲始從
容出應世以繼公之志於仕宦之日久其歸亦稍後
然皆能自操其出處之衡不爲世法所繩束而世之
望二公若太少二室之對峙攝其巍峩而猶冀其蒸
雲雨而二公者訖乎莫之應也今年三月公以壽考
終其子鄉進士光藴等卜以眀年葬於石壇山之原
而戒書幣以狀請曰唯先生素知吾父敢以誌銘請
暘谷公亦寓書曰唯先生之知吾兄以不榖故敢申
請暘谷公故嘗以大叅飭治吳中軍事余得朝夕焉
而用以悉公者也公諱叔果字育德其先世瑯琊與
余同始至晉而徙山隂唐有大理少卿從德者轉徙
黃巖及宋有惠者復徙永嘉遂定爲永嘉人凡十餘
傳而爲贈通政公鉦即公王父也有二子東崕公仕
至福建布政使司右叅議而仲子激至國子祭酒其
通政贈則以祭酒貴云東崕公娶潘恭人年四十餘
未舉子得異夢始舉即公公生而英異甫七歳工儷
語十三工屬文旣長恂恂如也美鬚眉季晳體若不
勝衣補博士弟子學使者合五郡諸弟子試之擢公
第一遂赫然有聲薦鄉書復高等眀年罷會試歸讀
書山中其學益邃時東崕公方樹先祠輯世譜飭宗
法公佐其成而詳爲之說世所傳王氏約者也尋與
暘谷公同游南太學時程文恭公文德爲祭酒而歐
陽文莊公德爲太常卿皆以講學名一時致公兄弟
爲都肄長而稱揚之公以益有聲凡十載始成進士
高等時所謂中丞者族父同榜同邸舎日從事時政
比詳之業以使事歸覲東崕公稱觴上壽里人豔之
亡何東崕公卒哀毁逾禮旣服除栖遲冢舎者又四
載而始謁選授兵部職方主事眀年與視西内工有
金幣之賜復以使事歸省墓而倭事起族父所謂給
事德者從義兵與角不勝死之族鳥獸竄公與暘谷
公謀曰不早爲儲胥將無族矣亟還朝上書願以家
槖爲城堡以捍賊而完其族報可時暘谷公猶在公
車不復詣請與公捐槖而躬畚鍤之役堡成賊有□
睨而已至今賴之尋遷其司員外郎聘同考會試所
得多名士而大司空王廷瞻少司冦張岳李江其最
著者遂迁郎中出閱視薊鎮兵時諸鎮旣有帥而昌
平復設一總帥臨之名位相頡頏不能有所控御而
煩費夥且不支公疏請從革所省以萬計有請脩戎
政志者例以史官充之大司馬楊襄毅公請以屬公
書成進之曰京營紀攺武選郎中武選最爲猥雜號
吏藪公至當注選與諸寮精覈而次第之吏不得有
所侮宿弊若洗滿六載旅謁分宜相相前揖之曰故
人子耶葢爲東崕公有故僚誼也公卒不私徃以是
僅遷湖廣布政司右叅議過里上疏乞骸骨不許公
所治荆西爲承天德安二郡承天上故邸也有先皇
之陵在而德安爲景恭王初封國兩地中貴戚畹爭
挾重魚肉赤子爲業公一切引之以禮不聽則裁之
以法竟公任相戒無敢犯者 詔脩興都志俾公具
草上太史公旣上而曰此獻皇帝紀也如志何屬同
年高長史岱以志體别創而資其楮筆繕寫之費書
成郡始有文獻矣地故有郢梁岐三絶王墳中貴之
守者歳私其媷脩費以千計公悉清裁之應山災公
授煑粥法以啖餓者又爲繕豐樂驛前後割私帑以
贍不煩縣官公念謁陵者麇至其夫餼皆責之鍾祥
歎曰鍾祥之民盡矣爲請於撫臣俾疏酌道里逺近
如兩京中都以爲謁陵節數多所减郵驛少息肩而
會分宜相敗吏部以公舊資重甫一載餘擢廣東按
察副使時廣數中倭刼刼兵計大帥吳司馬以公嬴
弱恐不任軍旅而重其文疏請以内地學政處之吏
部知其指覆公歸里聽用公喜曰司馬知我唯太宰
亦知我遂杜門不復出部移亟下監司守令勸駕傍
午公悉謝絶之家世奉東里公遺素饒而公雅不問
産聽子弟息之至傾郡公了不知也日食不能時二
簋實以蔬筍間一咀□魚乾脯衣僅布素或三澣破
則襚之姬妾粉黛一不以入目過亦如無曰生不暁
名儉寧論奢公府鄉里之讌不恒設設亦取成禮而
已性介慎不妄取予然至義施亦不廢如飭先祠置
外塾廣墓田以教養宗姓之類公有創而暘谷公成
之暘谷公有創公頷而屬其子光藴成之公居故所
城堡而暘谷公家於郡公之郡則郡歳徴蜡賓而已
暘谷公時時過從公相與談笑寢處無間十餘年來
友于之風藹如也公一切無所嗜顧獨嗜書無一日
不開卷於子史百家下及稗官黃衣之說靡所不浹
第其所專精者六經理性之學居恒謂儒者類以陸
子静先生言爲近禪不知其非禪也頗取朱元晦先
生晩年之說而合之其創故自程學士敏政然其所
評括加精深而又以王伯安先生心之良知是爲聖
欲學者惺惺不昧以通乎晝夜之道而知若朱陸之
稱性善求放心其作用雖少殊而出於孟氏者則一
性善故知良求放心故自惺惺不昧三君子之單提
直入本非有二端也當是時泰和胡觀察直大名申
考功旞黃安耿御史大夫定向皆論篤君子頗推公
以爲得實際云然公誨光藴必誠意盡倫砥行毋徒
區區口耳爲也暘谷公治别墅於陽湖窮極山水之
勝其偉麗爲江東冠而公亦於山半故讀書處頗增
飭庭宇剔洞壑開陂塘間從子姓游一觴一咏陶然
自適而已暘谷公不飲而邀客游必甲夜徴聲奏伎
客亦豔稱之兩人意各自得也東崖公開大耋至殁
而公猶作孺子慕伏臈享奠悲不自勝既謝朝事稱
不任然至聞一賢者用未嘗不津津見眉字也一賢
者退不賢者進蹙然有憂色矣故少嬴然以斷欲久
神轉王談論夙昔不示倦旣感脾疾猶強起具衣冠
及谻始就枕謂光藴兄弟曰夫人生而膠膠擾者夢
也吾夢且醒矣復何言問體中得勝否不答已而曰
願天生賢者自是戒内子毋得挾婦女入謁已呼粥
粥至猶能盡一甌已復就枕若寐熟者撼之逝矣公
生以正德丙子得年七十有三始公病時宗黨數百
人禱於宗祠及卒奔哭於殯里人哭於門皆盡哀娶
林安人以德偕老有丈夫子三長即光藴鄉貢進士
次光薦仕爲光禄寺署丞次光普國子生孫男八至
元至充邑庠生至齊至章至亮至褒至兗孫女五所
著有永嘉縣志 卷半山藏稿二十卷光藴之狀公
行累數千言余不能盡志志其大者
銘曰不點染于欲不琢雕其朴應世之跡若風而連
過即湛然歛其後天以還先天幾不盡秘乃有文言
談道者以爲混沌之□而談藝者以爲大年之權叩
之公公俱舍旃
朝列大夫貴州承宣布政使司左叅議雲嶽汪
公墓誌銘
萬曆丁亥故貴州布政使司左叅議汪公卒於家其
子銂以病在苫俾其子諸生淑訓將命而托吾同年
友故唐相國袁君履善紹介而來請曰先叅議之有
事於閩也先大司馬公實臨之舉而登諸剡葢先人
之林卧三十年間念大司馬如一日也而其論文則
亟稱歴下江東以爲畢生不可及葢所稱江東者公
也是先人用大司馬爲知己而以知己效公公能無
報之一言乎已出履善之狀曰是所藉以志墓中之
石者也履善亦汪公同年也刻深於辭當不妄據而
志之公諱垍字仲弘故越國公華之後也至宋而有
志高者遷休寧之旌城至元而有德璞者復遷其邑
之雙溪雙溪去白嶽三十里而近公嘗讀書其趾觀
雲而樂之因號雲嶽山人眀興郡守庭輝始起家甲
第而其季志寳生武貴武貴生百歳翁齊 天子
異之賜爵公乘有司立坊於其里百歳翁子曰昱起
眀經司訓饒州後封戸部主事封公有三子仲爲公
繼配戴安人出也始封公夢侍其父游木瓜山獲獸
若豸者而生公公少生而美秀瞳子炯然目四歳能
以智怵得盗食者人異之屬偶對立應十三善屬文
旣娶補博士弟子多以目疾不恒視書而冥坐黙解
間出獨行溪山間意豁如也居恒歎曰六經註我寧
我註六經封公聞而恠之以爲何所自與陳公甫之
語契又見公文奇進詰之曰若得無所襲耶公對曰
宇宙判而代相襲久矣欲無襲者其在泰始前乎封
公不能難已從之饒與饒之名士汪栢歐陽杲軰逰
歸試輙高等久之薦於應天又七載成進士餉邊歸
省時百歳翁猶徤無恙也綵而服者三世里黨榮之
還朝授戸部主事無何當督昌平諸軍餉時虜報傍
午諸邊兵悉集以數萬計餉且不給公至夜漏下矣
方且赴撫臣宴而召州三老問車牛可得若干乘曰
千五百喜曰吾計足矣草兩檄使募民車移餉以就
軍而邇者移軍以就餉旣發而後赴宴撫臣謂計安
出公對曰賴公之誨不乏興也葢以次悉給矣撫臣
大歎咤謂古所稱飛輓其以是耶時議以陵卒衞諸
陵者用他屯例請行粮公謂陵卒不徙屯也且歳餼
之謂何而又益之持之至上疏竟弗許公還以暁暢
爲大司農所悉屬脩會典而十三曹所隷悉以委公
纂送史局尋遷員外郎出爲福建按察僉事倭卒起
議置軍咸請駐於大州邑以便食公獨謂大州邑去
海逺使冦得登陸而後攻之是彼爲主我爲客也不
若移戍沿海要害便議遂定時冦且犯同安甚迫公
料見卒粗備而無當鋒者有死罪囚陳嘉任等七人
在獄黠勇可將也召賜洗沐與飲食諭以討賊贖死
咸感泣思奮郡守童君爭之謂必且走公曰吾保七
人不走卽縱七人死而爲千萬人生計非盩也於是
大出兵徼賊而七人爲軍鋒遂大破之斬首三十擒
七十二人事聞七人者咸貸死相率立祠祠公公以
嚴制嚚以眀禦劇一切治理流聞久之乃始有先大
司馬薦而御史沈君之薦語尤異尋擢今官公念封
公老而道阻逺不便養上疏乞休報聞公之官所操
舎約畧如閩時而閩人有起家當大柄者家居時以
公斤斤三尺弗善也至是中公考功法罷公公不知
所繇坐歸而奉親訓子削去一切尤怨凡十餘年而
戴安人卒又五年而封公始卒顧謂公若以章服貴
我以音聲人娛我竟我日無不適者又何言然公不
以二尊人之令終而裁其戚葢哀慕若孺子也家居
三十年時時以目眚謝客郡邑之跡可數林御史潤
嘗疏薦公郡守移文尊稱甚至咸無所報謝其治家
務遵禮法婦子歳時上壽具衣履毋得絁帛食毋重
味宴毋累席室人衣毋曵地公故有心計其較財貨
出入能拆秋毫每語客使我得長國計者當不徒矣
而又能以儉節自裁至課田産無所増加於舊葢不
欲與齊民爭刀錐絕不通居間賕謝諸子姓食指日
衆歳時伏臈取毋乏而已讀書未終卷輙罷去不欲
窮目力故然於子史靡所不淹通尤好讀易居恒謂
文王我師也夫子豈欺我哉嘗遇異人受大還時時
語子孫吾不幸染世法今徃徃陽神不勝識神元氣
不勝習氣於冲舉邈矣雖然吾自有究竟非而曹所
知也雖不恒作文間一命筆滚滚數千言不竭時自
謂取師意而已焉能不憂樂而效人顰笑六十時有
以文壽者悉郤之唯領汪司馬伯玉一叙七十則并
謝絕唯草自儆文一首謂封公七十而侍百歳翁傷
己之不逮養也可念矣素強無病至七十七而病病
方仲春甚劇忽復蘇神色加王逾於前至孟秋復委
頓不復語而喉間時咿嚘不可辨徐察之易與叅同
契語也寢逾日而卒爲萬曆之丁亥十四日始娶王
繼娶張贈封皆安人三子長銂仕爲賓州判官王出
也次鈦太學生録邑諸生張出也女二適太學生戴
傳芳張應元孫男十四湯誥先公卒淑訓皆邑諸生
來請余文者也淳誕清議傳諮杭孺武孺憲孺悉銂
出泗論汝詢沂詠汝革淮生悉鈦出臘孺録出女八
曽孫男九肖老賓老三老觀老重老六老彭老八老
九老女王任嫁娶者皆名族
銘曰祖百歳而禰及躬皆開八袠以令逝有子三而
孫十四曽孫九女亦稱是仕而金紫不爲不貴生而
祭酒於學殁而鄉先生於祀噫疇能媲之
眀中順大夫辰州府知府石峯程公墓誌銘
當嘉萬間士大夫多輕就而難於去夫輕就難去此
亦人情之恒然使柄事者得窺見之而操其去就之
權以爲籠絡以故士氣日茅靡而不振有一人焉其
材足以用而未究其格可以復出而不之顧終其身
隱約寂寞而其氣常浩然在易漸之上九曰鴻漸於
陸其羽可用爲儀吉非其人也耶其人爲誰辰州守
休寧程公策也公於兄弟間爲仲厥考封主事公益
興母曰孫安人嘗感異夢而生公公少頴俊異凡兒
四歳欲從兄入里社學父禁之則大哭泣乃異而口
授之孝經古詩輙誦五歳習書又習數法父戯之曰
兒長欲据握筭從市魁作鄙耶公對曰大司農錢榖
豈亦鄙也父不能難稍長受師禮經攺受易其於禮
習如故屬文有奇聲至年十四用易應郡試時學士
廖公道南謫判徽見其少而難之以時義四篇公不
屬草頃刻而就廖公大驚賞曰咄咄程生非而家克
勤侍郎復生耶以奇童薦於提學御史聞人銓銓曰
兒固奇毋使早泄不爲偉器自是公婁試於郡邑徃
徃高第獨不得志於提學所且冠膚色若凝脂目若
點漆秀眉而鬒鬢出入暎帶數人人咸目屬之而公
傍習聲韻之學又善天文數好博奕蹴踘吹簫調絃
度曲爲新聲所過狎邪諸俠少亡不推挹者而一旦
自悔折節益讀書爲深沈之思然其材亡所發舒父
愛而任之遂能出其槖施棺槥於死者山冦發公以
兵法約束里中少年禦却之脩其先忠壯公廟次及
宗祠又次及道路橋亭屬大水漂屍蔽溪而下公從
家蒼頭悉收瘞之爲文以奠其辭哀壯懇惻識者以
爲勝古祭冥漠君文逺甚公又著讀易纂言經世大
畧二書其學益邃用世之具益周遂中鄉試高等連
舉進士肄業工部以使歸省覲當夜分有隕星之異
公感其事遂著星官筆記一編徃徃有洛下閎郭守
敬所未發者還 朝遇聯舟汪進士暴死悉帑而賻
之又以藥起其里人吳益程守堅病且爲助其貲費
二人皆得官拜公而泣曰此官公所遺也尋授戸部
山西司主事先後奉使職咸稱出督餉大同至甕城
驛而虜大入勢且迫時無險峻可乘公約束吏卒握
塹而守之痛抶一指揮之欲竄者謂其家人此地吾
死所凡三日而虜不至徐致餉歸人咸服其膽勇還
佐司事因議用商稅給民兵公頗言養兵之費而謀
所以練兵而足食者其筴大詳然不見録而其偕中
貴人監庫藏也一以身先之於出納大有所裁節中
貴人不以怨而曰使我縁而得廉中人名亦程君賜
也已出督江西漕事畢會丁母夫人憂歸而父封公
亦卒以孝稱小間輙爲義已作中星圖視筆記加精
服闋謁選于吏部未即補著三才萃見凡十二卷合
十餘萬言其言天人之理備矣補陜西司主事監大
通槁運已監大倉庫皆有廉能稱進廣東司員外郎
遂進陜西司郎中尚書雅重公凡所建白悉以委之
兼署廣西司復署山東司已署廣東司遂并署三司
諸用兵之地需餉而濟者公爲料理皆給公所覆章
疏前後數十上而其大者革耗銀亭關中官吏禄奉
搜監收粮解宿弊持長獻景三陵子粒舊規議稽邊
儲請出内庫黃蠟油漆硃靛付外而蠲民間之供勒
有司積榖約束秦韓慶肅四藩之競禄者行之皆有
味獨其止山東營田見若以爲畏事而其後營田卒
不成而大爲民擾公又上邊務五事若預催徴以增
歳課嚴開納以通鹽法清耗蠧以足軍實核屯戍以
省輸費廣積儲以防調發識者曰此晁賈遺意也公
旣以才重尚書而僅用久次遷知辰州府至則下教
諸邑凡十條又析 高皇帝聖諭約束之毋論山峒
苖咸踆踆趨事矣已復申眀鄉約平市儈法繕庫藏
勸農桑處郵傳禁妖巫請停調永保苖兵罷造河梁
蠲免香稻米臺使監司皆欣然行之乃以間飭學宫
按閱諸生與講經術又勒兵徼取叛酋黃中平土夷
爭地俱謂公彬彬貭有文武辰故兩隷楚貴陽貴陽
偏近悉公治狀以故薦剡亟騰而楚稍濶逺撫臣以
喪去有所望於公遂劾公多文餙而少實用宜調蕳
僻報可公嘆曰天下郡固有蕳於辰者僻則魯衞耳
何攺調爲且使我仍故武而事爲之上者又當調使
我遽攺武而媚爲之上者我有所不能已矣丈夫安
能再辱遂即日單車歸公歸杜門課子讀書不恒出
出則傾都聚而相率迎詫以爲非人間人其褒然者
則羣聚而尊師之談論經術揚扢今古毋不飽徃而
公亦不徒出一切好行其德所表章先誼尤著如定
世祠置圭田其傍已記始祖東宻公遺蹟已復攷臨
溪祖墓而樹之石遂爲臨溪社又爲其顯者御史中
丞都知兵馬使澐國子祭酒都知兵馬使淘顯佑侯
旭等若干人立勲賢種德二坊最後乃始誅茅成志
樂園廣袤不能當司馬公獨樂之半曰吾取容膝而
已人亦以獨樂擬之公旣久卧不起尚書尺一下趣
之行監司守令勸駕者跡相踵公悉謝絶不應人意
公遂忘世矣然至移臺議貢賦議民兵議治安皆鑿
鑿可見之行要之竟莫能窺其際也公好著述自天
性而尤長於國家大典策議論高奇而不詭道其在
郎署中則已謂 獻皇帝不當祔太廟祀建文紀年
不可廢壬午死事諸臣不可不録景帝不可不稱宗
爲一編欲上之不果葢後二十年而繼公以請者至
再三或報聞或報可然天下莫不以爲的然之論而
不知公固先之也郎時所撰三才萃見日益之晩年
始成合百餘卷又撰六都黔考用六壬數以占無弗
騐者葢終其身著述不休以至卒僅年五十有七耳
公字子揚學者稱之爲石峯先生公有四子曰潞曰
澳曰涓曰淳澳蚤夭淳出後於公弟潞涓爲諸生而
涓以文章世其業欲求所以慰公於地下者難其人
乃約程之子姓習公者譜爲年表以俟凡十有一年
而逰太學乃走謁余於白下而出其表請據而志且
銘之余故嘗耳公一二至是咨於公之郡人方司徒
弘靜里人詹吏部景鳳皆曰公之才未盡究於用其
學宏□不能測所詣至脫屣軒冕蟬蛻汙濁者所見
一人而已乃志其行而繫以銘其辭曰
嬴於天而畸於人不悲其畸不盡其嬴翛然返真識
者謂之不以爲身而爲子孫世系子姓婚娶具左方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八終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志銘
中憲大夫浙江提刑按察司按察副使起潜張
公墓誌銘
當隆萬間三相君各用其意持太阿之柄公卿大夫
靡然以操切苛辦承之無精心爲黔首者以故良二
千石之用不甚顯其最顯者則吾州起潜張公振之
然其用亦已時抑時伸而不恒逹其抑者以直道之
僅在公而伸者直道之尚未冺於人心也公最後之
遇甫若恒而夭遽奪之則又不可暁者惜哉弇州生
曰張公非直良二千石已也於家則彷彿閔冉之遺
於鄉則庶幾陳仲弓王彥方之風其所親事必天下
之賢長者雖嘗從講學而不蘄傳世耳以爲名高所
歩趨必閩洛夫使紫陽而在公且入室故曰張公非
直良二千石已也殆慥慥篤行君子矣公字仲起起
潜其别號也張之先避金亂南渡後居常熟之雙鳳
里蔡涇最後割雙鳳隷太倉遂爲太倉人世世有隱
德不仕至公父東林公鏜而始以淳直眀信著一方
嘗受公封處州司理後贈南京職方員外郎母曰郁
宜人有二丈夫子公其仲也公生而眀秀端謹甫四
歳從東林公之先墓丙舎圯矣木童矣而傍畞飭問
之人曰它屬故飭也公泫然泣曰先業而它屬可乎
東林公亦大泣而内奇公聞者嘖嘖以爲非常兒尋
徙城居覩第宅車馬之盛與羣兒戱搏土而爲之甚
工髫時從里塾師有搏虎死而歸之官者羣趋視之
公讀書弗顧曰吾方奉聖人捨而爲暴獸觀乎且胡
不觀畵中虎自是讀書益務究大義反覆辨論鑿鑿
出人意表其屬文必自肺腑不爲蹈襲塾師朱生者
器之以其女弟字焉然而奪於貧又時時困父里賦
其試又不盡利公雖不以廢其業而里中不逞少年
羣侮之公夷然弗屑也閩人周鳳岐以遷客來佐州
事少年目中無當者試得公文大驚異喜置之高等
問有父否曰老而貧有兄否曰兄撫之坐它事逮周
立出撫之而發庫鍰納公褒曰以養而父且爲膏油
資公自是益得專精於學遂補博士弟子益有聲而
母郁宜人卒哀毁逾禮服除久之媍朱宜人亦卒公
鰥處而鄰女有來奔者以誼諭遣之然畢身不名其
女封公垂七十而感異症躁不能就席公以身席之
乃小安凢七晝夜而愈公遂舉鄉薦以至成進士成
進士之日矢心而誓曰苟一念爲私計者天僇汝乃
鍵門牡習律例絶干謁慎交際毋以狎暱進者窮巷
湫洳環堵蕭然意殊得也久之授處州府推官甫至
而守入覲丞倅俱闕公遂行守事孶孶問民瘼吏弊
而叅伍法比公庭肅然大猾戴三尺而治條鞭之法
最爲便單弱郡邑相顧莫敢先公毅然行之有盧尚
書者貴甚族子慿藉爲姦私莫敢呵問公捕而立致
於理其他繕浮橋廣庾舎平市價皆井井始少公者
咸吐舌相戒以爲老吏弗如也御史張者躁人也顧
獨虛心任公諸所寄覈寧温嘉湖諸郡公必酌情法
而行如造堡清戍徴餉懲惡種種治辦然不求爲苛
切取目前快而張亦借以起長者聲他非所寄者則
不爾公旣滿數膺卓異薦當徴而分宜父子竊國秉
諸徴者多其客也人或風公是不可用幣乎公謝曰
吾知有天子法耳次者知有身不欲糜之權門未幾
而嚴氏敗公就徴拜監察御史廵城首論罷一兵馬
指揮之墨者清鋪役於中貴人無所狥諸餉遺筭器
食亦不納尋按視通州儲定國公横縱其下肉通人
公摭實論奪其任豪右屏息公又剌得大司徒奸利
事論之大司徒方得上意又與左右嬖近交關得不
治公之按通州也廪肉不以煩縣官即孔道鮮所交
際積之得千金以助城通諸所定約束如存給羡餘
更畨運官裁損漕厨著爲令甲至今稱之故海忠介
公爲郎時以直諌觸 上怒下獄論死公具草欲救
之而海公得長繫乃不果上或有索視其草者公曰
已焚矣夫人臣而敢市名於上然竟以鬱邑不得志
謝病歸公歸侍太公膳畢手一卷自適里中不知有
張御史而其在臺日當過錦衣緹帥所相囚公欲修
弘治間故事繇中門入緹帥格不聽因相與詰難甚
苦至是以他事中公而定國公大司徒之黨復孽之
用大察外調得臨清州判官公不以遷客自居浚濠
治獄事先僚吏而辦甫四月通判廣信府屬守缺公
復行守事請讞益精眀諸曹敝藪括剔殆盡吏民畏
懷若一口嘗迎太公之任養而病痢頗谻郡之人相
與禱於祠曰即不幸太公去公公去我矣旦夕呼走
若狂太公愈乃已久之公竟遷同知撫州府郡人復
呼走曰公秩當同守胡不同守我郡擁公輿枳不得
發撫多盗剽殺無虛夕而公職干陬屬獻歳守以下
有臺謁而留公司後公乃悉籍諸豪之捕盗者名召
而喻之曰與若曹約日一人直我有盗警立杖殺汝
矣豪叩頭曰民安能禁盗能致盗魁或得小寧耳公
頷而遣之無何果縛一魁曰湯青者公考得其狀馳
至其居發所藏訾財以巨萬計犛牛尾冐首至三百
餘它物稱是悉没入官而斃之獄盗爲衰止出領崇
仁縣事崇仁地險而瘠其俗易縣官而難公賦公至
懲其不率者亡所縱舎度民已知畏乃以寛輔之立
櫃使民得自投賦金吏無所輕重賦者與之期不輕
屬里胥民不受里胥擾里胥亦不代受民杖以是稱
兩便無逋賦矣公又善形家言開邑門以便出入通
黌宫使無絶科第諸生朝朔望課講詳至崇仁民愛
之深於令尋以大公喪歸壽八十七矣而公孺子之
慕不衰道拜南京兵部職方員外郎公旣歸苫塊一
室自爲啓閉不宿侍人亦絕不入内服除補南駕部
甫一月而遷南選部郎中選部無事獨考撥官吏而
已公持法嚴於狥請無所納間與其僚約爲會務守
故尚書吳公嶽法█行之一切費爲省得司之羡若
干緡以繕官舎曰吾不忍後至者之露處也尋出知
吉安府公故長治吏而連宦信撫皆與吉隣壤習其
土風民俗又能精心行之而以清白爲主食不再簋
一肉而已又時間之以蔬盡室而食日費不能百錢
而皆取之俸居恒謂極寒不資官中一罏炭極渇不
資官中一杯水執庫役者共手而已不能有所乾没
九邑之長吏進見凛然若奉神君公和顏以安之與
談官中事宜民間樂苦所當創革者如課農桑覈丁
賦之類皆使悉其見授指而後行之盖邑寘一張使
君也於法比尤精両造庭質不片語立决然於大辟
尤審慎不苟曰人生死籍此而判何可以騁吾敏邑
有擬八人戍者公爲辨釋其半曰法如是足也獄上
臺謂守當欲盡釋之難邑體耳更爲釋二人人謂公
之半辨者當属邑疫大作公選醫授方而治之全活
甚衆每以朔望行學宫召對諸生課秇之後與談說
身心性命近裏着己之學肫肫如也時東越致良知
之旨遍天下於吉尤甚而鄉先逹羅文莊公欽順獨
守紫陽之傳以與之角公乃取紫陽先生年譜文莊
困知記梓之學宫亡論所得深淺其欲導士於實學
正行毋爲過髙之意切矣它如移永豐學建永新忠
節祠可以振勵士風者皆公倡其官帥爲之而至修
城復隍增飭樓堞祠宇之類非公所規畫弗稱也吉
故多賢士大夫公於其尤著者以盖公之禮禮之次
亦過從請益不倦賢士大夫亦爭翕然歸公公於嫉
惡斤斤不可解吉水令得罪於其民深公欲去之而
令他有所慿藉不能勝於是公凡九薦矣令亦嘗三
薦臺使者爲之兩削剡以解公益憤恚乞休不待報
事聞以例奪官始公之欲歸父老率其民遮雉門以
留泣且絮公好謂之我安忍舎父老即歸我且待命
耳及公發而後知之奔波馳至江滸謼而哭曰公食
言公乃舎我旣而曰天乎何怙我者去而魚肉我者
留也令亦坐讁而公歸絶口不言官中事角巾野服
徒歩阡陌間與野父校晴雨話桑麻微時老書生過
從壺漿蔬食相與共之後進以經術請者善誘無倦
郡邑守令干旄叩廬公亦不恒拒見必以創革大計
披肝腑語之它不及也念太公已矣獨兄撫之在爲
入貲得官籍太醫所以事之幾如太公寒暄饑渇勤
撫若嬰兒而莊不衰久之柄地易公以詔恩復冠帶
臺省尉薦籍籍而杭州之命下矣杭故要省會其民
雜五方而居爭務爲滛侈而又新中兵變驁氣勃勃
公以信義結之以禮整齊之而又不率乃稍用威毋
不帖服者旱且久公齋心請於神神告之期至期果
澍應乃新其祠而爲文以紀公故在吉嘗禱雨立澍
應邑人爲建時雨樓於學宫於是人咸疑公生而神
若李蜀郡氷彼束晳而下勿論也公以日三舂詣臺
謁客見士民甲夜讞訟丙夜閱牘不告疲而其精已
内銷矣尋進其省按察副使飭温處兵備處公司理
所治也公旣喜得故地其地之人復大喜得公方有
所施設而公病矣公行部道不受供張水行不設傍
警舟嘗以六月過省暍甚飲田間汙邪水而舟過一
旋渦幾覆無傍舟可援遂病痢寖劇盖抵家而属纊
余弟敬美與王學士元馭視之以手属太醫君而瞑
時甲申之九月二十也距其生戊子得壽五十七而
已公凡一爲監司二典郡一丞一倅一司理皆在江
浙間所至有惠利之政其人皆能言之而於吉尤久
嘗之吉道經信撫二郡郡之人送迎至傾郭望而讙
曰公壯無恙乎至有泣者吉之人旣不能留公相率
爲七尺碑謁朱干司空衡文而勒之其卒也奉主於
名宦祠又爲特祠而又三歳吾州亦奉公鄉賢祠雖
古所稱召信臣元結鮮于侁何以加焉嗚呼公不爲
不壽矣公性類寛緩而勇義若不及吉丞張大猷卒
其婦妬晩而妾舉一子甫三歳妾死子遂流落民家
公司知之爲置媵保以歸張長寧令沈盡室死沈之
臺受計亦死僅所從一孫在公悉爲治棺而歸之且
以孤孫托有司使護持焉杭有天台令死於官不能
歸其家流寓杭一女孫甫髫而落儈手爲伎家女公
聞泫然流涕贖以歸之俾擇良而嫁其家居也同年
杞令龔起鳳以廉死不成殮公倡吾弟懋與元馭裒
金而殮且葬之買墓田以供歳時祀有桂老者蒙時
師也一子飄泊不能家公物色得之割帑以爲衣食
居恒念嚮者非周倅何以有兹日歳時寓書幣問遺
不絕外家墓出入道一豪所豪故耕而絶之公初第
時以厚價請贖豪不許且語侵公未幾其人死家廢
公乃倍價以授其妻而後許偶以事抵州其妻方以
責逋賦纍纍望公愧避匿公知之曰而幸遇我何自
避匿問逋幾何悉爲償而釋之人謂公貧歳入不足
供粢盛其爲義視官中當益難也公規矩天就恂恂
方之内而余時游於其外又多官謗跡亦若落落者
然至與余語輙怳然自失其守杭與其僚喻君邦相
相語謂王君天下士也柰何偃蹇 朝恩而殢丘壑
邦相爲余恒說之嗟夫以邦相狀而誌銘公之墓何
能辭於公之子公始娶朱宜人無子繼娶劉宜人始
舉二子長際陽娶曹繼娶許補州博士弟子次賡陽
出後於太醫君娶吕女一適唐謙孫一際陽出也聘
高葬在鹽鉄塘東祖塋西之新阡
銘曰不雕其方不漓其天不以霜雪勝其陽暄其於
儒也得宋之半而於循吏也幾漢之全然所謂半者
尚能出鄉先生之社而窺孔氏之兩廡薦其醇真以
從閩洛武者耶噫微張公吾其疇與
中順大夫杭州守初菴方先生墓志銘
方先生者諱揚字思善其先河南人也徙而丹陽又
徙而鑑湖又徙而白雲源最後徙歙定爲歙之羅田
人有居貞先生社昌者學行淵茂嘗以義折程學士
敏政學士攺容遜謝之人兩稱焉先生之大王父也
有二子仲曰景英公以禮讓稱景英子曰從本是爲
封大夫公先生之父也質有其仁矣娶黃宜人隣母
夢有龍祥而舉先生先生生端嶷異凡子其少從塾
師即以莊見憚不敢兒子蓄之塾中兒見先生輙恍
然自失歙故朱文公元晦產地也先生入其祠俯仰
久之則隱然有爼豆其間意矣九歳喪王父哭之毁
十四試于有司或風其以它道進者先生怫然曰胡
爲乎始進而遽弃我又眀年娶於洪是爲洪宜人其
年喪王母吳毁加于王父又三年黃宜人卒先生躃
踊痛哭不欲生也念益大夫公悲強啜粥修容而進
之又念大夫公鰥處旣離苫即以一束草卧公牀下
伺寢息夜分淚涔滛漬束草濕矣封大夫不懌強之
還室先生固謝不敢至服除猶未已大夫公乃爲置
媵以絕之而後室處也先生工屬文必匠心而證之
理一洗剽襲之陋而尤□經術雖頫受舉子制然不
求竽合旣出入諸子百家汎瀾久之始一歸之聖學
作座右銘以自警人謂訂頑所未論賢於崔子玉逺
矣於鄉則多舎黃山於金陵則舎靈谷時獨徃山水
間曰吾欲以占吾趣之合也旣不利於試人以揺先
生先生不顧尋再試而再冠諸弟子遂連舉高第謂
可以塞揺者口先生亦不顧旣除官得知陜州陜以
三面奉客其民呰窳不任徴獨有餘力於訟先生至
則首繩大猾一人以警之與僚佐約常禄外以一錢
入者公議不相假次約胥吏以一錢入者公法不汝
貸咸肅然奉行履畞均賦剔其隱蔽積榖以常平法
行之歳不虞儉矣飭郵傳毋困客亦毋使客困其主
諸以農時訟者法毋赦置保甲毋匿奸毋縱竊樹枳
於途溝其表以禦騎而剽者諸所厝設皆故循吏規
獨先生能精意行之不倦陜用是大治故有召伯祠
先生以月朔躬謁出憩庭樹下州人耳相語召伯逺
矣吾不悉何狀此方公棠也前是博士諸生之不獲
與計偕者七矣先生試其文樸而野不中程乃示之
結撰時時行學宫於講柝詳至而又習形家言以州
苦乏水有故道不易復復之度非數萬緡不可先生
按行險易出藏粟以食饑民使共畚鍤而倡其饒者
俾以私鏹助費可數千緡而渠復水迤邐環學宫是
歳有預計偕者創書院名之曰復初祠周張二程朱
陸以徃九先生及 眀薛文清公聚書萬卷使諸生
讀之曰而曹毋厪厪科第自此而上大有事也甫三
歳而九騰薦書以最上大夫公始封而又久之始遷
爲南京戸部廣東司員外郎進貴州司郎中遇 詔
恩實爲郎中而大夫公亦從進階先生自喜曹事蕳
得益肆力於學傍及左國莊屈両司馬先秦西京建
安大曆之書汰取其精華而涵咀之以故發而爲詩
文咸燁燁有聲實與閩方沆子及並稱矣而先生意
小之不欲名其家言以斯道爲己任其學以求放心
爲要立靜立極觀變時行其大指也屬同舎郎王者
挾故相之鄉人險而貪當大察考功郎㣲得其奸私
狀欲發之以先生一言而解其人不知也嘗丐其郡
没入田若干頃度且敗陽爲義役而清先生文以葢
之先生謝不閒恨甚遂上疏誣先生闌出庫金而以
它口語故波及子及故相猶難之曰得無謂黃門滛
哉而王郎者以其私人從臾不已於是三人并示譴
而先生得知隨州了無恨色第謝子及曰微揚之無
良何以累吾子子及笑曰脫不相累沆爲不如子也
且沆亦自失王郎意始先生以陜守入覲當元旦而
朝士有朱其履者三爲典儀所紏因及先生下詔獄
先生實不朱履也坐奪俸而典儀者故家陜而横先
生嘗持法裁之以是中先生先生了不辨亦不復言
其人其長厚類若此治隨猶陜也屬有城城之役先
生顜畫一而身與吏士分功不日而畢甫六月當入
覲貸於親知得錢二百緡始成行眀年誣大白遂同
知嘉興府故有蔣伯良者大盗主也而主諸貴豪急
之則鳥竄緩之則緩頰以解先生廉得其實陽以它
事召立杖殺之郡人懽呼至傾里曰吾曹始帖席寢
矣丞職詰盗有所捕獲則以贜引子錢家先生乃藉
子錢家月更一人直與捕者偕徃自是子錢家不受
引又嘗奉部使者劄監稽兌卒粮艘先生嚴其格令
卒衘扳魚貫以進受粟於肩比至舟無一譁者粮戸
皆取衡先生不至爲卒侵牟矣卒以無所利乃故損
艘粟之實而益之秕誣先生於戸部謂私其民而以
秕苦我羣譟於肺石部爲下使者覈咸直先生而坐
卒以誣先生佐郡如故嘗一視嘉善篆益作隄隄水
不爲田害會省悍卒刼辱其大帥嘉禾之戍將應之
公得其主謀者諭曰苟不平於若官當爲之平彼死
道也而若以爲媺乎且彼主謀不蚤露故披□至此
今若露矣柰何相率從死卒叩首謝不敢乃已嘗以
事夜行傍郡有尾先生舟者可十餘曹先生據案叱
曰盗乎我嘉興方使君也盗羅拜曰吾曹固耳使君
名安忍犯之第前警多矣請以一艘驅五鼓復羅拜
舎去曰慎之請使君毋夜行先生曰若慎之毋復爲
盗也我夜遇汝汝能不犯我汝遇邏卒能舎汝乎先
生以故資高一切治理流聞超拜杭州守然而先生
病矣病故得之勤學勤仕咯咯嘔血至是益甚然而
益治事不言谻時悍卒事甫戢而黠者猶横自若廛
野亦洶洶先生拊循其瘝苦而稍諭以利害已漸約
以禮杭且易觀會獻歳獄吏稍懈於飲食囚逸者二
十四先生不動色而設方畧捕之干陬者懼其不利
也曰太守寛或曰太守病不暇理先生一以自歸曰
病誠有之寛則吾心也太守當坐之一無所及俄而
囚悉獲太守以贖論乃相率心服先生曰太守真長
者張司馬肖甫念杭事繁爲天下第一而先生之疾
無已時請以支郡之僻者卧而治之太宰嚴公素知
公曰移僻病無已將竟去之乎俾予告歸里以痊可
赴部更補外臣之得歸里治疾自先生始也先生在
嘉興時嘗著正大和平四箴語語精切多不載又按
行海鹽進諸生語顏苦孔之卓喟然曰仰鑚且瞻者
妄念也故無得欲從末由者真境也故與幾道固未
始渉對待而功固未始渉覩聞也諸生勉之鄒魯豈
更駕哉由斯而已歸一月悴甚命衣冠召其子時化
曰化而來前過化存神者吾所以安身立命之道也
過而不化神將焉存神之不存同流安有勗之宿塵
習塵事塵理塵一不化難與幾矣我所謂用力於仁
而不足者也雖然我可以見夫子矣又微語曰毋使
大夫公傷於志旣大夫公撫之而哭則張目端拱而
瞑時萬曆十一年之癸未三月哉生眀也得年僅四
十有四而已先生孝友潔廉再從兄忠卒有二孺子
先生馳自秣陵奔而且及歛也拊棺大慟曰吾不母
而寡子而孤者有如此棺尸若盱目而屬者已乃瞑
先生所以撫之不食言而後忠子時敏夭乃大慟曰
天乎吾無所仲吾誓矣厚葬之如忠而益撫其仲如
時敏其事大夫公已見前獨其宦南京而大夫公來
行舎覩其壁立曰吾聞夫善宦者家於宦問而官大
夫也而胡以貧也先生拱而對曰天厚吾門五世而
不墮儒業何藉宦也且揚之憂在不德不在貧語未
畢而大夫公曰如而言我不難故我生平鮮所悅于
南京悅焦弱侯于浙悅宋以德袁儀卿其它與鄉人
處望望然若將凂己者以故所還徃甚寡然不能以
月旦下先生先生卒之眀年冬而時化來吾州奉先
生之族孫侍御君萬山草行狀所自著年譜來求志
銘其墓時余方徙處東海之濵樹棘而環之以筆研
爲戒時化怏怏返遂請汪司馬伯玉爲傳而仍虛其
志銘今年秋九月余游白下而時化來言曰非公不
足以當吾父非吾父不足當公敢徼伯玉之惠以請
余辭曰余雕虫之技也焉能爲賢者重時化固請曰
龍門之傳老子孟氏也蘭臺之傳楊雄也子何讓焉
且不孝之劘石於窀穸者五閱寒暑矣不爾何以見
先子地下余悲而許之譜之文逾萬言甚爾雅余不
能悉采采其大者
銘曰立德兮美善之中噫脩辭兮揚馬之風噫功名
兮以治郡終噫孝養兮不克厥終噫賦之資兮忌其
豐噫予之志兮不竟其充噫欲以余傳兮僅雕虫噫
累封奉直大夫禮部精膳員外郎思吾支公暨
配李宜人合葬志銘
當思吾公之猶在諸生也與其子今學憲君試俱有
名然公七戰而七不利學憲六戰於澤宫於南宫而
再利遂以其官再封思吾公當是時學憲數更禮部
諸曹郎及視嶺左學俱著聲實而思吾公貴於鄉引
誼行德朝之士與鄉人交稱公父子爲賢人長者其
習思吾公者曰非公何以有學憲習學憲者曰非學
憲何以成公葢學憲自嶺右移疾歸奉思吾公思吾
公甚徤甘匕箸亡何學憲之疾愈而公病矣公之病
學憲侍湯藥唯謹其卒也學憲治含歛逾謹而前是
二十有五年公之配李宜人卒而方居約尚藁葬公
傷之爲廢不置配而室徐女學憲以膳部郎始具禮
歸李宜人于祖塋之次而其宦嶺右日夢宜人顰蹙
而稱不寧宇自是凡三夢學憲心爲折及歸與善堪
輿家言者偕詣而試之其語與夢合學憲益大悲駭
故及公之卒復偕其人擇地去葬所僅數武而得吉
壤乃卜以季冬葬思吾公而啓孺人之兆合焉而屬
志銘於世貞世貞故識公而善學憲且謂公之逝於
學憲手也與李宜人之得今徙也其孝誠皆天感故
不辭而志之按狀支之先自后稷漢有邰陽侯者以
戰功顯始有支姓至三國時有三支俱散處多顯而
在吳者郡從事琮起家貢士有至行人稱爲支孝子
有三男其少者曰祥始定居崑山之大虞浦所謂支
巷者也世世受經術然不能大融顯至東湖公栢者
娶於某亦有三男公其長也諱良知字日新後署其
號曰思吾於良知之指深矣公生而潁敏當髫齔時
已高視雅歩不與常兒伍稍長即能屬文父撫而異
之曰誰當爲配者貞義里人李處士祐與父善又最
奇公遂以愛女字之是爲李宜人宜人長於公四歳
處士不謂非偶當其女時則以賢眀聞公年十六而
父卒有二孤稚在宜人來歸時已二十矣屬家婁中
役至挫而又遘大喪孺人與公竭力襄事猶不給則
相與轉徙依外家以活於是公之所受業盡矣而性
又嗜讀書不復能究精風土齊民之術家秉一以付
孺人孺人用始顯公嘗念其仲良能當授室矣而不
能備羔鴈悽然而歎孺人意覺之曰君有弟而鰥之
安用妾爲隂輟中篝之裝以從良能始有室而以賢
歸宜人宜人又能先衆傭工作恒至夜紡績不休或
勞之曰谻矣宜人曰吾而避谻誰不佚者至積纎累
微以資公於學不使公有内顧憂皆宜人力也公旣
學成試爲博士弟子恒冠諸生每屬筆滚滚千餘言
不竭然皆有理趣不爲讕辭以是受業者衆戸屨恒
滿諸生得公指授多去爲聞人或至貴而君故布素
自如也然用是得少資宜人於家公舉學憲甚蚤然
自是不復舉學憲資甚敏而公教之嚴甚至不廢檟
楚曰吾終不以一子之故而蔽吾眀宜人之愛學憲
可知也亦終不以愛克嚴以故學憲之事二尊人若
神君左繩右矩潔修其志行而後敢稱子公旣以子
貴意稍發舒欲贖其先所棄產多假貸以償以故槖
空空然然至於爲守令居間及豪奪巧攘之計絶不
爲也公以外氏恩未酬又宜人早逝不及逮學憲貴
内傷之爲撫李孤而扞其内外侮以有成立乃曰吾
今始可以見處士公地下公貌温勁賦性澹宕無城
府解人之紛取片言斷赴人之急甚於己故貴而望
實益重無絲髪之譏以累月旦其卒也搢紳哭于市
士女嗟於巷非獨用學憲重也公有所以致之矣公
得年六十有六宜人僅四十有七耳學憲名可大始
娶周氏亦早卒贈宜人繼朱封宜人女二長適姚時
獻李宜人出也次適王甘節徐出也孫男一一本娶
王氏孫女四適太學生劉儁宋之偉馮嘉會朱出也
一字陳某曾孫二長茂春次長曾孫女二字周本正
一未字
銘曰有子於此母食其名而父食其榮生之日有涯
而死無涯如其食名曷有旣耶是爲支大夫李宜人
之歸而余銘與依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十九終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志銘
故處士小魯許公墓志銘
余宦浙而得蕭山許令承周令白晳美姿容善舉止
其政術爲浙東守令冠而無何隣邑子之無賴者陳
以使事枉道過蕭山縱暴郵傳間令捕剪其爪翼弗
聽去遂至互爲訐坐俱免當是時縉紳先生無不快
陳而惜令之俱免令獨怡然奉太夫人歸里葢二十
年矣太夫人之養日益備而令之名不挫其意日亦
自懌顧時時有所摡而歎且泣曰天厚我使我得長
共養太夫人第如我先府君何葢令之父小魯君蚤
弃君不及以禄養而令又蚤罷官不獲以一命之服
爲君榮且也始謀葬而貧離貧矣卜吉壤不兆宜許
君之歎而且泣也萬曆之戊子秋君以書幣使其子
某來懇曰今者得吉壤在綽山陽城湖之間卜而兆
葬有日矣思所以爲親計者窮矣意必藉吾子之一
言而後不朽哉予故習令而又憫其誠乃按君之狀
爲志志曰君之先四岳後徙東南爲崑山名族而中
微牒燬於火至君之大王父朴王父昶皆以力田致
饒嘗構堂可坐百客而傍有棗樹高數丈逺近望而
異之所謂大棗許家者也已而復挫產父鵬以少子
出贅於周生君君遂從周姓諱道東字子行生而沈
敏強記十二能爲舉子業尋以父亡奪之依其外家
以長補邑從事非其好也去之耕於野君故眀汜勝
王氏書而又有天幸恒得歳斥買傍產漸裕矣然居
恒邑邑不自得曰世困農不克以儒顯吾幾得之而
奪之天乎而會承周少潁乃課之讀書僅弱冠三試
於郡邑及學使者皆第一然君已病矣謂其母張夫
人曰成吾志者此兒也何渠能使我見之張夫人與
承周泣數行下不能仰視已而君竟卒得年四十有
四君爲人孝友篤誠明理暢事尤敦誼信不寢然諾
當其父之死於贅也念外王父無它子而鞠育君於
稚時曰微外氏我何以有今日且吾王父母幸有諸
父在善其終矣故竭甘髓之奉於外王父及殁而爲
之冢塋歳時享祀不輟至終身冐周姓而謂令君曰
若不可不復也雖然毋遽剪吾外氏名之曰承周以
志不忘及其晩節始備伏臘蒸祀之禮於家三世稱
貭文矣事寡母尤以孝聞伯兄仁厄於徭君謂不易
支也促令君白之邑而免之已謂其老無子捐少子
之在襁者爲之子而借以周卹之良備又嘗計脫其
舅氏於盬鹽逮然推德不任也中表有鄉貢士任生
者苦貧不能具鮮衣君得一衣未御輟以服之少嘗
過趙丈人留君飯而忘戒飭内饋君不懌辭歸丈人
產晩落窶行過君君爲數具美食且資其妻子曰推
吾所以不懌意也盛生避讐之他邑而寓槖於君直
可千金久之不聞問咸謂死矣忽以夜間歸過君不
敢言槖事君飯而返之封識宛然有與君友而蠶食
官庾者君力勸沮之反覆甚苦其人怒去後事敗論
戍家盡破歎曰吾負許君吾負許君其行事類如此
善尺牘尤工署書歳暮來求門署者屨常滿君應之
不厭故君雖隱閭閈若委瑣也而名籍籍娶張夫人
精勤有大節其居嫠訓方得古賢母風子二長即令
君不獲展於用乃文行蔚然矣次承喆即出後於弟
者不及壯以死孫男四旋吉娶聞獻吉娶李爲郡邑
諸生觀吉聘孫太學生令君出也慕吉承喆之媍某
遺腹孤也曾孫女若干人令君則又謂柳柳州嘗表
其父墓而言身不謹先君教以陷大禍不克成先君
之寵贈以爲罪惡世無所容不肖不敢望柳州其不
幸奚啻過之傷哉語也雖然當柳州之生時有昌黎
在而不寄以不朽僅以身後屬昌黎視令君不如逺
銘曰報不必身于其子孫顯不必位乃以微言君之
所謂奇者冺而其嬴者長存噫其又何怨叶
樂田高翁暨配李太孺人合葬志銘
樂田公卒以萬曆己卯也是時令君猶在公車云葢
卜葬於獲嘉之郭南而未有志也又七年而爲丙戌
而令君始成進士釋褐除之蕭縣而公之嫠李太孺
人寔從養其以任劇調上海則復從僅両月而令君
仁聲隆隆起乃太孺人屬疾卒太孺人之疾也邑人
靡不狂走問醫禱曰天乎毋以太母故奪吾父旣而
聞孺人卒則又狂走唁令君曰天乎竟奪吾父矣雖
然何以慰吾父也令君謝曰孤不天不獲以身爲太
孺人代又不獲竭方寸而拯若曹於溝壑孤恨不卽
蓐螻蟻何所溷父老爲也則固請曰必有以慰吾父
令君乃泣稽顙曰傷哉貧也我先公之窆也葢有石
而無志今者歸必啓先公之兆而合焉意且徼惠長
者之一言以不朽地下乎哉則又問何之曰吳郡有
王司馬者其人也而未有素也邑之賢貴人學憲潘
先生允端曰吾女女司馬子司馬今在金陵於是學
憲公任樂田公與太孺人之狀以書介紹不佞貞令
君布幣而踵言其後曰國有禁不敢以不祥之服點
都門唯足下憐之余不能辭潘先生且以先生習知
令君以令君知公與太孺人故按狀而志曰公姓高
氏諱魁字某樂田其别號也高之先故廬江人洪武
初諱大者戍寧田衞移屯於獲嘉遂家焉王父璽玄
父璽娶於劉而生公公生而樸茂不事雕餙爲文采
忠信愿恪與物毋迕顧其中井井如也世居約有瘠
田畞可二百而耕恒不及歳役故侵之廼廢箸轉徙
貸富人田強自力稍稍得歳而父璽母劉皆已老徒
手仰公食賴授室而得太孺人以儉勤佐公意毋論
時時羞甘毳即褐愽粥蔬暄飽無後時二尊人安之
若登春臺也旣皆以壽考終後先皆以毁瘠勝然至
含葬皆成禮伏臈祀享悲聲動閭左人人稱高氏孝
子孝婦矣公旣以至行得里中聲而黠豪心妬之故
蹋公門而詈甚口欲挑爲闘端公遜弗應異日猶身
詣謝之豪故張具欲以嘗公公竟酒食食無異居恒
豪乃内愧折節請交矣衞帥鷙而貪所部無免者獨
跡公過不得公恒言七尺吾受之父母奈何輕擲之
公庭也故終其身無郡邑逮太孺人與公俱難子過
壯始舉令君而又少潁愛之甚旣而心異之曰家世
隱約亡顯者是子也奇殆不類常兒安忍弃之農乎
而會村居無博士師有王生者館於中表劉氏去家
三十里而遥俾令君負笈從公時徒歩徃徃貭王生
曰兒子業進乎進矣歸與太孺人相對語而喜可知
也久之令君補博士弟子尋餼學宫間與諸社友爲
文字會公必課酒炙以供簮珥之屬太孺人首無幾
時也令君奉詔推擇升太學得疾燕中邸公馳而挾
之歸悉帑以事醫藥既起而猶有憂色曰兒吾身也
亡何令君舉於鄉矣郡以例優予公冠帶公乃大喜
曰吾居恒覩冠帶者以爲非人間人而遽及我耶第
一御之不時御也獲嘉令以公德而耆賓之鄉飲公
逡廵謝弗就曰一田父奈何用兒子故遂與邑大夫
周旋其退讓如此於是令君再上公車不利意邑邑
不樂公笑曰田家得博士弟子固幸何况餼而陞太
學又何况策名郷書且若不見獲嘉令榮業且得之
第懼不稱耳旣而屬疾且革令君哭而請遺言公曰
我何恨所不盡釋然者而未有子女勉之爲善而已
公素好二氏言晩而益篤長齋斷魚肉與人語及殘
殺輙掩耳不欲聞若報應因果孜孜乎其味之也太
孺人之識與公敵偶其奉佛尤專精乃其急姻族寛
施予有所匄乞未嘗以帑耻辭閫以内外合轍也太
孺人後公八年而始捐館則覩令君成進士輿從京
師之蕭之上海養皆以禄視公大徑庭矣而太孺人
所以訓戒朂勵廪廪有古賢母風病眚以令君療之
眀病卞見令君輙解最後病甚不可爲與令君訣大
約如公語而加詳且曰吾幸有兒誰爲兒兒者今而
後勿急操下勿輕任怒勉之語絶而暝嗟乎公與太
孺人臨絶之歎可悲也已雖然吾聞活千人者必有
後夫令最親人者也令君令蕭蕭治令上海僅二月
耳而又治又俱儉歳所全活何啻千人也且也其令
當未已所全活尤未已也何虞於無後令君名進孝
公之生以正德癸酉得年六十七太孺人生以丙子
得年七十三
銘曰二老人其即安於斯逝者穴而存者榖樹榖務
滋穰穰孫枝乎而胡憾之遺乎而
太學生五齋徐公配陸孺人合葬志銘
徐之先以醫著也盖晉有濮陽太守熈者得神鏡經
能立起人死屢傳宋齊時益著且貴而至後宋之紹
興中復以醫著始自汴徙嘉興已轉徙華亭遂爲華
亭人宣德中有院使公樞貴至侍從 賜金紫然終
宦不離醫於是益大著而其後稍稍易醫而儒迨公
之父南陽公濟始舉鄉薦再教授大府又迨公而儒
道益著南陽公有丈夫子三公其季也生而潁異稍
能屬文有儁聲上海陸翁者起家歳薦以貲雄里而
僅有一女是曰陸孺人孺人生而有女德父母絶憐
愛之曰非名胄而才者吾不之婿也既得公大喜曰
女有歸矣已而曰吾夫婦有子矣公遂贅於陸鮮衣
甘食逰行傾里中兒甚適也已補諸生遂又以文高
諸生久之陸翁夫婦相繼死公與陸孺人哭之哀喪
葬咸庀而陸之族有利其產者謀以訟揺公公笑曰
吾視吾贅直贅耳男子七尺豈藉婦而立者委之返
華亭以久試諸生不利悉槖而游太學西京馬文莊
公汝驥爲祭酒試公文而賞異之公以是氣益發舒
悉與其豪長者虎林方九叙新安汪文錫維揚史起
蟄兄弟逰公故善酒又善詩而又善擘窠大書乞書
者戸屨長滿公與之飲醇擊鮮亡間昕夕用是名日
加益而帑日損休沐里居避倭亂之吳興鬱鬱不得
志時有子益孫少敏撫而歎曰若知皇考之所以名
若者乎努力毋以吾爲望嘗咏一絶句悲愴婉切聽
者私怪之一日戒益孫毋之外傅趣客與談若訣者
客去面壁西向而逝當是時太夫人尚在堂益孫僅
十歳耳陸孺人之欲爲公死數矣而不忍於存者勉
強扶携其老稚與喪還里中既葬歸女於彭太學汝
讓公既無所遺孺人竭心力而終始大計上以共太
夫人而下以誨益孫若忘亡者益孫固敏第不能無
少年弄孺人欲笞之懼太夫人聞而傷其心乃跪數
之曰吾所以忍死爲若耳今乃爾我何以生爲當從
汝父地下一慟而絶久之始蘇益孫自是皇恐折節
砥礪經術十七試諸生異等諸生習其文皆儁而益
孫顧不得一第至以例游太學又工古文辭今許少
傅張宗伯爲祭酒司業大賞異之益孫所教授弟子
束脩及贄文有餘潤悉以供肥毳而閒不給則藜藿
叅焉孺人甘之如肥毳也乃其從女真曇陽師所聞
西方教則一意奉佛茹素愈易共矣晩而善忘若嬰
兒獨嚮信西方凢六載如一日俄病谻卒益孫旣小
祥乃痛哭曰不孝所以剌促塲屋者冀得升斗之禄
以奉吾母而已且吾安能獨嚮禄囓太學符繻棄之
示不復出或怪之曰是夫也不思以一命榮地下乎
哉或曰彼殆有所慕於曇陽子之道也而太倉有王
元馭元美二先生者先後稱疾有隱名故願一從之
而今者元馭拜相元美亦出副留鑰矣得無悔乎哉
嗟夫是非能得益孫之所爲益孫者彼其痛哭而囓
繻也天真之至也而何所用擬議也且今三吳之賢
士大夫少不知有益孫有司至欲采其行以請者因
而知有徐公陸孺人足矣公之年僅四十五而孺人
年乃七十六有子一即益孫女即適汝讓者孫男二
一士晉聘袁一士觀聘朱女二一嫁彭維昕一嫁方
春榮狀其事者唐狀元文獻志而銘之者則世貞也
銘曰父食母之力而母食子之志又皆以子之名貴
然則釜養而鼎祀爲可癈耶曰惡爲子者各順其際
而行其是而已
申玉田先生墓志銘
吳江有申先生者名德君子也爲諸生籍籍名塲而
竟以韋布終終之眀歳戊子而其中表甥提學憲使
顧君大典私謚之學宫曰貞靖而手次其行誼至七
月而其子諸生五常奉以謁余曰敢藉手子之一言
以爲地下光余謝不敏因讀顧君之狀稱先生孝而
徴者五弟慈而徴者四它樂施而不名急人而不責
償徴者亦可數然於謚法清白守節寛樂令終無當
也且夫私謚非古也列國而漢始有之若黔婁之康
太丘之文範是也然而張子厚卒門人以私謚請於
程正叔弗許也其言核而信敢以辭諸三常而題其
志銘之石曰申先生之墓申之先自四岳也唐開元
中有進士泰芝者凡數十傳而爲吳江州判官順遂
家吳江爲其邑人又數傳而爲眀錦衣經歷廣生按
察僉事惠惠生貢士誡娶顧别駕望女生先生而夭
繼娶袁比部鼐女母先生顧之夭也先生僅三周月
乳媪指襁中戸而示之即啼哭以爲驚也暮携之殯
所復啼他日携之殯所又復啼視其淚盈盈溢于眶
矣貢士公乃大異之名之曰孝及長而字之曰子純
先生少負才潁以經生業著又工尺一按察公凡有
疏記酬徃必以屬先生逾于自構歎曰兒鳳毛也十
六補邑諸生試輙高等眀年僉事公卒先生從貢士
公墨而啜粥者三年又代治楳里村墓毒暑分版築
赤日中無倦色貢士公之於喪葬得成於其易戚者
皆先生相之也貢士公性嚴重嗃嗃于家而先生獨
婉容屏氣先其意而逆之最得公懽公嘗病疽背谻
醫禱殫矣計惟有吮其毒盡或可生先生飲泣而吮
之其毒出於背而入於腹遂昏死家人哭相悔死者
未必生生者死矣先生夢若帝語之曰以而故賜而
父生飲之青冰矍然蘇嘔穢血敗肉數升遂與貢士
公俱起矣貢士公撫之曰而不負而名吾不負名而
也公起之又二十二年者而病嘔血先生不釋衣侍
者周歳其醫禱精專有加每承血於盆即茹之不忍
弃也然卒不起而王大母吳宜人九十矣尚無恙先
生旦夕慟於殯幾絶而以間強盥擲脩容而入慰吳
宜人周視其匕箸乃出出則毁如故葢三年一日也
吳宜人歎而呼曰孝來果不負而名於是吳宜人亦
卒矣先生不以壽考殺哀欲舉兩喪葬以貧故弗克
乃痛自抑損麄布单衣蔬食爲恒曰余敢忘余誅畢
葬而後稍稍復也移所以養大母者養後母袁袁毎
見先生輙忻然忘其非己出也先生所以娯怳之者
百方既晩歳畏喧而避薄輕身徙梨花堰而留其子
五常等共奉袁然旬日必一朝飲食甘果迭進猶依
依孺子慕也葢邑之人皆稱先生不負其名先生名
所謂孝者也里有誣先生之仲父殺人者仲父脫身
跳官係其婦吳宜人憂之甚食爲損先生挺身出白
之讐環睨莫能難也既白而仲父出就訊竟以其婦
俱免吳宜人始加餐先生又爲之資其裝槖之京謁
選得倅名州仲氏茂才小於先生十五年先生撫而
教之若子然恐失母袁意不敢自處以父也怡怡白
首無間矣先生故受母遺奩具後有女不以授之而
以授袁女之當嫁者曰吾女何敢先先君女再從兄
學圽遺其寡嫂孤女先生力賙其寡擇壻得沈汝貞
於貧而以女嫁之沈君後成進士女亦從貴所謂弟
而慈者也先生之婦父曹守合州而猝中冦當坐軍
正法獄甚急時蜀藩臬皆郡人而不能得其要領走
之故知陳侍御所乞書爲居間立解曹君尚不知出
自先生先生亦不自眀也顧曾瑜者先生綰帶交也
坐誣殺人逮損家爲辨乃得已吳城迫水而門每漲
輙病渉先生與李令遷梧筴必輿梁輿梁必藉石而
後永李令曰筴之善第費可千金何所得之先生念
溧陽史少卿際富而好行德當過邑袖書緩頰而說
之史公爲心動發帑如先生指輿梁成邑人人謂先
生勇於義能先人而後已又多緩急之畧有貧者病
者喪而不能治者急難者咸走趣先生所先生必悉
資力而應之未嘗示難色所謂樂施而不名急人而
不責償者也弇州生曰顧君之論述云爾葢遲之五
月所而徴諸邑人信顧君又謂先生風神潔峻辨說
揮霍滿坐風生客至必酒酒行必醉晩居梨花堰東
與鷪脰湖接輕刀短屐唯意是師於古文必左國於
詩必杜於書必晉流譽江左其聲蔚然五常具裒而
梓之當亦不誣於乎俗末而漓矣有孝誼篤行如先
生者即癯然一田叟余忍遺之而况顧君所稱彬彬
貭文者哉先生卒以丁亥距其生甲申春秋六十有
四始娶即曹繼徐皆先先生卒丈夫子三長即五常
娶沈次五經娶陳繼徐次維岳娶黃皆能世其業而
五常維岳後先廪於庠女一適吳之萊孫男四曰璟
錫五常出聘葉曰瑗錫維岳出曰琦錫曰珍錫五經
出孫女六俱幼墓在某所
銘曰吳江之域有水秀而土豐者是爲申先生之幽
宫不爵而崇其裔必隆
吳山陸君暨配高孺人合葬志銘
鄉進士陸化淳之魁於壬午也與兒騏葢甲乙云又
六年而化淳之父吳山君卒苴杖而來謁余白下再
拜稽顙而泣曰父已矣且葬矣昔者吾母氏之弃孤
也葢二十有四年葬也未及爲請志銘也兹將啓竁
而合焉敢徼惠於令子以二尊人之不朽托既而曰
天乎傷哉母氏之賢而夭也於其殁知有化淳而已
父之才而身弗庸也則知化淳一公車士而已夫以
區區一公車士而何以慰之地下念今之世能不朽
死者唯先生而不忍於生者亦唯先生是故敢以志
銘請以出其手撰事狀餘四千言葢一字一淚也覈
而詳麗而衷余何以辭按狀陸之先爲漢鬱林太守
瑁其可知者元末有榮三公從其兄運使榮一公避
亂相失竄於常熟之李墓已徙五渠遂爲常熟之五
渠人四傳而爲庭璋能大拓其產有子曰一舟君文
落魄不問生計産以日挫至其子西江君龍則益挫
然皆受儒儒不能自致通顯而西江君復能詩以詩
自愉適與楊儀先生相唱和楊先生世所稱作者君
於西江君爲適長生而眀潁五歳受書過目成誦又
能知楷法稍長日記數千言尤好先秦諸子家語十
四試於邑馮令所援筆立就馮令奇之且少之曰而
姑歸進學以俟君大恚恨令實棄我而以好言誕我
耶久之學使者下屬邑有能通春秋三禮者得徑就
試君故治詩乃兼治禮不朞歳而以治禮稱里中高
公甚賢其女而才君遂以女字焉是曰高孺人其後
歸君孺人小於君六歳其才識性行不啻君配也君
之學成而御史以事去君不獲試追之盡境而弗及
復大恚恨曰棄我者殆天也而寧詎人也遂束書縱
游吳閶爲市里俠擊毬較射倡飲不歸者累年間一
歸非久即去父母故驕之莫能難也最後見孺人孺
人痛哭曰而自負之謂何而今若此且不念二尊人
孑孑晩暮乎囓一指示之曰而不攺行者吾視此身
猶指矣君感悟折節下帷習故業以情告西江君西
江君曰兒能爲張充乎未晩也携以見故瞿文懿公
景淳文懿猶在諸生讀君文曰可進也君請進贄文
懿曰若猶治詩乎曰治禮矣文懿笑曰君禮而我故
治詩何以稱子師謝去之君拂然曰吾復治詩易耳
雖然吾自有師胠篋出所束書習之而仍故業於詩
窮晝夜力無間嘔血不减止竟以詩補士弟子西江
君喜爲加餐君曰未也試必高等然至應天試輙不
利而會倭冦大作所過焚剽至君里君奉父母盡室
跳之湖上冦勢小緩君間行視丘壟而還則無所蹤
跡矣君念父母憂思久之疲極假寐夢黃衣者指而
曰去幾里某浦非而父母舟耶行求果得之人以爲
孝感事定問故居則已屬之燹矣君與高孺人謀買
傍丙舎數椽以居父母而身從館師聘稍有贏金以
資甘脆而一日龍忽起捲其丙舎與民居若掃西江
君故屬疾以驚故益甚殆不起高孺人馳之君館與
俱歸道與謀曰殯殮直若干棺直若干君出囊金曰
差足矣高孺人曰吾覩舅谻矣而睨仲氏若有屬者
何也得非謂仲氏尚未娶耶君曰柰之何孺人曰君
第行貸妾當助之裝迎婦及門行禮西江公顧而恬
然瞑矣君哀毁幾絶既與高孺人勉共力喪事而後
哭謝曰微子幾使我先君目不瞑乃留高孺人侍母
而復僂行至館教授諸生日益進資日益寛而獨一
母徐孺人之供日益飭甘旨備矣顧化淳業已漸長
謀爲置塾師時家指漸衆孺人謀躬督之勤績絍課
耕作以其羡稍置傍畞微潤屋矣歳時問遺中表姻
戚無失禮間有以緩急叩者不愛簮珥以應之於是
孺人籍籍得閭左聲而以勞故病矣前是君念母不
置自館還省覲徐恒謂汝第畢汝職有婦在何憂至
是君挾醫歸視孺人已不可起母時亦困老病毎哭
孺人輙呼天曰孝婦死我何用獨生後十餘日亦不
起君晝以哭母於堂而夜涔滛涕交頥以泣孺人於
草土也葢三載一日矣既葬除服忽忽不自得曰我
所以竭精力而佔畢者兾得一伸之於吾父母而更
何兾哉會化淳已學成補博士弟子高等乃自顧曰
奈何與兒子軰爭少年技也却埽一室穿池其東悉
蒔蓮華環之以竹客至命酒不取豐而取辦竟日不
以罍耻告也當孺人殁君意不忍復置婦顧米鹽漿
炙一切纎細皆屬之身乃始娶婦陳而少於君不能
遽有所寛時喟然曰李獻吉有言妻亡而後知余妻
也豈不悲哉始君之致婦於仲也寔自孺人孺人當
仲童時所以撫教之者百方葢嘗母事孺人矣及孺
人念其有童心也而時時進規則已不受規孺人猶
隱之乃以徐指割其居之半授仲器物儲□與均而
君自舘起居母徐畢必過仲與飲食而後入寢仲有
外費輙市其居君爲贖之以歸仲不使母徐知也後
仲竟廢箸出它徙輙迎之歸爲授粲凡再贖再授粲
至晩節竟仲卒不忍離也君既已絶意進取顧其課
督化淳益勤及餼於學宫乃微啓齒曰敏於我矣及
化淳獲儁周視其歌鹿鳴咏驪駒始快然曰先君生
而不得之我者我生得之若矣雖然猶大有事在於
是縱逰金陵諸山水已游吳中已游錢塘山水且徧
曰吾豈以眀得意哉山水吾所夙尚不能出之口今
者以厭吾心耳君強少疾最後飲於郊中寒疾五日
而卒卒時殊了了四子環侍之而仲化熈時試於學
使者補博士弟子君猶頷之化淳問得無有所痛苦
否曰無已而顧化淳曰汝在吾何言君性雄爽負氣
屹屹不可下然中實寛厚急人而不責報又嚴取予
有豪貴人利君故居者使蒼頭數軰故蹋門詈欲以
爲訟端時君它出而高孺人如弗聞也君歸乃以實
告曰彼以強來君以好徃彼尚可正折也君投剌豪
貴人坐上坐逆折之豪貴人面赤謝過不敢復利君
居矣顧某者君及門士也爲讐所困辱讐度顧愞亡
能爲而獨憚君夜籯金求解君叱之去卒以顧白郡
丞受中丞指督邑賦妄箠格諸生諸生噪而逐之中
丞盛怒廷詰諸生甚勵咸披靡不敢前公挺身出言
丞暴橫狀中丞度無可奈何則移色邑博士使抶之
君伏而曰博士威何如中丞中丞不能以非義詰諸
生博士乃能以非義禁諸生乎中丞爲屈而止少時
逰吳市中道有遺金俟其主而歸之其主泣謝願以
半酧君竟去弗顧嘗館於富人所而驟灾主人從熖
中倉皇携金寳授君君頥指兩童子置之書簏事定
俾主人自取曰毋汙吾手也其所行多類此君子曰
陸君奇男子也使以一第假之居安則拮据而稱事
遘難則慷慨以眀節不亦磊磊落落哉高孺人眀睿
女子也有樂羊梁鴻二婦風惜皆不遇耳雖然有化
淳爲之子而予爲之志銘不可謂不遇矣君以嘉靖
甲申生壽六十四孺人僅三十六四子者長即化淳
娶周孺人出也次即化熈娶夏化冲娶瞿化光幼未
聘陳出也女一適高明時亦孺人出也孫男二泰徴
嘉徴俱化淳出孫女二尚幼葬在陸家灣祖塋之次
葢君志也謂化淳毋以我離西江君
銘曰榖于室而歸於穴合二十年而離離二十四年
而復合合以兹辰其偕侍若先人以利若之子孫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一百二十一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嘉議大夫刑部左侍郎贈都察院右都御史雨
亭陳公墓誌銘
公諱瓉字廷祼雨亭其别號也陳之先居邑之東門
里曰鳯皇涇世稱名族凢再徙而復故居則公之大
王父甘拙翁也有子曰韶州公復嘗舉鄉薦两令長
興大庾以韶州府倅歸韶州公有两子曰封太常少
卿策重慶太守諌諌爲刑部郎中時贈韶州公如其
官太常公娶吕恭人而生公公秀頴絶倫七嵗過其
外大父麗水公指月而屬之儷語公應聲曰大象懸
中天清光照下圡麗水公竒賞之謂置建安中猝何
能辨十嵗能屬文韶州公歸自郡公以其所業呈輙
大喜一日方呈所業而有報廛屋圯者公如弗聞也
韶州公撫公首曰廛圯而吾堂不圯也兒乃棟梁矣
及韶州公疾革諸孫皆有遺物獨不遺公曰無可以
當汝者所遺一念而已公既長踈眉目風神秀爽骼
骨遒勁十七爲邑諸生繼其仲父太守公起俊聲是
時少保嚴文靖公尚書瞿文懿公前公爲諸生皆折
年而與公游每讀公文輙歎曰後出之彦也公讀書
湖莊與故陳中丞先生察隣陳先生以乙夜出過公
莊聞書聲而異之使人具食遺公公以其長者也對
使者噉之盡陳公所食故惡草具益異公曰是宦家
兒乃能甘我食耶爲諸生可十載而薦應天又十載
而成進士出爲永豐令永豐故巖邑也而素繁不易
理且謂公不乆離書生意少之群吏爭抱滯案來請
决公不停手而辦叱之曰歸爾曹以序來毋數數溷
廼公吏吐舌下邑故有五鄉皆百里而遥有訟者公
第令其里之長呼與偕來願息則聴之以故胥吏不
下鄉两造既具片語立折獄無宿囚肆鮮接饔邑門
之内供事者有菜色相率引病辭去公暁之曰而曹
毋衣食我我能令而曹吏保一簿尉胥不終論戍及
鬼薪也咸具暁所謂叩首請留五鄉嵗入邑供應金
錢不訾公爲裁十之九曰欲供令令不受供以供上
官令不敢用供損上官名部民劉某者冨而吝公亦
知之其市舎居停人殺人縁以群指嗾劉公立辯釋
之曰吾知汝吝亦知汝不殺人廣閩流賊害兵使汪
公一中勢張甚業且犯永豐公檄五鄉兵分徼之而
伏壯士數里外以待賊酋稱二大王者恃勇介而先
馳遇伏發授首餘衆潰掠五鄉復爲鄉兵所破遂絶
界遁走峒豪梁汝元僞講學聚徒衆將作亂公授筴
捕之汝元愳而逃爲峡江邏所獲餘黨俱就擒鄉人
咸舉手加額曰微陳公誰脫吾虎口也一日公入謁
兵使方詰盗不服見公而喜即屬之曰得陳永豐盗
不寃矣公出呼其證盗者凢數曹後先試之辭不盡
一最後得一人稍訥口公出不意威之曰誰令汝曹
誣盗急爲我言不者折而脛矣訥者叩頭曰中盗者
衘之以賄屬故也公立出盗而當中盗與證盗者於
理兵使避席起揖公曰使我不作冬烘監司者吾子
力也段御史墨而猥責邑令月輸贖鍰且曰以多寡
爲上下考公不令輸鍰曰令已安下考矣御史無如
之何吉安黄守良二千石也而不能當臺意嘗宻問
公守不稱狀公從容言守之賢渤海潁川不過也禮
節小濶畧耳遂解守竟得薦後知之謝公曰吾聞守
庇令不聞令乃庇守嘗入覲而分冝相之子方苛責
守令賂公袖手而已公不粟於永豐太常公嵗載數
十斛爲日廪嘗以圡瓜奉太常太常謂瓜得無苦耶
既而曰瓜殊甘也盖隂以况公云以治行苐一徴拜
刑科給事中用永豐令最封太常公如其官復論令
時劘冦功賜白金文綺公念海内方虚耗而供億日
煩士習茅靡後先所上疏如杜奔競計吏治勸良牧
溥蠲卹禁苛政結保伍益城戍徃徃報可再遷爲左
給事中察視京營給事御史體至貴重每按行諸營
即營帥侍立噤不敢吐一語公獨曰帥吏士所瞻聴
也柰何故輕折之且彼噤我何以悉其能否爲設坐
從容詢訪軍事咸自喜願爲給事用例察視京營者
以三年代始行舉剌徃徃不得代去舉剌幾廢公疏
請嵗一代舉剌時上將領知所感畏矣公疏又有選
正兵以備戦守增餘兵以實行伍及他議草料清月
粮別樁朋明查參皆著爲令甲公又論糺翰林二巨
僚爲故權相嚴黨去之瞿文懿公戯謂公吾辭林故
不落人喙柰何輕相齮齕公曰重辭林是以去其相
點者瞿公愯然曰善 上性嚴多忤有所去中外臣
徃徃不蔽法而權相又以其私佐之凢三十年多老
巖穴而死者御史凌儒請收録之 上恚杖凌君於
朝堂褫爲民公時時扼腕謂時非唐虞詎可稱野無
遺賢而會京察公以文選郎墨而幸免以一司封郎
代之讁大不平即上疏請黜遺姦以重銓司則追論
文選郎也採遺賢以充噐使薦故臣某某等 上恚
甚謂當復生一凌御史亦杖之六十褫爲民公幾絶
而蘇然神色安閒若未受杖者校卒咸咋指稱鐡漢
鐡漢云重慶公於公雖季父顧互爲知己若肺腑然
時以里居聞公被杖驚而嘔血數升死公歸與太常
公相對而以生還慰退而哭重慶公至毁曰吾不意
季父之成死别也杜門乆之乃奉太常公輕舠筍輿
縱游虞山尚湖間已稍游至虎丘上方楞伽天池玄
墓諸山已又游武林泛西湖窮三竺两高靈隱石屋
之勝彌月不倦閒披史籍至會心者手録之唐以後
則置弗録曰時非乏丘壑顧游者弗暢其趣耳 莊
皇帝即位首起公吏科公至疏上六事其一曰通上
下之交二曰納匡救之忠三曰黜近習之誘四曰正
敷奏之儀五曰申勸戒之典六曰核循良之績語語
剴切 上悉嘉納之而所謂申勸戒者欲賜故楊兵
部繼盛羅中允洪先謚而正督撫按臣楊順路楷殺
沈錬以媚相嵩罪天下傳誦稱快 上將視太學公
謂祭酒當坐講於儒者至榮而其人不稱請去之而
别用耆碩得學士趙文肅公貞吉以代大相徐文貞
公階有重望亞相高公拱與相惡而恃 上東宫舊
嗾御史齊康甚口詆徐公以自快公恚曰是不有天
也極論高公冝罷御史冝遠謫而臺省翕然繼公後
皆得如公指亡何遷大常少卿屬卿缺公遂署寺事
每當御前奉祀事進止雍容甚都 上目屬之公又
能裁量諸祀之費使奸吏無所從侵牟攺商人之輸
課屬之慱士慱士獨科甲選也黄羽不得恣苛索至
今便之時高公因縁中涓起兼掌吏部故爲柔語以
緩諸嘗論劾者或信之公曰是鷙鳥將摶而戢羽也
遂移病歸高公既得志挾 詔旨以察臺瑣諸僚無
一能免於郄而公時從在告中左降爲洛川丞不赴
高公既以罪免而江陵公繼之江陵故悉諸公寃然
欲挾以威衆稱例不肯爲洗而公又坐故嘗議大閱
事相忤乃咲曰此豈用我時耶因絶口不復挂時事
而奉太常公脩舊游甚適葛巾野服澹如也會太常
公以考夀終公業踰耳順猶烝烝孺慕無異喪呂恭
人時太常公暮年三舉子三育皆以貽公公竭貲力
而爲之授室與産已又喪其配繆恭人公自是别築
舎於墟墓之間名之曰蓮花庵朝暮净食徃徃瞑坐
移晷蕭然獨詣世味無所干至江陵公物故 國是
始見伸而公首補會稽丞尋攺漳郡司理再遷南京
儀部郎中公始爲之一出亡何超爲南通政叅議俄
兼署光禄寺篆光禄在内廷比舎中貴人侵其地而
壖之公示以法立返地諸所入物爲之畫一吏胥毋
得乾沒復召爲太常少卿未至轉爲通政司右通政
遂轉左通政主敷奏其叅議缺於庶僚中選大音聲
人補之以次逓遷公疏謝不能請攺他職自效銓部
謂公以望遷非由選進也聴勿敷奏自是著爲令甲
故事所奏即 御前取一二充數而已公持議謂若
此文具何納言 天子之喉舌也必軍國大務及四
方灾異乃以聞識者韙之轉南京太常寺卿之任僅
一月召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甫入而屬大計群吏
公在南京故與太宰丘公橓隲核監司守令之賢否
書之册而隱之至是佐其長行簡斥靡所不鑿鑿明
年轉刑部右侍郎以年至乞休不允尋轉左公前後
所與其寮長舒公化李公世逹耿公定向皆天下所
謂長者羹和無間爲一時盛五載大讞獄多所平反
有羊酒賜明年病噎乆之乃卒公故堅強無疾生平
饒濟勝之具探幽角竒足不告疲不多食酒而與親
知談讌恒至丙夜不倦人謂公不百嵗不止也而止
七十有一盖舉朝無不惋惜訃聞於鄉鄉之人無不
咨嗟涕洟者亦可以觀公矣公少讀書虞山之維摩
寺寺閴寂多鬼物公嘗夜歩中庭有大聲發於樹然
若有所怵者公徐曰去之吾不汝窘也聲遂絶公亦
不他徙其令永豐時嘗訪故羅文莊公洪先於石蓮
夜返林莽中光灼爍迫而視之三虎也其光自目從
者皆魄奪公夷然任之虎踉蹌避去爲給事而得廷
杖創甚夜夢神金人也而玄其服相對乆之悸而醒
猶彷彿在目創自是愈識者占公必爲當世名臣且
夀終然公爲諸生則 夢一神人語之曰君之功名
始於西 又夢一神人語之曰君之功名
終於西又夢一吏導公至大堂皇而呼曰與咎繇
並既病革乃自解曰始於西者永豐則江西管也終
於西者司冦則西省也與咎繇並者咎繇士師吾爲
之僚也止矣吾其逝矣傳有之清明在躬志氣如神
其公之謂乎哉公性伉直貌稜稜嚴冷若不易親與
語稍間温温如也小欲狎以非義又勃然見乎色矣
少則有志於聖賢之道及其在永豐與故聶貞襄公
豹及羅文恭公游二公皆愛重公相與講明良知之
學而公之所自得深矣晩節頗好葱嶺之教即辨才
耆宿與公談者咸披靡稱服然公苐用以攝心曰福
田利益非吾事也公所娶即繆恭人有婦德先十年
卒再遷塟於邵家湾祖塋之傍今趙宗伯用賢誌之
子一禹謨太學生賢而有文娶秦繼娶劉女二長適
沈文璧次適孫延嘉孫女一適蔣國玞公之卒也
上采禮官言賜祭及塟贈都察院右都御史尊名之
典盖有待云禹謨將啟繆恭人之兆而以公合手次
其事行累萬言而問誌銘於世貞曰當 肅皇帝末
天下之賢才廢阨而不爲縣官用者不可勝數矣公
之欲亟收之盖憫之也而首蹈其禍凡再躓再起中
外大小十九官或出或隱或拜或不拜要之在朝之
日不能十三及 今上之大用之而公老不待矣不
然以公之材其名位樹立寜僅僅若是哉則公之所
憫於廢阨者盖自憫也公雖宦不甚乆然再据言路
司風紀叅大政建白施行有當於人國不淺淺也其
佐司冦日云暮矣有嬖戚之喪吊者麇至而獨不徃
豈必較失得權輕重而後拒之其耿介發於天性堅
於遲暮固然也余素辱公友然不敢以友故私公
銘曰水有百折而必趣東金有百煉其光燭空正氣
所鍾乃産陳公遘則躓起道無汚隆惟孝與亷不懈
以終奉此完身歸於幽宫瀰瀰封雲矯矯繚虹銘公
之藏以偕無窮
中憲大夫陜西按察司提督學校按察副使蘅
齋潘公墓誌銘
公潘姓諱允哲字伯明别號蘅渚已而更曰蘅齋其
先自毘陵徙而上海爲上海人大王父慶王父奎俱
以皇考都察院左都御史恩貴贈如其官都御史歸
而進階榮禄大夫卒而贈太子少保謚恭定文學政
行爲嘉隆間名臣享有上夀天下稱之公以冢嫡繇
諸生蔭國子尋以三禮登鄉薦苐五明年成進士授
河南新蔡知縣調繁得浙之義烏徴入爲南京██
道監察御史出知黄州府擢山東按察副使丁母曹
夫人艱歸服除攺陜西提調學校以恭定公疾乞致
仕道聞喪歸服除乆之以疾卒公之生也恭定公時
爲祁州守曹夫人夜夢神人掖二童子手丹桂如之
而以語夫人曰大夫有功德於祁民甚深帝嘉之用
鍚二賢子以昌大其門寤而産公又二年而右方伯
允端生公少則嚴重不輕咲言所從群兒無敢以狎
進者稍長益恭謹動自爲矩而中磊落抱鉅人志其
治三禮髣髴高堂后蒼屬文以典則著聲諸生執贄
請益者相踵而乆試輙不利恭定公宦游於外以家
秉付公公從容持之出納井井宗戚鄉黨靡間言然
公不以是妨素業其業益精遂連苐既負高科名又
公卿子謂必得中秘選而公杜門自守泊如也令新
蔡時屬淮汝驟溢漂沒居人廬舎公爲之緩賦寛刑
申飭保甲之禁請榖於上官以食其餓者流徙盡復
萑苻偃然蔡以大治銓府謂此小邑何足煩牛刀而
義烏爲浙雄邑又多礦警遂移公至以亷遏其欲以
簡息其煩以誠化其嚚毋不率者而礦警亦逆自戢
罔敢恣睢公雖寛然長者然於持法不少撓上海之
故知時爲簿有所犯公不之假以故寮佐皆廪廪奉
三尺吏胥不寒而栗竊指相目曰異日鐡面御史也
及其去爲御史邑民填道追哭相與畵像祠之御史
持法侃侃其郷里戚執毋敢以私見者被命按上江
風采大振黄綬以下多解綬自遁去斧繡所抵巨猾
歛足江波不興秩垂滿始得守黄黄江表最劇郡也
地衝而俗嚚公一切以簡静持之過舟旁午於逄迎
未嘗廢然所餽不過算噐食而巳縉紳有居間者不
盡應然必以誠語之退而服公長者居恒不設衞從
单赤之情俄頃必逹訟庭肅然属邑當城城公親爲
之經理費减而工速諸長吏自勵爲清白以承公德
意盗賊衰止政化大行凢再入棘所得多士其持山
東憲則恭定公褰帷地也而方伯君亦嘗蒞止焉公
至士民爭指謂曰此大馮君也耶公於職專郵傳平
亭有法上下稱之已而太夫人之訃聞公即日被髪
徒歩號哭奔喪中道殞絶者數四寮屬追趨及之咸
咨嘆曰真孝亷也臺首有薦剡首以是稱焉公歸而
念太夫人不及訣痛不欲生然以懼傷恭定公意強
自力庀喪事既服除曰我公老矣吾豈可再誤耶恭
定公聞而恚曰若乃死我我日甘而仲氏飬匕箸益
進而不以時樹功名而戀戀兒女態耶公乃強行至
部得視關中學公務餙其朴而汰其浮提衡樹表士
習幾變至於按部校秇無間險阻昕暮勞悴成疾猶
強自力顧時時念恭定公不置而會其手書字畫時
謬驚曰頓衰乃爾哉吾尚可以仕乎移文两臺棄其
官歸中道聞訃公馳歸拊棺而慟曰已矣乃復背公
如背太夫人何以生爲遂閉口不納勺水過三日方
伯君手糜飲而泣進之曰有先公之大事在公爲之
勉納匙匕自是墨而啜泣者三年於是恭定公之典
備矣而公猶邑邑不解顔若有失者既服除闔門飬
重非公事不入官府間以經籍自寛所過從唯二父
及方伯君而已两臺之積薦公之五六銓部方懸闕
以擬公而公竟不待以卒嗚呼惜哉余以姻婭故托
從恭定公還徃又辱與公游見公貌温温然言呐呐
不出口進止尺寸無失退而未嘗不自咎其易也妄
謂恭定公若萬石君奮公若郎中令建方伯君若牧
丘侯慶而政術文彩皆過之公之名位小遜於恭定
公者以晩逹而中逝不克盡展故耳不然而其噐業
顕施胡以異也方伯君之所具狀又述公嘗割腴畆
以廣青浦之黌舎通家子市田於他姓者爲之贖而
歸之其他郭卹姻族推食賻喪不可屈指數以故比
閭之内無饑色而産日挫公卒後余徃吊之見其鄉
之紳衿毋不嗟泣曰何以典刑我也里中人毋不頓
足曰何以衣食我也徴其喪喪事或不給然則方伯
君之狀惇史也公卒以萬曆己丑距其生嘉靖甲申
春秋六十有六元配王光州倅相尭女有婦德累贈
恭人繼項光禄卿鍚女累封亦恭人子四雲樞襲公
蔭爲官生娶楊憲副道亨女次雲柯太學生出後季
父都事君娶顧光禄監事從周女皆側室張出次雲
楚聘姚叅政體信女項恭人出次雲英侍媵陸出甫
睟而方伯君飬之女一適余子官生士驌亦項恭人
出孫女一尚㓜所著述詩文若干卷義烏縣志十卷
黄州郡志七卷驛傳規則一卷
銘曰潘之先自榮陽至晋而以文苑稱德則弗揚及
明海東寖繁寖昌恭定闢之元氣洋洋中憲衍之春
日載陽用則未究根乃弗戕爾安爾藏以佑爾後於
無疆
贈文林郎雲南臨安府推官豐溪甘君墓誌銘
甘於蜀内江爲著姓至少保大司空公如霖而鼎貴
以一品秩贈三代而少保公有仲氏曰嵩令公化霖
嵩令公有二子伯曰茹士爲山東按察副使當守刑
部尚書郎時復以其官贈嵩令公仲曰豐溪君芊爲
諸生不苐以卒按察公雖貴然竟無子而豐溪君有
六子三女諸孫男女中外十餘人後以子今戸部郎
士元奏臨安司理最豐溪君贈如其官而苐五子舜
元出後於按察公以諸生廪學宫今甘之在内江者
獨豐溪君後最蕃大較爲德之慶有及身者有不於
身而於子孫者固難一一論也豐溪君生三嵗而母
劉安人見背嵩令公自撫之與同卧起六七嵗時聞
人歌古詩輙誦積成帙稍長通經術能屬文而尤工
爲儷語若箋表啟札見者以爲不减長慶西崑十四
補慱士弟子員按察公長於君六嵗前爲慱士家言
有名君驟起而與之齊爲人豐下炯目神采奕奕暎
帶人間出雁行按察公咸指目曰此甘氏雙璧也耶
未幾按察公薦於鄉遂薦於公車射策高苐君黙黙
不得志而嵩令公棄其官歸王母趙太夫人尚亡他
諸子以次苐共食亡論少保公諸仲季咸有官禄饒
儲蓄爭進鮮腴而嵩令公每當上食忽忽計無所岀
君爲百方致之即損私槖弗恤也既脩而進太孺人
即嵩令公亦甘匕箸矣而君自裁量過當菲衣惡食
非特欲寛嵩令公之飬亦其天性然也乆之嵩令公
屬疾革而按察公逺宦燕中獨君侍會當應省試嵩
令公促之行君跪而請曰即試得之兒不忍以一日
易也已而公疾轉甚君蓬垢而奉醫藥藥必先嘗至
針炙亦必身試之祈籲摶顙請代乃嵩令公稍稍起
色矣而君病憊卧公撫而歎曰兒真孝子也以身代
我矣乆之嵩令公竟病卒君哀痛幾滅性棺殮必敦
以待按察公歸朝夕擗踊三載如一日也君移所以
事嵩令公者事按察公按察公亦絶友愛之君以多
子故不能無徙箸然按察公有贏禄必以付君君有
所拓南畆必先按察公而後已君於書少所不讀然
獨深於太史公而其於制科義亦時時有古風以故
不能中時趣最後乃爲學使者今大宗伯姜先生寳
所賞識大司空曾公省吾宦其地試而竒之咸謂君
國士也及入棘有關中人得其卷不能讀曰是何物
語姜先生爲之咨嗟累日自是君邑邑不樂成疾而
益自勵讀不輟士元弱冠矣君與之先後廪學宫而
士元以拔儁得禮部貢君喜謂曰而翁隃四十而髪
蒼蒼而齒摇摇夫人夀幾何而欲俟河之清若勉之
然竟以前疾寖劇至不起春秋僅四十有四始甘以
少保公貴甚而子姓日繁其汰者不能無鮮衣怒馬
之累君親爲少保猶子按察弟獨敝衣蹩蹩徒歩衢
市也未嘗以得意加於人所接見無餙貌讕謔恭上
慈下温温如也咸目之曰此孝友甘生云既聞訃巷
聚嗟曰孝友甘生死矣比塟拊棺而慟者若干人臨
穴而泣者若干人按察公志其碣而少宗伯李公長
春表其墓稱實録矣然未若 天子之璽書所謂敦
倫樹義績學嫻文六籍搴芳一經訓後之羙而信也
嗚呼君可以瞑矣君字麗甫豐溪其别號也娶郭氏
有内德亦以士元貴封太孺人六子者長即戸部郎
士元娶周封孺人允元娶黄 調元娶趙賛
元娶錢舜元即所後按察公者也娶范宗元娶余三
女者亨適呉九秋和適葉廷椿俱諸生詔適李屬春
孫男五星卿邑諸生次懋卿鼎卿青年圎夀孫女七
人墓在邑西之海棠莊是誌也徴之戸部郎狀狀又
云君書法得之急就章爲歌詩有大曆風當不謬
銘曰生而蹇歿而顕子孫繩繩德乃徴以爲不信視
吾銘
明處士聞愛亭君暨配姚合塟誌銘
吾州之人有好行其德者曰聞君聞之自署曰愛亭
縁其父南亭君溱也於是鄉人人稱聞愛亭君其當
推擇鄉飮祭酒者亦必曰聞愛亭君而最後有張守
者居恒以貲低昻其士民而獨雅知君爲榜其門曰
一鄉善士又爲上書臺賜之冠帶至鄉飲延之賔席
君雖逡廵弗就而衆皆曰此非特聞君當也不自意
守乃能若是守是舉亦當也聞君家太倉新安之六
尺里去吾舊居數里而近吾以是習知之新安故崑
山割而君之産半猶在崑山南亭君謂吾一移足崑
山産立廢矣乃身與其貳留治崑山而俾君居新安
母顧依之君少嘗讀書學問爲文章試諸生間矣而
奪於家不就頗用計然之筴而寛然行之南畆益拓
君日搆脩瀡以共二尊人身徃來其間盖朔以南亭
君而望以母顧也各欣然忘暌矣南亭君年七十而
病頗劇君倉皇馳候之奉歸新安中道卒或曰君之
居創居也而以尸入不利主者君哭而唾曰吾不能
下從吾父何論不利卒以尸入殯於堂戚易殉禮及
母顧以令終而毁有加也孝聲隆隆然起矣仲父毅
齋君無子而冨有弟某出後之南亭君當授産君而
不能無眤某也或謂君法云何既以出後人安得復
稱子而受父産君不聴曰法限取者不限予者吾知
有弟與吾父母心而已遂中分其産以予弟弟愧辭
君乃稍裁其羡畆五百爲義莊以贍族之貧者而至
南亭君夫婦物喪塟之費不貲君一力任之不以溷
弟曰若自有父母吾不而累也有女弟適龔志重而
寡亡何亦死獨遺孤在君取而子之使其子大倫下
之所以教飬備至爲授室分槖如大倫其孤既登苐
即復龔姓而名曰聞道以存君之舊而已或謂君彼
何以不請命君怡然曰固吾命也盖君两受役於崑
山太倉皆繁重家爲窘有畵策於君者謂縁聞道當
得蠲君乃毅然曰吾不從聞道蠲也吾而蠲誰當代
者役如故及聞道卒於東陽令亡子君復哀之如子
撫其嫠有加君又於五服之内外親族皆有所厚施
無不濡潤者於比閭疇畆之夫皆有所紀施無不沽
及者義聲復隆隆起矣君羙鬚髯性寛和無疾遽之
色嘗與客飲甚懽而卒有訟事其偶大豪也家人耳
語之如弗聞竟飲質明從容步入城與偕两造豪大
屈髠鈴伏謁請罪君延之坐飲更厚貽之豪退自責
數曰吾乃輕犯大人吾死矣君之自力爲長者乆而
人益信之其業雖以好施予及中島冦中挫然大倫
已任家君聴而息之稍稍復振君乃曰可以休矣毋
復以事溷我益蒔花竹種秫具醇醸又善談論讀書
能爲詩歌及傍獵方術堪輿家言客至必談談乆飲
飲必取暢而會其配姚孺人卒君多忽忽不樂乆之
會得東陽令訃益不樂遂感痰疾復乆之竟不起姚
孺人者崑山著姓也父曰嵩孺人生而端重閑禮範
十七歸君舅南亭君既留崑山而姑竟依孺人多疾
病孺人旦夕扶侍温毳湯藥之類必謹必毖性儉勤
善御下而能不靳施予其待姚之族姓尤有恩凢聞
君之得成其孝義長者聲半孺人力也君以萬曆己
酉卒夀六十八孺人前二嵗爲癸未卒夀六十三丈
夫子一即大倫自州庠以例晋太學娶顧氏王府典
膳某女女三適顧應元周維師龔道中孫女一許聘
馬存仁合塟大龍涇之陽聞之先自江隂始也有添
八公者從宋髙宗南渡家焉七傳而思悟公覺徙崑
山之新安今所稱六尺里者也曰聞故文姓元初諱
信公之禍更爲文大倫之狀云爾
銘曰孝義長者歸之隱君在邦必聞在家必聞厥配
佐之克儉克勤大倫云云余亦云云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二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静逸高君墓誌銘
無鍚有高子雲從者以萬曆壬午與吾兒士騏偕薦
於鄉自是吾仲兒驌季兒駿咸挾經與高子游而至
今年己丑復與兒騏偕薦公車六月高子念其所後
父静逸君老請急歸省甫報許即發而君竟以其月
中臂疽三日而革不待矣雲從傷其歸之不能及君
也痛哭至委頓曰天乎何奪吾父之亟也徃者吾父
之撫不孝孤也即小有樹立輙自喜吾無子而有子
矣不孝孤幸以一苐酧吾父然未及效升斗之飬而
吾父竟不待也是吾父有子而無子也已矣吾父有
隱德而弗昭將與閭巷之子同施於腐草而念能不
腐之者獨執事之文在嗟夫余安能不腐君然以陳
子之篤孝與通家之世契深也憫而許之志銘按狀
君諱校字國明静逸其别號也先世爲無鍚人居青
城鄉有孟永者爲福州太守張翁贅徙於城東南隅
傳子如圭如圭傳子翼至雪樓公適以然諾重里中
娶於浦舉黄巖令君某又十八年而始舉君左師之
愛可知也君少而以警頴稱受令君讀書能屬文矣
而會令君舉應天薦雪樓公睨而曰若非吾所得有
也吾老矣不能當家秉顧謂君不有處者誰與共出
者君始奪而受治生無禄雪樓公即世君相令君治
喪禮戚與易稱自是令君復上公車矣獨留君侍浦
媪媪治内君治外斬斬有成緒矣而令君得安意宦
游其令黄巖也即塩米瑣悉皆資之家君從容應之
不乏會令君以倭破剽黄巖令君乃棄其官歸凢二
載浦媪即世君復佐令君治喪禮毁有加媪之垂屬
纊也執令君手而泣曰若故而弟師也必子蓄之復
語君父事而兄咸頓首受命令君於君有師道若父
矣然不以尊故勝親親君故弟也而若子不以親故
勝尊尊家庭之間秩如也復忻忻如也盖未嘗頃刻
而離左右矣令君之安之甚於安其子也時令君有
一子二孫而君年四十七而亡子令君謂弟柰何未
有子吾雖一子今幸舉二孫其少者僅彌月可抱而
撫也君曰幸甚所抱即雲從與配某孺人旦夕更鞠
之備至及小長英頴見頭角寘之家塾延明師誨之
居恒謂吾不敢望兒冨貴得不堕吾兄書脉足矣雲
從夜讀書恒自甲至丙君聞之輙呼小豎温茗携果
餌以徃或身起慰勞之曰毋過疲且休矣雲從既能
屬文文成輙以上令君令君喜則亦喜曰兒果可望
也令君既夀考亡恙晩始膺疾至革君於禱祈醫藥
無所不至治喪齊而疑於斬則哀之過也於是雲從
文成復上君君曰去之有而師在吾舎吾兄何衷矣
雲從試諸生不偶難於見君君趣入呼酒爲慰曰數
也且患兒不讀不患兒不偶雲從爲諸生非乆薦於
鄉君顧愀然不怡雲從跪問曰大人胡弗怡也君曰
吾憂爾之從縉紳速也爾所知者慱士言耳於世故
未數數也勉之間呼衫帢入公府君輙驚曰得無從
諸先軰徃居間乎毋以一時贏而棄若平生雲從謝
不敢乃已嘗衣新衣而見君君曰吾未辦汝何自得
之盖君故恒布素而已弗三澣弗易食不再肉故用
恒饒而益自力爲儉客或譏君家幸饒胡自苦乃爾
君謝曰此吾分也吾不敢妄出是以不煩妄入盖君
治生雖不能盡廢什一然於非義避之恒若染有宻
戚病且死槖千金授君君駭曰生平所見不十金何
千金也力辭之有賈人以他物質子錢者既去而遺
羙珠數百顆君囊而封貯之明年賈來贖他物君徐
曰當質物時亦有所失乎賈蹙額曰所失珠耳然不
記何所君即舉還之賈媿謝即選尤羙者百顆以酧
固謝弗納其耿介類如此家有一堂三世矣痺而陋
雲從請新之君泫然曰此而袓所安也而袓自黄巖
歸凢二十四載志不在一椽唯課子孫灌花木以一
卷偃息其間而已吾安敢加而祖矧大王父行雲從
唯唯謝不及其御臧獲弗責小過顧獨嚴檢飭嘗聞
巷中閧聲即驚問曰舎兒得無與人閧耶恒謂雲從
忍故是佳事吾而忍彼當自愧悔即不愧悔不深吾
忮也君足跡不入縣門居恒鮮出後或一携雲從之
佳山水里人爭前目之指相語曰幸得識高君髙君
善人也君卒以己丑距其生丙子得夀七十四配即
朱孺人名家女也柔婉明晳能先君之意而成之君
所以孝事其二尊人敬共兄嫂接姻族理家秉無不
與孺人共既無子則餙媵侍而薦君君既撫雲從謂
孺人吾不他謀子矣故多羸疾幸寛我孺人即爲置
外榻其媵侍亦多却遠以故君老而健勝無恙與孺
人備餉耨之禮者五十餘年孺人前君六年卒子即
雲從名攀龍娶王氏女一適楊友孫男三世儒世學
世經世學聘太學張某女餘未聘孫女一許字浦胤
麟塟在南山黄家湾祖塋之次啟朱孺人之兆而合
焉禮也孺人賢婦人也於法得附書
銘曰子而孝弟而悌慈於厥嗣厥嗣亦克濟羙睪如
者賢喆之藏而藹如者太和至順之理夫人子自有
羙子重余銘之是曰不死
新安程君墓誌銘
余友嘉定唐子時升工古文辭不妄許可顧獨與書
生新安程嘉燧善因而知其父布衣君布衣君賈於
嘉定垂三十年日閉戸讀書未嘗餙冠劔奉筐筥以
游大人而成其名顧獨嗜余文章時時語唐子身居
約安得一日從弇州先生游即死不恨然未幾死矣
嘉燧奉其父意乞事狀於唐子而介唐子謁余於金
陵來請誌銘曰必公文而後父可安地下也唐子復
爲之請甚篤余讀其文信許之按狀程之先曰伯休
父至呉而將軍普居建康及晋而將軍元譚徙新安
後十三世而爲捴管忠壯公靈洗五十二世而爲處
士泰興泰興生元淑生溶則君之父也娶於閔生君
甫三嵗而失母父自哺之以衍夀爲君小名甫八嵗
而父挾其季轉貲賈江淮間溺死豫章季不能求父
父屍而脫身歸時君之大王父老矣王父復以病廢
季遂不復護視君而外王母尚在心憐君君乃依之
時諸舅皆慱學能文詞君從之受詩復受易因轉浹
諸史諸舅謂衍夀而小名也爲易一嘉名君泫然曰
先人所命也禮孤子不更名敢辭諸舅悲其意弗易
又爲君營地以塟少孤之母然君既不能自衣食而
舅家貧復不給外王父之友信州鄭公病免家居鄭
公大官有氣力舅乃携君以從鄭公鄭公一見君而
竒之時君又能直外王父之先墓田諸舅皆服鄭公
又爲之游揚聲稱季父聞而内愧召還君以三十金
付之俾小賈於外販錢易貴展轉數年積子錢三倍
於母歸而奉之季父季父頷之而已亡一語相勞苦
時君以妻江氏矣徒手入室相對邑邑不敢言子錢
事而君少恒饑從姑之歸方者哀而時時食之君自
淮歸道遇姑之子屬君曰婦在家即緩急從弟取償
也君歸而方婦偶有急從君徴三百錢不能應請之
季父乃大恚曰吾安所得錢君之他客所自貸以應
方婦因涕泣自傷吾數年而爲季父拮据營子錢若
三百者不啻千矣豈不能以半自匿而徒手歸舎乃
不使我以三百錢竟然諾哉誼不可留矣念姑之歸
李比部君者在嘉定走徃謁之比部名能知人與君
一見語合即揮數千金與君聴其所爲君故游四方
能觀萬貨之情其所轉轂若流水李君之入滋倍乃
嵗以一鎰金奉君得以爲資盖數年而化居焉君之
配江既前卒李君有從姑歸於張其女稱淑羙李君
使續君室君雖以心計居市廛然雅質相當伉直敦
氣誼重然諾待人融融如也顧岸然不爲非禮屈家
既以饒裕於自用能節約日費不過百錢而嵗所義
散恒至三百金既懐外王父家恩欲報之而諸舅前
已物故遺子孫零落殆盡乃行求得仲之子爲授室
買田共家祀而伯舅乆在淺圡爲之營壟而歸其柩
曰聊以報其塟吾母也念父屍湮摇無所於塟終其
身戚戚若有深憂者然不敢以讐其季父當居貧時
於出納猶自力爲精辨不苟取嘗得遺金而亡其主
故宣之人俟其主至而歸之不問報客有貸君百金
者不能償乃囊其珠寳以示君兾小得昻直不取併
劵付之曰吾嚮者欲以濟若急不謂更成若急也他
黠客聞之亦陽爲貸君金者君察其有負色不許鄉
人人謂程君非獨仁也而亦且智君固時時之故里
掃治先壟循行母家舊跡蕩爲兎葵燕麥之地悽然
不樂因貽書戒二子以孝友儉勤毋喻於利且曰明
年吾更游江淮南入剡縱觀山水之勝王逸少云我
卒當以樂死吾且死矣時君方健飯亡恙聞者竊恠
之明年爲萬曆戊子忽嗌痛不能飯就醫於金山旬
日不效遽歸曰我何湏飯也與所善客登高眺遠不
倦以至革猶褁幘坐與客訣客雪涕不能仰視君笑
談自如曰諸君爲我雪涕良厚雖然亦恒事也何足
煩君悲翛然而逝得夀五十有九君始配江前卒既
配張亦前卒張舉子即嘉燧慱學能文辭娶於閔最
後配孫舉一子嘉然聘朱女一適閔自立君之不忘
閔若此諸孫男女各一人嗟乎以唐子所稱程君行
誼卓犖若此吾求之縉紳衿裾中未盡見也吾安敢
以輕目市廛
銘曰諸苦之備歴而甘始囬玉女於小成哉賈而文
是好以余銘之厥好乃效
程處士惟清墓誌銘
歙俗以姓相甲乙而程與汪最爲甲程之後無匪自
忠壯公靈洗者忠壯公居邑之黄墩至宋宣議公居
休徙栗口凢十餘傳而爲爲節爲節生敬音敬音生
忠烈則處士之父也處士諱洁惟清其字率口之水
流而滙其里居因自號曰練潭父有四子處士居叔
其伯仲皆以賈起家矣而處士少敏嘗從其族慱士
先生受易垂就父欲奪之賈曰吾非不愛儒苐食指
衆胡不佐而兄謀什一之息以寛我乎季長或可儒
也於是始從其兄盬鹽淮揚間已轉子母錢於句曲
中山徃返南北甫十年而賈成其竒羡過於初數次
處士故善心計能因俗爲變與時消息不強力纎儉
槖無未名之物皆與兄共之以歸於父甘脆時進共
飬不倦及父母之見背與兄弟之無禄則哀毁垂滅
附身附棺必極慤誠撫字諸孤從受師授室爲具子
先寛仁喜施意豁如也内外五族少不霑潤者所解
紛判疑如響立應族故有世祠以不及祠支祖供義
公特建祠祠之又大繕治宋鄉貢士一德公墓咸割
其槖弗吝族人義之請立碑紀處士名不許曰吾故
不爲名也嘗扁其居堂脩齊謂庶人之職知脩身齊
家而已時三子皆讀書有聲顧而謂曰未竟之志則
而曹勉之時嵗荐饑大出菌廪以澹窶者家人數擊
鮮輙揮去弗御曰吾不忍以匕箸餘而當數窶人命
處士素強無疾中年所經悼亡撫存非一以是寖削
損得疾至革行視絞紟衾冒之具過飭正色而語三
子汰哉爾不聞曾子之訓乎爾之大王父不能得之
於爾王父王父不能得之於我兄弟而我乃獨安之
也客有進曰禮不云乎有其時有其財此君之子責
也處士微頷之而已三子哭請遺言處士曰孝友勤
儉銘諸心可也語畢而絶時萬曆之戊子十二月也
距其生嘉靖辛夘春秋五十有八配項有婦德三子
皆太學生元正婦黄繼呉元衡婦戴元仁聘呉孫男
三人女一人其狀自京兆司諭呉瑞榖瑞榖信而文
與余善而來乞辭者元正又彬彬質文人也故爲誌
而銘之
銘曰稱處士者何行士也士而隱於賈胡賈例也太
史公云身有處士之誼而取給焉噫嘻寜末冨之爲
累
冠帶儒士盛少和先生墓誌銘
君氏盛諱應宗字斯因别號曰少和呉越之人疾起
於君者咸知有盛少和先生而不能舉其名與字余
故爲之誌而稱盛少和先生盛之先世有聞人至宋
叅知政事度而大顕貴自後十七世皆得官爵雖起
於儒而間習醫至十八世而有御醫啟東者遂以醫
擅名歴侍 太宗仁宣三朝直御藥房署領南太醫
院終始不能踰八品而賜詩賜金帛有九列所不敢
望者啟東諱寅讀書能詩負節槩其卒也諸碑銘表
傳哀輓之類傾館閣舉丈夫子十一人中有成進士
者第四子某傳子某某傳子某傳子某即公之父也
盖代以醫名而不廢儒至君而諸從中有御史大夫
應期郡太守應陽遂益稱甲族冠呉中矣君之父舉
大夫子五而君居其仲伯曰應陵多通醫家言不下
君而不能自振其聲然前於君十四年生而後君一
年卒得夀九十一父之歿也伯治喪塟大事徙外箸
而君奉其母姜與其叔仲軰仍故居家益貧群庶不
能亡間言君乃損故居授之而脫身與其母妻依御
史大夫之别館胠篋得軒岐鵲意之書盡讀之術猶
未大行凢三徙而始依其妻之父杜山先生杜先生
國醫也君與之下上徃復盡得其秘而又能時以其
意錯竒正而用之遂所至立效名遂出杜先生上時
文待詔徴仲感竒疾幾不可起君從杜先生治爲處
方岀其意表待詔乃起謝君曰吾頼君再生御醫翁
者其有後乎王叅議庭陸少卿斯道先後感濕痺甚
劇群醫爭治其標君持不可曰此虚寒也以温補劑
投之而愈呉叅議子孝之婦猝得疾劇將問木君診
之曰此痰滯中焦氣不得升降耳毋憂也治以宣導
之劑一服而蘇以至愈查方伯應兆與子尚書郎懋
光前後患痰火而危君咸爲治之無恙感君而友之
君逰其父子間如骨肉盤門之貧士沈者其孫尚幼
得疾群醫爭藥之不效君偶過見之謂沈曰公孫幾
誤死爲處方服之愈沈乃属君且爲我診脉君退而
宻語其子曰而父六脉俱無根明嵗入夏不治矣至
期死徽冨啇無子置一妾愛之甚兾其生子而感嘔
血脾泄二症禮君至其家爲從容調攝將半嵗而愈
君謂啇曰吾非獨令若寵起也又能令若寵有子明
年其期也至明年果得子余謝鄖鎮歸間一過呉閶
君以五鼓訪余舟而診脉語余曰公六脉甚平而調
此夀徴也或不能御内耳余曰時時有之曰然則我
爲公壯之乎余謝曰不願也明年從曇陽子於直塘
而痁甚危乆之良已即病秘結強之而通右腹忽劇
痛衝上至胷亟延君而君有他故遲遲來君來則以
他醫藥痛半已矣而毎夜眠耳若聞舂杵者如隔墻
君以藥悉已餘痛而出五紅丸如粒使將寢以一杯
酒吞之其夕則聲稍遠而微次夕吞之則又遠而微
丸與聲俱盡余乃始竒君關中李中丞自浙請告歸
過郡延君謂曰病中滿惡食水火俱不利吾其殆乎
群醫不知所措君既診公脉歸而謂其子之楫曰脉
洪大於冬令不冝若其感自夏則一暑症耳治之何
難詢其病果得暑而大吐且瀉君以六一散加少辰
砂丸二服而水火利繼以六和湯配香薷飲不數服
病盡除呉江令徐君得竒症且革君藥之而已以詩
幣鶴鹿酧君李公今爲大司冦而徐君爲御史李憲
使飭兵於吾州而婦病君藥之而已再作再藥良已
時君已乆見旌於两臺予冠帶而毎入謁則民其巾
服李公後知之毎謂余盛老非獨其術良也其人亦
長者余少女歸袁曼容踰年而病壯熱晝夜不解面
赤嗽痰又苦脾弱有邵某者亦名醫也謂大虚冝用
參茋若子河車補君診之曰是不受補補輙死以意
劑藥數十服而疾大損君又診之曰雖病當得子女
姙身舉一男其又明年復病而君不在矣乃死吾弟
之愛女歸楊繼英繼英瘧後病大發毒熱不解飲食
俱廢有周醫者亦名醫也曰此傷寒法難治君診之
曰非傷寒也餘瘧發甚重然以藥誤耳躬爲之節度
哺咀再服而病已徐母者王相國之姑也垂八十病
不能粥與起坐君藥之一服而進粥再服而蹩蹩行
室中矣嘗舟過崑山而一河津之婦暴死稚子猶啖
其乳其夫摶顙而哭求君診之曰不死也爲湯液抉
齒而灌之至一更蘇復來請藥君應之而宻寘金三
環於中後君自吾州遠復過之其婦與夫來叩頭曰
匪唯起吾死而又資吾生公殆神人耶吾何幸遇之
友人曹昌先曰吾見盛君如是者衆矣君於貧士单
族有疾召之不待再而徃雖委巷痺屋亦爲之傴僂
而進治劑必精謹又更窶者出槖裝分遺而至貴冨
有力人盛車馬迎之多杜門引疾或時匿身荒野中
不復可踪跡如是者至竟嵗性好音律喜婦人人取
適意不求國樂而又輕施予以故随所得金帛輙徒
手散盡不復問生計君白晳羙鬚髯踈眉目葛巾单
帢行山水間望之如神仙中人性温茂恭謹亡與比
然當其作癖時不可控揣既不恒過人有所過人奉
之若大官府已而忽去不能留也盖大江之南北其
知君者敬而愛君者得十之八而其不滿於君者亦
不能無一二乃至所尸祝而願爲君之子孫者亦時
時有之君性不食酒而善飯強自力年七十餘而幸
内不衰其最後過余幸内猶故也而余察其有衰態
私謂家子弟曰是夫起人疾易其自起殆難矣居無
何以沍寒行荆溪山中歸而病亟問諸子之楫胡不
歸之楫歸治湯藥而進之君嘆曰使我可藥何待汝
歸我所以待汝歸者欲有告也汝伯氏長者然不任
喪汝任喪苐使我棺周於身槨周於棺足矣仲氏之
柩與孤嗣在念之屬嵗除族戚交游來饋問相踵君
使悉爲酒属善謳者謳歌枕而聴之甚暢元旦命移
之之楫居曰吾安若已而示起色湯飲徐薦熟寢至
五鼓忽醒戒子婦以水薦毋以湯且屬勿離左右既
復奄然若寢者頃之卒矣得夀七十有六君孝友天
篤以獨身奉母姜極志物之飬姜病亟竊刲股雜糁
羹而飲之遂愈以夀考令終君猶毁瘠逾禮嚴其伯
氏如父也四方之珎腴有至者不獨甘矣配即杜先
生女以才明賢淑聞君委家而聴之於内外綜覈不
廢君雖好内然多寄情狹邪閨閫之間肅如也先君
十█年卒君自是絶不娶有五子長之恒邑諸生娶
呉繼娶李次之楨郡諸生出贅於朱次之楫娶戴續
娶湯次之植以郡諸生夭又次之校亦夭君殁之半
嵗而之恒猝病死其餘皆前夭獨之楫在能紹明君
之業益以有聲諸孫男五人女三人婚嫁皆名族之
楫謀塟君於█████之兆而具狀來請銘嗟乎
君挾軒岐之術以起人於阽危者五十餘年其竒騐
何可指數而故自挹損不欲爲人談亦不欲煩筆扎
之楫自以其術見延請無虚日不獲從君君又不喜
從弟子故無有能紀之者即余之所見聞合之之楫
之所紀百故不能一也昔太倉令淳于意以天子垂
問具悉而對故太史公得傳之如近者汪司馬之傳
呉橋皆橋所自著稱者也君固無論呉橋即生有所
著述以待 天子異日問令余得之豈爲下太倉令
哉雖然君亦可以不朽矣
銘曰盛之先徳自啟東厥裔繩繩至君父子而益顕
融吾聞之活千人者其後當封噫嘻吳郡之有封其
盛宗耶
亡弟太醫院吏目瞻羙配陶孺人合塟誌銘
吾王父南京兵部侍郎質庵府君有二子伯則山東
布政司都事静庵公仲則都事公有四子伯詹事府
主簿求羙仲四夷館譯書官居羙叔州學生升羙季
則太醫院吏目瞻羙而尚書公有二子則南京刑部
尚書元羙爲余與故太常少卿敬羙也侍郎公以厚
德聞天下而都事公繼之脩其厚於鄉子孫盖繩繩
矣而自壬癸間三兄弟俱踵逝僅瞻羙在少於余五
嵗業以身後寄之至明年丁亥之五月而忽病噎已
而寖劇至十月之█日而卒當是時有一子甫三週
而鄉居不能無夜警且有利之者不得已徙之城而
爲瞻羙卜塟地於某壌其墓中之石則以属敬羙而
是時敬羙亦病病亦噎明年夏閠之季亦卒於是吾
兄弟盡矣嗚乎以嵗時之無良而孺子弱且年婁儉
甚塟尚未有日而吾過老即一旦不諱誰與銘瞻羙
者故爲次其事行以授兒軰俟其窆勒石而納之其
亦可憫也已瞻羙名世望别號臨峯母曰龔夫人而
舉於都事公之貳陸生而警敏踈眉目輕趫自喜都
事公雖延師誨之然不顓督課而家故饒聲妓以是
耳目之日奪不能專志於詩書而多少年狹邪游有
鳴瑟吹竿拈屣六慱蹴踘摴蒲之好顧能時致鮮肥
甘毳之味以適都事公公小有疾痛痾痒輙爲撫摩
□搔之都事公顧問諸子無一在者盖瞻羙最能得
其意苐公素嚴重龔夫人以同起家故瞻羙與叔不
能當伯仲三之一及都事公卒而獨瞻羙哀毁逾於
禮先尚書中權奸構繫都官獄瞻羙冬月馳一驘徃
視旦夕槖饘及其侍余苫塊相對悲泣齊而心斬矣
其共奉吾母如母也瞻羙雖不恒事舉子業間爲之
亦工盖未弱冠而補慱士弟子亦嘗應應天試而乆
之倦其事予告逰太學以貲不給不獲補上舎然其
從余乆頗暁詩句渉獵史傳彬彬舉止稱儒者矣性
頗任俠急人之憂甚於已其赴義若渇即倉卒以窘
告傾槖弗吝甚或匄貸應之故瞻羙之授客劵與受
客劵恒相當當是時母陸老尚噉食無恙瞻羙與婦
陶孺人精心而奉之陶孺人者故千墩名族陶令君
之女孫也性寛和能治内饔瞻羙有三妾曰董曰█
曰█各執脯盬醖茗之屬以時相佐瞻羙性好客客
飲恒至夜分或逹旦所呼無不立應者間從冨貴家
嘗竒果珎錯輙袖歸以遺母偶鮮客客或不至夜分
候母寢而甘則呼酒與陶對飮三妾侍而各出所儲
一室之内融融如也陶年五十四猝中風卒董故郡
名姬也瞻羙念其静淑納之當未婚群飲而伯語之
曰季多内胡自困樊檻中耶不然苐善爲湰即得出
矣既歸瞻羙數擁之弗就曰毋爲伯氏口實也自是
有月事始一接乆乃得男堕地而董死瞻羙劇傷之
嘗泣謂余宗祐所寄也幸爲我一言紀之余不敢許
而前是吾守太僕卿有餘俸趣呼瞻羙來京師而敬
羙時爲尚書祠部郎左右之得上太醫院吏目今相
國申公王公時在館閣以詩寵其行瞻羙氣稍發舒
其居鄉鄉之族黨姻戚推以爲祭酒三老所疑難事
取片言而决瞻羙又善農家書課僮僕耕輙獲然尚
不能給客醸余出入多與偕毎至戊夜而呼笑不絶
者必瞻羙也時年已過五袠矣毎規之本以適生而
至伐生何耶幸少裁之瞻羙雖口謝而不能攺以至
病病可半嵗意殊了了大拓中堂及傍水樓閣不休
先尚書蒙 上恩賜祭營塟贈官使者至瞻羙病且
亟矣強自力冠帶先日而酹於墓泣告余三十年所
耿耿於心者今始滿矣已抱兒膝前曰敢以累大兄
余哽塞不能荅瞻羙固輕財又篤陸母有一女歸晋
氏者眤之甚傾所蓄以私之槖爲竭瞻羙了不以介
意至是忽嗃嗃人恠之余曰此病也非其恒伯子故
齮瞻羙而叔亦慢其母陸意不能無望伯子死植其
子尭佐尭佐死無後爲立後卹其寡叔死其長子亦
死而二孤弱無所歸瞻羙召致來家延師以誨之長
者又死爲少者繹授室給腴産百畆故瞻羙殁而繹
哭之若哭王父也仲故與瞻羙狎然善挫産其四子
俱煢然瞻羙之恤之可知已表兄之育於都事公者
盖一嵗中九食於瞻羙不替且伏臈之費俱任之瞻
羙有友前後十餘人其所敬愛獨曹子昌先曹子雖
稱甥而自以髫齔交時時進規切語又爲畫筴圖事
瞻羙念其有三女力不能嫁爲女其少者撫愛之不
啻若己岀他行誼類若此瞻羙以辛夘生夀僅五十
七其孤六嵗矣名之曰士□系曰陶孺人誌矣而不
詳以從夫也董叙而不誌不誌禮也叙之傷其功而
夭也
銘曰群從之中唯瞻羙白眉而先我以隳我之死也
齊而哭者其誰嗚呼噫嘻
奉議大夫福建按察僉事少泉李君墓誌銘
李君諱植字良材别號少泉其先世浙之歸安人轉
徙入黄岡遂隷籍焉大王父俊王父瑛俱有長者稱
至父贈公陽明能廓其家而好行德於鄉囷廪與宗
戚共之識者謂老子所稱居善地心善淵仁善施其
贈公之謂矣娶熊不冝子置貳錢而生君君少明頴
稍長工属文弱冠補郡諸生有竒聲無何薦於鄉郡
且舉賔興宴而贈公属疾君精心醫藥間不之應贈
公徐風之曰柰何不問公車耶君竦然曰兒敢以大
人易一第也自是贈公疾日益甚君籲天而禱靡所
不極然贈公竟不起居擗踊號哭幾至滅性既而曰
使我北上者終天之恨又何已也乃強食分守舒君
春芳聞之曰是可風人子矣標其門曰孝亷以示旌
君前後五上公車輙不利游太學諸生毋敢比肩竟
以選人補蜀之萬縣令萬固山縣然於唐故稱州爲
孔道公至裁節其費官司迎送苐令毋闕供而已不
得過侈求悅两造取片語而决咸心服去時人爲語
曰毋岐舌見必屈杜若唇寃必伸有亡頼子殺一家
七人而匿大索乆之不獲君禱於神神示以殺人者
貌醒而跡之俄就縳有僧支解人隱其屍展轉二十
矣君從容以果報喻之僧大感泣具言屍所卒伏其
辜鄰邑皆呼李令神君也君謁文廟廟貌嚴矣而前
無泮池君爲損月奉募工鑿之甫三尺而有甘泉涓
涓已暴蹙沸加鑿之滙爲大池司理前御史任某異
而以文紀之君任前後踰五載得薦剡十一滿考贈
父如其官嫡母熊爲孺人徴拜廣西道監察御史時
方有事 夀陵費且鉅萬萬君疏請裁省之 上嘉
其意下所司加料理而又有薦舉人才一疏爲時所
稱然以伉直不能乆居臺出僉閩臬數月爬搔宿垢
幾盡風釆一新而以微痾乞休两臺惜之爲疏請得
移病歸公歸而奉母錢其樂融融如也病就愈且將
北上一夕而感異夢若與亡弟太常敬羙同就徴者
敬羙視閩學政旋佐其藩與君交莫逆時病死矣而
君不知然意疑之晨起遂病脾不乆亦卒異哉君生
以戊戌而卒以戊子春秋五十有一娶陳氏有婦德
封亦孺人丈夫子七勝任娶賈勝用娶魏勝載娶陳
勝寵娶孟俱慱士弟子勝舉聘江勝薦聘胡勝重聘
周女三適熊迪初王一治俱慱士弟子一字丘一鴻
孫男一女一狀自同邑袁文伯勝任將以某月塟君
於某所而來乞銘曰唯是徼靈於次公之一日而有
請也余安忍辭嗟嗟李君之才噐偉矣其列中外臺
皆未乆不盡究其用所可見者循吏之績於萬而已
天又奪之年不然其所張設可勝道哉
銘曰是惟良材之幽宫欝其棟隆以貽後之人不必
竟於其躬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誌銘
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兵部尚書居來張公墓誌
銘
太子太保兵部尚書銅梁公之乞歸也實在萬曆丁
亥云盖三上而 天子猶難之最後不得已乃許馳
驛以行而一時公卿大臣咸謂公甚壯武即縣官有
緩急必召公既歸猶日徴公起居食飲狀以爲 國
輕重而至明年戊子公卒得風疾不起 天子爲之
震悼輟朝下宗伯太宰司空議贈公少保予祭九壇
俾工部郎馬魯卿治塟於是公卿大臣西嚮咨嗟歎
息曰國棟摧矣公既易簀謂其子曰塟我必以王元
羙誌銘元羙友兄弟也而劉玄子爲兒時交其必玄
子狀之於是其子錦衣君叔琦等卜以庚寅夏四月
塟公於鳯皇山之賜塋而先期奉玄子之狀以請予
從金陵得公訃即爲位而哭以些辭寓夏官之役於
公里即不能下從公而又何敢辭公張姓楚之孝感
人其先有天性者避元季兵亂竄於蜀深入於瀘之
銅梁係藉焉再傳而爲逈配汪又傳爲巽配劉又傳
爲文錦是曰南澴公配沈自南澴公而上遡逈皆以
公貴贈如公而配皆一品夫人公諱佳胤字肖甫初
自號瀘山以其家在居來两山間更之曰居來山人
沈夫人感異夢而生公公少頴敏秀俊異凢兒七嵗
侍南澴公舉古書傳語即能談質如素習者日誦書
千餘言十七爲諸生義試輙冠諸生時重慶太守光
州劉公岀行部得公文而大竒之使與其子游即玄
子也劉公固以古文辭名又好談兵多竒文籍盡以
屬公公間與玄子談英雄而歎曰夫英雄者其吾家
子房乎當其動以無之用當其静以有之用卒遇之
而若素忽歛之而叵測若趙文子之談笑於衷甲周
條侯之安卧於攻壘斯其亞矣玄子異其志而公又
益習先秦西京言下上於黄初大曆之間多所饜咀
矣二十三舉於蜀明年遂成進士出補大名之滑令
滑故三輔巖邑也公至按宿牘讞决若神而恒以情
衷法而行之两造甫畢各得意而去吏民之嚴愛公
若父母矣時緹帥挾 上寵張甚其所遣詗事官校
與██詣並重公一日晏坐有弁而急装者一髯輔
之至邑門門者戟之叱曰我官校也遂入公下與語
徑前曰縣官欲捕若邑耿氏豪亦與若有連胥吏以
下皆辟易遂挾公入别室出匕首交置於項公心知
所謂曰若何欲曰予我萬金公陽驚曰我何所得萬
金髯者曰某庫有萬金公復陽驚曰庫金誠有之苐
上皆邑賦長名氏若出十里外必敗且今日予公庫
金法必死不予亦死死等耳寜死 國引其項曰匕
首胡不下髯者曰我何忍下苐欲得金耳公徐謂曰
邑郭中多冨人我出一帋授之即不得萬金可半致
也呼一小吏前命筆書帋應賦金者二十曹曰緹帥
責金甚急可人賦致二百金來子之時丞簿跼蹐儀
門外尚謂果官校捕公既得公所賦金主名乃皆賊
曹游徼驍武者也始知爲刼賊亟集此二十人者人
奉二十金而袖鐡推前謁公謂民貧所賦金止此矣
公陽怒曰賦汝人二百金胡二十也何以解二公槖
復令一人前忽躍而就之髯者出不意即自剄死群
縳弁者訊之名任敬髯者高章也使游徼四跡郊外
有三四軽騎皆逸去考問皆得其人磔於市公之見
見刼時從容若無事者刼既解鼾卧逹旦人以是知
公可大受矣公居邑多暇乃益爲歌詩而李于鱗守
德爲比壌于鱗郎刑部時與余及同舎郎徐子與梁
公實宗子相及呉舎人明卿歌詩酧倡頗傳於人人
公意豔之乃謁于鱗岀其詩爲贄于鱗大善之與折
節講鈞禮然公益心儀于鱗矣時嵗大饑而冨民有
故壅糴者公請於臺平價納諸倉爲粥以食饑者所
全活數萬計事聞特賜金幣公治理流聞法當首垣
省以年未及格擢戸部主事命下于鱗以書寄余盟
壇中有一當齊秦賦者張肖甫也公實不死矣公既
入遂與余比部德甫同造我而是時諸君子秇文翩
翩自肆相砥礪爲高人之行且飛觴染翰卜夜無已
而公獨温然其間若巨源濬冲而年又最少宗呉頗
跆籍公卿而恒呼公張少保云其後公加至宫保而
汪司馬伯玉書戱余少保今驗矣足下得無亦沾沾
乎亡何出榷閩廣金帛公洗手出入毫髪無所私道
攺兵部職方主事盖太宰建寜李公知之也俄以南
澴公喪歸一切裁之古禮而哀獨至服除至京師時
蜀當有吏部闕而太宰嘉禾呉公難其人聞公且至
曰此佳吏部郎也至則補故官而少日以司勲郎請
時權相分冝子前已知之風公賂而不得乃睨謂呉
公是子故太宰私人今太宰亦私之耶呉公持之不
得乃遷公膳部郎以自解而公故社中友皆徙謫無
在者苐與南海黎惟敬汝南張助甫濮陽李伯承廬
陵胡正甫多所倡和側目者讒之分冝子曰故王李
社中白眼而譏執政者此子尚無他於是假風霾變
察諸官僚而公得謫矣謫而同知陳州是時子與守
汝寜而明卿由謫遷歸德司理三人相會自愉快然
公獨不自處遷客勤脩其干陬盗姦惕息中丞呉興
蔡公嘗宴是三人者備客主禮時人稱之遷知蒲州
蒲於晋最雄其彊王貴家櫛比而亟遭地震之變廬
舎畜牧無所賦不時供公委曲拊循之而威亦不廢
若他所操攝則游刄解也銓部雅知公之屈而得其
政理超河南按察僉事飭頴上兵公益得發舒頴亳
之間謐如矣尋攺雲南爲提調學政以經術文雅振
諸生昆明點蒼之勝皆以古文辭收之自是公望益
重遷叅議廣西入飭大名兵備爲副使分守甘州爲
右叅政按察山西爲使所至有聲實吏民所頌稱山
西之未幾而復超拜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提督應天
等處軍務兼廵撫公乗傳至九江而安慶以兵變聞
道路洶洶爲梗公夜趣潜山属九江兵使者使郵報
安慶軍門旦夕至矣會叛卒前巳就擒餘黨謀外應
者脅息不敢動而公自桐城走金陵任詗得其實則
安慶之衞體宿重與郡守抗而守志隆以故南兵部
出稍裁之而又嚴核其占役指揮馬負圖張志學張
承祖忿使其舎人挑悍卒故嘗爲盗江洋者呉鍚等
張旗幟犯守守跳遂行剽人財帛守已與守俻設筴
平之矣公乃具疏上其事請一切正法而留守中貴
人意惑之謂守實激之變以摇公公不爲動詔逮指
揮等論死而以鍚付公行法焉守卒得白公出履行
諸郡縣務持大體不屑屑期會務以民瘼吏弊爲急
時余強起大名遷山西皆得公代不相及余奉慈諱
歸而公來按部相持而泣懽甚比余服甫除公與郭
御史之薦剡上矣余起湖廣入爲太僕卿公猶在事
念太夫人老欲奉之還蜀上疏乞休而太宰楊襄毅
公故蒲人熟公賢而固留之所以褒揚甚至然公間
嘗語余必歸矣吾之承乏兹圡也故相新鄭公實才
我而次相江陵公從臾之吾以爲大臣一意爲國用
才而已两無所報謝二公乃两疑我以爲必偏有所
厚新鄭去矣而江陵公方柄國是且甘心我而安慶
倅王應桂者故爲指揮孽守志隆者也公極論其狀
應戍而南臺與之有連曲庇之得末减因入其蜚語
中公江陵果信之俾聴調用公欣然奉太夫人歸蜀
公歸而諸謂公寃不蔽白簡者謂公呉可大用者籍
籍江陵公不自安又察知公實無他厚乃大悔曰吾
幾失此人時江陵公雖忮而尚能爲縣官急才尋補
南京鴻臚寺卿公始獨身之任未幾遷南光禄卿擢
右副都御史廵撫真保諸郡甫發江口而太夫人之
訃至矣公噭號不欲生括髪粥飲晝夜馳歸哀毁如
失南澴公強自力治塟既襄事推先人之産直千金
者以予兄服甫除而召撫陜西未上攺宣府之未幾
而虜别部長滿五擁鐡騎六百闌入獨石口剽掠時
乆已通互市矣公檄大帥麻錦伏兵邀之生獲其副
八頼滿五使求之辭甚哀公計以縱之則見狎僇之
則見讐乃以屬大帥錦俾建旗鼓縳八頼將斬而馳
赦之八頼叩頭流血曰微太師身首異處矣公諭以
威德給之銀符八頼自誓不敢復闌入邉然八頼擾
而滿五驕明年挾益賞公下令有浮予一餅一肉者
斬滿五乃媾叚柰台吉銀定倘不浪數千騎闌入邉
有所殺畧公移文順義王罰叚柰吉馬駝牛羊以償
然滿五銀定倘不浪強俺荅不能制於是廷議有稍
益之賞以覊縻者公上疏謂今日之勢與曩異曩者
權在虜不得不中彼之欲以全吾之體今者權在我
顧乃屈我之體以伸彼之欲乎哉即欲有伸漸不可
長彼苟叛而更大入臣自悉一鎮之力制之不效則
治臣之罪慎毋使虜輕我 上曰善虜既聞公治兵
互相恐乃更還所畧人畜獻馬百六十疋牛羊槖駞
稱之求勿解互市上謂公處分能慴虜勞賜金帛過
當是嵗公所减省緡錢以萬計城七堡一城二僅又
城獨石半壁猫兒□三城脩南山邉墻萬六千九百
四十赤功倍而費省復婁賜金帛入爲兵部右侍郎
未幾而浙江有驕卒之警督撫浙者呉中丞善言故
良吏也而不習兵嘗取 中旨减卒月餉卒訴之不
聴遂噪而縳呉公車中冠履俱破至演武塲群詈呉
公而數之且甘心焉會工部郎謙與二御史徃解譬
百端然猶責呉公狀使復餉而以二千金謝過乃已
呉公遂出遜於呉興當此之時呉楚閩越之卒皆驕
而督撫臣悸至有穴垣以防不測者事聞江陵公曰
孰能制之既而謂吾得人矣遂命公兼右僉都御史
岀填浙許以便冝行事公馳至京口約余岀會余方
稱道民謝不能出公謂若何而可予謂不僇則廢法
多僇則生變惟以時緩急得其魁而已公頷之時陸
與繩以少司冦方里居公過之謀與余合然公甫與
呉公代而市民之亂復起始杭城中諸柵俱有役夫
司干陬諸圡著者募游手充之其後必取身役其人
惰多借貴勢以免夫數益以□役益迫而逰手無所
得食僑客丁佐卿假利便言之監司弗聴意忿忿曰
謂我曹無爪距耶寜營卒之不若謀之市猾相搆詛
爲亂而會佐卿坐他法郡囊三木以狥市猾相與簒
奪之諸亡頼子益麇集行焚貴勢家謂庇其應役者
遂破两臺使門畧其衣装以出使者跳與三司俱匿
跡佛廬以免事聞公謂其人曰營兵哨海者發乎曰
發矣而二營留問留者不與市民合耶曰未也公喜
曰吾知所以處矣速驅之從吏惴惴無人色公食飲
談咲自若既抵鎮而民行剽愈甚盡毁諸柵以快意
千餘人且抵臺門公以輕輿出諭之而從者材官劍
客數十人皆彀弓挾鳥銃以從公直前臨橋而喻曰
汝曹毋反反則以天下兵孥僇汝矣且汝必有所苦
曰苦夜役耳夫強有力之家倚貴勢之家以免而監
司守令若弗聞也者公曰易耳柰何以汝一憤易汝
族即下令除役衆姑叩首退既退而行剽巨室竟夜
火光亘天公夜草檄質明使一校馳喻之衆裂其檄
公大怒曰 上命我誅亂卒今乃見亂民而靡耶召
游擊將軍徐景星使呼二營之長入而慰勉之曰亂
民之惡極矣雖然非爾曹比易剪也何不自以爲功
贖曩罪乎咸踊躍聴命公又呼黠卒之首倡亂者馬
文英劉廷用曰聞汝二人前自縳請死壯士也汝死
法胡不死義且必不死二人亦踴躍聴命公乃約束
二營壯士使景星帥而討亂民凢四戦大敗之生獲
百五十人至轅門而丁佐卿與焉公擇其豪得五十
人皆斬首梟轅門餘悉下獄其從亂者咸惕伏或鳥
獸散去杭人若更生公具疏以聞且謂邇來有司奉
行太過裁削太甚徒務虚名不究實禍以至遠近離
心乗機竊發始而兵變既而民變誠見人心不固戎
首易生若非仰藉明威申飭法度其接踵挾持不知
所終盖隂以風喻江陵公也江陵雖忮而爲之少寛
言於 上優詔褒答以公奮身犯難定變俄頃紀綱
大振忠績卓異賜飛魚服金二鎰文綺四表裏是嵗
以追録宣府功又以考三載績後先録一子補胄子
公私念兵且戢矣寛之則廢法急之則生變乃陽好
謂二倡亂者馬文英劉廷振曰罪可贖矣予之冠帶
二人意自得洋洋群卒間且有所侵侮群卒大怨恨
謂若倡我以亂自爲功得官而使我曹尚惴惴也公
度是二渠者與衆心左無能爲矣乃與兵使者顧君
飬謙謀俾發諸營之卒哨於海而宻以名屬徐將軍
下令縳之至軍門并文英廷振數而斬之餘皆赦弗
治仍呼平亂者二營卒語之曰吾非不得若主名以
昔有微勩耳且吾不欲食言群卒咸股弁唯唯既而
曰吾曹始能食寢矣公復具疏聞時江陵前死而代
執政者以公功請 上大恱拜都察院右僉都御史
兼兵部左侍郎俾還部理左侍郎事當是時余里居
頗悉其事爲志之且謂誅亂民利用速誅亂卒利用
緩不佞竊或知之速而能當緩而能宻則非所與知
也劉玄子聞之亦曰子房之籌與趙文子條矦之膽
少年時所自許何若左劵也公既得代道拜兵部尚
書恊理京營戎政尋又攺兼右副都御史捴督薊遼
三鎮兼理糧餉公之在浙也盖不獨两定大變而已
所規畫十議革保甲間架差稅不便者皆奏而行之
浙人至今奉以爲絜令而相與謳思公不忘有生祀
者公既至薊門申約束蒐卒乗信賞必罰大將偏禆
以下凛若負霜雪又似得春陽而嚮之也時遼左與
大虜圡蠻近而開原故屬夷逞家奴仰家奴與之通
爲嚮導數犯邉遼左之大帥李成梁者素負勇畧麾
下有強兵公虚心寄之以二奴賊爲急成梁率精騎
搗其營斬其魁及禆酋四十五級甲首一千五百六
十三級鹵馬一千七十三疋駝羊弓甲稱是捷聞告
郊廟獻俘稱賀加公太子少保録一子錦衣百戸世
襲予 誥命金幣圡蠻三萬騎入冦寜逺伯拒之大
有斬獲賜蟒錦衣金三鎰文綺四百戸之應襲者爲
副千戸公戒寜逺伯虜不得志出必更入善防之寜
遠伯設伏以待而身自搗其營獲酋長十三級餘賊
八百三十七級優詔進太子太保百戸之進爲千戸
者得世襲當是時山海関外之属夷曰董狐狸部曲
頗衆而桀黠多詐貪功者以遼兵之彊也謂薊兵夾
而攻之若振稿耳公獨謂邉釁不可開藩籬不可徹
得無行而他所陳備邉諸筴俱報可公當虜出入要
害督工築之爲墩者百七十七爲墻者六萬五千七
百赤營舎千八百楹屹然金湯矣兵部尚書缺廷推
公 上遲徊乆之乃决入理部事當廷試充讀卷官
嵗决重辟當廷審秉筆者爲吏部而 上忽以属公
盖重公也公爲人坦心大度而性又愛客有以秇文
至者無不延納客氣益發舒忽自詭能得公意有所
關說公雖不之許亦不問而中貴人驕故以兵部爲
外藏公多執不之應以是怨公臺諫乗而有齕公者
頼 上知之然公以盛滿自抑恒曰功成名遂身退
天之道也吾家子房非師哉三上書乞骸骨辭益懇
始得俞旨歸而買田巴嶽玄天宫爲靖廬延道士與
共居又謁潼川州雲臺觀玄帝像曰先太夫人意也
爲文紀其勝飄飄然有遺世志云將盡刻其詩文集
走書金陵謂王子爲我悉序之前是已叙公詩及奏
議矣書至金陵之日而公卒於乎 明興以來稱文
武才者獨王文成楊文襄王肅敏而已肅敏小孫於
武而文襄踈於文非公比也公之就大矣不當以一
雕虫之技與不佞還徃之私溷公誌然公之精神實
注焉尋曹子桓所云云可以已哉公集若干卷行於
世配一品夫人向氏有婦德佐公至貴老丈夫子五
錦衣指揮僉事叔琦娶冷恭人鄉貢士叔珮娶舒中
軍都督府都事叔壐娶高女一曰蒲適高元之向夫
人出也國子生叔珂娶高恩生叔環娶楊側室趙氏
出也女一曰潯火氏出也適高任之諸孫男八人女
七人元孫冝孫保同孫女曰蕙曰夀曰芳及未名者
叔琦出也女曰變者叔珮出也貽孫振孫明孫女曰
雲曰葵叔壐出也蘭孫女曰叔叔珂出也所婚字多
名家
銘曰惟滑其邑三輔西偏公時爲令晢而少年刼盗
之雄簒挾金錢公色不動授筴外援卒以身免刼首
遂駢其帥上谷網徼猾虜彼不自意有所縱舎綏之
以德振之以武譬若驕稚繫我掌股或朴或乳無敢
齟齬其最艱者莫若錢唐亂卒虎伏民乃鴟張公曰
驅之從吏仆僵乃乗輕輿示以周行彼陽伏從而更
披猖大勇赫然呼此戎兵留者二營爾罪實輕殲彼
狡徒雪爾版名戎兵懽呼公賜更生受律賈銳薄彼
鴟狐若掃敗葉纍纍就俘斬頭穴胷流血爲渠餘黨
遁廵弭耳以逋悍卒犯帥胡可弗誅司之彌嵗乃獲
首渠彼實不知益縱以驕縳之轅門慴不敢囂曲赦
二營以全夙要迅廷一收白日昭昭公之心儀乃在
子房及其作行寔等汾陽单騎走敵氣吞胡羗收僇
絳人天威忽揚歸從赤松始得歛藏猗公之武不取
攻闘猗公之勲不在甲胄仁心爲勇毅以弘就造物
私爾胡不竟究文士無用敢籍公彀
資政大夫南京兵部尚書叅賛機務致仕應谷
劉公墓誌銘
余以嘉靖癸夘與劉公憲謙同舉於鄉公長於余六
嵗明年公獨成進士又三年余亦繼之補刑部郎時
公郎戸部乆矣自是比廬而處觴奕倡和無間朝夕
而乆之公出守衞輝又乆之各以職事胥會於濟南
予坐家難去國不相聞者十五年而公爲左少宰代
署太宰篆予起家觀察湖廣遷右轄於粤西入卿太
僕皆公所上啟事也余不才不能歩武公一撫鄖而
報不稱罷歸里需次而公連正八座未老乞身以歸
薦紳先生日望公之復出而公不之應顧時時惜余
之偃蹇余亦不之應也公面紫而眉目踈秀風骨稜
稜飲噉如壯時對客談笑逹旦不倦臺使亷公賢尉
薦婁上而會所後胄子某爲惡少年搆繫獄獄甚急
公頗徃來呉中居間漸黧瘦若腊愀然謂予即吾子
固聴之吾兄弟共此子也如何公别之未幾而訃至
矣公卒之日猶能對客奕如恒時居月餘其配某夫
人又卒親友爲之調棺歛而所█子猶在繫念公已
死獄無解時脫身亡去公之姻諭德呉公中行軰代
襄之 天子後聞其事命有司治塟賜祭而公就窆
乆矣居三載鄉進士呉君撝謙鴻臚薛君迎感公之
夙知奉考功郎湯君聘尹之傳來請銘嗚呼公名臣
也所蒞垂二十政皆樹聲績其居鄉推以爲厚德長
者而天之報之若此且其卒時值家難而故人多在
髙位有氣力顧不能出身爲公於贈官易名之典咸
闕焉所藉以不冺冺身後者死後責也余又安能辭
公諱光濟憲謙其字世爲常之江隂人祖某父某皆
以公貴贈如某官公生而卓頴善誦十五年工属文
辭氣沛發川盈鵠翔無所不暢二十四舉於鄉明年
成進士與同年瞿文懿公景淳相游處瞿公推公公
輔噐也座主華學士先生亦云二生所不能甲乙用
劉生廣矣尋謁選得戸部某司主事出理臨清倉以
公平見詠思入理漕務岀納精審諸曹郎心服之遷
某司員外郎庚戌八月大虜闌入塞薄都城時援兵
至者獨雲中最先議遣郎一人蓐食餉之而雲中軍
爲虜隔聲問不時通傷死棘道他曹郎聞當遣面灰
死無人色公奮曰生不食縣官耶即帕首韎韐裲襠
挾疲卒數十騎以餉徃卒從者咸惴恐欲毋前而公
拔劍誚督之竟逹命雲中軍咸摶頰呼萬嵗而公既
辭軍復迫於虜間馳至通州先大司馬公方按通晝
夜睥睨間識公縋之上相賀更生先公慷慨謂公不
幸城破吾必死之死固吾事也公歸報命時抵家家
人大驚喜出望外盖公之出不以語家既出而傳報
雜沓業且以虀粉矣公間謂余尊君信忠臣也視死
若歸自是朝論多才公遷山西司郎中益精於職已
而有衞輝之命衞輝劇而衝属嵗侵流亡相属公首
請賑請蠲於臺得報可而猶不給乃貶損禄奉節縮
他費以益之寛刑省訟禁吏胥毋得下鄉豪右杜門
自守於是单赤蘇矣流亡亦漸歸郡以大治而公丁
憂歸服除補山東之濟南濟南省會前守日枝梧
不堪其細公從容應之吏民畏懐尋復丁 憂公
即日徒歩出關城送者俱不及僅一舎而報擢██
按察副使服除補浙江時島冦雖小歛而一切猶用
軍興法獨公爲之事濟而民不擾乆之進江西右叅
政分守南贛時大旱民有種藍者二千餘壅水流自
溉下流之農亦千餘人群爭之不勝而傷撫臣諭令
止不聴遂上章具其狀詔發兵掩捕兵發有日矣公
惻然曰民自競水利耳吾不忍其屠僇也乃先期親
徃喻之其人初猶露刄自衞見公輕行乃來謁公曰
大兵至若太山壓卵立糜矣吾欲生汝曹故來撫耳
咸摶顙哭請命公盡釋之挾其二渠魁謁臺杖之數
十兵得無發是二千人者俱祝於天謂劉公吾父也
寔再生我公以治理流聞遷按察使於山東右伯於
浙江飭肅清恬各當於理尋爲左伯於福建以嚴以
毖郡邑當上賦者庫藏官吏毋所干預仍戒不得時
刻稽故一切洗手奉牘以大計入朝道遷太僕卿未
抵都門進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撫江西馳傳之任至
則延見吏民問所便苦與藩臬守令計而行之江西
山谷之民不便邑徭公苐使與賦並徴官收其直而
聴其應募者貴賤咸計畆岀直不至羯羠著爲絜令
又督有司置常平倉以備岀納属嵗侵公戒郡邑設
法大賑之而躬按行其後有所懲奬吏不敢爲虚文
而民食其實暇則分部考校諸生秇文彬彬嚮風矣
召爲南京戸部右侍郎吏民遮道泣送不絶肖公像
祠扵青雲公署而祝之未及上攺北明年遂攺吏部
右侍郎尋遷左侍郎時楊襄毅公愽爲尚書虚心寄
公公亦不惮傾吐楊公大傾服語所知劉公外和而
内介識精而度遠冲夷坦平萬斛之舟新淬之鏡吾
所不及也會楊公以疾歸而代者張公瀚未至公署
部事慨然以登進賢哲爲己任典選公平考覈精審
他諸干請一切謝絶諸曹郎皆得伸所守然不自峻
崕岸退食之暇徃徃召諸戚執飮謔如居平獨不及
私亦無敢以私進者一日忽慨然曰可以止矣三上
章乞骸骨江陵公居正時當國使人語公得無有所
不足耶非老非疾何以名去公謝曰疾自知之且人
各有志耳竟不得請苐遷公南京工部尚書公治装
不六日即行於江陵公朝堂一再見而已江陵公意
衘之然以朝議藉藉謂公遷爲左不自得乃稍轉公
吏部仍南京百僚肅然六卿中有私燕而守備中貴
人爲上客不至遲之再三乃至主人迎謂明公不來
諸生無敢即席公怒曰 天子六卿而貶稱諸生於
中貴人前可乎即拂衣出無何公攺兵部叅賛機務
中貴人逆相謂曰此偘偘不易犯者公平心其間乆
之咸歎服乃以次飭江防脩雉堞蒐卒補乗繕甲除
噐軍容爲之一新僚属吏士靡不安公而公以去家
近且故都風物足游目意亦安之而江陵公以父喪
風 天子爲奪情北部院大臣已上疏請留矣南中
援其事擬繼上公當首署名不可曰諸公以奪情是
耶否耶 天子留相國以恩我曹當持之以禮於是
太宰欣然握筆曰我故當首僉都御史王篆宻聞之
江陵公太宰入爲大宗伯而公中曾御史白簡矣公
既歸絶口不復絓時事緝堂居之曰大雅好客客恒
滿坐公既能詩而又善正行諸體得一薄蹏及葵箑
書以爲榮楊扢今古酒德温然人咸以王會稽白香
山目之盖未幾而嗣子之禍作矣公生於正德庚辰
卒以萬曆甲申春秋六十有四某即嗣子也娶於某
生子某息女一歸呉某即諭德公子也余故知公詳
於湯考功既論次其行而歎曰嗟呼臨事不避難卒
以報成可不謂忠乎軍興不貪功卒以衆免可不謂
仁乎秉銓惟一不以勢撓可不謂公乎權相敗紀持
論毋殉可不謂正乎凢此皆名之所由立也夀與有
後之徴也夫夀既不甚永而又剪其後亦酷矣微余
文又何以不朽此名也
銘曰爲德則豐位差偶夀稍不盈剪厥後請銘者某
銘者某不於嗣人於公友天乎天乎曷可究
羅山汪次公暨繼配杜孺人合塟誌銘
汪次公之捐館也以己夘之十月朔有丈夫子三而
中子道會繼配杜孺人出也前是杜之先次公地下
也則庚申之八月而是時猶子伯玉守襄陽爲辭以
哭杜其紀述淑行甚悉若狀然而至次公則伯玉以
左司馬憂居衘恤而狀之矣然猶未成塟也道會之
言曰吾晜弟以壌地之不寜宇而牽率至今日何論
誌銘雖然孤非敢一日忘之難之也難之者必得吉
壌邇於世父封司馬公而始敢問塟必文足以當伯
氏狀者而始敢問誌銘既乆之得壌矣在陽塢近封
公矣已而曰吾得誌銘矣其呉之瑯琊王長公乃齋
而謁我布幣具司馬之狀若辭而附以所綴遺事余
却幣而受狀與辭及所綴汪之先世越國公才千年
族指以數十百萬計至次公之王父曰贈司馬公某
始以開羙重於鄉其配呉淑人頗難子四十乃置貳
黄已祠高禖而驗以甲子之正月呉舉封公而二月
黄舉次公於是卧同乳負同襁出入同襟裾受業同
席髫而贈公名之曰良植既冠而字之曰文林最後
乃自署曰羅山人亦稱汪羅山或汪次公云贈公之
盬塩武林也實挾次公以從次公夔夔齋慄且有心
贈公晩而息賈聴封公及次公也次公稍得發舒然
不能忘少年游爲黏履挾瑟蹴踘之戱雅傾其少年
進從酒人豪飲遂傾諸酒人乆之脩其業見推爲塩
筴祭酒而是時榷塩御史得塩引之失實者置之法
戍矣因盡欲搜捕諸失實人咸大惴恐欲鳥獸散次
公咲曰毋以爲也獨身走京師遨逰諸公卿間毋不
折節願交次公次公徐露其事俾宛轉居間以解得
弗竟次公歸而群賈置酒率百金爲夀次公咲曰吾
自爲我耳而自而幸何謝爲却之次公智而有膽勇
嘗操百金装江中流而遇盗舟人皆亡匿有投水者
次公曰盗亦人耳何至自先死袖装金授之且亹亹
陳義微有所風勸群盗有欲擊次公者其魁止之此
人長者勿擊既去而復來岀一金僕姑相授曰遇他
警以此示之凢再免舟人乃服次公次公伉直不能
面藏人過而嗜義若渇其急人甚於己里有競者得
次公片言立解嘗欲平两怨家闘其人各恃其物力
既許而中悔之次公語两家徒衆曰怨不可遂也遂
怨不祥不祥將及爾曹衆頗悟有避去者卒之两怨
之禍成各以家敗於是人人益歸心次公當次公與
封公之誕嵗而從弟某亦生封公以貴某以冨而次
公絮冐褐寛慱傲睨其間縱飲抗論亡所孫三人者
髪宣而魁形出入鴈行靡敢有軒輊間司次公之門
其轍跡頗多於二公矣次公初娶曰呉蚤卒無子繼
娶即杜孺人而媵陸次公與杜孺人嬿婉之好甚篤
而陸已先舉一子曰道坦矣而杜孺人始舉道會陸
後舉一子曰道貞杜孺人最婉嫕多才秇工書筆女
紅他握筭會計纎嗇内外不習而解毎出多留後用
是次公得自寛於游最後以念次公又以道會多病
憂之得疾次公歸乃太息曰始吾論事於外而失吾
内助吾非人哉乃不復游而視杜孺人湯藥然竟鮮
起色已次公亦大病杜孺人從病中憂之甚遂增劇
竟卒而次公愈矣次公哭杜而哀然不能無中饋虞
始復娶莊後亦有子曰道耆次公之重於鄉不以位
意亦弁髦之及左司馬之顕貴不能無動乃使道坦
從學無成繼使道會從學成而補諸生試於應天不
利爲補太學上舎怏怏不懌曰此非天耶其以杜孺
人病而廢賈也籍而授舎家兒耗之十二轉属洪氏
壻耗如之他屬里人耗十之三謂本冨易保也始謀
拓南畆若干然畆貴嵗入不能當出而又與酒客共
之矣少子道耆十五而爲其婦方歸而待年未面也
道耆死雉經以殉次公傷之爲置後有司其其事得
旌長女之歸呉者俱前死仲女之歸洪者少而嫠荼
苦終其身以故次公雖寛襟豁落與伯季及左司馬
觴而快然不能不時慨然曰吾殤子女多矣獨不忍
於洪之嫠方之殉柰何凢以女德顕者非其家福也
次公夀七十有六而杜孺人僅五十四其子孫男女
婚嫁之詳具於左王子曰古所稱磊落大丈夫者其
汪次公哉必冨而後仁義附則次公當冺冺不振矣
百里誦義千里誦聲居然封公頡頏也道會即未逹
其文辭著稱與從兄仲淹埒而承左司馬下風家之
内外二女矢節爲閨閫師羙哉汪次公者太史氏之
貨殖可無傳也
銘曰連翩而來差池而逝是維公之爲弟其晩也合
其蚤也離是維孺人之爲妃欝而喬者两相望也榖
而穴者偕厥藏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三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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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四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汪處士希胤墓誌銘
余於故人崑山俞仲蔚誼最深而仲蔚獨與休寜程
善定善仲蔚死善定爲之卹其孤梓行其遺集余甚
髙之會善定死以乃子起家請銘其墓當是時善定
所父事者里人汪希胤故偕善定之父汝義賈崑山
而工爲歌詩亦縁以交仲蔚而及呉之周公瑕諸呉
人能詩者多與之游所餞贈滿卷己丑冬起家謁余
於金陵邸爲希胤之子一山介紹而請銘其墓則希
胤以甲申冬死矣盖一山乆已挾呉進士尭臣之狀
欲得世之能言者以不朽其父而始知有余顧余所
知者仲蔚次善定而已乃又縁以及希胤耶希胤諱
振芳汪故越國公之裔有徙居汊川里者大父孝子
某至希胤而益有聞希胤居之左有泉洌而旨飮而
甘之因自號左泉少時受毛詩里傅能屬文試有司
輙占高等至臺試而輙報罷以是棄去挾其貲賈湖
海間縱觀名山之勝入游都下曰吾觀以宫闕陵園
爲歸以賢士大夫爲鵠聞駙馬都尉京山崔矦好客
而文蹐門曰江南布衣汪某請見崔矦延之入與語
合置上坐已稍露其詩矦大歎服曰君非恒人也凢
栢梁倡和竹宫祠釐應制之作皆以屬希胤既得意
忽念其父母長揖别去省侍者乆之始來崑山賈既
成乃返汊川里復奉其父母爲搆服彩樓頗極輕煖
肥甘之奉乃其自御大布蔬茹而已父母殁喪塟之
類皆以禮輔情而行塟地在岐山建樹德堂崇煥甲
於居第曰吾不忍有儉於逝者晩節業益饒乃買山
二瀛間築室以棲種松可數里栗亦數千樹曰此吾
素封也與其從兄仲嘉弟希成文酒優游甚適客以
詩進者無所不延納既用是自寛於老且有名吉水
曾子建江夏丁元父前後爲令禮致之鄉飲希胤謝
不徃因援 詔例予之冠帶旌其門曰清時逸老希
胤竟以樂死得夀七十四凢云娶而皆程然無子側
室羊乃舉一山爲太學生有孫男四大聘大節大貴
大吕孫女三希胤爲人溫恭爽朗善籌筴有先事之
識程汝義死而其卹之也不下善定之卹仲蔚也
銘曰不顓治生而間治詩誼亦稱之生不時顕死而
見知其又何悲
蔡孝亷琳泉墓誌銘
余以萬曆壬申九月偕太常弟游太湖之西洞庭至
銷夏湾而主於蔣太學所隣人蔡翁者年九十三矣
而尚能食酒噉肉歩履不衰其子孝亷伯玉從傍捧
扶老侍立唯謹必蔡翁命而後敢坐蔡翁時時詫余
老人甚樂無我隃者徐過其家則數椽蕭然丙舎一
榻僅蔡翁之衾褥而已徴其所以樂狀則孝亷授里
中諸生經稍遇鮮腴必乞歸以奉蔡翁故孝亷之羹
有不糁而蔡翁口無枯嚮夕必以醇酒奉翁而身侍
枕席榻前稍有苛痒則孝亷之指已屬體矣是故蔡
翁忘其貧而詫所饗即素封家不過也余兄弟登縹
緲峰蔡翁命孝亷從指示七十二峯談說徃蹟如指
掌歸而言之張中丞予蔡翁冠帶榜其門以旌之至
明年而蔡翁無疾卒孝亷時已逾耳順矣號踊無度
至毁瘠骨立盡出其脩脯資躬負圡雜傭作而始成
葬乆之太常弟以叅議守南康爲其苐三兒士駪擇
師不得而余益知孝亷慱學有行誼其教授稱明師
損束帛聘之爲傳致南康官舎太常書來謂兒師不
足當蔡先生先生吾益友也苐四兒騋業亦受勸學
篇矣後還里余繼聘之塾中爲孫瑞廷師大較孝亷
於孺子不廢鞭抶然其察饑飽時寒燠即乳媪不過
也與上下今古扢揚風雅有味乎言之至所雌黄短
長不涊齒舌間與之處未浹日而信其爲長者孝亷
長身白晳秀眉目羙鬚飄然歩履輕趫食飲甚甘當
戊子之元日孝亷過余余指謂兒子軰是夫骨聳而
神王夀當逺過若翁然不十日而報病又三日而報
卒矣吊之其子祖芬纍然苫次也徴其槖枵然不能
治官禭余與太常倡两家子弟之受書者賻而歛之
俾歸塟於洞庭之先塋逾年而祖芬手治狀累千言
來請銘孝亷者伯玉其諱孟堅其字琳泉其别號河
南之陳留其先世至宋而有秘書丞源者扈髙宗而
南死塟臨安湧金門外長子維翰卜地而得呉之西
洞庭徙家焉果數百年不被兵其齒益繁聚而居之
曰西蔡里至翰林公羽而以文章顕與文待詔齊名
孝亷之父即所謂蔡翁者諱某其從父弟也少亦嘗
學問能詩賈游襄陽樂於大隄之上頗挫其槖歸而
教授里中厪厪自給不能資孝亷學母徐意憐孝亷
獨課之讀書既稍長閉一室中俾盡讀詩易書春秋
禮經畧暁大義十六七始出從故徐轔先生游徐先
生賢豪人也意不可一世士顧獨竒孝亷以爲能紹
明其業孝亷亦嘗從有司諸生試不利棄去之因慱
綜群書既名成而雲閒張玄超氏聘之校閱古今秇
文甚相洽也其宦錢塘而以御史檄編唐詩分類亦
孝亷佐之他若顧汝脩兄弟之印藪何元朗之語林
馮汝言之詩紀俱孝亷與有力焉而逡廵辭避不欲
厠名其間故無能知者若其所受書弟子則幾滿洞
庭矣於呉善彭孔嘉黄淳父劉子威張幼于當余之
晤孝亷父子時前郡太守蔡君邑令魏君以書幣聘
焉且旌其門曰孝子而御史温君亦嘗下書旌勵之
孝亷絶不言而余亦無由知其事苐以臆得之爾君
終始不離退譲如此狀復言其耿介質直務脩敦睦
之行貧而擇取於男女弟有所周卹敦氣誼重然諾
而余據其所重者稱之不能盡紀也始娶於湯有婦
德能佐其家秉以寛孝亷僅三十五而死自是有所
置皆不能當意而所任仰頫事育皆身任之竟剌促
至死語有之傷哉貧也孝亷有一子即祖芬能讀孝
亷書其慱過之而不善治生娶婦某有三子二女
銘曰三世以經術師於人其學世益慱而世益以貧
孝亷死而獨有聞噫豈直以余文
張元配王孺人墓誌銘
王孺人者吾族兄東昌倅羅溪先生之仲女也母曰
劉氏王於江左爲甲族有家範而孺人又能禀承之
以婉嫕端詳稱十七而歸張君應文張君者故福建
按察副使公情之伯子也按察公兄弟起家進士俱
爲大官然無攺於素而張君爲郡諸生不能問家人
産按察公見孺人而喜曰兒得助矣孺人果能朝夕
強自力以敬恭事舅姑以慎接夫子以嚴御臧獲張
氏之政故嘻嘻自孺人以嚴整齊之而始知有法然
亦不純任法問體得其情有所操縱徃徃移畏而感
業亦稍裕按察公之宦金陵孺人寔偕夫子以從進
而夔夔共婦職也退未嘗不治於室女紅秩然矣張
君婁試不利厭去爲古文辭又好談葱嶺苦縣之學
而最後秇蘭鞠斥置書籍孺人皆有以成之又能相
其夫備二尊人喪塟之禮咸可紀也孺人有二子長
曰厚德未冠舉鄉薦今尚滯公車而能不廢記勝之
書以裕孺人然孺人終始絣□洸也厚德跽請曰得
非有所不給耶胡自苦乃爾孺人咲曰若未遽文伯
我何敢慕敬姜爲之不輟已而感脾疾卒年僅五十
有六始孺人之爲嚴也即張君意亦微難之既孺人
沒而君憶其嚴之不再也曰微吾妻誰與濟吾寛諸
臧獲亦相嚮嗟泣曰已矣疇與我别勤惰也厚德與
諸弟衘戚而俟余歸乃奉張君之狀來稽顙請曰敢
徼外王父之靈以蘄不朽母余憫而許之孺人之侍
張君有二丈夫子長即厚德娶於章次重德娶沈復
爲張君置貳有二子謙德聘郭慎德聘徐女三一字
文從簡餘未字諸孫男八人二爲厚德出六爲重德
出女十人爲厚德重德者各五塟在邑五保姑邈字
圩先壟之昭位
銘曰女于王而歸于張其唯二氏之良
李配施孺人墓誌銘
余以萬曆元年宦逰楚與左方伯青陽施公尭臣善
公時時及家人言稱有賢女能得老人意而無何各
以遷别去余解鄖鎮中丞節里居而施公後爲京兆
尹得請致其事歸曠然不聞問然心恒念之今年九
月有苴杖而謁余司冦署中者諸生李本固奉其父
貢士□之狀而爲其母孺人請誌銘余恠其無從也
姑讀之則施公女所謂賢而能得其意者也孺人小
字漪蘭母曰某夫人施爲邑令族多顕者而李族尤
貴有碩儒曰簡齋公某從王湛二先生游以理學稱
東南公之子曰同守公某自爲諸生時雅已善施公
聞公有長女賢爲其子即貢士君委禽焉時貢士君
少而補慱士弟子有俊聲故施公樂歸之孺人之歸
李也其姑故江司徒女弟端嚴有閫則一見孺人輙
心喜謂貢士君吾得婦矣必亨而家孺人果能自力
共謹調辭色豊甘竁而薦之而尤以婉順先貢士指
貢士君不好靡則身衣大布禅纚骨笄不好問纎瑣
則米塩醬醢出入之類皆力任之不以煩其顧獨頗
好客則中厨飭酒饌不待聲而應時時好讀則以勤
寛之不以妨其讀其他又能長慮深筭於白圭計然
之策彷彿闇合業日以裕諸妯娌退相羡曰姑言故
驗貢君連困劇疾孺人曲跼其髪垢容而侍湯藥率
以君起君有所嬖媵侍必隂厚之其所怒必委曲諭
解之盖三十年之間閫以内訢訢如也而里俗妬至
毁貢士君爲好少而孺人以少進若蠱者其語不可
聞君不能無色動孺人自如也於是京兆公貴矣孺
人不見貴色於夫家其待他姻戚尤能折節下之施
報從厚貢士君之先若戸部君顕而不遑治室與先
祠孺人又佐君拮据以苐完羙會孺人屬疾且卒謂
其子女曰吾今而後脱苦海矣盖自傷爲善之勞也
已而曰死者何所恨恨不得終飬吾老姑及吾父母
耳貢士君之痛之而爲之狀累千餘言里之忌者轉
而惜之故冝也孺人卒以萬曆己丑距其生嘉靖丙
申得年五十有四舉二子長即本固娶某次本立娶
某女五適施天杰太學生施鳴庭姜惟德章守藩餘
尚待字孫男二長向榮次向髙孫女一在襁褓墓在
某地弇山人曰甚哉余之易於文也雖然以京兆公
之善而及其女以京兆公之一言而信其女之賢於
厚道不爲悖也
銘曰婦德備而不專名所履順而母終榮噫嘻乃其
恒耶胡以不亡有余此銘
王母顧太安人墓誌銘
余以考三品績道轉司冦而宗人子敬爲廷尉丞對
秉大獄爰書居苐又相對甚洽也尋廷尉亦以考績
别余而悵然已而泫然曰不孝之背我太安人也在
戊寅之十月今且十一年矣以嵗時之無良至今猶
滯淺圡邇始得吉將啟先君之兆而合塟焉吾子幸
賜之一言以志其幽死且不朽余故習太安人之賢
於閫闥少雙也廷尉與其弟郡丞之孝亷也則安敢
辭太安人顧氏曾祖故贈少保太子太傅禮部尚書
武英殿太學士恂祖故封山西道監察御史冝之父
故馬湖知府潜馬湖公嘗讀中秘書視畿甸學失權
臣指自免去郡天下高之娶龔恭人而首舉太安人
恭人時僅一女愛之所以教戒甚切至擇婿得故太
學生王君可大歸焉王君故雲南右方伯公秩子也
少有異才當方伯公之被讒且叵測君上書露寃狀
會事前白乃已李獻吉呉獻臣讀其文稱快曰非凢
兒也太安人既歸君而事姑沈孺人蒸蒸孝謹御下
不示喜慍沈孺人毎謂吾兒誠嘉如性小卞何得吾
婦而調矣因謝太安人安得有子婦若汝爲我代酧
汝勞太學君嘗感疫甚属太安人方姙身不顧躬爲
掖持卧起侍湯藥以起君而身感羸病委頓者十餘
年然不以病故而廢体君好客客即深夜至呼酒炙
急應之不使耻也太安人既病而夢人以白髻授之
曰戴此則病愈亦不知所謂太學君方應順天試驟
得疾卒時廷尉甫十嵗而郡丞猶在娠太安人聞之
而痛可知也一子三女皆恃太安人而衣食太安人
日夜泣撫諸孤衘戚治喪事盖成服而病果愈舉郡
丞亦無他太安人念廷尉稍長督課之讀少倦從群
兒嬉即抶之曰汝當含荼而讀何樂乃從群兒嬉乎
於是馬湖公老矣太安人家事事從取質又使廷尉
以所業旦夕請益不五年而公亦捐舘太安人乃哭
曰真窮矣公有二子伯故右方伯夢圭出仕而仲貢
士夢川以經術顕名學中太安人復督廷尉俾從之
游學漸以成太安人顧寛之不使預家秉時郡丞亦
漸長廷尉請曰弟勝外塾矣已又曰弟勝属文矣母
胡弗急也太安人曰嚮者汝初長獨吾在今次兒長
有汝在胡以溷我爲於是廷尉始抗顔課責郡丞丞
悚然師之而太安人隂使人微其出入毋離廷尉其
學亦漸成相次補慱士弟子乆之爲嘉靖己酉廷尉
舉鄉薦太安人迎相勞曰胡晩乎恨若父不及耳雖
然吾可以藉手地下矣又十二載郡丞亦鄉薦而至
乙丑廷尉登進士太安人貽書誨之大約如鄉薦時
語既除建寜司理欲奉太安人徃不許曰吾不任輿
雖然日健匕箸毋苦也若姑精心三尺以飬吾志比
廷尉以司理最入爲南京刑部主事太安人復不許
偕徃曰若三尺之益厪而吾健匕箸尤故也比移北
曹廷尉戀戀不忍捨然念且考六品滿當得贈太學
君而封太安人即北之無何日赴吏部考而傳太安
人病齒妨食時郡丞雖在侍而出後其伯父廷尉以
是得請終飬俞 旨與封典並下馳歸候太安人疾
已平矣迎謂廷尉汝以我故歸然官貧何以飬我即
我夀考亡恙不坐益汝老耶廷尉頓首曰兒自分貧
且老願以身長奉母盖朝夕依依膝下者又七年而
後考終得夀八十有九太安人居恒端詳敬謹其家
始泰而中否末復稍泰然始終一節亡所攺長女之
適周鎰者殉夫死太安人始哭之慟或謂死者得其
所矣何慟爲太安人曰善吾弗之及遂輟哭其慷慨
有丈夫氣如此二子廷尉名執禮嘗歷儀部郎尚壐
光禄卿丞至今官郡丞名執法即出後者用順德倅
高苐遷丞建寜郡不肯上執禮娶盛封安人執法娶
周贈安人二婦皆先卒女三長即適周鎰者見旌曰
貞烈次適朱應會陳苐側室女適張杰孫男六恊庚
選貢生娶張氏繼馬氏恊康太學生娶俞氏恊嘉縣
學生娶魏氏某某俱幼孫女三人長適周始然郡學
生次適許椿齡太學生次適嚴██次幼恊康恊嘉
執禮出餘子女皆執法出曾孫男九人景尊聘張景
旦聘顧景陽聘張景祥聘孫景覧聘周景█聘朱餘
未聘曾孫女九人許聘陳世芳朱██顧█李██
諸██餘幼盖廷尉之狀云爾余節而誌之而又銘
之
銘曰婦而以節終也以啟女之烈也天所合也母而
以慈始也以啟子之孝也天所報也辭夫子者垂五
十年而後成會其貌悴矣心不異也歿十有一年而
始安冥非故形矣氣猶生也
李君元配張孺人墓誌銘
嵗在戊子鄉進士儀真李子柷以書數千言自通且
出其詩詩工甚云欲訪余金陵以母喪未能也明年
余歸真吊焉而李子追送踰廣陵而别余尋歸故里
李子來出其所草行狀再稽顙而請曰念無能釋余
痛將以母氏之地下累公既而復再拜曰家嚴君尚
無恙也不勝伉儷之思亦藉公文以釋余憫而許之
孺人張姓爲城南舊族父縞娶於郁而艱子顧首舉
得孺人生而娟秀貞静父母絶愛異之擇婿而得李
子之父曰鵠者少頴有文遂許字焉两家相去不百
武孺人居恒深閉奉女紅中庭絶履綦跡父戯之得
非以郎家近故自閉耶孺人敬對曰女道然耳兒安
知外事父益異之既歸李李之先世自沛用武功顕
有官至閫帥者填真而卒遂家焉至李君而補慱士
弟子然其父與諸弟俱治賈來徃市聲甚囂李君以
其妨於讀也厭之孺人曰市而囂恒也大人貧安能
廢賈爲謀别築室於蕭寺傍謂李君第毋廢讀妾請
竭朝夕之力以代君子職而是時李君之王母與父
母俱無恙王母老而多恚難事孺人精心奉之鮭炙
鮮脆不取備而取嗜王母安焉君父雅好施時時責
孺人施而不問所自孺人傾槖以應之或謂曷不以
匱告孺人謝曰吾不忍以機杼之餘而傷慈舅意姑
故善病孺人躬調湯藥而進之旦夕籲天請代於是
李君之學垂成而王母與父母相繼捐館舎孺人俱
相君喪於禮然君必欲擇吉壌而歸之故弗克塟孺
人居恒從臾君殆爲子孫計耶夫以逝者而求庇生
者非智以生者故而不即安逝者非仁乃從近壌之
便者而兆域焉子姓漸繁碩矣李君以病目謝諸生
而父與伯兄有遺責可千金俱從君償孺人曰不可
負也君雖未嘗得而其人實嘗失之乃鬻産以償而
所負於君父及伯兄者將八百金多匱不能應或謂
當訟之官孺人曰彼非欲負我也坐匱故語有之毋
我負人寜人負我李君慨然爲之焚劵義聲隆隆起
矣而家益貧孺人晨操夕息絶甘分苦以佐君治生
乃稍自給會舉三子而長扎與季即柷爲諸生柷尋
舉鄉薦君與孺人得寛然於家者垂二十年而爲丁
亥孺人已七十二矣属疾乆之革召二子而命之諄
諄皆義方也時仲杞已前死属其二孤孫於柷且曰
吾不自意夀至此夫復何憾若等善事若父且慰之
無傷老人心遂瞑柷盖稱孺人足不及堂廡而内外
之秉悉其綜理目不知書而裁事决筴徃徃中禮法
冥與古合大小臧獲指以百數咸廪廪受束約而庭
絶叱詈聲塩米瑣細皆操其盈縮而不尚刻覈不喜
諸子宴游而門有長者車乃更愉快鄉之人曰信也
三子即札杞柷有二女十三孫男四人女九人塟在
某地
銘曰李之先自武功今二世而始顕於儒孺人爲之
婦爲之母而相其子與夫噫豈不喆歟
但元配封孺人李墓誌銘
余以萬曆戊子繇田間起佐南兵部而郎有但子貴
元者竒士也其署曰車駕亟闕長則但子爲之長於
大體曙而又能文章時時謁余謂貴元次公太常門
下士也當是時大司馬隂公尤愛異之戯謂余次公
安能擅但子故吾門下士也亡何吾家太常卒已隂
公亦卒但子徃來两家亡間朝暮語及輙淚涔涔滿
睚盖余以報政至淮有今命馳歸始能哭吾家太常
至秋中復還金陵諸舊曹偶皆來問訙獨不見但子
乃知其以母李孺人喪歸矣未幾但子捐書與狀來
其辭懇曰惟是所以報吾母者已矣敢藉公一言以
爲地下重又曰唯不孝之從事公門也則不孝之父
母寔命之而母尤切切且絮曰吾聞二王先生天下
士也既已獲幸太常則不冝失少司馬隂公故汝師
表也推隂公則大司冦陸公亦不冝失凢不孝所以
不自棄於大人君子者吾母命也今已矣余悲其意
乃爲之許誌銘李孺人者邑之石符里女子也王父
榮經令椿父某母某生而静慧精女紅榮經公時撫
之曰女必貴誰當爲婿者時但子之王父東泉公某
爲諸生祭酒榮經公嘗過之飲懽甚見今封文林公
友儒矯矯群兒中歸詫曰是兒真吾婿也東泉公亦
曰吾聞之鄉人李女淑而羙亟委禽焉孺人年十五
而歸封公封公少一嵗已補慱士弟子有儁聲爲通
人所賞識矣家不能無少孺人顧於婦事多暁暢晨
夕候問舅姑安否退而理中庖治甘毳脩瀡身先諸
臧軋軋機宇間以至井臼粗纎無不秩然得所時時
謂封公毋内顧以荒而學新婦業代子矣已而姑彭
殁封公毁瘠骨立孺人相之哀復相之禮封公之弟
某善堪輿家言既得地而卜之曰吉申隂寅陽奕世
其昌嫂必有喆嗣乎孺人夕夢神媪以三龜爲夀曰
此元龜也納之懐光彩陸離薌澤芬馥既醒而尚在
目鼻也秘弗言唯益治方中東泉公既失彭而繼萬
或語孺人萬媪者不後入但門而乃稱姑乎孺人曰
我安知後我知有姑耳所以奉事之如彭不少殺東
泉公有前母兄某母弟即某其莊兄猶父也愛弟猶
子也則孺人之助多矣明年誕但子又明年東泉公
卒封公之毁瘠猶居彭喪也孺人復一切相之亡何
萬亦卒諸妯娌有哭弗哀者孺人勉之曰舅以爲父
夫以爲母而吾曹柰何異之治喪塟俱如禮但子在
髫時已頴異有文章而封公困諸生乆意欝欝不樂
孺人乃語以夙夢而寛之曰神告我矣公之子必顕
重何欝欝爲封公廼名但子曰貴元貴元之生十四
年而始舉仲子名之曰啟元又三年而舉叔子名之
曰調元與封公交相慰曰夢有徴矣於是益誨督三
子後先以才著庠序間而但子遂連舉進士謁選得
蜀之長夀令踰年以任劇調冨順二邑去榮經二百
里而近使使迎封公孺人飬孺人喜謂吾得一游其
地問王父遺績足矣竟以蜀險逺不成行其後但子
奏三載最封公與孺人皆沾 天子命最後遷今官
乃一就金陵飬尋復歸時仲子游太學而叔子與但
子之子宗臯皆以諸生試高等仲子遂膺應天薦而
叔子及孫不利孺人猶貽書但子俾召叔子責數之
曰若不愧而伯仲也耶仲子不得志於公車歸謁封
公及孺人不乆孺人病卒矣但子故嘗刲股肉已孺
人危疾至是大慟嘔血曰使不孝得侍左右者股肉
可繼也而今何益矣聞者益悲傷之始封公讀書不
問家家悉付孺人手孺人能以共儉給封公而寛其
志然於施予獨不吝宗戚姻戚五服之内外以逮閭
左貧無宿舂者病不能醫藥者死不能殮塟者傾囷
以應之不給則脫簮珥以繼之咸合掌以頌曰孺人
固女中佛也然孺人獨不信佛時時語但子既有孔
氏安得更有佛人乃知孺人之慈隱毋吝盖天性然
非有所慕習也孺人以嘉靖丙戌生卒以萬曆己丑
春秋六十有四封公故壯無他但子既顕重爲京朝
官而啟元在公車調元在學宫皆翹楚諸孫四人而
宗臯者將與二父趾羙神嫗之夢故有徴哉不然何
以爲孺人盛德報也子女婚嫁别紀於左墓在某所
銘曰共於舅姑共於夫冝其家人亦冝其宗姻母而
茲復嚴而師其即安於斯佑爾夫子夀考維祺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四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五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表
中憲大夫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竹巖王公墓表
盖錢塘有陳善方伯先生云則世貞丈人行也日而
以書奉故御史中丞王公錚之志銘若傳而投世貞
曰王公於嘉隆間歷宦中外爲名臣而其按滇也則
嘗採吏民議舉不佞於旣廢之後而揚之嘗以有今
日不佞且老而王公死矣念無以報公手志狀而納
之竁宫而侯次卿者爲之傳而不佞猶有歉然古者
墓有表夫表標也標其行而著之石以使夫過者式
焉其在吾子之一言甚矣陳先生之厚也夫王公以
公舉陳先生陳先生不忍於其身後而娓娓若此而
王公世所稱賢者也陳先生盖亦以公報王公而属
之謭劣之世貞毋乃非所以用其報乎哉雖然以世
貞之奉陳先生托而從事於賢者之身後則甚幸夫
王公者浙之永嘉人也字子孝 國初自台之黃巖
徙不十傳而有丁數千指顯貴爲 京朝官比比而
公之父錬僅起諸生爲竹山教諭遷南雄教授以歸
教授公之宦竹山也公時從猶未娶間過處士藍儻
儻夢冕而過者衆指曰御史中丞也質明司客無所
得獨得公見其狀頎晳而益奇之遂以其所愛女女
焉後封所謂藍恭人者也而公遂隸其邑籍補博士
弟子數試有聲實久之膺選貢入南太學六載舉於
應天又十載成進士授莆田令未上而以教授公及
母鄒憂歸服除補溧陽令入爲山東監察御史按河
東鹽筴還復按雲南尋刷應天卷滿考贈教授公如
其官母鄒孺人久之超爲大理寺右丞遷左丞進右
少卿遂爲左少卿推恩贈御史公復如其官孺人曰
恭人尋以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出撫貴州而藍處士
之夢驗盖垂五十載矣罷歸里聽調竟不調而以夀
終始王公之令溧陽其土豪肉視单細而猾吏舞文
爲食公一切以嚴明破之雖貴勢有力亡敢譸張者
而時時尉問田野疾苦毋使困徭役上官往返供張
草具毋所芬華廵撫都御史以是不恱公亦有所指
擿而坐事被逮公得免又嘗用持法平忤廵按御史
幾見中而察公廉亦中止公竟以令高第徴矣按河
東而其長鄢自臺總覈鹽筴挾倖相重爲威福所至
傾帑公從容說之曰吏不奉行明公徳意而以侈名
歸明公非計請小抑損之鄢語屈公手謝公乃勑其
下鄢公不爲汰取辦具而已已其地旱公徒走而禱
雨隨澍所勾檢宿蠧殆盡雲南之世帥沐朝弼者自
詭以寵王多縱客爲姦俠虐使其下所難獨廵按御
史利籠之不得則孽之而公甫奉命便道過里則朝
弼使使奉書以黃金數百它寶物亦值數百金贄公
語之曰使而主以一束帛來敢不拜賜今非所以交
際執法臣也旣至而盡得其惡萬狀則稍取其客寘
之理弗攺則懲其家属又弗攺乃具疏列上其狀
天子震怒爲禠朝弼歲祿而陳先生者前以視學至
數綰按察章與之抗陳先生之得歸亦取朝弼中凢
八年而公白其賢 天子亦爲之屈甲令而復官
陳先生公按雲南久旌廉吏懲貪墨培豪俠卹孤煢
揚 主威徳於萬里外爲諸方冠它善事不可勝記
而此其大者旣滿而朝弼餞之郊飮前行十餘舍寛
覺有物簌簌動喉下問左右噤莫敢言公乃自以意
呼焼酒調砂仁而恣進之覺物下至膈復進之至腹
則大痛洞瀉生血垂爲鱉形者數百千而愈左右乃
敢言曰公天人也中此法不解公之刷卷手自稽覈
吏不得緣而縱舍然不爲濫入曰吾非儲贖鍰吏也
其爲大理則平劑三尺所謂賣休買休曰貧民棄其
婦懲之可而柰何傳之姦而辱之於司冦廷辨 上
是公著爲令最後貴之水西宣慰安國寧戕殺諸父
與王師抗廷議以公才而帥之公至而總兵安大朝
已從諸道兵深入公繼之不卽平乃上疏自劾得請
公一爲令兩按滇晉所至皆有赫赫名去而又皆肖
祀之其調以非罪氣力尚壯而自歸後絶不通朝貴
人問知公者不當要卽當要亡肯爲公力者竟不用
公雖不竟用然亦足以暴白而完其天於正寢之牖
亦不爲不幸也公性至孝爲諸生時嘗以夜游憂其
父遂絶不夜游當父母見背業皆八十餘矣哀毁幾
滅性老而及之未嘗不涕沾膺也家遺產悉以讓諸
兄弗取布衣藿食不爲貴攺逍遙尚羊循物無競與
其從子副使叔杲大叅陽徳年徳差次祭酒於邑里
有丈夫子五人諸孫十一人彬彬稱其家公之貴而
從少卿公南也盖時時念竹山云吾起家於是故署
其齋居曰竹巖所著有滇南奏疏詳刑議大學衍義
通畧若干卷世貞故與陽徳善而陽徳之從季曰贈
太僕少卿汝脩者以直節死難顯余故嘗表其墓今
復表公而陳先生之義附焉曰永嘉之王有二君子
前後表之無愧辭
中憲大夫福建提刑副使少峯張公墓表
嗚呼此有名君子張公之墓公諱情字約之學者稱
爲少峯先生其葬也有誌銘以幽且十一年矣而復
表之公舉進士歷中外垂十政秩第四品矣而不稱
官皆德舉也其所爲徳者何循於官長者於鄉是故
合而謚之君子也公之始釋褐也得推官曰處州至
而郡闕守卽攝守卽能遏其嚚訟者量蠲諸銀鑛鑛
盗用以無叛温多侵賦監司檄公往覈公則囊爰書
示之曰若皆此中物旦夕邊障老革矣今而尚可爲
也衆股栗上賦以食時報竟乃一切縱舍示縣官德
於是廵按御史王君紳唐君某剡薦公理行皆第一
而御史有鹺政高君葑者及最後廵按舒君汀俱以
刻精深文自喜公名爲見推重而不能得其意金鄉
盤石二衞相搆株累數十百牘不解至連子孫狃以
委蠧不成理而公探得其根第取輕刑奠之餘往往
從革舒君覽而陽喜曰司理眞理解耶然其齒齗齗
亡所洩之而公應尚書特徴且發舒君故稽之俾後
期僅得刑部福建司主事二御史當察吏以苛細謫
公事稱之不介介也其治曹見器故大司冦聞公時
得聞公一言重輙移而公以母杜安人老乞便養攺
南京兵部職方司主事遷車駕員外郎再遷武庫郎
中公之爲職方復以勾稽匿卒見器其長而所奉杜
安人寛公養甚樂也尋以夀終公治喪葬備禮旣服
除忽忽不欲出又二歲乃就部選復得南車駕公所
職上供舟與營驛騎其累叢而官與民兩敝公令毋
廣舟數滋民派而稽其實庀材務堅良毋使舟易敗
三老稍稍獲完家營騎以時給芻芻足而馬羸死罪
在軍不卽徴民馬驛騎疲不給以它羨金償之毋獨
困其騎長而徐徐劑自歲以次第徴補羨毋迫困民
公行之久而留都士民能識公出則相指目曰此郎
一何善爲徳哉而僅遷九江守公之爲守也務以清
淨儉約爲事訟庭草生沒階隸役織屨自給六曹吏
魚羹菽粥猶不繼公時燕坐歎曰民不勝逞矣吾姑
以拙相保耳三峒兵調征倭者所過郡邑多强市民
物因而縱剽率杜關遣犒而已公獨郊勞酋帥酒食
其從卒儉而均北返有兵死者以文祭之咸感恱以
相約束往來九江若不知有兵者公以冦警築六門
月城費取之漁陂之直而不以煩民客坐傍送迎例
不過瓿酒斗粟兩算器食客稔其直弗恨也凢五載
而始遷爲福建兵備副使當是時倭冦歲躪閩亡完
地公提烏合一旅批之解連江圍前後鹵斬倭數百
人兵氣甫振而公以病瘁不支歸矣其宦而循若此
然公歸絶不以所樹績語人故事南曹郎喪除當北
公獨仍南郎而廻翔南北且十年又前以司理髙第
徴不當守公仍爲守守兩入計吏與上考不當閩戰
地公獨閩戰地識者能得其自以公不濡跡政府無
束帛鈞金之饋以叩公公不答兩臺使者周公如斗
温公如璋交薦之或謂可緣以起者公亦不答其讀
書自六經外精於閩洛家言然不樹講學門作詩繇
性情發能爲唐人調然不好從少年倡和孝友忠信
出天性然不欲以事見得久而人始追言之其最所
不能掩者廉吏聲然邸易簀而槖枵然而後逺邇靡
片言間也公眞長者哉始公爲繕部公楨次子出後
駕部公祥繕部公有季子曰意先公舉進士封公父
如之更十餘年而封公駕部公亦如之以是兩無憾
意之副山東臬與廵按御史爭曲直手批之用是罷
而公始成進士天下以直歸意意亦能詩及别聲然
不善藏人臧否自公之爲長者而名稍軒輊不佞貞
少於公近三十年其轉副臬與得請偶先公迨復出
而公已捐舘矣中間公再以考績至都下得相過從
懽然無間公三子應文應武應忠皆玉立而諸孫中
鄉進士厚徳博士弟子定安媺而有文時時從余游
余是以能悉公表公墓而無愧辭
亞中大夫山西提刑按察副使蘇山陳公墓表
當 世宗朝北虜勁而南倭蔓中外之所注倚一
兵部而兵部僅一職方是時蘇山陳公繇武庫郎以
明畧調長其曹 上恌憤 國威弱思所以張之
而不得數下書督責而相嚴最用事其父子更因而
導脇爲姦利尚書博出行屯宣大而左侍郎者不欲
言其名懦甚間從郎謁相嚴得小惡語輙股栗不能
對誶而左顧郎云何陳公貌温甚口從旁徐解之退
而叅伍其事體可否亦不一一狥也浙直大帥胡公
宗憲有辠 詔給事御史往勘之悉發其隂私事而
相嚴意右胡公以詰左侍郎謝唯唯復顧公謂郎見
給事御史疏不彼亦比肩而臣者胡齗齗牙吻乃爾
公從容曰給事御史疏郎不知郎所知者胡公雖材
臣而好掩敗餙勝師所繇老如國大事何相嚴頰爲
赤明日下廷臣議以臨敵忌易將解始再下兵部覆
議公卽具草其畧曰掩瑕錄瑜以冀後效者 聖
明使過之仁也據事論摘以懲不恪者人臣奉法之
義也相嚴雖借以薄胡公辠不誅而不能有所加於
給事御史會王直葉完旣就禽相嚴子飽其賂微風
公謂殺降市信公正對曰帥臣隂爲媾耳非有
天子詔許之誰任市信且自王直輩之首禍東南數
十郡皆魚爛大司農金錢埽之不足以奉戰士今不
誅毋以謝天下於是直等竟伏法而相嚴父子稍稍
不便公秋警解婁受金帛賞當遷爲九卿而副相徐
公以公文亡害薦視福建學政相嚴俱尼之僅以按
察副使飭井陘兵備公至鎭則虜擁衆掠山後朔應
忻崞諸州羽警旁午公整騎卒戍曲陽分部浮圖峪
紫金關蜚狐諸隘過宋楊延昭廟念其能訓单旅虎
踞强胡間爲文紀之數徘徊祠下不能去所塡獲鹿
旱蝗亟發廪以賑露禱於□雨澍蝗盡死徙會持母
呉太安人喪歸吏民哭於道道幾絶服除當補官而
公之在職方而左侍郎者固已心愧公能又嘗怒笞
其司吏病創死公爲謝曰郎不能教吏吏坐郎死辠
且在郎左侍郎不能答以是益愧且恨公而當属大
察吏左侍郎時驟貴以宫保塡宣大爲流言中公於
省臺竟坐外調公聞之歎曰昔聞之三閭大夫世溷
濁而不分兮好蔽美而嫉妬不量鑿而正枘兮固前
脩以葅醢豈其謂我耶語家老亟營莬裘吾沒齒矣
始公十二治博士家言應試而學使者張常甫沔陽
守李川甫奇之至携之署夫人加盥沐焉而勞之酒
食曰才固不乏州得童士疇乃又得陳生何易也又
十年所而舉鄉薦游太學益肆其力於古其交游亦
日進如張少保治傅司徒頥尹宗伯臺朱司空衡唐
中丞順之軰天下所推以爲賢豪長者皆折節願交
公公於文章已追琢有聲實而意不自懌顧時時取
孟子王先生性善良知之說而心體之以證於鄒文
莊公守益程文簡公文徳相然可乃益自信聖人不
欺我公之困公車者二十有二年而始成進士其所
射策尤見奇張少保以質諸相嵩曰此甲第褎然語
也相嵩故拙詘之張公退而憤憤曰誰謂乃公强不
能伸一陳生以故公毎不獲意於職方輙歎曰夫夫
也難我非一日矣公成進士肄事工部虜適大入傅
城而軍公佐守城闉與少宰王公邦瑞值而叩虜事
公對甚晳王公歎曰經世才也公之繇選人格得兵
部兵部一再徙而輙長職方盖守城闉始之也夫士
生世以文事勲猶二端耳公翺翔其間大有人知之
第知之不能用卽用之不能盡顯與晦相乘是若有
物予而復靳之者最後公厭一世法而始極意於金
石竹素之業世亦麕趣而恱之長歌短吟若順風以
呼碑板卷軸不踁而馳四裔自湖以南亡不知有蘇
山先生者復誰能斳之夫此猶公自力云爾公之子
文燭其辟公車治廷尉正出爲良二千石視學政董
漕計皆蚤於公而顯過之駸駸未艾也公以故氣益
發舒寛然不爲家人生產而享素封之樂二十年而
後終其終也猶折簡召客爲賞花會皆怡然悠然云
天於公竟何如也公所著有見南江閣來青軒詩文
選借山亭前集續集退樂軒詩選職方奏稿大業堂
尺牘沔陽人物考數十百卷行於世其家行鄉政珞
珞饒懿矣與它感概赴急氣誼事非一詳呉叅政國
倫志生卒歲月世系内配子女孫詳文燭狀公之葬
也其墓在某所文燭銜哀寓書幣而乞余一言以表
之余故辱公知而以文事善文燭故不辭而撮公出
處之大寓之七尺之石而俾樹隧焉曰是陳氏良也
某以而張楚
翰林院脩撰承務郞沈君典先生墓表
萬曆之五年丁丑 上臨軒策天下士賜宣城沈君
典先生爲第一人授翰林院脩撰而其第二人則故
相國江陵公之子嗣脩也沈先生旣負國士材器相
國得之喜以異日有通家子可憑而先生嘿嘿其間
嗣脩亦不可得而親踈居六月而相國有父喪内意
欲留之而外廷以爲不可然莫敢倡言而先生奮然
貽書其客李侍郎勸之奔喪復貽書責言路諸貴人
以不能匡正而李侍郎故嘗與相國計奪情者發書
强嘻笑而已言路諸貴人愕然不能答而先生意未
已復貽書嗣脩謂相國爲 天子師表柰何弁髦
綱常而棄之飽人以口實嗣脩恧亦不能答先生乃
與其友翰林編脩呉君檢討趙君汝師謀各上疏請
止奪情且属草而曰 上卽幸聽二君子疏已足不
幸不聽則必且禍二君子我得以疏解之或有濟乎
不然是我曹自爲名而使二君子無繼也尋二君子
疏上相國果恚而取中 旨欲下之理先生知事迫
復具疏大畧 謂上以仁孝治天下必不忍奪宰輔
情卽不獲已而奪宰輔情必不忍更以是辠言者袖
而入長安門道遇坐主徐吏部詰先生所往得其故
卽請疏觀之已納之袖曰中有謬誤可再商也吏部
知先生疏上必重禍故以難先生不獲請出而呼書
疏者書甫訖則二君子與他言者拜杖闕下矣先生
自恨甚親爲傅膏藥啖以湯粥度其出國門卽移疾
在告滿三月上書稱狗馬不任史職乞骸骨生還故
里相國業已聞沈先生諸前事大恨曰我何負於天
下而動魚肉我若是縱沈先生歸於是諸得相國心
者頗以其所忌畏揚於人冀有以報而江南諸大吏
則爭釣奇欲以沈先生身爲餌餌相國先生卧陵陽
敬亭之傍築一室溪水中兩頭貯書藉坐起唯意長
嘯自舒適有胡中丞者伺先生過亡所得得一不羈
客羅致之欲使自誣共先生爲妖言客至死不能染
而相國意亦小緩先生乃稍稍憩息九華尋西游谼
中陟白嶽黃山泝嚴灘下羅刹江汎西湖六橋盡擥
兩高之勝已出語兒口挈馮太史開之訪屠令長卿
於由拳遂循婁水謁王宗伯元馭卽不佞貞亦獲從
焉時元馭之女曇陽子道成矣属先生去而謂元馭
曰嚮客來者何人不可失也元馭曰毋若彼之任俠
何曇陽子曰俠者果銳而不顧滯此可以激進也於
是元馭露之先生以曇陽子之化期來曇陽子且化
嘱之曰人道脩身聖道脩神神在身中以有情爲運
用用情不用爲脩持凢好名好事分别是非一切種
種摠持善趣亦属塵縁先生寶奉之若頭目且少負
大志多奇夢夢再之上帝所有所遇至是益自信以
神仙可立致而天下之事亡足難者然弗能遽絶耳
目之好欲兼得之而客以異端進謂循此亦可襲而
得道如悟眞之謬注先生信之方自以爲快而病乘
間起矣會相國之子書報先生謂相國殊自悔不能
以金馬三尺地留先生使天下笑我且人生若隙駒
不以時樹勲業而坐槁巖穴爲筴得耶否歟先生心
動且促裝客聞之則爭趣先生門周旋報謁亡寢食
暇而病益劇已夢曇陽子趨之去又夢所奉關帥者
亦趣之曰不能爲斯世挽先生柰何先生醒而曰已
矣不復有所爲矣顧其子有則趣嫁諸姬之無子者
而卒嗟乎先生前後所夢眞耶幻耶豈幻者眞而眞
者幻耶抑眞與幻皆夢耶先生諱懋學字君典號少
陵一號白雲山樵其父少叅公寵爲名臺察敡歷中
外皆著聲實而又好稱餘姚之學先生顧不肯帖帖
一家言工属文亦不純治經誼而旁通諸子史尤精
於天文地理黃石隂符短長姑布方朔之術爲人短
小精悍秀眉娟眼便捷饒力善射歩走山磵若飛以
至跳丸弄鉤戲馬擊球鼓琴握槊諸技亡所不習暁
寛仁喜施意豁如也嘗上春官不第則走之塞上長
揖大將軍與談縱横畧行游獵出飛狐穿塞抵花馬
池而後歸悉攬形勢要害營壁堡壘目眺手畫慨然
有封狼居胥意暇則與六郡良家子射生取熱血作
生洛河倒服匿注挏馬酒使胡姬剪頭雛歌出塞吹
觱篥而和之塞外客見者謂是何呉兒貌而氣凌我
出傖父上數倍也先生家故饒以義散之揮霍千金
不挂齒旣爲俠不已則漸窶而亟從他豪借貸以繼
或風之輙咲曰裴叔則何人哉損有餘補不足豈所
不解而從汝曹斤斤升斗如十三賈人子亦褌中死
虱耳以故其賜及第日而賢豪搢紳甲胄下至劍客
酒徒亡不扼擥言國家必有異禎乃得先生而及其
歸亡一鳥散者出則益麕集而至于死相率悲惋而
嘔誄之州里逺近不問識不識咸咨嗟歎恨其不可
作而族戚之受恩偏者爲之慟哭歐血獨其家窶益
甚諸受責者以劵來不可已而欲從受責者償之抱
空劵而不盡可跡矣先生之詩與文不名一家而縱
横捭闔往往出人意表人亦喜稱之而不自留藁草
與先生交最厚者屠長卿已爲之傳甚詳而汪司馬
伯玉使來言謂先生近游谼有金石諾我當任其幽
而子任其明可也於是有則以長卿傳來請表墓憶
與先生游微徴庚辰事先生不盡答而趙汝師嘗從
容言之與先生初同志者管豋之復言之余因以益
信先生之爲長者而尤惜其死之早也老子云死而
不亡者夀自夀也夫豈其叔孫氏之所謂三立而已
盖必有眞不亡者惟曇陽子知之沈先生之不亡吾
雖畧得之而不敢以表先生墓姑取其應跡之似以
志余惜而已雖然先生豈以余惜爲信然哉
贈資政大夫南京吏部尚書南圖趙公墓表
余宦游楚而及事今太宰趙公於中丞幕府也盖嘗
爲其王父贈公歌董村小隱云夫胡以歌董村也公
故世爲濟寧之南圖里人属歲侵捃拾亡所得乃奉
其母劉携息弟而轉徙汝陽行游至董村愛其土稍
沃而民風龎茂因家焉其始頗受稅隙地躬先爲力
作稍贏十一而息之以是家漸起而所以薦母劉甘
旨日亦進息弟之依公及長挾母而爲敖公所以柔
愛者有加久之愧悔能助公爲家母劉病公於醫禱
毋所不致及卒不顓爲戚葬以禮於是人人益推公
以孝弟長者而公之始耕董村也有二姓者故豪而
僑視公加侵侮焉公如弗聞也見必恂恂恭謹人或
謂公何故下之夫僑者弗自振弗樹也公謝曰吾不
知吾僑與其人顧吾自牧當爾尋二姓者亦愧悔折
而與公交至通姻好不絶公雖已起家董村然猶念
其故南圖里不已因以署其齋鄉人亦稱之曰南圖
翁南圖翁公之卒夀七十有六舉丈夫子五人諸孫
十餘人有貴爲崇之中常侍者能得崇秉業益拓而
少子某以信誼稱子卽太宰賢太宰之子進士夀祖
王子曰當余之歌董村也中丞雖顯重格不及贈公
猶稱處士云十年所而處士者稱副都御史矣已亦
稱太宰矣 天子爲頒五采之綸所以褒楊公隱
徳不一而太宰公猶以爲慊於志因卽公葬所餙棹
楔弘隧剪棘而置麗牲之石且属余表之嗟乎公之
先卿士夙佐晉而伐霍啓耿以有成季宣孟世世光
輔乃其自周而徙者叔帶爲晉始今公自濟徙寔爲
汝始也當晉時叔帶之有名位顯異不可知今太宰
暴起諸生貴重至追贈其先二世俱上卿毋論太宰
材視夙孰隃公於叔帶不亦顯融有光哉夫予言則
何足以重君子公諱某字某配某有隱徳贈夫人
上林苑監嘉蔬署署丞守西沈公墓表
當嘉靖初而故左給事中沈水西翁數上封事以伉
直通國體聞最後言益直至觸 上怒下詔獄榜訊
瀕死者數矣於是翁之子署丞公嘉謀詭楚服入侍
翁於血肉狼藉間旦夕浣濯傅膏藥共湯餌凢廿有
七日而出獄得不死乃顧謂署丞公曰而吾身也公
盖甫踰冠耳於是水西翁旣罷歸不自懌稍稍放意
山水而又好客客至輙留亡問供具所自署丞公殫
貲力而從事水陸之珍與耳目之玩集不必時產不
必地盖竟水西翁身無一日弗適者而是時公爲太
學上舍属文有聲再試不利輙棄去曰吾翁不獲奉
吾君而歸我何忍倍翁出卽出誰與適翁者因署其
齋曰守西以見志焉鄉人人稱守西公眞能守則又
曰水西翁有子矣水西翁以老夀終公哀毁備極旣
葬侍其繼母俞太孺人依依不忍違者十餘年而始
謁吏部爲選人三事諸公有知公從水西翁獄事者
慕而願交公公又善氷鑑諸逹官貴人來叩得失踵
相囓公人人爲稱别懸契無爽故太宰楊襄毅公父
子與後太宰陽城王公尤善公至目公曰令唐叟而
吾子必不失剛成君而公退而自守泊如也楊公時
領大司馬有將家子微知之槖千金求公爲道地邊
任公恚却之曰柰何以市人品我公之謁選得上林
嘉蔬署丞咲曰是將使我不茹蔬益自約爲毋染而
馭其下則簡易嘗行署於它室中得露櫬十餘具亡
主名爲設薄酧而葬之已滿考念俞太孺人七十因
引疾予告歸奉觴爲夀盡懽亡何俞病卒公少於俞
僅十歲所而持服易戚如禮諸喪葬費一切不以累
弟姪獨身任之服除意且倦而會 先帝初御極
下書褒揚言事者而水西公超七秩而進太常少卿
又賜祭公叩首謝 上恩已復哭於墓而曰吾今乃
知臣子之願畢也遂不復出而公有子封君侃能讀
書治生約畧如公之奉水西公二孫吏部郎璟鄉進
士瓉少美而文公奇之以爲必貴毎試則躬挾之曰
毋使輕墮少年窺也盖及璟之豋上第濯濯郎曹矣
公性嚴靜晨起必告天以日所欲爲朔望具衣冠拜
家廟私忌不預宴會聽聲樂以爲恒其於財能禮積
而義散之尤厚晜弟孤姪爲損槖樹家室矣公嘗舟
行至湖而遇龍起攝公舟空中耳若有聞者曰夫夫
常隂行善帝享之矣必護之俄而徐墮水無它公歸
因悉取細民積劵直二千金焚棄之謂一介瑣尾何
以當 上帝知割貪而爲惠庶幾報哉郡邑鉅寮聞
而益重公業鄉飮則爭延公大賓公謝憊不任旣而
曰小善也何足齒且行而使人知之非隂行也公旣
謝計然筴不爲至生平所好奕亦厭棄晏居深坐焚
香展黃庭經而已旣病彌月且革精爽不亂呼藏具
閱之而瞑得年七十有二娶於金少公四歲先五年
卒子孫婚嫁皆名族語具志中嗚呼古有變服爲獄
卒以脫被考者獨行之士於其府主能之焚劵而不
責償徒手以報者誼俠之儔於其因主能之而况公
之於其父於其身至親切哉則亦豈甚高難能哉乃
至上感冥冥而下嘖嘖人口者何也盖末世所希覯
爾藉令讓耕畔卻遺金於西伯岐豐之間者奚取擇
也神之相之不辱鱗蟲逾施逾贏旣榖且豐孫枝虬
騰蔚爲時宗天於公何如哉余始與公遇廵臺幕公
謂余可八座差不酬而又以余有道氣足教至於今
心營營然竊因吏部請特表其墓以勸夫勉爲善者
恩例冠帶卓見齋翁墓表
余與光祿署丞卓明卿游而明卿寔托余志其母氏
三十三年之葬而曰吾不忍竟死吾母也亡何其父
見齋翁以夀考終而明卿始謂余志之已而泣曰孤
欲使七尺石翹然而標於松檟之間而過者人習之
不猶愈冺冺萬歲夜哉余乃曰吾不知而母以而知
而母也今者乃以而暨而母知而父其友葉之芳曰
不然當以卓翁賢知澂甫可也於是讀明卿所次行
卓氏之先顯自侍郎敬有復初公敦者其從父弟以
侍郎抗節故跳而爲塘栖贅塘栖之贅盖自瑞安而
秦化而山隂三徙矣遂爲仁和人卓翁之兒時其父
行賈齊魯間不歸則已能事母某把持門戸矣稍長
從師受書以頴悟强記稱垂就而父竟奪之賈其能
計母錢出入子息析秋毫跡若累纎微起家者而實
廓落不喜爲鉤距乾沒嘉隆間歲大侵卓翁悉出其
儲粟而賤糶之又煑糜啖饑者而棺死者人或謂若
儲粟之謂何卓翁曰吾所以儲非自封也東家閉出
飽欲死西家閉入饑欲死吾衷其間足矣於是邑有
大徭役與非時軍興調輙推卓翁卓翁爲立應而它
所散以氣誼爲百金者不訾數又别規臯亭之麓以
葬其王父母父母身所樹庾田宅割而推諸息弟咸
極所欲諸息弟旦夕朝猶家君也卓翁有所置媵舉
子文卿其後夫人某舉明卿美而材卓翁時時撫之
曰兒曹知卓所以徙乎卽不能如先侍郎毁宗以殉
志異日操觚管時公車拊循郡邑吏民而脩太傅褒
徳侯之業隆隆振家聲卽不及而吾挾素封以老而
人笑此飽蹲鴟公沙爲者我何以瞑目於是二子咸
感奮讀書文卿舉於鄉早卒而明卿益愽通古文辭
繇太學上舍補大官丞待次郡國守令爲明卿名高
故市牛酒請行明卿得交懽卓翁又推臺格奉冠帶
已又春秋禮致之鄉飮賓卓翁爲一應之卽謝弗肯
再曰寧吾任哉卓翁旣用高年著名義畫策善斷居
傍邑無逺近咸取裁卓翁得一言卽有所不可亦强
爲解而卓翁度其且解輙去之曰郭解一俠魁耳尚
不欲操邑賢士大夫權今乃以汙我卓翁姿癯而清
善歩履食酒温克好爲詩明卿之爲詩以風格著而
卓翁顧取適情興近道理時時取宋儒先生遺訓筆
而列之座左右然間從衲子方外游大出貲建大善
禪寺葺永清菴兩祐聖院造里人橋者二人或謂卓
翁故爲福耶將市義耶咲不答自是人能賢卓翁不
能得所以賢盖年七十八而卒有丈夫子六人諸子
女婚嫁皆名族嗟乎自余之不别治生數宦削產今
覩卓翁於財義聚而義散之其散浮聚者數矣而卒
不削是遵何術哉余旣不獲問卓翁姑以明卿請表
其墓愧世之齷齪謚錢愚者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五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六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表
懷石李翁墓表
李氏之先爲崑山人而業儒 高帝時崑山之占
儒籍者首盧氏而李爲第六家時以比故中原盧李
二姓云有光祿丞某者生七子長易州守其次道州
司訓某又次爲蘭石公某饒隂徳應鄉飮賓有二子
而公其季也諱棠字某少治經術有聲而奪於病弗
竟就因傍暁軒岐家言不復稱仕進矣而郡邑之習
經術者爭延而致之塾翁素貧食窶於家而自師道
成則往往致美以養蘭石公尋歿慟哭且滅性築廬
墓所者久之乃自號懷石曰棠也爾忘而父之爲蘭
石乎是時獨母潘在因推父遺田廬器物以歸伯氏
而奉潘居外箸益精匕筯以薦潘甘之曰幾使忘有
伯也亡何潘亦歿翁鬻外箸以葬亦不以煩伯氏邑
里人咸稱李氏子孝廉孝廉當是時翁弟子雖日益
進然其餽不過脩脯束帛以其訾畫什一小具家而
遽好仁義急施予旣習醫則多儲藥以活貧者歲饑
道遇殍未及殊扶而返之舍食之肥而聽其去不復
問如是至再三曰吾自行吾不忍耳不以爲彼德也
一日自呉門歸而舟之旅竊其槖金去或曰是可跡
也翁謂人固未易跡籍令跡得之彼何以具靣目天
地哉卒弗跡也翁雖奪於病不獲用經術顯然中不
能無望之而有子同芳其治經精甚又工属文教授
諸弟子所薦十倍於翁時翁乃徙居城南築精舍雜
蒔卉竹環之稍稍斥買古圖籍釀清酤不復别擇客
至則留與樂飮懽笑窮旦夕以爲恒而會族有爭墓
壖者中翁父子以危法尋白會其人暴疾得死子亦
死翁遺其孫金俾葬壖地傍而築室以居曰如是而
死者可瞑也故居爲隣惡少年所睥睨毎雨輙更版
築而侵焉翁弗之校其後伺翁避島冦入城盡掠其
藏而火之事發翁亦弗肯窮治已而同芳拔萃高等
入太學舉鄉薦最後薦於南宫爲第二人 廷試唱
名復高第報至翁始大喜語所親吾願畢矣已而涕
涔淫交於頥曰先君以属我不能得之我我乃能得
之子何以毋靦地下也亡何同芳拜尚書刑部主事
使使迎翁至邸中養翁欣然曰野人生不識長安何
狀當一行至邸比部手選酒炙而盛服進之甚樂也
一日忽謳吟思歸曰吾生平游不能過數百里而今
者渡大江眺金焦歷徐沛鄒魯之墟得縱觀 天
子官闕壯麗車旂冠服之盛吾願飽矣不歸者且寒
我雞豚社比部長跪泣留乃曰先壟迫水而堤善潰
西關堤亦善潰潰則侵里今歲月離畢多雨吾弗歸
弗治也於是徑歸鳩工石益二堤堤成而翁疾矣翁
之少時屢病行百餘武輙喘旣自爲藥則漸强中歲
益强半日徒歩五十里不告疲也晩而病濕脛弱幾
復如少時尤畏接豪貴人多謝不任邑禮之鄉飮亦
不赴而於其弔喪問病唯謹乃至故人酒社强自力
赴之如赴尚書期也病脾至革翛然顧比部之弟聮
芳曰强爲善而已毋累而兄遂卒得夀七十有八翁
生平倜儻敦信誼不寢然諾治家肅而不苛雅善吟
咏時時集古方有刑家百詠原病治效諸書藏於家
元配高夭繼王安人其出爲名族淑而材相翁於窶
以儉勤先之上奉母潘而下訓比部兄弟靡頃刻懈
翁得以安於他塾毋内顧憂乃其爲德也則時時慫
恿焉方族人之爭墓壖也安人病心痛卜者謂祟由
墓必直之官翁將從之安人曰以我故而與族閧我
生不如死乃已盖前翁卒之十八年而捐舘毋論比
部痛安人翁老而與比部及之未嘗不泫然也嗟夫
俗之敝久矣强者以貴力相高饒者以財自娱然猶
未用爲足雞鳴而起孳孳焉日脩其睚眦之虩夫其
熾然於中而熖於外寧復計子孫哉李翁之貧不惜
施施不責報念不及仇善不近名此其爲長者故天
性然身夀考而賢子繼之抑何縣契不爽也語云樹
徳務滋譬之卉木李翁植之王母溉之其不芃芃茂
且喬者鮮也翁固行圃而歎翁之歎盖歎樹徳也余
故表其墓俾過者式焉夫豈直以訓李之後人
處士樂耕侯翁暨配丘孺人墓表
今按察副使侯子尭封將之楚而謂貞曰不佞嘗以
御史奉節西南行萬里外卽郡邑守令以民間孝誼
節烈當旌請者而非所顓任未嘗不心儀而奬與之
及再遷佐全楚藩臬周行咨陬得田里一善事未嘗
不津津筆舌也天下之爲徳而顯者則有顯者任之
今夫隱徳猶之乎谷芬也雖順風而加揚未易傳也
不佞是用以沾沾乃今幸復以使事還從邑大夫具
牛酒上冢而我先奉政公之屭屓隆然崇矣歸而奉
觴觴我百歲母太宜人是二尊人者皆有 天子
之制詞所以褒美寵靈之不一而足而獨王父母之
冢伏草莽也忞忞垂四十年矣在幽宫者不佞之辭
且與土相蝕也不佞是用以愯然若有負而君子將
病之曰舍其田而耘人之田以吾子文而中自廢不
任顯則非子之托而誰托於是侯子乃言曰王父樂
耕公者諱璞其先世爲嘉定之蟠龍江人父曰守常
公有四子而公居仲凢三子皆蚤世其遺孤一二弱
而守常公之養子曰徐端者壯而得守常公心旣冐
侯姓且擅其産時守常公父子皆前逝獨公在居扼
腕不自懌曰吾父寧食於徐而歸之産且我何以見
先祖地下於是公之婦丘長於公六歲矣而賢與謀
之而丘曰彼固少爾易爾毋如我衷何雖然盍請之
鄉三老鄉三老則已入徐端潤曰吾不能從汝慶恤
也公恚甚奮身直之邑令而徐端者微知之賂邑博
士爲居間曰產於端受差當旣兩造公爭之彊令怒
囊以三木公伺令出入輙號呼曰不腆先人產使子
任賦它人子任享如天何令不得已爲覈而歸公自
是公稍稍立矣其於徐端所以問遺伏臘吉凶慰藉
如兄弟無間曰爲大計不獲已吾安敢遽死吾先人
公旣能自彊里中人稍稍歸稱之而顧以温易佐其
直生平無失色酬酢有一子廷用卽奉政公以公稱
樂耕也亦樂之不及治制科業晩舉不佞而材之亟
謂奉政公曰必教兒吾嚮者悔棄汝耕今可再耶諸
所以佐不佞膏晷費不得則王母丘之機杼若洗矣
不佞試而小利公喜見眉宇其不利爲柔聲以慰勉
曰汝學未成乎夫士學成而後可言命乃語奉政公
兒必貴吾老不能待耳旣疾病呼酒與宗戚閭左别
談笑衎衎而逝公之卒得夀七十六而王母丘以傷
公故属疾然又久之始卒夀八十六盖奉政公時時
撫不佞而歎曰而卑此數椽乎微而祖誰與有此室
也微而祖母誰與安而祖此室也夫豈惟弗有室卽
侯不斬焉且他邑矣非侯者侯此土矣盖不佞至今
猶在耳也乃不獲比與所按節地心儀而奬予之者
何也世貞乃起揖侯子子之王父無它異能然不失
鄉長者而功於侯甚大子之王母功於王父甚大請
筆子言而勒之墓隧之石
陳烈婦林萊墓表
林萊者故大叅公舜道女也其稱陳婦者何死而婦
於陳也其稱烈者何以義死也名萊者何大叅公有
三女長曰瑾季曰仁而仲獨產於萊之文學官舍故
以名也萊生而婉□共女職而性尤孝友母病目晨
興輙以舌砥之及除而後已林公嘗夜讀書至孟子
死徙無出鄉章萊傍聽之請曰此爲何書也而若有
意者林公爲訓所以則曰彼猶踈也而戚今夫家室
之内若姑婦姊弟妯娌戚而踈者何也林公曰踈而
戚者古人獨然耳女曰必古人而後爲人也耶林公
亡以對則謂萊母識之是必能以倫節顯彤史亡何
長樂之御史中丞陳公省司金華理而林公時令仁
和同年復同好壤相接也有子曰長源與萊庚相次
才貌相當也遽委禽焉最後六禮畢萊行去林而爲
陳而長源以讀書過瘁卒長源美而材林公傷之慟
萊聞乃歎曰陳生不起哉業蓬首削脂澤稱疾卧牀
第間其哭不聲而神傷且曰吾其死矣人或謂之汝
林而陳耶不陳不成婦汝何自死萊怒曰誰謂不陳
而以余之名氏歲月飾而櫝之以歸陳則余旣與聞
之而忍自昧固請林公得禮赴於陳執婦喪而後死
之復寄聲陳公治而仲葬者容棺之墟必兩其廓乃
可林公日使女瑾與仁百方尉解之咸報曰夫萊猶
石耳是可碎不可柔而轉也林公爲貽書示陳公時
陳公有母之喪而林公亦有母喪則相與謀曰以凶
歸所不忍以好帰疇與主之姑俟喪除乎俄及朞萊
大悲□曰得無緩我而覬奪吾嚮乎遂不食積七日
嘔血死陳公憐而以書請林公爲合葬於嶺西祔其
姑莊孺人之兆而志之於是閩之薦紳士人俱哀而
誄之叙之或曰萊女也而婦其行者何居或曰林之
淑也非陳淑也有父母在不成爲陳也呉郡王世貞
曰善乎吾師曇陽子之夫徐生而擬殉之也謂其父
以不食祿者非王臣乎哉夷齊不祿於殷而爲殷死
李業王皓王嘉不祿漢而爲漢死王裒不祿晉而爲
晉死周朴不祿唐而爲唐死雖然彼猶計以爲無所
復之耳陳之幣在林而林之名氏生歲在陳則幾委
質焉然以殉父母則孝也以殉夫則烈也孰得而持
其後嗟乎烈士死君烈婦死夫死而守其是者恒也
然而猶知有所謂是也死而以名死者死死而以情
死者死十固不無一也萊一女子耳非有講習聞見
之素是二端者不一與之其黯然者天眞其惺然者
良知哉則烏可以無表是表也以不佞之汙而陳公
乃有取焉雖然非萊志也
上林苑蕃牧署丞見巖王君墓表
王君者故南京禮部尚書郎九巖公表之子而國史
編修尭衢先生立道之晜弟也君諱望道字懋及其
自稱見巖者則以九巖公故始余年十七而侍先恭
人北上與尭衢先生遇於工部郎中張公官舍先生
甫三十餘清貴凝逺有名士風居無何而卒及余年
五十五而君偕其夫人胡氏來謁曇陽仙師羽化之
旦以間過余則一寛然長者也與之語靖而温與之
酒直而不亂久乃始知爲先生晜弟屈指三十九年
矣相與感概汎濫不已自是君歲必一來凢爲歲者
四而忽不來怪之則君物故矣當君之盛時不獨有
貴父兄而仲父兵部公業仲兄鴻臚君重道皆蚤貴
君又以少年補邑諸生升太學上舍經術之外能爲
古文辭又從故唐中丞應徳薛學憲仲常游二君世
所指目以爲氷鏡者其試太學則爲大司成咸安王
公所賞識世固不敢以一第盡君君自視亦以爲不
足芥拾及其再試而再不利憂患乘之則國史先生
卒而九巖公痛之亦卒獨君與鴻臚君在當析產君
泫然曰孰與吾兄之夭而遺孤藐焉也則又曰孰與
仲居之拮据也於是產獨取其瘠僻者尋議役則獨
當其繁者其所謂繁值倭至而城其邑則又難城成
而君顧居郭外大盗又入其廬掠財物去已復倭大
至君倉皇奉其母入城而身與鴻臚君攅九巖公墓
倭又焚鴻臚君之墅君悉以故第讓之而别築舍久
而鴻臚君亦卒君之少弟亦卒其在者唯母朱太夫
人與君耳太夫人八十餘然尚健匕箸君於荼苦中
能破顔色以慰之務得其意而薄俗見君家勢去盡
以爲奇貨可居君侃侃自立而待之以忠信所娶顧
夫人蚤夭而胡夫人繼之女而男子公恃以益紓家
亦益振属資積選部朱太夫人强之北曰若縱不能
望先公時使及我而齒朝籍令我一覩冠帶兒不亦
快乎君依違久之乃北属太宰楊公博掄選及公而
識之歎曰是同年生客部子耶見延祖令我思叔夜
授鴻臚寺序班嘗奉部符齎金淮漕院以清白不擾
受漕使知歸而謁吏部爲太宰張公瀚國史先生所
善同年也尤器君時語人司馬家小弟故當勝伯逹
擢上林監牧署丞署沃而所進饒吏縁爲姦私君痛
釐之皆洗手而治民有以歲例入賂者君笑曰豈以
我資郎而溷我我不畏貽先世清白羞耶叱使去一
旦念太夫人老病上疏乞休而爲上林令所尼尋太
夫人訃至號踊幾絶其治喪一如喪九巖公而加愼
焉服除遂不肯復出君生好讀書其於制科業尤邃
居諄諄誨二子毋以我不第而易我與人交不爲鱗
甲客至輙飮飮輙醉醉酣耳熱無所不肺腑客過君
所人人自謂坐春風中也胡太夫人端靚善玄理與
君相莊愛至老其子化傳蚤卒而存者諸生化醇上
舍徳醇議葬公而請於胡夫人乞大學士王公元馭
志其幽而謂不佞表其隧嗟乎君夀六十有七以此
六十七年之中而榮悴百變若雲霓然造物者之侮
君甚矣而君以坦承之以愼守之變有盡而眞我見
以仁義附焉高朗令終嗚呼難哉是宜表
封徴仕郎禮科給事中懷節陳公墓表
陳氏之爲陳也其大自故太保僖敏公鎰始僖敏公
昆弟凢五人而最少者封御史公鑄鑄有子御史公
僎僎子浙浙子桐是爲仰節公凢二世稍屈而醫亦
不廢儒居恒邑邑謂我不廢儒而醫奪之卒不獲用
儒顯盖晩而舉公小時頴敏甚甫數歲母周見背柴
毁骨立如成人仰節公授之書輙誦授之文立属撫
而詫曰庶幾祖武哉而公益以孝謹得父心離外傅
而趍左右侍時寢熟至夜分醒而顧公瘦形兀兀牀
側矣恠曰若尚未去耶乃去以爲常仰節公歿公時
甫踰冠煢然支牀孤也而宗戚之侮乘之公私百罹
憂及扊扅竟以是廢孺人或風之安能坐稿將什一
是息公歎曰使我握錐而從市人子以是生何顔奉
伏臈之酧與其家約男服外女服内毋浮食而已會
有子給事燁自髫齔時業已見頭角公日課之書習
已屬文則益奇始一破顏曰吾負吾父頼有此兒以
解耳所以教督之益力卽傾槖而資束脩弗卹也已
而給事連擢進士上第授行人使衡藩便道稱觴爲
夀公愀然曰使者里錦榮乎吾聞之不辱君命之謂
榮給事奉教唯謹尋以課最得貤封公階脩職郎亦
行人已給事拜今官遇兩宫徽號恩封徴仕郎職復
如之公顧貽書戒給事曰公侯之後必復其始信哉
雖然貴易驕也近易濡也愼毋葸直毋訐和毋同有
先太保之臺紀在會給事復使代藩歸守令具牛酒
日爲夀客亦益進咸謂公可極意而究當年之歡亡
何病中滿而卒得夀七十有一公性素恭謹動止淹
雅有度尤不喜上人惡少年故突門入恣詈甚口冀
公應之以爲訟端公戒左右毋輙應而躬揖之上坐
温言自剋責竟不能有所答出而語人吾愧見長者
遂亡去家人有所市物必令小浮其價曰彼不得息
何以食也其微時出入憑一蒼頭委蛇跡可數貴而
亡所變益浮沈里社門亡少長貴賤與講鈞禮於是
人人益稱公長者仰節公捐館公時已過六袠而公
自謂少不恒供奉因自號懷節其悲母周尤甚毎語
及未嘗不泫然涕下也歲時家祀必腆潔如事生祠
舍洒埽恒手任之謂此何事而可使力代哉其治墳
壠滋拱木修丙舍亦不以煩宗黨晩節好浮屠老子
言所賑貸緩急肉枯死生不告槖耻然不以之施土
木及齋醮曰吾與其慈憫清淨而已不爲罪福計也
旣病漸革然猶自力冠櫛危坐如恒時給事跪嘗藥
而進之却弗御曰藥能生死者耶則汝王父母至今
存耳許夫人問何言曰有兒在吾何言翛然枕給事
臂而逝王子曰吾觀夫陳而知夫復始者之不易也
盖斤斤者三世矣以經術播種而益樹徳以滋之語
云是□是蓘必有豐年其視任宣之窖粟樊夀張之
植漆不亦大徑庭哉陳公之爲長者毋以通塞變至
臨大故而不懾不殢要其中有以勝之矣故因給事
之請而爲之表其墓公諱某字致甫其詳具志傳中
贈承徳郎禮部署員外郎事主事魚山郭公暨
配黃太安人墓表
魚山公之棄憲使君也盖嘉靖之甲寅歲春秋僅四
十九云而是時君以聞喜令高第入郎戸部轉祠部
痛公之未及封請於亢太史思謙志而銘之已進員
外郎公始贈贈如君官其又二十二年而君母黃太
安人始捐舘生得封矣且夀考矣於耕祿養無憾矣
而君之痛之如痛公也李中丞邦珍志而銘之而君
意猶未已又十年而思所以光昭公與太安人之令
徳遴海内之士能言者得其同年王世貞而具書幣
走使二千里訪之山中曰不孝有七尺之石樹之隧
傍以麗牲而藉子以不朽余謝不敏則聞公少時儁
朗負奇質讀書日誦千餘言受易鄉先生婁東而不
得其旨一日奮自勵曰將受之人耶受之心也閉門
精思者踰年而霍然大悟出試於有司輙爲諸生冠
廪學宫其父某翁喜謂公母某夫人曰吾世世勤力
共縣官粟今縣官乃粟我矣公居家以孝友稱亡何
母夫人痛疽危甚欲决不得公爲吮之至再三毒且
旣痛止而夜有羣盗厲刅而瞰公室者公覺之走業
已脫矣念某翁醉不能起復入撼之醒而負之觸戸
限僵刅幾及背矣强自力起竟以某翁免初某翁之
器公甚爲擇配於隣邑得嘉祥黃賢之息女而委禽
焉是曰黃太安人母李方姙太安人時夢所事佛嚙
一指授之曰與汝孝子母李喜謂必男子也旣養而
女以爲不騐然太安人少卽烝烝孝喜讀佛書矣旣
歸公公時淫於學不復能顧家秉太安人代之其御
臧獲數十百指肅如也奉舅姑脩禮容而後薦饔飱
甘毳之味不絶口迨舉憲使君而誨之謂嚴父慈母
何常之有公誨之甚則太安人以慈撫太安人誨之
甚則公以慈撫盖踰冠而憲使君之學成公携試省
業先公獲儁公以君所饗殽蒸果實之類奉某翁大
咍樂撫公而曰吾兒得之不若而兒得之也旣連舉
進士某翁益發舒公亦益自喜謂可以逭子責矣而
獨念某夫人不逮見時時隕涕漬枕席間前是某夫
人卒久之某翁亦卒公與太安人後先顓精醫禱調
棺歛治窀穸戚易咸備以孝篤稱里中其外家徴母
李夢始騐憲使君之官聞喜公憂其少不習吏强與
俱教之均徭役息訟詛禁奢侈三月而一切治理流
聞公謂君吾不虞汝矣歸而廬某翁之墓傍謝絶交
際郡邑守令有造廬者公無片語及私去亦無所報
謝以爲恒太安人之哭公也幾絶矣已强食息曰有
二孤在於是憲使君委家而聽太安人太夫人屛去
珈□翟褘之餙攻苦茹淡以勤儉率先其下數從憲
使君宦游管鑰出納斬斬有緒裕而喜施宗戚五服
以至閭黨無不食其惠者乳母雜傭至死不忍去郭
氏門中丞有云漆室緹縈令女也而無聞於婦伯鸞
淑婦也而無聞於母公父孟母喆母也而無聞於婦
若女備之者獨太安人哉人以爲知言公諱囊字隱
之魚山其别號也所謂二孤者卽憲使君名東藩其
仲名東升孫男子十人曽孫二人嗚呼以魚山公之
才而不獲伸於子又不獲久見之太安人久見之且
有其享矣而不獲偕公以老造物者之不全予人以
豐若此雖然視世之才而冺冺無聞且無後者又何
霄壤也余故推憲使君之志而表之且使過者式之
曰明贈公郭魚山之墓黃太安人女而婦而母之皆
賢也於法得附書
孝廉何次公墓表
余前後所爲碑志於海内幾遍而往往多卿大夫之
業卽巖穴陒半然不能超文苑而上之故不至匿靦
色於筆墨間而孝友忠信之士如古所稱述者盖亦
尠矣錢唐陳丈人善篤論君子也其狀何次公事行
使人躍然而思執鞭之效故爲之表其墓曰何次公
者名論字士明丈人之同邑豐寧里人也家世世樹
惇至其父景華益不替娶於龎生三丈夫子次公其
仲也生而有至性方四五歲時得所分鮭炙不食而
藏之至夕以薦父母竒其意爲一舉箸稍長讀書至
古人忠孝大節未嘗不掩卷深思也甘毳之奉不欲
均之伯季曰是當戸是治爰書業浣濯扶掖不以借
僕役曰吾力能任之父病不解衣而侍湯藥者五閱
月至耻其罍不卹也迨於調棺歛理喪事浸淫至於
婦簮珥矣或謂古不稱家有無哉次公曰吾安敢望
古吾所以報吾父僅此耳負土治壠與傭伍雜作不
休旣葬攀栢而號哀感行路以母氏病弗克廬晨往
暮歸蹩蹩途道間嘗衝雪而僵遇所知掖之返又嘗
警於虎不爲動晨起必籲天爲母請夀考所以娛適
之者百方歲大侵與妻子雜採湖中菱芡共半菽而
飯朝夕上食列簋如故母不知其爲侵歲也盖甘次
公之養者三十年開八袠乃終次公亦白首矣哀毁
如其喪父時不少殺次公之治生非有他術而以儉
勤率先之家大小無坐食者以是南畆小拓伯氏困
於疫阽死次公躬護而起之不以染却餘田廬輙推
讓伯氏俾稱心居之伯氏死無子而次公與其季僅
一子乃命其子兼稱世父勿絶事丘嫂曲有恩禮季
補郡吏待次銓部爲經紀其家且時時致槖曰毋内
顧也或風之潤屋者次公愀然曰吾祖考之未妥靈
而敢爲身計乃創家祠伏臈享獻如禮買二地而封
樹之以歸父母族之貧死者隣舍圯次公捐槖以葺
吾廬乎且爲義而利收之人不食吾餘矣爲道地它
售俾得善價以去家故有井闢汲道以資來者義聲
隆隆然起矣少未娶有誘而狎邪者次公正色曰男
女一也吾失身於女而責女之不失身乎哉盖自是
終身無二御矣次公雖奪於養不獲究經術然往往
能渉獵大槩有所得發爲聲詩直寫性眞不顓爲藻
如咏牛山木求放心觀書諸什學士稱焉懷思其親
賦烏夜啼成而自歌之泣數行下隣里爲之悽惻邑
人婁訐其令去官次公歎曰是不可長也夫親雖不
慈子不可以不孝乃上脩禮樂正天道六字於監司
郡邑其辭極剴切陳丈人載之郡乘中盖次公老而
益篤於學有家規心訓二書其言生人之則詳矣三
老諸生上次公行于二臺藩臬下所司旌其廬賜爵
公乘次公慚不出曰小善而使人跡得之何以善爲
生素强寡疾感微疾卽爲辭世詩十章尋愈又四歲
而疾竟不起呼子守愚教之行誼已誦所爲詩翛然
而瞑得夀六十又五子一卽守愚爲郡諸生守愚子
四人而養蒙亦爲諸生有聲曽孫男女振振未已嗟
乎以何次公之行誼問學使遘東京時三府之羔鴈
纁帛當麋集於里庭而乃厪厪一爵自連帥所哉上
之待次公誠鹵莽然而亦足以興也夫錢唐東南一
大都會也其俗雜五民而居父子槿藩而處兄弟炊
烟不相通儇巧徂使之習極而何次公力挽之陳丈
人爲之狀而表自不佞始其人有不認然返厚者鮮
矣故曰亦足以興也
呉賢配雷胥二孺人墓表
呉國賢曰歲己在巳而婦雷卒暨甲在戌而繼婦胥
又卒盖六年之中而哭兩儷且賢也今又十五年矣
忽忽時在不榖胸臆間寐則彷彿耻睫矣不榖自從
事觚翰卽服膺歷下李先生次則武昌呉先生與呉
郡王先生三人耳不幸不能及李先生猶得及兩先
生響者鄉社祭酒故劉先生景韶間與不榖談二婦
賢必擊節歎曰惜也女徳易湮耳是必徼惠於兩先
生不榖乃戄然若有警者退而次二婦之行爲狀藏
之篋中其文且磨減而日者自會寧令奉太夫人喪
歸旣葬事小間以属呉先生哀憐之爲志其竁中之
石啓而納之矣不榖竊猶未已也更治一石於墓道
而藉先生之一言以爲重死者且不朽余憮然曰婦
而表墓非古也雖然吾子之後婦談幾十五年矣以
談之諧儷而不廢胥思以胥之思而益重思雷何吾
子之思深而二婦之賢可推也夫禮以義起何古之
尼乃爲表曰雷孺人者諱閏邑之良家女也父曰星
筓而適國賢時國賢之王父母尚無恙而父止亭公
久困諸生婦婁夫人不宜子置貳黃乃始舉國賢雷
之適呉則儼然而稱尊當朝夕者五人矣雷降心事
之咸得其意旣國賢讀書能文章止亭公念止一子
惜之雖課使讀然弗欲苦也國賢深於左氏司馬先
秦諸家言夜則篝燈讀弗已雷身□纑而佐之仍戒
毋揚聲恐而父聞之以爲苦不甘寢也國賢試諸生
間且有稱而止亭公卒方歲儉强自力喪葬雷課農
耕佐之不給至脫簮珥而益之乃克蕆大事久之國
賢之王母卒雷出槖中裝佐爲喪已而有亡頼僧訟
復出槖中裝佐爲訟家得不破國賢困諸生久當秋
試雷夢國賢折雲中桂其大如掌旣覺香氣猶不絶
嘗夜起有紅光燭於壁乃密謂國賢往試不而負矣
兹固其祥也及國賢試得儁歸而拜二母堂下雷與
相對歔欷傷王父母之不逮覩也明年自公車歸别
築室讀書意難雷雷故語國賢君第往不腆魚菽以
奉二姑嚮有所不辭今豈厭其將棄藜藿而易之君
靡所承懽無何國賢始襄王母葬以雷以姙身意不
懌曰夫子以家之不給與歲月之無良而遲寧我王
母至今我身重焉能從襄事隂属醫以藥去之遂得
疾寖劇至革執國賢手曰不及從夫子襄大事命也
何辭以見地下願言執手知子念我永世矣雖然夫
子有先人之托在姑老子少亟續若叔以靖之毋苦
念我盖雷歿而國賢之襄大事其勞倍恒也悟而益
悲曰吾乃知嚮者之有婦而今者之無婦也於是胥
孺人歸矣胥亦里中良家女也諱冬父曰南賦性尤
婉順歸國賢之未幾而國賢以悲勞過傷中痁甚劇
胥不餙妝而以其身充寒熱温凊之劑者七閱月湯
藥漿粥非親調不進也國賢旣有瘳乃攺容謝胥不
謂夫人始試婦乃能如是始國賢之嫡母嚴難事旣
耄而寛以胥之善事之恒詫新婦孝婦也生母黃則
時時見不平色胥泣爲國賢言何以移姑心百方購
製珍腴調顔上之黃色亦爲和盖二姑若一人矣國
賢歲時伏臈愴然或涕泣數行下胥不敢問退而曰
是殆爲雷夫人耶行求雷之父母及中表親戚皆拊
而餽遺之其雷産而來稱子女者胥不居母尊而居
母慈國賢業嗜書又好客客恒滿胥不待問而隂具
酒食必潔腆有所購奇典籍輙傾槖以償弗吝也國
賢居别舍讀書胥忽感寒疾左右欲馳報國賢胥止
之曰毋溷郎君讀吾行自愈俄而疾亟國賢亟歸視
之不可藥矣猶拳拳憐其夫苦學不稱志身稚弱不
稱婦兒孤不稱子以故國賢益痛惜之雷以嘉靖甲
午生卒年三十六爲國賢生二子曰徵爲邑諸生有
孫男二其昌其冕徽亦諸生有孫男二其晟其昇胥
以嘉靖庚戌生卒年二十五爲國賢亦生二子曰徹
曰傚嗟乎是二人者先後不相及然而其和敬婉嫕
德同也其事國賢雷得十七年胥得六年不相當然
而爲國賢各舉男子其功同也國賢之失雷二十有
二年其失胥十有五年諸子皆以成長至有孫矣而
其思猶若新噫此余之所以不能不表也國賢名楚
才其令會寧以政術聞所撰述奇古有歷下李先生
風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六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七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表
前進士劉君國徴暨配林碩人墓表
戸部郎劉君介徴與其弟進士國徴治父封公之喪
畢當謁天官選而介徴過呉輕身入余里第縱談久
之曰國徴以家事少後更二月必過呉過呉必謁君
而國徴故以閩人發解第一取進士與同年魏允中
顧憲成者皆發解第一人以才氣冠其儕余故識顧
君而與魏君善意且得國徴而國徴不至也無何廼
聞國徴不成發死矣又無何介徴復以王母喪承重
過呉而走蒼頭以手撰國徴之事狀來乞言且曰國
徴之婦林亦以國徴故死矣明年復以林之狀來余
讀之不覺掩卷抑塞愾歎也嗟乎隆萬之際文明之
盛極矣 列聖之所薫蒸亭育將必得天下才以任
天下事而 今上奮然思嘉樂三五以天下事付天
下才而國徴與二子天下才也夫旣以生之而用之
矣旣用而旋奪之盖國徴死亡幾而魏君復死此何
意也今其存者獨顧君耳抑不特國徴也若林碩人
者觀察公某之孫而大行君某之女也家世禮法雍
容少而婉嫕清令來爲君婦將以禎吾劉氏而亦偕
夭者又何也雖然國徴負大志不欲齷齪文士之集
廼竟用其文不朽身後碩人之不愛一死以全其志
而卒能使國徴益有聞盖天人之際微矣有順而遂
者有逆而成者固非恒情所易測也國徴少失母沈
安人封公貧不能辦傅塾王父居易公素治經術携
之山中而躬授書國徴頴敏奇儁三歲能属對八歲
属文所噉饘粥之外鹽醯而已敝韋不掩肘按察見
而器之曰家有女孫淑美敢薦之君子或謂劉生佳
士如貧何按察曰生豈長貧者卒與女亡何補博士
弟子爲今司冦姜公寶所識賞寘之第一御史房君
寰時爲令復試君第一最後學使者胡君試得國徴
卷復寘之第一而房令入謁胡驟問第一者爲誰令
對曰將無劉某乎啓封果國徴也大咍樂以爲奇而
及其冠鄉薦南游成均祭酒許公國司業張公位收
之門下使其子弟從受經當君之弱冠以經義稱卽
已心薄之胠其王父篋悉得五經及左國史漢諸大
家書皆成誦爲古文雄峭辨博以有聲又心薄之謂
此潤身業耳胡渠能濟世安民而所交二君又皆負
氣誼感概節俠相推伏以大相汰不可與勸誨謀上
書於次相指畫國家大計駁擊時趣甚壯且晳而君
書稍後不及上乃以封公訃歸矣國徴所友自二君
子外有泰和郭子章晉江蘇濬吉水鄒元標嘉善朱
██同邑林纉振其人皆一世選魏君之兄允貞爲
御史上疏忤旨責判陳州國徴方在苫尚能以書請
於許公許公時初相善國徴意而召復魏君當是時
海内扼腕而談文章氣節者咸知有國徴而國徴於
内行尤篤王父死時貧不能成禮國徴悉出婦林裝
治喪不以煩諸父曰成我者王父也餘槖垂三百金
皆婦家物代封公償子錢及給諸弟且盡而會林纉
振死遺孤孑然國徴以愛女女之且分槖槖洗矣林
碩人不少恡語國徴君行義吾行順而已吾安知貧
當國徴之病也林碩人業已前病不可起尋小間得
國徴耗疑之已而覩諸孤之纍然也乃哭呼曰若父
果先我逝耶我則安敢後諸孤哭挽碩人獨不念存
者碩人不顧曰吾從若父以若曹付若伯父也遂不
食積數日諸孤强之食乃噉粥少許抵暮宿如恒時
及明發幃則已絶吭死矣始介徴之奔王母喪與碩
人之父大行君遇京口問曰令女死信耶曰信以殉
死耶曰殉也吾惜壻之夭而悲女之殉也然又未嘗
不爲女喜介徴復曰吾失弟吾又失吾良友盖介徴
之與國徴以文學行誼相切劘如師友故云國徴爲
人白晳脩幹骨聳而神清稜稜謖謖不可以一毫非
義干中實寛然長者林碩人生貴不以貴色行妯娌
閒爲德甚著以故里中人艷稱之死尤悼之於是余
弟懋爲閩學使者祠國徴於鄉先生社而余重爲之
表墓曰劉失國徴而輕失碩人而重國徴字也其名
庭蘭漳浦人春秋僅四十碩人少於君
中順大夫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二谷
侯公墓表
余爲郎時與故尚璽郎張有功游而侯公者其姓名
不離有功口余因以心識之然出處竟參迕不復遇
而侯公久謝事歸里余亦棲弇中盖三紀餘而公以
書自通累數百言公前軰長者脩禮謹而辭飭余皇
恐不自意久之始一報書而讀公所著撰數十萬言
於是始盡得公而公不久逝矣有功前死近三十年
俯仰人間世獨余在而公之叔子保邦以其從父麟
之狀來請言表其郭溪後堂山之墓石余掩抑三歎
有間乃始能命筆公姓侯氏諱一元字舜舉温之樂
清人也世居樂清之緱山下至公稍徙邑郭已又徙
郡侯之先有通判畐者以義死海州得賜祀謚節毅
事具宋史十餘傳而至學諭公尚震生處士公仁仁
生壽州公敬敬生憲僉公廷訓公之皇考也居官負
節槩政術位不掩德天下惜之有子四人皆工属文
而公居第三少尤神儁十一從憲僉公宦留都時北
海馮公爲同舍郎有子惟訥年差次公亦名工文章
然毎私試尚不能當公乙又二歲憲僉公以議大禮
逮繫詔獄時母陳宜人與仲兄皆暴得疾卒仲兄護
喪而南公獨騎周旋憲僉公於途道如老成人憲僉
公旣拜杖公槖饘奉藥餌出則伏闕上書陳情羣公
憫異之獄稍緩鐫三秩爲判官得泗州公復從之泗
州學使者聞公名召使偕諸生試獨大賞識公比之
天馬歩云憲僉公旣以言禮失新貴人指而御史借
以見裁憲僉公獄獄不爲下遂復誣下獄公奮身上
書都御史唐公龍白見寃狀其言至痛切唐公奇之
謂御史毋論乃父有子如此何以輕齮齕也於是憲
僉公得白而公歸補博士弟子應鄉試二十試於學
使者爲第一人明年鄉試高等凢三上成進士而馮
君者亦遂成進士又俱名工詩相倡和始稍能甲乙
公補南京刑部廣東司主事遂精爰書所讞决必據
律然時時參伍以情卽有所縱舍廷尉莫能難也尚
書顧公璘周公用當大審必挾公從曰郎不悞我公
所與游諸曹郎若王君問皇甫君汸蔡君汝楠王君
廷幹張君謙許君應亨皆海内知名士工爲詩每讌
會餞送一詩出爭傳寫紙爲貴而公尤膾人口以久
次遷員外郎進郎中再疏乞歸養不報而會憲僉公
病卒公自恨不逮侍湯藥馳歸晝夜號慟至委頓毁
瘠骨立或謂病而肉食非禮也耶公飲泣弗應竟除
服棲遲墓田者累年撫公朱中丞紈父行也握公手
相勉曰親逝不復矣而更偃蹇 明主於義兩墮乃
强起至省復移疾歸又三年始謁吏部選乞南復得
刑部郎中進廣東布政司右叅議分守北道署故在
省而海北相距千里而遙公諸所條教按覈如覩人
以爲神省試入棘提調程式文多出公手遷河南按
察副使飭兵大名至則勒習騎射信賞必罰所部皆
悉成精卒已兼署眞定秋防倒馬關乘月豋樓賦詩
居然有越石長嘯風亾何遷廣西左叅政公之在大
名以不能得其地要人指當大計吏其人嗾言官摘
公御史大夫周公延獨持之曰昨計吏無不譽侯生
者而毁遽及之何當也於是公得用叅政秩調雲南
亾何進廣西按察使靖江王之宗属指衆而驕嘗闌
出城外又時時溷臺司白事請祿公一切以禮禁之
故事諸小宗各有長有非分而覬覦爲長者公執不
許三江口陽朔要地也腴而險徭冦廖金牙謀據之
公急馳書兵使者伐其謀冦遂平自是連徙内地爲
河南右布政使轉江西左布政使布政司利藪公以
廉持之出納必時輕重取凖卽庫官吏毋敢染指謳
謡載道故相嚴當籍貲不豋數頗株累它親曲公從
容調停得以母大累尋提調其省試得士居多不以
自名入覲歸上疏乞休用年迫力衰爲請時相止之
勿上而它給事緣指亟抨公其辭公數語也報致仕
邸吏馳歸白公公方同三司入見御史從容言官中
事旣畢乃起白奉 旨致仕不得復事左右矣再拜
而出御史與諸寮皆愕眙出不意次日公遂行餞車
塡溢父老爭挽攀不得發公談咲自如無幾微見顔
色提學徐君爌贈公文以爲得定性之學時謂之知
言公歸迎謂羣從曰身今吾有矣若曹以解綬念我
不知我弛檐之樂也上堂奉其繼母夔夔然撫晜弟
怡怡然御子姓秩秩然間屏居浮沚創環璧書院伊
湖澹蕩在目闢西圃有樓榭臺池之属花事踵接折
簡命客豋髙臨流雅歌咏詩盡東南之勝者餘二十
年人謂永嘉山水自謝監發之最後乃得公然謝監
躁而獷公雅而恬不相當也雖語不絓宦途事然聞
朝政得失邊警民瘼未嘗不惻然移時也公性好施
予急人之難踰於己而尤篤親族厚朋友以故五服
之内外亡不濡潤公者而公帑不時竭毎謂薄田僅
十頃不能如鄭公業多此心庶幾不愧也公素善墳
籍一目數行俱下老而愈篤嗜之未嘗頃刻釋手所
著詩文集爲卷凢二十舉子業爲卷二皆時所珍惜
公旣卧家乆時望益重 今上初南垣以公應薦詔
許待補呉中丞時來復力薦公而江陵相當國頗左
抑文士不復用江陵沒復有薦者而公老矣属疾少
時遂卒年七十五公孝友忠篤孚於逺邇直不能藏
人過然亦不宿留以故善者皆好之卽不善者亦不
深忌也齋莊儼然不墮冥冥中夜偶起必御巾幘雖
甚盛暑稀覩袒露古所稱天下長者公眞其人哉若
乃稱詩必建安天寶文必匠西京昌黎要之餘事耳
有子興邦化邦保邦任邦皆才而化邦舉於鄉先公
卒公甚傷之餘具狀中古於表墓不取詳而余獨詳
以余當侯公必傳以侯公當余必傳故也亦保邦志
也張有功之死余盖銘其幽云
處士呉介石翁墓表
盖呉翁之葬也左司馬汪伯玉旣誌銘其幽矣而右
司馬王世貞又爲之表其墓伯玉與世貞天下所推
以不寖諾可人也表何以得之世貞曰吾竊聞之儒
者輕爲德而貴者易爲名也今夫處士一賈人子耳
非有儒者師友講習之素以其天質發而爲者義强
而習詩書其可謂孝義者又必刻膚骨勞筋力勉人
之所不能勉而後就非若貴者之取决於頥指順風
而揚其聲也夫重爲德吾是以賢處士也難爲名吾
是以表其墓也處士之呉於溪南最稱著姓而獨受
貲薄父行賈襄陽納鍾氏姬有一女不歸已而卒處
士生八年矣奉其母程處溪南有田不能五畆而大
父母老日責供官歲責賦族之戍者間一責衣裝母
悉力以從事不給則處士從樵青拾山毛以供爨然
時時問父死何所而哭哭而得死襄陽狀則又哭至
年十四奮身請於母曰兒欲獨身往以父喪歸母少
之曰兒孱任往乎處士復哭曰不往兒請就溝瀆母
憐而許之乃鬻田一畆以爲行計抵鄱湖所附舟覆
縁一木免至襄陽謁鍾姬得父棺撫而慟哭者三晝
夜不絶聲謀以棺歸則力竭矣獻斛黍舍主人與之
棄地而藁葬焉時從鍾所得父故時劵會劵客飮而
折之約以爲父守冢咸許諾其有償者爲孔氏轉授
之俾資鍾旦夕處士乃復獨身歸始授室陳益相與
僇力耕以給王父母及母養宗老有商雲間者察處
士謹挾與偕處士目不知書僅畫字而已間從里塾
師囁嚅章句稍習每出遇儒生則揖而問所業書久
之漸通孝經小學論語遂能讀司馬氏通鑑最後讀
濂洛諸儒生言而愛之宗老未悉也一日覩處士所
書調擘資息狀大驚問知其繇而歎曰若乃能如是
乎有心哉盡付以貲爲掌計展轉累數千且萬金愧
謝處士曰微子吾不及此請以百金爲夀處士乃始
自成賈小饒則請於母程復之襄陽遷其父棺歸葬
併欲遷鍾姬而鍾女已嫁孔氏子不欲離女家處士
乃大出槖金奉鍾而治新塋以葬父於是悉葬高曽
父母封樹斬斬矣已而次第葬宗戚之無主者凢十
四喪閭左咸恠是夫窶而胡以辦此處士故勤有心
計然亦多天幸賡數歲益饒謂歙隘而俗奢不易久
也徙之臨溪謂臨溪俗猶歙也行相地至桐廬卜焦
山之壤吉曰此吾之岷山下哉焦故多薪木居人惜
不剪刈度十歲而市之自然利也虎多窟焉處士乃
身爲薙其蕪代以荼栗居人翕然效之虎無所窟避
徙去而歲獲荼栗利嵸倍己又視南畆課耕藝可圃
者益樹佳木美箭鬱然矣凢二十年處士自致貲巨
萬而它小賈受母錢者歲以其子來至不可訾數而
焦山之傍居人亦用以饒裕處士之治焦也寔帥妻
子奉母程以往頗極共奉之娯及母程卒年九十四
矣而處士亦以老哀毁無異嬰兒時旣畢葬陳孺人
前請曰游子悲故鄉公忍竟忘之耶且有先人之壟
在處士乃與偕返溪南拓置廬産復大出槖中裝立
祠祠本宗以田翼之供粢盛諸當祠而爲其後者凢
十一日悉授以事而旣廪焉又爲之製衿裾以月朔
望申家訓彬彬序聴然處士意猶不忘焦時時往歲
幾得十八亦爲之立義塾義倉津有梁道有甓而焦
人之愛之亦甚於溪南處士毎出躡草履素冠布衣
父老喜齎持壺漿脯炙踵道相勞處士不忍逆其意
少領之而返其腴曰吾不肉食也人人益大喜乃至
少豪舉者望影走避曰此古老甚畏之處士子正己
成己皆以貲顯正己爲京邑丞成己爲鴻臚署丞諸
孫若干人皆太學生處士所以督誨甚至時曝之赤
日中曰此吾所習也而曹生驕不遘此矣處士好施
然獨不好爲浮屠施毎食不兼味郡致之冠帶弗御
也年八十六竟卒於焦處士素强無疾當卒日猶對
客亹亹晩食如常夜半趨呼獨整衣幘而瞑陳孺人
先處士二年卒年八十一處士諱榮讓字子隠别號
介石餘詳左司馬誌中始處士未知書時見里中師
述宋范仲淹先生行誼大聲曰吾能爲之則無不笑
處士者及其冨而約畧其鄉居所行事與范先生不
合者鮮也雖然范先生儒而輕爲德貴而易爲名處
士於德微然而居重且難矣吾故爲名之且以示處
士之後人曰若曹毋忘處士今若曹故不能自致如
范先生然視處士貴矣儒有文矣吾懼實之日不勝
也嗚呼能爲處士者雖以百世可也
中憲大夫廣東按察副使同野劉公墓表
嗚呼是爲廣東按察副使孝廉劉公之墓公非以孝
廉舉也以易名則無重於二者公之舉自公車爲嘉
靖丁未而丁未之得士最盛若楊容城王京山之節
烈李興化之長者袁長洲之耿介汪歙縣之文學楊
海豐之寛潔張江陵之威斷然皆以名位顯重有聞
夫位不必重而必循吏名不必顯而必君子則南昌
劉與和華亭周叔夜也叔夜潔脩自好所歷官能砥
礪其聲實劉公則尤肫肫實勝大較叔夜爲德於顯
而公爲德於隱故晚成而壽考過之公踰四十而始
廪學宫踰五十而始成進士踰六十而始賜金緋七
十而後懸車七十八而捐館内不愧家外不愧國行
不愧影宿不愧衾斯晩成之効哉乃叔夜不能不少
遜矣公之少也猶惰學嘗出游而父贈中憲公封跡
而撻之公長跪曰兒以妷故傷大人心罪甚大請自
此攺趨遂折節强學悉讀習經子百家言於属文漸
工而贈公出教授諸生於江都嘗以書督公學公懸
之楣讀小倦仰視楣間卽佔畢聲益厲矣無何贈公
卒於館訃聞公慟哭嘔血死復蘇水漿不入於口時
王父母猶無恙王父樗叟公强謂公豎子爲父必死
而快然不念而父之父母旦夕人乎且而母寡而弟
弱而何以死也公始强一粥徒之江都以小艇載棺
歸渉江風大作且覆公抱棺而慟呼天請與俱溺尋
濟旣抵家劉氏之老謂家無入外棺入外棺不祥公
搏顙哭曰父以貧爲二親資養而客死死而又不歸
是客尸也孤請任不祥旣而復議棺故主家治以松
松易腐且蓐蟻請易以油杉其老曰吾難其暴尸也
暴尸不祥公又搏顙哭曰攺殯古有之安忍蟻之蓐
吾父也孤請任不祥於是得易棺母蕭恭人謂公若
婦之委禽於胡者可從俗娶也公謝不敢則曰吾爲
而父毁惙惙不能奉二尊人誰與代吾饋者卽吾饋
亦誰治胡翁聞而憫之歸女焉是爲胡恭人公謝弗
成卺也公孤而執喪胡恭人女而共養王舅姑及姑
矣旣免喪公益貧有薦於蕪湖之土豪某者公徒跣
行百餘里饑甚遇一嫗憐而授餐始得逹而豪傭蓄
之大失望已而王父母俱以老病終公纍纍垂槖歸
哭請於蕭恭人曰天其遂死不肖耶將困之極而玉
於成也計窮矣有饘粥之產敢廢以歸三喪於土雖
稱無爲約然不廢禮公用過毁故善病病且益窶然
病愈而於属文若有神助下筆累數千言毎試有司
輙首第而尚不利於鄉書公亦弗肯補學官弟子最
後學使者蘇公祐復首公而廪之謂公長矣而經誼
行術俱選時方創同仁書院檄公主之弟子盖三百
人始公以贈公撻而折節讀書知有范文正公者卽
慕之曰先憂後樂斯人我師哉旣長而得王文成公
良知之旨益大恱心服膺曰以此而爲文正公不難
也有仲一人曰廷楫公束脩之饒上以奉蕭恭人甘
毳而下資仲學然蕭恭人不甚愛公獨愛仲其明年
公與仲俱試公獨薦乃益稱仲於蕭恭人而厚資之
冀以解蕭恭人顔後三年仲復當就試而病作性又
好機祥難事公乃以身爲衞與偕行萬山中公徒歩
而募二夫俾輿仲俄一夫痁作踣公匿跡從輿後肩
仲仲不覺也道遇識者咸目公而笑公不顧及仲入
試薦而蕭恭人喜可知也然竟以疾不堪北公豋第
後念仲病無起時而虞蕭恭人之憂傷亟假使事便
道歸省亡何仲死矣蕭恭人果痛不欲生公所以慰
諭之者百方廼解而公之自臨弟痛幾若蕭恭人然
迄不令知也諸附身必誠信曰今者視先公豐故易
豐耳雖然益重吾感矣已就選人得歙令奉蕭恭人
往歙人盛供帳侈酒食以俟公亟揮之出曰是嘗我
也自今卽束菜溢米不得闌入偶與同年戲邑無魚
亦絶無大者馮舍人可以彈鋏矣同年頷之至明日
得一大魚以饋公欲辭不可剖而五之以其一供蕭
恭人餘四以付市司使鬻之稍取其畸至彌月不盡
盖自蕭恭人外居恒未嘗噉魚肉也嘗歩行而一穗
自鞾出以爲誤也引之愈長公笑曰藁也吾以代綿
罽同年咲之公亦咲曰吾昔讀書時嘗坐一木罌而
積藁其中自腰以下皆煖今僅藁吾足侈矣同年者
卽汪伯玉前余所稱新都者也歙故喜訟訟者至相
牽鉤累百牘不解公人人引見推赤子慰示之且諭
以理勢曰若曹得一金惜之若頭目柰何不以養妻
子而以益訟師富也且訟師之待汝何如我於是人
人感泣叩頭解去比二載訟庭虗無人矣寛期以征
削煩而役三載邑門之外虗無人矣郡隸八邑歙之
當供郡者八之一而以羨供邑者曰郡以八供而百
不足若以一供而綽然者何也供邑者曰我不知有
供何論一公以髙第徴矣以犢車載母敝衣羸馬從
之父老遮道而奉壺漿百里不絶也法當得給事御
史公固辭曰犬馬之齒長矣且母篤老不敢以身殉
言路始得南車駕主事蕭恭人用令終公擗踊如少
壯時强自力居喪無違禮除服仍補南武庫還爲車
駕員外郎進營繕郎中属漢陽守缺而漢陽人王君
斛者在選曹故嘗令婺源與公比壤識之舉以爲其
郡守公至属大飢以便宜發倉粟賑之而收其暴胔
歸之土設方畧誘縛盗魁之漁于柳洲者境内稱治
楚故有賜田在漢川而景王方貴甚其用事者新國
田與犬牙錯而欲併得之楚人不受且誓衆鬬有日
矣公爲之正經界樹標而分属焉遂以無競三載滿
當上最郡父老醵錢製金緋奉鞾以進脫舊鞾置郡
門公固辭强納輿中公抵黄岡檄歸之其人民咸嘖
嘖稱雖公家劉寵不能過也公旣以最獲贈封如式
而擢廣東按察副使佐司事嘗攝提學事兼管四道
兵符時冦大發修戰具而徼卒捕舶盗七十且以其
贓仗實之公覆之則皆賈人也誤以兵爲盗相拒格
兵遂以格者爲盗公悉與辨理得釋其署鹽筴吏上
其歲羨千金公悉歸之庫充軍餉 穆廟豋極公當
入賀旣竣事上疏引年乞歸不見許再上疏始許之
公歸笥其衣冠杜門逍遙間出則布帽練帢草屨居
然一田父也問以時政則掩耳稱草莽臣不敢與及
官中治狀則曰老誖忘之矣唯悉帑倡其鄉人建豫
章書院以居四方之賢者及聚講同仁不稱倦公之
學雖自致良知入然其功則克己毋自欺不欲騖於
玄虗高逺居平尤厚人倫仲之二息子夭推諸從之
子當爲後者後之而割已產與均女弟躄而歸齊某
公憫齊之畸於配也隂厚之及女弟沒厚齊益甚齊
感公而事之猶嫡兄也婦翁胡冨無子欲得公子之
而徙槖實焉公不可及其歿也爲治喪葬如子禮又
嘗歸宗人之喪於瘴海外公所爲德非一第不自名
亦無能名之者而伯玉親爲歙治人故知之確而爲
之誌若銘已又謂公居母喪病不知人者五日夜時
以無子故羣睨而欲瓜分其槖公忽夢黃冠羽衣人
以帝命予之藥遂寤而起睨者立解公近六十無子
胡恭人故不宜子而爲之寘貳張張貌寢而恭善侍
太恭人能得其意公以故不恒御凢二十年一御之
舉男子曰仕敬公卒時仕敬甫弱冠秀而文類若有
天意然嗟乎此余所謂爲德而隱之報也余旣目公
爲孝廉伯玉前已目公孝廉是二名者非所以盡公
雖然凢公之弟而慈皆孝推也敦行不苟不蘄取名
皆廉推也嗟乎以此從夫子卽曽冉可也公名廷梅
别號同野其世系子女婚嫁詳誌中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七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八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墓表
封禮部員外郎穆太公墓表
當隆慶攺元而余飭兵趙魏則雅已聞東明穆君文
熈棄官而全其友拱辰於榜箠血肉中義而請納贄
焉其又七年而拱辰爲廷尉丞則文熈用吏部郎出
奇筴以間捍幸臣不勝外遷去矣拱辰間過余酒酣
輙垂涕曰吾何以報穆生吾拜杖而創以前活我者
穆生也吾創以後道活我者生之父太公也始穆生
之藥我醪肉我盖盡捐其賣宅之金而屈指舟車費
且不給已而太公至撫不佞曰男子哉不愛死以存
志又謂文熈吾兒哉不愛帑以存友因悉出其餘鏹
治拱辰裝文熈已决筴歸而傳有東宫恩當封太公
者小難之太公覺而怒曰若以一官足榮我不念給
事父猶布素也趣以給事歸吾三人共此五畆耳當
是時不佞兩股且立骨矣太公起而加之肉以有兹
日不佞何敢忘不佞感其意乃稍次第其語授拱辰
爲太公壽繇是海内頗以不佞一言知太公而深知
太公者亦遂以太公故知及不佞又十四年而拱辰
貴至大司空文熈卧里中自如臺諌有薦文熈者僅
報聞而太公豋八十矣世貞强起金陵得拱辰一函
書中爲哭太公文始而大駭旣讀之酸鼻不忍竟拱
辰之言曰穆太公業不幸第幸而以公文有聞於海
内公如終惠之乎使太公有聞於世世則豈唯文熈
某之感亦世世也而劉侍御君者以文熈所草太公
之狀來請曰文熈所忍死而待公者以公之能終惠
太公也語與拱辰合世貞乃爲之表其墓盖太公少
嘗業儒爲文有奇藻十五六時試有司輙居首十七
而父卒以治喪葬幹家蠱奪之然公亦厭薄博士家
言而意乃篤好左氏太史公及兩漢以後諸史益習
發而爲雄奇之談奮髯抵几若决九河而下客莫能
抗也是時拱辰僅弱冠公引與談喜謂文熈是少年
足當吾一勁敵也而亦命文熈談文熈不敢難公公
笑曰是書不足耳悉胠篋中藏授之讀自是談遂進
文熈言公談出諸書生意表者多不能記獨記其謂
晉人逆公子于秦趙盾不當背而擊之韓起求玉環
於鄭子產竟弗予爲兩是蔡澤徒歩入奪應侯相印
大有功於應侯公子郢辭靈公之命退而耕於野爲
有季札風四皓避高祖而就太子聘不得爲四皓韓
信不反齊而反一奉朝請侯不得爲韓信總之寃信
而疑皓事非實文熈每自謂不及也卽諸生聞者亦
人人謂不及也公又謂留侯義烈於始而與范少伯
俱以智終尤推稱少伯以不愛上卿而愛冨欲以保
身而行德故中年强自厲課農耕歸其獲於十一之
息僮奴百餘人作使行賈皆稱其才力而性又好客
及施予客時時滿席施予傾囷而産不挫文熈旣中
讒歸念公且不懌公迎謂之曰固也吾知若必不容
文熈之一用最再用國恩封公如其官爲二命命服
進之公笑曰吾嚮者以拱辰歸汝急我以我不能待
也御之無得意色萬曆之丁亥公年七十九而属歲
飢公謂文熈吾所蓄云何而不以兹時義散傾槖而
數之得千金亟以上有司計口而給活可萬人事聞
詔特賜棹楔旌其門公素强無疾健匕著至是漸憊
矣明年飢益甚公疾益亟復謂文熈吾所活者安在
得無塡溝壑乎吾德不終甚耻之顧槖中裝餘幾屈
指得千金復上之有司文熈以畢事告公欣然動眉
色曰吾願足矣盖終始不失范少伯意如此且属纊
命布席於榻前東北向加額謝天次謝君父次與友
朋訣從容而絶語不及私公又有人倫鑒故嘗識趙
叅政國璧俾與文熈同筆研又拔崔渭南某於貧時
俾拱辰傳之夷於孫光胤二子貴而感公不己公爲
人美姿容大音聲嘗出次於郊豋臺而呼文熈自城
中審其無它也輕捷便騎周行田野寒暑六十年如
一日有一馬常乘前歲餘忽斃公悵然曰得非欲從
我乎亡何而公卒人以爲知命云不佞嘗讀古傳記
於俠節獨行之士心慕說之然怪其舉生平而狥一
念之好以委其身雖用此有聞然陋矣而任史筆者
乃悉其力以發抒其一念而盡廢其它盖不能無嗛
志焉假非不佞深文熈與得太公於易簀之後天下
囚不佞序而求太公於偏至者不幾於陿乎公之仁
心爲質博識超見廣度奇畧游戲生死非余竟表之
而誰也過公墓者可以式矣公諱陳實字某餘詳狀
志中
豋仕郎鴻臚寺序班百泉歸君暨配郁孺人墓
表
歸君壻於吾外家郁視余爲大父行而齒不甚逺又
余謬先點宦籍以故時相過從而君最賢而有文閭
黨間推重以爲眞長者而郁孺人輔爲德於是其重
併及孺人而久之君卒又十年孺人亦卒君之卒故
大司空徐公拭志其墓而卜之不兆不葬也至孺人
卒且四載卜始兆而其叔子道傳始以其弟學周所
撰孺人之狀來云幸表我先君之行敢徼惠於郁得
附孺人而勒之七尺之石以示爲歸後者歸之先自
唐宣公父子皆顯貴至尚書而宣公封崑山男遂家
崑山至宋有湖州判官仁者授其支子榮四產於常
熟徙爲常熟人幾十傳而爲君父素琴公某後徙常
熟之白茆能廓大其家逺近稱之君爲諸生以貲游
太學爲司業王繩武所知賞謁選得鴻臚序班用勤
愼稱嘗扈 天子幸太學當遷矣遽予告歸始素
琴公家於縣東鄙居恒邑邑謂君曰里多豪未易拓
也行相地至白茆得九淛不治之産而市之河流涓
涓一衣帶水而已不受溉君請於父大出鏹募貧人
授以畚鍤俾廣諸渠多爲陂池引渠而瀦之水以備
旱凢三歲未有秋君意不小沮最後乃大稔自是連
稔傍畆益斥而它力田慕從者相櫛比九淛之間遂
攺色稱腴區煙火相望矣君喜曰廢丘之瘠也今乃
成鄠杜乎君不好與商賈爭什一諸積著趣時之技
昏昏若無辨者至於耕獨心通曰本冨上也吾非獨
捷給於此属有倭警常熟令議城城君當其最重者
其高堅爲他墉冠未幾倭來薄城君又以家衆當其
最衝者賊不獲逞以去邑令旌君謂兩爲吾民禦圉
矣君又謀於父謂白泖之民多聚而依我曷不從北
地法築堡以衞之乎會有 詔許所在得保聚亟捐
帑築城其制卑於邑而堅勝之上樹樓櫓列旌幟甲
兵甚盛倭望而自解去邑令自是益賢君有大興必
致與謀君所以隂益不淺然不自任德以故無能名
君功而亦鮮有怨者性素孝謹佐其父應中外井井
而事必禀命踧踖如不容父歿則聽命於母諸所以
養生喪死亡不飭至也然不欲市孝名性好客客恒
滿坐君周旋其間亡所不得意然不欲市俠名性又
好施予五服之内外環君而廬者責廪如歲賦以緩
急請無不應然不欲市惠名善尺牘小詩尤善繪事
花鳥種種生色然不欲市藝名以故薦紳先生亦不
能以一端名君而益信其爲長者郁孺人者故常熟
人其族析而爲太倉最稱詩禮著姓君之父聞孺人
之賢而委禽焉孺人之事舅姑與君俱以恭愼著節
又能以慈明御下盖君父之闢草萊起家素封成之
自君而君之所以得成其父繇孺人也當君之飮客
必致歡孺人取指咄嗟立辦而至於延師誨諸子嫁
女娶婦塾帑之共亡所不隆備毋俟君矣君於歲稍
入必取廉孺人不敢加於施予必取厚孺人不敢削
君欲推父母之帑以豐姊妹之出嫁者未及言而孺
人先之曰所受大人産足矣幸以周同氣云何君意
遂决及君卒而孺人專爲政諸子聽之家日以益起
孺人於君行事靡所不合轍獨孺人好佛君不好佛
君不好之其澹泊檀施有黙契者而孺人之好之亦
獨好其理而已於文繡土木飯僧膜拜祝釐之教亦
不數數君壽僅六十有四孺人乃得七十三四子伯
太醫院吏目學█仲太學生學程叔卽道傳亦太學
生而季則邑庠生學周也它子女婚嫁具志中嗟乎
俗漓而衰卽不及貴仕而能守齊民之業者不挾權
竒馮勢力以蠶食其儕卽靡靡視肉若蝟之仰而受
鵲啄焉能振也君時操其贏而與幾合不露其巧不
雕其朴務惇於行而以文飭之卒用寛裕終殆所謂
人之君子而不爲天之小人者耶是宜表郁孺人宜
附書
楚君子鄒贈君墓表
鄒贈君之葬也則今少傅許公爲志而銘之矣其冢
子吏部郎孚如旣服除而猶邑邑曰柰何以名世之
文昭我先君之潜德而閟之地下乎盖八年一日矣
孤聞之古墓有表夫表者標也標而勒諸七尺之珉
使過者見之許公而外尚猶有王先生乎欲走呉門
以請病不果旣余佐夏官白下乃具書千餘言以狀
來曰先生幸憐而賜之表逝者且不朽孤亦不朽嗟
乎孝子之永其慕一至此哉君之先故麻城人明興
以徙完攺實雲夢遂爲雲夢人凢數傳而至處士公
鵬以行誼重於鄉七賔鄉飮用老壽終有二子贈君
其仲也處士公貧而好施予嘗脫衣以活飢者而貧
益甚旣贈君明頴工属文十九而補博士諸生人乃
指相目此爲處士報乎贈君好讀書其書五車乃至
稗官野語璧藏冢瘞之簡亡不淹通而尤粹于經術
若邵氏經世蔡氏啓蒙談數而歸理者君自謂能抉
其妙而致之用其名稍稍著前後邑大夫郭君黄君
聞而賓之師塾君能抗顔上坐講授琅琅所雌黄弟
子業亡少諱避黄君者心賢之然欲以觀其微偶大
雪兩墀下積至尺不可行獨中道差不沮洳乃先去
而使吏風贈君可繇也君固辭徒行墀下踸踸雪至
膝矣黃君乃撫掌歎曰篤愼者一至此哉君與人語
必依忠孝出入造次必以禮常念雲夢之俗野其祭
以寢而又不備節君始築祠室具四代主歲時蒸嘗
皆按禮經遺而行之每當忌輟素冠服雨泣伏地它
於婚冠慶弔之類俱不苟理俗至舉以爲咲曰鄒生
貧士也何自苦乃爾然而識者已相率儀之矣居展
史傳忠臣誼夫則擊節而誦之至爲之賛若頌以信
其執鞭之慕若壬人憸士切齒唾詈爲之歌若論曰
吾以是當鈇鉞也間有所非是於鄉里士人亦不能
廢其實而爲遷傅往往使當之者靣赤然君於善善
長人知其無它不怨也曰鄒君之與我曹酬酢譬觀
史耳常聞古有以黒白圈誌其善惡念者慕而效之
始猶半錯也久而黒不勝白又久之不覩所謂黒矣
孚如少慧十一補博士諸生十九以禮經魁其省皆
得之自君教君有恒言稱兒時者必曰有大人度及
稱大人者必曰不失赤子之心夫赤子而大人易大
人而赤子難今兒且貴矣其赤子在乎不然反之而
已及三上而孚如成進士君復貽書相朂曰賀者言
吾雲夢自程御史成進士後百八年而始有若山川
爲之生色汝謂一進士能生山川色也大者致君澤
民次亦好脩潔行令天下後世因汝而知其所自產
曰某山某川則庶幾爾不然爲不肖而以進士行之
勢必遂恐重爲山川辱孚如拜受教旣授中書舍人
君益矯健與客游履名勝痛飮殊暢且謀與其媍某
孺人行視孚如京邸而病病無何竟卒前一夕夢儒
衣冠而武者自通曰仲由贈君詩獨記其二語至將
属纊乃捉筆書邵雍程顥二詩畢遂瞑人以君剛毅
類仲氏瀟洒超詣得之二先生多也君病之日其鄉
人相與狂走聚於祠卒之日則相與狂走哭於門而
其賢者次其行聚謀於學宫而附之鄉先生社盖君
雖貧而好施不倦有凍將死者解裘而衣之且以要
其友友意不欲陽誶謂是人天所罰也柰何違之君
不顧又有僞苴杖而哭過君者曰逺方書生父客死
不能歸爲賻之又歛所知賻之已而其僞露人亦以
誚君君曰寧售彼僞無沮吾不忍兄夢魚病於外舍
不能歸君朝夕不解帶而視醫藥及卒悉其槖爲治
歛而卹其孤其哭母如其父事繼母如其母嘗欲置
義倉以贍其鄉而力不足歎曰力苟足吾終不以家
故而後其鄉君貌偉麗意氣軒朗望而知其爲鉅公
長者爲詩文有氣不事雕琢而往往合古旣久困塲
屋豁如也人莫能窺其際然所謂牢慅不平者間一
發之於詩初名夢龍字叔見别號春淵旣而更名字
曰勿用别號潜論噫指亦可識矣所著書集數萬言
大學中庸說易解家禮圖族譜俱藏於家有四子長
卽孚如名觀光以行高推擇吏部郎婁更三曹小有
所不合稱疾卧於里其爲西京大曆之業畧就而以
非其至欲求太上至於思致其不朽於贈君而伸其
無已之思則謂莫若文章而乂謂文章莫若世貞者
何也世貞旣高先生之節而嘉孚如孝爲采其狀之
所載大者叙而表之石曰楚君子鄒贈君之墓
廣東南雄府照磨封豋仕佐郎刑部司務旌表
孝子何公墓表
余於萬曆戊子始識戸部郎中何君以尚於金陵當
何君之在嘉靖末其同舍郎故海忠介公瑞嘗上書
指斥 世宗皇帝觸 天怒繫獄論死何君明其
愚直無它意請寛之亦得繫杖至百其創甚於海公
而海公緣以不卽死 穆廟初海公出爲尚寶丞
以至御史大夫何君爲光祿丞復疏論新鄭相後見
中以考功法讁郡司理卧家垂二十年而始起遷今
官天下之薦紳先生亡問逺邇咸知何君爲忠臣而
余與何君善乃得覩君所草孝子公狀而始知君之
先人爲孝子公也人有恒言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
余始聞之今見其人孝子公者諱世錦字伯絅世爲
廣西興業人父曰高年公以行誼學術稱應賓飮遇
詔例充壽官幾八十而終母梁孺人有賢行年九十
三理家秉如少年公其仲也在提抱卽曙受敬四歲
侍王母食得甘果卽選其大者以進而自取小者稍
長侍高年公行農圃荷鍤執經竟日無慢色已受其
從兄鄉進士公經而得其所傳湛原明先生學卽慨
然慕爲聖賢不專舉子義矣十九補博士弟子數試
高等然不能得志於塲屋属高年公瘡瘍久不愈公
日侍湯藥會小間而學使者按部隣邑公當往試戀
戀不欲行高年公自餙而强之曰我故無恙毋弁髦
巾裾而傷我心及公行而高年公疾驟發不起矣聞
訃驚絶久之乃蘇跣而馳百二十里抱屍大慟復幾
絶三載伏草土内不至室外不至戸裁餘息而已學
使者微而優異之語甚媺公自是共養母益篤尋膺
歲貢游太學爲吏部選人然念母益老不忍行母强
之或過三舍所輙返語所知曰吾嚮者爲高年公所
强試然僅比壤耳而不獲躬侍瞑至今恨之今太夫
人加耄而令我逺遊五千里外寧能得一安寢母聞
而怒曰若不覩我踸踔勝若婦耶而何以不祥待我
且不見汝作官人我何以生爲遂不食公乃强之選
得南雄府照磨之任甫三日卽移文督府乞歸養不
許乃得請以解軍餉便歸里具冠服拜母堂下母喜
迎謂曰老婦願滿矣雖然尚不獲饗汝斗釜祿也居
數月復强公行公勉强還任而會始興闕令檄公攝
之邑人以公自郡幕往頗見易公攝以威信積獄立
判省役寛徭民大恱服甫兩月眞令至公解事還幕
吏民遮送有泣下者公自是移文力請乞終養三臺
念其懇誠許之賜金爲道里費公歸出金以壽母欣
欣如也而以尚爲建昌司諭主蜀試次子以執舉鄉
薦以式以德俱廪學宫矣公前是嘗戒其四子曰若
曹異日拜一命但爲 天子官勿爲私家官但爲
庶民官勿爲子孫官盖名語也公侍母之三閱月而
母竟以病不起公號噭動閭里居喪三歲猶依依孺
子慕一切據朱先生禮不爲弔客設酒他宴盡廢自
後服除遇親忌素冠服伏泣家祠所至明日始設奠
率子孫餕胙而已誕辰亦如之諸子欲置觴豆者公
嗚咽止之曰但知有而父耶不知而父父母也我何
忍樂憂於是有朱御史者疏公孝行於朝且旌而以
尚抗疏下獄得杖之耗聞闔門洶洶叵測公獨夷然
曰天祐忠義我兒必不死卽死故不死何以戚爲因
賦詩志喜感其辭壯而不激天下傳之 莊皇帝
初卽位出以尚于獄復刑部司務遇例貤封公如其
官及以尚之以光祿丞奉使歸省以公所被璽書其
語有承家節操澡行詩書宏猷末試終養歸休教子
以孝而作之忠公大喜曰若固忠矣我何敢當孝已
而汎瀾久之謂以尚我不能效若之榮吾親也我何
心獨榮方議欲立睦族賑饑二倉蓄榖以待施而病
矣病而以尚兄弟皇迫延醫治之公笑曰若不聞乎
命乃在天雖和扁何益旣而曰姑爲汝一致醫醫至
請進藥弗許旣而又曰姑爲汝一進藥弗效輙覆之
念以尚等憂甚强慰曰我未死也死而得侍高年公
地下甚快整襟危坐而逝夀六十有四有子四人諸
孫十七人始公爲諸生時有盗耕牛數頭而去者公
廉得其狀呼詰之盗色變吐實曰牛幸在請以還公
幸毋聞官也公頷之使去俗尚鬼數賽社爲酒食醵
男女無所别歛賄不訾民有喪當葬前一夕宗戚羣
聚其家劇飮歌呼至大醉而後發中戸以下多焚尸
而收骨於瓿者公先後以禮義誨止之其俗遂變最
後以念鬱林貢細葛值貴端至二十餘金公力請於
當道裁其直十之八九而民不至破産又嘗演
高皇帝教民六事爲鄉約斷義上之御史湏行之於
是訟博之黠減矣倡其鄉人築石爲谿路者十餘里
行旅不困雨盖公仕宦之日少而宦又薄卑故于德
不能大有所顯見若其德于鄉者十之六德于家者
十之四則皆公孝行之餘潤也以尚忠自公啓之公
之孝則自以尚發之盖公卒之二歲所而 天子
始下詔旌其門曰孝義又一歲有司舉祀學宫嗟乎
閭閻之節何限而見旌者乃寥寥也惟其發之也是
故曰以尚亦孝子也當以尚之抗天怒夫豈不以髪
膚爲虞而公欣然賦詩者然則何公亦忠臣也姑用
以其大者表公之墓餘詳姜宗伯志中
郢君子孫贈公墓
孫贈公諱赳字志文别號琴山其先有興宗者自江
西徙而爲楚之京山人代治儒業四傳而始顯爲萬
安令衡五傳而爲蒙城令良弼有丈夫子六皆賢伯
越以子鳴世貴封兵部主事季武義丞□最少者國
典儀趫餘皆邑諸生而公則其叔也有丈夫子二曰
鳴治鳴教以鳴治考惠州府推官最贈如其官階文
林郎鳴治今爲監察御史鳴教亦繼起爲某府推官
而今爲曲安守公不及見矣公生而明敏有異質於
蒙城公最愛其游南太學携公而教之十五出應試
有司著聲矣已而蒙城公忽奪之俾理家秉卽敏練
工治生有權貴人齮齕蒙城公而頌繫者公委身其
間以計得白蒙城公益才公挾與俱之蒙城取籌策
官中官事不廢蒙城公旣宦薄授産於公無加槖而
公當月具供饋甚豐蒙城公止之弗得也每謂人使
我慚於陸大夫蒙城公老死而公治喪以戚易聞又
能共奉父妾終身不衰孫之先塋在羊亭村者宻樹
青楊以藩水在七寶村者高堅其墉毋得䦨入松揪
日蕃翳公之力獨居多事伯仲謹撫二弟厚諸子姓
憲使鳴世南和令鳴時峨眉簿鳴環彭澤簿鳴暘光
祿監事鳴和太學諸生鳴謙鳴珂等十餘曹或資或
誨咸賴公成立羣從中有翅者蕩其産而鬻女於市
人公捐槖金贖之爲歸一士子安福劉應霖其父故
公友也薄游京山以文贄公公憐之前後資數十金
爲泮宫計雖以異籍不果然獲免於垂槖其赴急去
恡類若此公故室於胡夭亡子繼室周則中歲矣而
尚未有兆意憂之人謂公饒隂德未遽斬也已而舉
侍御及司理周卒則有後室殷貳曰黃舉諸生鳴塤
曰王舉諸生鳴虞於是諸孫枝繩繩振振矣公嘗以
貲郎補與王國膳謝弗往以晚舉侍御司理愛之甚
然課責不廢旣先後薦於鄉意稍發舒乃樹栢亭於
池傍時呼僮駕小刀網魚佐酒陶陶如也又構一亭
於松山之隂頗麗薦紳先生扁之曰來鶴而公别爲
扁曰樂志志適也又曰棲鳯窩志諸子所棲也邑大
夫以公年德漸高郡肅書請鄉飮爲大賓辭甚脩然
公亦不恒應素習養生家言一日忽危坐而顧諸子
曰吾死矣諸子驚泣問故公第曰吾屈於生而可伸
於死何泣爲遂逝鼻垂液交於膝乃悟公所謂伸於
死者殆仙去不死耶公葬若干年而侍御君乞大宗
伯姜公銘其幽又撮其行之著者而属世貞表之京
山故郢地也公爲德不顯而昌厥後未論仙去不死
能全其眞以還造化可謂賢矣敬表其墓道之石曰
郢君子孫贈公之墓
新野恭簡王繼妃太邢墓表
太邢者故新野恭簡王之繼配而今鎭國中尉碩勲
之高王母也父曰南陽護衞指揮邢山母曰常恭人
年十六而恭簡王之元妃李薨奉詔以太邢爲繼太
邢長大白晳端重偉然丈夫子也才亦稱丈夫子而
性更柔婉和淑曙於劉中壘曹大家内傳諸書是時
李元妃以賢聞妃一遵奉其遺則肅然閫以内也恭
簡王之母曰悼僖王妃是爲太莊蚤寡能律恭簡王
以禮而成其令名然頗嚴不易事太邢晨暮朝䕫䕫
齋慄也太莊喜謂左右吾不覺失李氏婦新婦殆又
勝之當是時恭簡王之邸圯未復而它治羊山寢園
工弗澹太邢籌歲祿之八千石而贏曰此 天子
所以食王者舍而奉先王之寢園可也奉邑厨役若
干其直歲八千緡而贏曰以充治邸費可也其它漿
脯衣屨蒸嘗賓宴之費妾請節縮它入資之凢太邢
之所御獲無游足臧無袖指以晝夜勤共其職不四
年而二鉅功鼎新帑亦漸充矣恭簡王旣蚤孤其於
家雖繼而若創諸歲時蒸嘗祠宇牲器之属多弗俻
太邢請於太莊下僚属之知禮者議而衷之王用是
以善爲儀聞國中太邢之始歸也元妃之遺胤曰宣
懿王彌鎬時甫脫襁褓太邢愛而撫之有加已自有
子曰鎭國將軍彌鈃太邢御之嚴不使其抗宣懿也
宣懿生而多病恭簡王意弗懌欲傳位於鎭國曰均
嫡也太邢固辭吾子安得與先元妃子比乃寢恭簡
王廣置媵媵多舉子太邢撫之均於已也有王姬者
美而妬最能當王意頗虐諸姬子太邢隂爲保護之
王姬恚時時侵太邢太邢寛然弗與校也俄而恭簡
王薨太邢之哭欲絶者數矣誓以死殉唐憲王聞而
驚止之曰毋遽也若而地下誰與安地上者謂王姬
若當殉姬窘自投太邢太邢曰我不死而乃使若死
耶無畏王姬卒免國人咸謂太邢長者而以王姬幸
生爲不平宣懿王旣嗣位時時稱疾不任朝會而鎭
國美風儀舉止楚楚憲王謂而兄不任執圭而可代
理府事歸以白太邢太邢曰彼與汝俱嫡也而彼長
乃使之擁虗器而汝越爼耶鎭國具以辭憲王乃復
寢太邢旣在位久所奉太莊復前薨國連有大喪而
宣懿王鎭國夫婦亦偕不祿太邢上致禮而下致哀
所以撫宣懿王之子榮僖王宇滬及輔國將軍宇浹
如二子也宇浹瞽而材榮僖稱冢孫矣而所以奉太
邢不能備嘗執撻其侍人唐成王聞而欲持以宗正
法太邢陽驚曰嫠不知也殆瞽兒誤傳之耶王乃止
益心儀太邢聞迎入宫與王妃用家人上壽語語稱
伯母别敕女奴數十人襜軨行别苑吹樂娱游且授
紀善白震以彤管傳其懿行椊之朱邸爲式太邢辭
謝謂未亡人安敢以不幸幸也自恭簡而宣懿而榮
僖凢三王矣太邢相之母之増廓其業而鎭國輔國
親其子孫太邢俾以其恒祿自給不損王家尺帛斗
粟曰吾知有世嗣而已年七十六以疾薨成王率國
文武臨其長治葬祔於恭簡王之窆而躬爲志其壙
輔國能文章口授其子奉國將軍宙松别狀之而奉
國之子鎭國中尉碩勲孫宗正器封咸以文顯重不
忍太邢之冺冺爲祖德詩述而走使二千里乞余表
寢園之石嗚呼克順克恭太莊忘亡可不謂孝乎相
其夫王王業以昌可不謂才乎諸子均育而先嫡長
可不謂慈乎茹其妬姬而庚覆露之可不謂寛乎後
其所出不蓄私帑可不謂義乎爲婦者二世而母五
世矣國主儀之國人師之可不謂賢乎卽太邢所習
劉中壘曹大家言能有如其純白全備者是宜表
文林郎宛平縣丞古愚呉君墓表
故宛平丞歙人呉君卒於萬曆戊寅所不足七十者
一年耳其葬也左司馬汪公伯玉銘之爲之嗣若太
學生勉學者可以稱孝矣而猶未已也盖又十二年
而謁余金陵以謝茂才少廉介紹而請曰先人之墓
木拱矣而石未樹也是十二年之耿耿如一日而今
始得先生敢以其表累記室余故善少廉而嚴左司
馬之辭許之已而胠篋發敆藁則嘗君之父故處士
公榮讓墓處士公之葬也亦左司馬銘之處士公有
二子伯爲君而仲則鴻臚仁仲君之生處士猶在約
其少長俾厭藜藿而受博士家言處士迎故父之柩
於襄陽最後乃得之君年十六而從父徒跣行二千
里復從歸葬踵爲皸瘃時人稱焉已而業成從博士
補弟子處士公業益饒始以君進補國子上舍是時
馬文簡公汝驥爲祭酒而李太僕舜臣爲司業二公
斤斤許可顧材君以爲利器也然試輙不利以久次
吏部選人得宛平丞丞於格雖卑而宛平爲赤縣其
秩第七品顧最爲勞劇所供億縣官非時之責百萃
君一切用敏愼承之 上時爲粥以食餓者事在君
君輙未明往人風之曰不過早乎君謝曰吾腹實而
往彼腹枵而待我且以爲晚也民負稅而繫者且數
十人其負可三百緡君摉槖而償之數足皆釋去人
又風之曰槖可恒繼乎君又謝曰非所及也吾姑行
吾所不忍而已宛平二丞君職稅其一丞職馬馬丞
桀而驁數侵君任君遜謝弗與較馬丞久而愧之按
使者咸多君治狀婁下旌奬三載當遷君以念處士
公老上章乞歸亡何仁仲亦謝鴻臚丞歸處士果以
家秉委之而身猶總其綱處士所以擘畫出入務當
於父之意而外拓其德處士公好爲義舉若建先祠
置祀田創義塾治津梁甓道路皆君與仁仲成之恒
衣大布進惡草具不恒置胾而所以奉二尊人柔脆
濃鮮不闕處士公與其婦偕八十以令終君猶毁瘠
不廢孺子慕也旣益爲政其綜理大較如處士公而
爲義亦不衰居平舉處士公訓以示子姓曰大人有
言勤而不儉猶之乎漏巵也儉而不勤猶之乎石田
也歙人附之計然之書君無子以仁仲之第三子卽
勉學爲子或又風君以君長者必有後且幸未耄衰
盍廣媵哉君笑曰吾弟之子非子也乎且智者不爲
子而輕其子之父其他明識多類此君諱正已字身
之嘗自號古愚其言曰吾故甘吾愚所以系之古者
非敢自居直也特以去吾詐而已矣是故題其石曰
宛平丞古愚呉君之墓君始娶於汪汪亦名族也淑
而孝能以儉勤佐君起家而以義成君子德先君卒
法得附書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八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二十九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神道碑
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
贈少保謚文靖嚴公神道碑
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常熟嚴公卒於
里苐
天子聞而震悼爲輟朝下諭大宗伯是惟我
皇祖弼亮之臣其亟遣使治塟及祭祭爲壇視一品
例而加三凡十二進位少保予一子中書舎人於是
太常以謚請
天子若曰惟晋則有太傅安宋則有太尉沆 明則
有太師溥太師徤皆以弘德作輔令終若始厥謚曰
文靖少保實不愧之其以文靖易名諸子治等拜稽
首謀所以侈大國恩而標公之行業以昭示永久謂
不佞通家子故習公祈一言以文隧道之石而奉太
子洗馬趙先生用賢之狀來不佞讀之曰信史也按
狀公姓嚴氏父曰封太保公母曰封一品太夫人公
諱訥字敏卿頎而秀眉目性警頴讀書即誦封公心
異之其受邑署有所不得意輙歸撫公曰有兒在吾
不慮終賤也然所以課督之益莊公爲制科業精有
聲又能爲古文辭舉鄉薦嘉靖丁酉主試者以隱剌
得罪罷弗試南宫更三載爲辛丑試南宫遂成上苐
以選入翰林爲庶吉士讀中秘書其長校所業公時
時冠其儕久之授編脩再同考會試所得多名士垂
九載當遷而同年中一檢討其資與公埒得幸大相
大相欲偕遷之俾並主 都畿試公不欲與共事因
上疏請告省侍封公太夫人大相覺而逆謂之曰守
史官寂寂隃十年旦夕侍從乃薄之耶且吾聞二尊
人徤匕箸公謝曰宦廢温凊心揺揺若懸旌胡能抑
也念奉職亡狀幸不即書殿得事相公有日非晚大
相色變然亡以難公遂獲請而一給事論劾檢討罷
之矣公歸而覲封公太夫人融融如也凢三載乃北
補故官俄進侍讀遂主乙夘留畿試其得名士逾於
前所搆程式文亦以贍麗膾人口時江南中倭後嵗
復儉其遺黎不勝誅求公爲具疏請下大司農有所
貸减呉人至今稱焉
上日坐行宮爲祠釐自大相以下皆應制有所撰述
不給
上乃悉以翰林諸臣名覆之金甌而探之得公與太
師李文定公遂下制當撰述公惶恐念以非所素習
欲辭則不敢苐旦夕恪恭其事而已賡以是得
上心賞賚婁下俄爲學士視院篆進太宰少卿主已
未會試考其得名士屣於乙夘程式文如之遂進禮
部左侍郎攺吏部公事其長恭有所禆賛皆絶不以
語人尋復進禮部尚書禮部所治多藩國封繼喪塟
之事一切爲吏賄藪公委其屬精覈之事取故典不
輕爲難易以是肅然亡敢挾賄進者知壬戌貢舉尋
吏部以尚書闕請
上即詔用公公自學士以至天官凢六轉皆不由
廷推念以一書生際
上知誓洗滌凢慮以報而大相故爲分冝公用墨敗
公居恒痛恨之仰屋咄咄竊嘆而已至是當國者爲
徐文貞公亟爲
上推轂公公乃進九卿百執事於待漏院而語之曰
諸公以國是誨不榖者以不榖諐見誨者以賢賢而
訾不肖誨者止此此不榖拜誨地也即私苐不足以
辱諸公跡歸而勅中厨置肴酒十餘几若宴客者然
亡所召典客竊恠之既而悉呼家人大小前即觴觴
焉咸錯愕不知所以公徐曰吾以一書生受
上知至此分不當負 國若曹一書生蒼頭從我至
此分亦不當見負吾所以觴若曹且與若曹約朝夕
共漿炙掃除而已此外皆若曹食息地也苟負我必
不汝貸家人叩首感謝而公顧推擇謹厚吏使司門
牡曰外跡毋入内内跡毋出外盖門之雀可羅矣一
郡守不悉公束約蒼頭踵門投剌公執而繫治之以
課殿下移其守亡他請屬也曰吾寜寃此守不能自
廢束約行除復之於是中外之苞苴絶矣後先諸重
臣以分冝故多自引屏跡田里而分冝亦庶幾得進
其所私客分冝敗客亦随廢然
上雅不欲自田里起故臣以嘗倍我而公謀於徐公
從容爲開諭
上意解乃屬選部郎陸君光祖以次召用諸賢殆盡
天下翕然稱公與陸君知人公逡廵謝弗居曰郎助
我陸君亦謂人太宰知我乎不爾我安得無齟齬時
仕宦所貴惟甲科而自國子爲吏部選人舉於鄉者
辟於嵗者皆不得比肩以故二途日益輕得材日亦
亦少公疏請夷之遇課最輙有所峻擢以示風勸俄
與李公並召直西苑尋特加太子太保時徐公獨相
久不自安數請於
上得一二人自助
上手書公與李公名謂材足翼汝徐公以二公皆鄉
曲避弗敢應
上遂下 特勅公與李公俱進並 武英殿大學士
時代公者爲安陽郭公以服未禫命公仍視吏部事
久之始得代自是與徐公鼎足而承
君懽然相與靡間也始公爲學士時官五品
上特賜鶴袍謂此一品服服之重祠釐於是六尚書
咸逡廵不敢服而其後遂益賜公麒麟飛魚服以至
繡蟒他尚方什噐珎饌兼金楮幣之屬無虚月然公
素小心及其居大位過自抑逾於庶僚時毎拜賜輙
踖不安曰何以稱塞也居恒念封公太夫人皆老開
八袠而不獲侍膝下即一日不逮湯藥以爲終天恨
而所賜直舎稍庳而近濕遂成中滿疾畏
上嚴不敢亟請告徐公爲上言公病狀
上乃聼公俾馳驛歸公歸之浹嵗強自飭而奉二大
人歡退則調湯藥病良已亡何
上宴駕公感慟爲絶漿飲者三日公雖貴至極人臣
然以遷之驟不獲書考封公猶在九列至是以預提
調永樂大典進封公如公官太夫人亦偕一品公舉
手加額曰
天子曲念草莽臣乃爾即啣結不足報久之二大人
先後以老夀終公逾耳順矣戚易亡所不俻至既予
告久客意公不能無起色以間進曰公遂能忘宗社
大計乎竊欲爲公畫賜環公謝曰如客言甚善雖然
我故老猶處子也而忍身自媒妁乎客愧以非所及
辭去公間語治兄弟吾才小弱而過慈且多葸不稱
大任所不愧者吏部一職能使長安中金賤而士貴
其縉紳不四顧而有憾於巖穴然惟徐先生爲容我
豈惟容我且覆露我夫以徐先生與
先帝若一身使小有叅迕而詰責之命三下我何能
自強立治等退相謂我公真長者嚮固言陸君夫上
譽之則推下下譽之則推上而公益傴僂爲恭敬即
田夫孺子與相接顜均禮嘔嘔慰謝惟恐其怫之也
嵗時伏臘勞賜里社衣絮酒肉必豐有以緩急告者
靡不飽所欲而去苐東有隙地爲樓以居塾賔既成
而落之縱酒大宴客極懽公四顧已惘然若有不豫
色者客徴之乃曰吾不察乃上棟直東隣是隣代我
受禍也亟更之使東嚮而南北其棟直已嵗大侵公
爲書數千言請三呉命於三相國且曰吾書不走長
安中更十年矣此豈得已哉公病已釋然則體益強
性不甚飲而喜音聲多縱游湖山間飭治臺榭極生
人之趣鄉老稚毎伺公出輙夾道縱觀相指目曰豈
其天人哉固未央也然公性儉慈間取脯醢果蓏以
實豆籩而已頗信禨祥小岀或見客必擇日尤不欲
聞屠宰聲道遇蚍蜉亦移足避之至老而恭敬不衰
晚遘疾即忽忽而又多以意行醫藥疾益甚久之竟
不起時萬曆甲申秋八月之乙夘也配呉夫人賢而
能佐公内政相莊以老先七嵗卒公與呉夫人之卒
傾邑遠邇而慟者不啻數萬人其弹指咄嗟者又當
不啻數十百萬也公之在翰林以詞翰名一時然不
復掛口獨其爲諸生則以心折王文成公學而喜其
文毎誦一卷輙起一稽顙至其試南宫而策射者指
在剌譏文成公公當射則盛推之頗忤而以他文見
賞得不棄及爲文成公學者以致良知爲宗旨他不
復厝意意公謂文成公之集且在其於慱學慎思明
辨篤行寜淺尠也即諸君子信眉濶歩仰面雲漢欲
以致良知之三語而盖天下天下耳目可盡塗乎其
有裁割若此復謂治等先民有言立志以明道希文
自期待夫不爲明道希文者寜無人也以二君子邇
且射鵠也爾曹勉之不中不遠矣治等又言公當就
公車試五鼓謁辭虞山之麓神廟甫至門而甲者魚
貫入若傳報聲已而寂然以編脩使自楚還陟燕子
磯雷作乃解維而江水忽立濆珠蔽空龍曵尾而下
去公若咫尺帆檣箕蕩舟中人皆股弁公縱觀而語
客真竒觀也顔色不少變龍徐徐去王世貞曰以公
之謹畏多避彼其視龍猶蝘蜓者又何人也古之所
稱見小敵勇亦猶是夫夫子不語恠神雖然神亦豈
異人意以公之賢且大貴有開必先者故常也乃稍
檼括其事志而事行若世系子姓而志之曰公之先
世爲吾呉之呉縣人五世祖贈刑部員外郎威髙祖
璹曾祖種杏公昌王父實始徙常熟遂爲常熟人皇
考心萱公恪以行誼表於鄉自種杏至心萱公皆以
公貴贈封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吏部尚書武英殿大
學士公以正德辛未冬十月己丑生饗夀七十有四
娶呉氏有令儀累封一品夫人丈夫子五人鄉貢進
士治太學生澂澍澤濟孫男十二人爲治出者九爲
澂岀者二爲澍出者一曾孫男一人孫女六人曾孫
女二人婚嫁皆名族
銘曰漢有客星以隱道尊胤錫於呉爰開聞孫曰續
可求以相道蕃公寔兼之爲
帝所敦東海孤生起自明經褒然公車入黼
大廷
帝方祠釐箠驅萬靈應制之章唯公典刑或合或離
肺附若一學士清標南宫峻秩有不畀公
帝情如失遂司統均入俻承弼公之秉銓大衡氷壼
一日千里逆歛苞苴拂言斯甘諛言斯荼掃彼巖穴
以填天衢臣職粗舉臣貌已稿大官梁肉惴弗敢飽
尚方之衮乃衣束楚天聼惻然幾喪國寳四牡逶迤
安車以歸謝彼朝榮慰我春暉六十而慕蒸蒸依依
凢此倫物無憾幾微公既寜止乃莫不適取彼朱芾
爲泉石餙蘭橈筍輿師意成跡或山而栖或水而宅
盛服以嬉燁若神人或巾華陽則以爲僊衎衎優優
踰二十年昊不愸遺奪我師臣
天子曰吁
皇祖之良宗伯將奠司空治藏宻印黄腸易名以塟
在晋曰安在宋曰沆惟我先朝師徤若漙虞山之隂
徃即而所有旐若雲有涕若雨我詩其碑光於千古
資政大夫戸部尚書鍾陽馬公神道碑
馬公者諱森字孔飬其先豫之固始人以唐季從王
潮下閩遂居懐安之丱峯坑家焉馬之爲懐安人而
有貴至光禄大夫曰浙者今墓及廟在十餘傳而惟
覺之季子珽保子於裴昌其姓三傳而爲鄉進士俊
蚤卒婦蔡以節旌撫孤驄補慱士弟子娶於李晚舉
子而從奴誤殞之家老怒將甘心焉公驄曰此誤也
資之鏹以跳里中咸推公驄長者自其爲長者隃年
而貳何遂舉公貴至贈公俊公駿俱戸部尚書李贈
夫人何至封太夫人公登省試以公驄命上書復故
馬姓居鍾山陽天下遂稱鍾陽馬先生公生而莊嶷
稍長讀書工屬文公驄内竒之曰是不欲以一科第
小若俾從故王文成公髙第林致之逰公既深於其
學而歎曰夫爲王者左袒陸而抑朱氏久矣夫尊德
性道問學胡可偏廢也於是集朱說而衷之陸即爲
王者亦心折而公又從故漳州黄司理某逰黄亦文
成髙苐也時方坐與上官抗頌繫公不惮累以身當
之黄亦心伏公識而公嘗旅宿拒其奔女所止山館
多祟公至而祟匿弗出自是衆皆心儀公有巨人目
矣公登省試上公車報罷請肄業太學時祭酒魏恭
簡公校試而竒之最後與文成公之髙弟子歐陽文
莊公德鄒文莊公守益羅文恭公洪先逰出所論著
與印質皆合公益用以自信而其成進士至二載餘
猶在選人以聘分校順天試所得多名士時信州相
公之壻呉生與焉願自效於公紹介謁信州公咲曰
吾自偶識子耳以子贄相公不可且吾不願見相公
又逾年始授戸部主事治草厰却啇人賂治懐來餉
飛芻粟亡乏治九江榷賈舶舶人懐之而嵗竒羡至
萬餘金入爲員外郎郎中尚書梁端肅公材以亷聞
天下慎許可顧獨賢重公指其座曰異日而座也久
之用郎髙第遷知太平府公至不偲偲露牙距而要
歸於禮譲惇信有兄弟終訟者皆老矣公示之鏡曰
更許日作兄弟而忍相訽耶咸感泣罷解繆文卿殺
人而賄吏移之繆滿公疑其狀適吏以滿病請公怒
曰若爲誰甘心滿耶即滿旦死旦坐汝夕死夕坐汝
亡何而御史果直滿當文卿辟他御史衘公者闌入
郡獄以試公則僅十餘囚論報者耳獄幾空他御史
乃愧謝公中貴人横索夫至數百公隂使夫與之噪
而陽劑之屈而去衷蕪湖僑戸徭與圡著繡處亡譁
者隣郡獄訟皆來質成謳謡相屬入覲太宰聞莊簡
公淵以考功令差次吏計公爲天下苐一亡何遷江
西按察副使飭九江諸郡兵九江故接太平壌其民
望風而治有虎患公禱而走之遂參其省政進按察
使稍遷山東右布政使尋復遷江西左使已又擢右
副都御史所撫復江西而公之爲參政左使時两入
棘司提調所得多知名士而最後御史欲拔其所私
士公持不可御史竟以私敗爲按察有姦於外而殺
婦者御史以其出自甲科欲寛之公曰吾知治殺婦
者耳不知其甲科也其奉三尺不阿狥類若此當是
時公最爲名藩臬而至於廵撫尤心開所調劑必公
私稱便益時創三殿而江西當出材價九萬金公請
以南糧攺折而收其羡米貿價償之民不知也弋陽
山中盗以險遠故簒郡倅公畫策掩并盗魁取之而
即其地增設縣治又他邑亡頼有謀翻城應盗者公
度臨川令才用他事檄之徃而俾捕誅之盗立解散
真人陶仲文所使嬖人横甚公詗得其僞印牒寘於
理仲文莫能難也自是入爲刑部右侍郎尋攺戸部
右侍郎甫上而以前薦藩臣累徙大理卿貴勢家毆
殺匠者刑官當以傭坐贖論公駁曰此淺傭也與恒
人同俾抵償死又羅指揮貧而贅其婦卒病死吏當
之殺婦公復駁曰指揮無殺婦狀此婦翁以隟中之
耳盖一時翕然稱公與司冦鄭莊簡公暁御史大夫
周簡肅公延爲貫城三平云公遂復爲戸部右侍郎
總督太倉兼領西苑農事公行視諸倉歎曰吾爲郎
時創白故在謂諸郎好爲之吾不汝撓也亡何謝病
歸歸之僅餘年而起補南工部三爲戸部右侍郎尋
轉左進都察院右都御史總督漕運兼撫鳯陽諸郡
公之始爲太平也屬信州與袁州共政交惡袁州孽
信州而逐之謂公嘗薦其壻呉司之公實亡所附麗
所居官復嘗調而其爲太平更以善狀聞心噐公更
以是得連擢官其桑梓地至歴卿佐公行意落落自
若中間一下徙一移疾即袁州亦不可得而親踈會
其敗所私人距脫而華亭公當國秉即家起公以至
漕寄公益感奮悉心區畫飛粟嵗課登於舊一切居
間盡絶其地中大水公發庾而賑之不爲災又平史
家莊鹺冦晋南京戸部尚書遂攺北戸部時
穆廟初登極額賞不可貲數公鉤剔伏藏補之毋乏
有詔采滇寳公抗疏力諌沮凢再上必得請乃已一
時翕然以爲庶幾復見梁端肅公而華亭公尤噐愛
公會有新鄭搆華亭公亦不自安以去公恒邑邑三
上疏稱何太夫人老得歸請馳驛還里朝議謂度支
柰何可一日舎公公謝曰巧婦能爲糜不能爲無粟
糜已矣誰能畢我力者公行而舉朝餞青門嘖嘖以
二疏復出也盖侍飬之又五年而何太夫人卒公年
六十八矣哭踊隃禮蒸蒸猶若嬰孺慕念父飬不逮
禄於食簋减損置光禄祭田祠祖以下春秋合族而
饗之公素恭謹至老益恂恂不衰毎出入無他傔從
所乗竹兠子戒勿去襜帷曰如何令我倨見鄉井當
其侍郎予告時而悍卒有挾帥而閧者委曲解說得
不亂且曰得馬公一言隃於赦公嘗有所薦引而其
人貴至大帥行金爲謝公笑卻之曰我誤識子子負
我有門下士官御史者湖口人也請得搉湖口稅以
自便公持不行識者謂公和而介逹而諒信已不撓
有古大臣風然哉公既家食久望益重两臺推轂相
屬意泊如也居恒著書有四書口義書傳敷言易說
義春秋伸義辨疑皆以諸宗儒大旨爲經而緯之不
專主王氏說最後草詩禮解微垂就而卒他所著奏
議詩文集棘署駁稿九邉經畧考七閩稅歛考志悟
餘言多行世者公之卒以萬曆庚辰九月十九日距
其生正德丁夘春秋七十有五配任夫人有淑行詳
鄭司冦世威志中丈夫子四人左府都事熒孝而才
及太學生爕任夫人岀也郡諸生焱貳陳出也歘黄
岀也孫男三人陛城世女六人孫女五人婚嫁皆名
族盖公在而故太平九江爲祠祠之殁而閩之人謂
公能已亂請於臺爲祠祠之俱世世勿絶訃聞
上輟朝一日下所司予祭塟如禮而天下猶以未顕
贈易名爲歉公故卜兆於西郊之怡山前卒一夕有
巨星隕焉即今所賜飭塋舎地也麗牲之石熒寔請
於不佞志之復爲銘曰
計臣之良維孔與桑立折秋芒亦有吏幹曰敞廣漢
如刅刈蔓豈不爾冝快於一時元氣則漓公爲材臣
于牧于旬質有其仁西楚之屏司天下平毋蘄近名
不佞國儲焉使神輸食寡用舒謀夫靡壹臣保貞吉
寜俟終日歸而著書其言滿車帥心自媮嘉隆之間
完人寔艱公屹如山天命不造奪我國老 帝心用
悼乃命司空卜爾玄宫西郊怡中星隕於是公與俱
瘞億百千禩
通議大夫南京刑部右侍郎何公神道碑
盖嘉靖間天下有慱大膚敏之臣曰吉陽公公自小
官以至陪貳八座毋問識不識望而稱其爲鉅公大
人及其末也求跡者不能無一二疑而賢者並信之
公亦愈自信以王佐必可爲聖人之學必可致大約
其用未盡究其學亦未易窺而去公所自信者非遠
矣公殁之二年而塟塟而當有 天子之命有司未
及請而公職三品例得樹神道之石其仲子宇度以
太僕少卿劉公穩之狀來丐言不佞通家子也雖嘗
一再侍公然不能盡悉公而竊以公之所自信者志
之公何氏何之先自唐叔虞十一世而爲韓又爲何
至 侯武都鄉侯充以輔相顕名漢晋間而求點
用經術髙尚稱其後世世爲之甲族而萬戸得成與
弟指揮僉事貴從 髙帝起義兵渡江功最大得成
之後絶而指揮移戍江隂以死有子澄澄子銘復移
戍德安遂定爲德安人銘後絶而弟英代之英子洪
洪子泰以指揮僉事授子勲能拓而大之用武功進
指揮同知是爲公父公生而隣有夢緋衣神人乗雲
下公舎者生之數月同知公從征思恩歸夢祖泰書
其掌曰遷覺而異之遂名公曰遷後字益之以嘗讀
書吉陽山中故自號吉陽而學者遂稱之曰吉陽先
生公五嵗受孝經小學居别室塑聖賢像其中憲伯
楊公某見而曰誰謂當廼翁弁者真吾壻也其女是
爲楊淑人而公甫十五即用工文秇顕張文定公邦
竒竒之曰孺子且名世顧公爲易及大學中庸務根
極羲文孔曾之微旨而不蘄中時趣踰冠舉於鄉尋
試禮部不利逰南太學祭酒湛文莊公若水初以制
舉義知公而公進其業遂真爲弟子公凡七上禮部
試皆不利然所交逰皆大父行天下知名士四十始
對策大廷讀卷當第三而時相有相軋者抑寘末人
謂小隱年可館選也公謝曰隱年而館能無内愧心
乎竟從事吏部三嵗除戸部福建司主事居戸部之
踰年而攺吏部稽勲稽勲未幾以言者累謫判九江
亡何入爲南文選主事進考功郎中大察寮吏畢進
南光禄少卿入光禄仍爲少卿進太僕少卿遂爲光
禄卿亡何以僉都御史撫江西久之以右副都御史
總督漕運兼撫淮揚尋以南刑部侍郎罷歸歸之十
有二年而病病踰嵗卒夀七十四始公之自吏部謫
也所中蜚語以講學故謫而得九江有周朱二先生
白鹿故址公語人吾安能舎學不講且幸以實蜚語
亡弗可者已乃開白鹿教授諸生亹亹不勌公之爲
南考功且司大察故事考功郎不與他曹郎接即投
謁亡所報報或僅一剌不入又不與他曹郎會日呼
曹吏胥撫郎隂事以故郎徃徃見刼吏胥亡能馭者
公時岀從他曹郎逰亡間又不呼吏胥摭郎隂事而
奏牘下亡不稱明者即被謫人亦帖帖心頌矣當是
時太宰御史大夫皆以公故重南光禄號爲閒曹而
是時南有倭北有河南冦勢張甚公徃徃說其帥多
以虚聲逆遏之恫疑不敢近人自是材公而其再入
爲光禄光禄素號弊藪其岀納皆以大閹口量自馬
少卿從謙得罪後日有閉目束手冀得以資序遷攺
而已公歎曰罪等耳坐靡縣官財毋寜坐靳縣官財
乎雖然事至而後爭必敗乃條其狀四上之得報著
爲甲令頒之屬署自是物直平供有定額姦黠吏不
得爲侵牟即大奄無所用口顧其意亦甘之曰何公
遺我安矣自公之法行而光禄嵗羡可八萬餘金於
是人益材公江西之大吏宦京者相率以公請得廵
撫而僅爲僉都御史公至則首謁故撫臣王文成公
祠慨然請嗣志焉於是創條例以矩賦嚴鄉約以止
訟立保甲以詰姦練圡兵以備武年餘而閩冦之止
竟者逡廵去莫敢闌入又捕廣之大盗劉鳯尸諸市
公請止遠調兵創興安邑治增益鄱陽戒俻咸報可
遂悉城進賢浮梁金谿瑞州南城豐城之未城者咸
筴公帑之羡充之一不以煩民而所矩賦嵗减四萬
三千金又命有司隄新建烏圡溪水水不爲害灌溉
四萬頃民爲勒石曰何公溪公之治漕漕課獨爲前
後最 景王當之國道經淮公衷供億以萬計從王
者惡之而莫能難也是時言官以天變擊公等八人
皆留而公所中語復以講學其爲南刑部偘偘持法
不少貸忌者竟用前語中公遂罷公咲曰以講學中
我固當我嚮者不能毋講而今乃毋講也自是益開
席授經誼負笈來從逰者恒數十百人俱廪而朂之
孫中丞應鼇舒侍御鼇以公當用疏上報聞當是時
余所謂求跡者不能無一二疑而賢者益信之以此
其最賢而最信者毋若劉公以故劉公之言謂公生
平表裏洞逹如青天白日帷榻之語可質鬼神又云
萬物一體公實身之若矯世避人潔己明跡皆所不
爲也公之學以知止爲入門以黙識爲關鍵以不覩
聞無聲臭爲本體以功夫合本體爲妙詣知言哉劉
公又稱公事其父同知公及母張淑人繼母朱淑人
孝喪而毁瘠逾禮好施予所全濟姻族指百千計至
捐宅爲學宫以期郡士之取名苐者於書一過目輙
誦鮮所不覧而耻以慱名其遘詩文草所點竄凡六
七易始就以質昉草無一字同者然迫之則頃刻萬
言川涌雲變而不見率其詩出杜少陵於文出两漢
而頗推王臨川近則王晋江慎中他蔑如也公又嘗
於南曹善故楊忠愍繼盛楊公當赴法而公救之權
相嚴所以是與相嚴左其撫江西而僅僉都御史爲
左撫之三年始治漕爲晚轉而得南刑部爲常謂以
皆相嚴主之其後两見抨皆嚴客所爲也盖劉公云
然公有丈夫子二長宇功襲指揮進守備凢三娶皆
名族而與宇功皆先卒仲即宇度今爲光禄監事以
文行世其家孫二人所著詩文集百卷全楚志若干
卷友問集若干卷江臺政畧若干卷學指測言若干
卷塟在郡東十八里紫石村
銘曰成嘉之間两人龍惟陳與王擅帝聰從門入者
非其宗何云捷取歸心胸黙而成之言乃雍時惟中
葉相不共翅雖匪鎩未受籠義取捄世無汚隆絀堅
僻吏裁濫供凋疲撫寜漕計工少吐厥緒開屯蒙天
衢甫夷忽告窮是誰違之俾弗通陳鳴於野王則洪
公式廓之千秋功我辭匪腆碑乃豐以爲不信問劉
公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神道碑
通奉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贈兵部左侍郎
張公神道碑銘
當萬曆之六年 天子威無所不加乃脩嶺外政而
是時太倉凌公雲翼議用衆以二十萬埽填諸蠻而
嶺之右大藤峽八寨蠻連龍哈布咳二圡司尤獷虣
而恃其脣齒弗肯賔於是計新嶺右督撫臣而嘉定
張公任時領山西轄有循吏聲會相國江陵公自楚
返大秉晤今大宗伯徐公於襄臺而論人才徐公亟
稱張公江陵公憮然曰吾固知其循吏苐儒不習兵
今乃習兵耶以屬太宰王公王公晋人也曰徐公稱
之當張公乃擢右副都御史拊循嶺之右兵民咸隷
焉而繼凌公者楚劉公與張公計分道進師張公業
以爲我必先飭士而後可致之用爲簡行伍申約束
蠲逋賦發公庾斥貪墨吏士蒸蒸樂從矣乃抽銳而
伺賊瑕刈其東岄尤黠者捷聞有金幣之賞始大誓
師明年遂數搗其穴不三月悉盪平斬級垂萬鹵男
女如之牛畜噐械萬萬計公以偏師破城所斬鹵與
大師劉公功畧相當 上大恱爲具太牢告 郊廟
中外偉之以大藤峽爲吾郡韓襄殷公雍畧定地餘
百年王文成公所不能得志者公與凌公後先削平
之而皆吾郡人尤甚竒公又圖所以善後者凢七筴
一曰設三鎮二曰戍要害三曰分信地四曰遷衞所
五曰廣屯田六曰開道路七曰議糧餉疏上下有司
次第行之方議廣武功令以旌賞公而公病□卒矣
公之病得之體素弱而規調贍兵食太勞又内慈仁
不忍於鋒鏑時忽忽减飲食既卒而御史爲治喪仍
具其事聞詔即以所應遷官贈得兵部左侍郎録一
子入太學大宗伯治祭大司空治塟其祭之辭曰掃
十寨之妖氛用勞定國收萬全之勝筭畢命在公盖
實録也公年僅五十七云其諱任其字希尹世爲嘉
定人其先有諱清者傳子玘玘傳錢唐尉子愛凢三
世皆以公貴贈山西右布政使配皆贈夫人而錢唐
公得及公而封工部郎又封嚴州守母徐夫人公少
而頴異強記工屬文十八補弟子員二十舉應天二
十四舉南宫皆褒然在顕列所爲文諸學官大夫傳
誦之以進士髙苐擢工部都水主事出督淮浦漕艘
故財賄出沒地公少年人謂即不病所染要不能脫
吏手而精強於職吏不敢夤縁爲姦私有竒羡悉以
歸長府比三嵗而得八萬金滿考無害晋署員外郎
當治武庫仗而同舎郎黄元恭軰與公皆好爲剴言
言頗侵分冝相聞之不善也而會幸帥鸞白上請句
稽武庫仗得借以中公等悉外補公得大名府通判
居半嵗量移嘉興府同知公不鄙薄其官以亷靖惠
利爲政吏民愛之攝守入陪大計課最出國門而遷
知袁州府袁故分冝相地也公大駭曰此何以凂我
盖分冝從容謂次相華亭公爲我擇一良守華亭公
謝曰以趙頴川鉤距所不知欲袵席之則亡隃張某
者而分冝故久忘之遂擢公公至官廼日取其暴横
舎人子加三木焉曰此固而主惠而小民意也小民
業已得守指遂與其舎人子均開不相譲袁以少安
而公丁後母 夫人憂以去服除當補官時有壯公
守袁事者將畀以大郡公固譲得嚴州嚴山郡也俗
樸而簡公一切用柔道理之日啖菜羹脫粟飯一盂
曰曹平陽武吏治彊齊尚不欲擾獄市而我何藉吾
巧爲久之其民即尸居不敢爲小惡謂無柰我公知
之何而有鄢中丞者挾分冝重不解臺紱而治鹺政
所至假檢攝爲恫喝公私帑如埽獨難公無所問曰
去之此曹子強項不易語盖時淳安有海令云既分
宜罷公始擢山東按察副使久之有漕河役公以才
見選佐大司空朱公晝夜荒度亡告倦工甫就而官
署不戒於火元配楊夫人與子女四俱燔焉公病悸
上章乞骸不報進參貴州藩事公歸而侍布政公作
膝下戀且以痛楊夫人不欲行布政公強之曰不念
若祖布衣地下耶萬一得三品考從大夫命吾可俟
而見若祖公爲強出至貴所治與其吏民之見信畧
如嚴公又佐御史司試事程式文多出其手以雅純
稱公沿臺檄至長沙而忽心動上章乞歸不待報即
發太宰惜之爲轉陜西臬使以便公省而布政公計
至矣公絶痛水漿不入口者三日雖強食以迨服除
猶支牀鷄骨也自是公頗息意世路别構數椽水竹
間翛然燕坐若無官者居三年所而太宰檄諸待次
官過期即罷不叙公不得已強出補雲南已調河南
俱未及上擢浙江右布政使藩之長有褊心者數與
其寮競公一以恬夷劑之咸自媿解久始移山西其
治爲邉餉出納視淮浦尤易染而公清白亡攺於素
而鉤校加精諸上輸者獨見爲寛省而邉計更溢羡
以故太宰得之詳而公不喜通時貴人書問一有所
通其人始色動既啟而亡所侑書中語乃倦逰歸計
耳其人咲曰即歸自决之何問我爲而公以久次滿
封三代乃大喜曰誰謂我宦拙外臣能三代封者何
幾故公之得嶺右臺天下以宗伯徐公爲能薦江陵
公爲能用而其捷也復以公爲能報公爲人中形質
清而弱癯然若不勝衣或竟坐不能聒公語語則欵
欵中規必自其底裏出之其事布政公雖極志飬然
不爲矯厲故廬頗敝而據要悉以推其兄衣數浣竟
不易食無重味其孝友質儉自天性然要非所以爲
名髙也既痛楊夫人之凶終止弗娶終其身所御臧
獲能守布政公戒即重用事者不得御█帛履相踵
於門弗敢出盖邑里之推重厚長者必首公父子云
當公成進士時世好言公文公獨謝弗挂口竟用是
鮮怨妬以功名終其身余嘗謂公之友殷子都吾與
若張公交垂四十年而彼不我悉也然吾試名其人
且老矣不失赤子心貴至列卿不攺布素節歷夷險
百端不奪處女行冨可埒邑封不增白屋餙殷子唯
唯故公卒而狀之大畧如余指公有一子曰其亷爲
諸生敦而文即所當入太學者也娶於徐即宗伯公
女女一側室朱出嫁諸生丘璋塋在沙浦原爲
天子所賜其塟也宗伯公銘其幽而其亷屬余以文
麗牲之石銘曰
國有大討於嶺之南王師啟行妖祲横天川芷林菁
被其膻腥王師之出如熛如虹如彼霹霆琱戈大黄
脯厥後夫以飽我兵京觀峩峩銅柱輔之上標青冥
站鳶不推毒瘴横披日月朗清猗歟膚功誰哉運籌
乃一書生捷書之騰 天顔爲開二郊告成而我張
公盡瘁鞫躬庶幾孔明 帝憫勞臣大牲醇醪皆出
尚方晋佐元樞三命之服榮施九京沙浦崇原爰封
馬鬛俾象大藤陋彼新息而隕五溪薏苡隳聲我初
識公呐呐恂恂如衣弗勝信哉有周張仲孝友光於
南征吉甫作銘勒之樂石永垂億齡
中大夫太僕寺卿東白顧公神道碑
盖嘉隆間有難進易退之君子曰東白顧公公舉進
士爲循吏爲直臣其再起也爲名卿居家而爲孝子
爲鄉先生以夀考終不可謂非君子也已公之始令
而得餘姚也最號壮縣紳衿參民三之一而居豪吏
黠胥以智計乗其間公始至若粥粥者已盡得其出
沒狀一日坐堂皇召諸吏胥責數之曰某弊由某某
某某舞某法立攺之不者非死而戍矣諸吏胥咸戦
慄若負霜背宿蠧爲掃毎均役輙先計邑嵗所需有
成則而始按丁盈縮之卒無有浮入者縣故有三老
周知邑賦甚熟而屬之不能無髙下其手公故知其
狀若弗屬也朔旦大會庭中猝召三老前謂我苐賦
長上下三老出不意咸叩首吐實即令賦長前受牒
去亡少譁者暇則召諸儒生與談經術析文義所奬
進若翁大司馬大立趙太宰錦二三公其尤也入預
試外簾所校文得知名士爲多時臺使交薦公而一
時之令浙者必推公循吏循吏云公入爲禮科給事
中亡幾而蜀王與都指揮劉永昌相奏訐永昌故辨
口嘗以言事得 上意而武定侯勛復庇之詔公偕
刑部郎即其地置獄公謂蜀王王也苐避嫌不當朝
其讞獄以二司不能無嫌王而枙永昌請以他司讞
俱報可公乃與郎楊本仁馳之郫會陜蜀諸藩臬鉤
考案証盡得其實時蜀以疑王恐甚而永昌盛欲有
所辨説公不顧抵永昌罪奏報可中外快之公歸而
秋享明堂禮成乃上疏條治道五事皆的的中窽而
中爲廣曠恩則請赦大禮大獄諸臣抑邪佞則請屏
斥諸方藥不經之士公甫草疏若鬼嘯梁者出而鴉
當戸鳴公不顧既啟皂囊授中貴人中貴人曰 上
方怒言者若休矣公正色曰言官言事分也乃伺
上喜怒行止哉疏上 上果大怒廷杖公六十編管
保安州公之被杖也且死者數矣已又冒氷雪舁行
絶塞也天下靡不歸公直臣而公絶口不復舉疏事
惟時時加額 上恩德孤臣萬死不恨臺聘公公主
宣府教授諸生所造就後多顕者公居保安之三年
茹草糗糒甚甘之獨不能忘其親海隱翁錢恭人而
一日聞錢恭人病乃上書執政辭甚苦執政閔之俾
沿檄歸拜錢恭人床下錢恭人病爲起至明年竟卒
公萬里間關得視錢恭人含歛人且以爲幸而毁瘠
骨立里驟火且侵舎公叩頭呼天血漬地俄而風返
竟以棺免既塟戢身而事海隱翁者十年海隱翁老
而好施予諸所衣食五宗給槥車治橋道公傾槖承
之不敢以不繼告也公之治海隱翁喪業始衰而毁
瘠視喪錢恭人有加諸來弔者不忍於公戚掩目而
歎曰孝哉顧公也公里居久之始奉 世廟遺詔録
諌臣予公故官待次之明年而超拜南京通政參議
甫之官條上十二事中所謂貴農官立營田置義倉
禁浮靡盖惓惓王業之本而破格以收賢雋廣恤以
作忠義於人才三致意焉 上嘉納之三月遷順天
府丞遂拜大理寺左少卿亡何進太僕寺卿故事卿
優逰需次而已丞至自匿避不敢與少卿均禮公獨
抗疏請平少卿丞體一丞督庫藏而少卿理京營者
監之東西路少卿丞各一相繼行部驗烙馬 上可
之著爲令公又申明六條優卹種馬責成寄牧隆重
銓選嚴督解運議派攺折慎貯卷籍俱報可公又延
順德倅歸有光爲太僕志志成而公序之人以爲良
史歸君用是得入直秘閣而公倦游且歸矣元相興
化李公謂公屬者 天子大閱而覩雲錦之盛以兼
金大幣勞公且公跬武執政柰何輕擲之公咲曰老
臣始望不及生何乃今日也章再上得請且以其子
鴻臚可立侍歸祖道供張塞青門謂庶幾二疏云公
之歸也念可以爲德於鄉乃大挫産以六百畆置義
莊贍族指以百畆資里役以三百畆給郡邑社三學
諸貧士以二百畆共介石書院祀介石書院者祠故
言呉公子逰而以宋著作郎王公蘋大父五世祖原
魯先生配者也著作與原魯後先講道東南公素所
服膺者歸自保安而創祠之在大石山中公始以經
術顕名所造就多鼎貴人益慕從之戸外履恒滿公
所值即後進齒卑不得當一渉秇文事津津乎言之
不啻口出也見談説長者聼之恐倦有所詆毁即掩
耳矣公雖寛然不好爲厓異而實中介其讞蜀獄還
也蜀王内德之以珎寳值萬緡謝公巽却之不齎一
蜀物装謫保安其寮之醵金贐者臺使之以贖鍰治
室者一切弗受公雖起家通參至大理所佐多間曹
而又輙遷去亡所見及其一爲太僕章章如是所建
白著令甲至於今頼之嗚呼公不稱名卿與鄉先生
哉當公之繇邑令而給事中也立朝不二載謫謫三
十年而始起其起也不四載而歸若公者真可謂難
進易退者矣公諱存仁字伯剛别號東白其先系出
司空和吾太倉之七浦故有三顧村有徙塘北者最
後徙郡齊門五世祖愚勝所謂原魯先生者也凢四
傳而爲海隱翁啟明娶錢恭人寔生公公歷官不及
考而两以 詔恩封海隱翁給事中錢爲孺人再贈
翁順天府丞恭人所繇稱焉縉紳先生豔之爲歌詩
表其事公卒於萬曆乙亥距其生弘治壬戌春秋七
十有四子男四長即可立娶劉氏次可大俱先卒次
可興娶毛氏與可立俱鴻臚序班可言娶朱氏側室
劉出州學生女二適陳嘉績周籍繼配謝恭人出也
孫男四人慎餘留餘郡邑諸生餘尚幼公之去餘姚
垂四紀而餘姚人至今口其政不衰來往必造公里
問安否其所定役法周令鳴塤者推行之其民爲謡
曰前有顧祖後周父活我孫子十萬戸故聞公卒而
與吾郡之士民相率而請於臺各祠之學宫公所著
有東白集若干卷不佞序之其所爲德於鄉非一鄒
司成守益楊太史慎瞿宗伯景淳宋中丞儀望張中
丞佳胤舒太僕化記之其卒也顧觀察章志爲之状
而翁大司馬銘其幽可以傳矣墓在大石山三品例
得祭塟而公又全節臣也臺使者業已請矣是故不
佞爲文於麗牲之石而俟焉
銘曰舎而卷用而舒何所不直循於官惠於鄉何所
不德以直行德所繇稱大人作斯世式以德行直所
繇稱長者貽後世澤大石之陽欝欝葱葱爲司僕阡
我勒信辭紀之豐碑後千百年過而式者曰於嗟公
兮吾無間然
正議大夫順天府尹畵溪姚公神道碑
盖嘉隆間有號稱端亮之臣曰順天尹姚公公於宦
在通塞間後人雖不能盡知公然望而稱其爲鉅人
其鄉之稱則以爲長者故於其没也鄉父老諸生舉
而聞之有司請祀之學宫臺使者以聞於 上請予
祭塟則下大宗伯議當予祭塟而其孤紹科等念重
隃大夫期卜日而歸諸唐興山陽阡以河南左方伯
陳公應知状來問言於世貞勒之麗牲之石公姓姚
氏諱一元字維貞姚之先爲唐丞相梁國文獻公崇
凢九世而爲宋延唐殿學士文僖公祐傳子梧州守
俁世之顕名又數傳而爲元司訓文宦長興有畵溪
贅有子國用從 髙皇帝起義積戦功拜萬戸其子
孫息而蕃之遂爲長興甲族更四傳而爲宿松令岳
卒官以循吏祠宿松尋祠長興有子良輔繇經術著
聲貢入太學蚤卒贈監察御史則公父也公 十三
嵗而孤與其兄一夔依母游太孺人居竈突時時冷
矣以是益感奮淬礪於學二十游諸生又三年試最
有嵗廪束脩受經者絫絫始授室得共奉逰太孺人
母乏又九年舉於鄉明年罷公車辟又三年成進士
肄事禮部尚書集諸進士而試之論爲第一明年授
行人嘗使楚藩祭其王嫻於儀度亡責幣還滿考選
山東監察御史視司隷比部治徭更亡間貴戚小民
便之出按山海等關論劾債帥不職者還奏事毋害
遂按陜西陜地遼而民瘠困於供公一切治以嚴簡
分守故避平凉宗人而與分廵併治鳯以所轄逺不
相及則又增設涇邠道公謂守避平凉不避牽涇請
移鳯守守涇以平凉爲支部而革增設者臺議欲益
馬政都御史靈州兵備副使下公公皆持不可曰蕞
爾吏民能奉两大吏耶奏上俱報可而是時中貴人
治上供絨罽爲陜累 詔罷之以屬公公與藩之長
計約節嵗省可四萬金而絨復精好既奏少府
上大恱增公奉一級曰爲我留按陜更後嵗而瓜公
益感勵而邉帥吉象窺公得 上意槖幣若居間者
公論罷之又論撫臣之不職者鎬亦罷諸郡饑而獨
故京兆小有嵗諸流徙悉集公曰是不爲莩且生叵
測以便冝發倉粟萬斛佐以贖鍰賑之及麥秋而解
屬大試偕計士公毖飭其曹偶以夕繼日即病瘁亡
小間是嵗陜得士多公既久治陜所齎衣尻穿有司
具新衣薦公怒弗御曰御史身寜挂陜寸帛也還理
道事如故補課三載績贈公及逰太孺人予告身
詔察視京營戎政有竄食於虚伍者公嚴覈悉出之
大帥圭與相臣比而軋公弗止也時緹騎督炳張甚
與大司馬爭班軍事公偕給事中今大司徒殷公正
茂衷之俱忻服尋課六載績御史大夫屠公僑慎許
可顧當公上考曰子真御史也然竟以大帥軋之故
弗獲留遷福建按察司副使公之宦閩以佐司事兼
行海防至則庀練於餘皇浚城深溝約束井井倭不
獲志於境閩人稱之明年進江西右參政尋丁逰太
孺人憂服除補陜西其職糧稅以嵗時行部薪菜外
亡他供民猶識之曰是故敝衣而驄者耶尋佐御史
試偕計士得材埒於初轉江西按察使遂爲右布政
使已又爲左公度財所出入由庫官吏侵悉削其權
以聼不時委而又時衡扢之以是宿薉盡祛洗顧恒
守章程動引故事而臺使者皆新進務以更爲名婁
相格公廼歎曰吾不能捨吾守而折腰少年子上書
移疾歸卧數嵗中外皆惜之遂以省臺會薦起除山
東公所以財節出納大約操倣江西而加精宻其聲
亦轉起隃於舊時議者謂東圡田羯羠欲以門凖賦
公持不可曰賦自田出今乃不可信而欲以影響凖
之門籍令吏隱沒豪冨而委上錯於蟹螺之地何自
詰得其實乎卒從公議尋佐御史試得士具如陜入
爲太僕卿未上轉順天尹時新鄭公行太宰其起公
自田家嵗中再遷至九卿意不能無少望而公第從
朝堂一再見而已久之竟弗謝乃咤曰此當老誖忘
我嗾言者如其指剌公公亦病請得致仕既歸而薦
者剡相接然公絶口不復言宦時事與同郡諸老先
生結社湖山間尚羊自快時撫臺後先蒲圻謝公鵬
舉西安李公世逹故與公有連移書求會公謝曰身
隱矣安敢以野服見逹官卒不應而間過所謂畵溪
者召其宗人飲食之問所願必使滿公徘徊枽梓間
而歎曰此吾家所由起也盖自號畵溪居士云而邑
故有鄣南若下壠嵗久不封樹公割帑中装爲之一
新公仕宦垂四十年宗之室亡弗潤者而晩始搆一
堂人或以隘請公指諸子語之毋問帑不繼我尚不
能貽此曹太祝奉禮而何隘爲公至孝友居恒以不
及事侍御公爲恨其事逰太孺人備志物四十年一
日也屬病谻摶顙籲 天請代不得則骨毁以殉之
其恭二季父如其父其恭伯兄如二季父家事亡大
小以次禀命行宦逰即數千里外致甘毳不絶殁而
調棺殮治塟事撫孤遺亡不極意嘗館於顧中丞應
祥而中丞時以候勘家居戯謂公世鮮我必待子而
起色乎公入臺有謂顧公材當用者或尼以殁聞公
疏辨之竟起婁遷至大司冦其參陜政與寮之賢豪
靳少年學顔王少保崇古逰甚篤王公中飛語臺瑣
交齕之陜中两使者意爲動公力救得免然竟不使
王公知也其察京營才故禆將李光啟而薦之得邉
帥印而公已外遷李君裒金帛爲謝公咲曰君不知
故人耶欲報我胡不以而身爲 國家殉而使我與
有榮李君愧謝去其年卒死於節公之德爲多然大
要在持厚覆人過不倍恩歸於長者而居宦潔亷尤
天性既病而陜人馬少保自強時佐吏部謂其長欲
安我凋攰非姚公不可公幾以中丞節起而病谻且
卒矣卒之年距其生正德己巳夀七十娶於錢饒令
德佐公積纎以至有家公與之相懽白首無間又相
莊也封如逰後公一嵗卒舉三丈夫子紹科紹儒紹
憲皆太學生朗爽而文女一人諸孫十人女十二人
婚嫁皆名族所著有古今忠孝人物賛奏議若干卷
藏於家銘曰
天目蜿蜒象龍罨畵下滙飛淙水秀圡沃且豐篤生
長者敦龎曰京兆尹姚公起自明經孤童爰備
帝門四聰乃睠西釆秦風行行且止避驄飭閩組練
餘皇島夷莫我敢訌兒女贄竹崤潼公其惠我故邦
而臬而藩西江吏蠧民蟊埽空束脩抗志直躬死不
受少年容若下有田可農 天子曰都汝庸其以衮
衣來東齊魯頌謳喁喁京兆 帝心所馮公材三王
比踪枘鑿相門難工有身可完曷恫歸而爲德五宗
其取衣哺若供毋以罍耻鬴窮尚書尺一且降菰城
之木霧淞德星下隕□□疇如髙明令終唐興之巔
巃嵸其址一掩一重晻靄佳氣若封有羙碩人顒顒
銜卹蓐螘以從是爲京兆幽宫與曹氏阡比隆
封通議大夫兵部右侍郎汪公神道碑
汪之先自越公華篳路藍縷以開不毛有功德於民
遂世世食歙爲歙甲族至明而蔓指數十萬閥閱櫛
比而今左司馬道昆尤賢重贈封其王父父皆如其
官贈公之贈也司馬謂世貞寔尾公車以文事見幸
委之追志神道之石至是封公卒 天子命宗伯脩
祭司空治窀穸司馬乃侈大其塋以明 上德意復
謂世貞志石如贈公例惟是封公之元配呉淑人塟
則竊已志其幽不腆之辭凢三見采於司馬而以六
寸管當執鞭則甚幸苐狀草自司馬而介子道貫討
論焉其何以加乃即状畧曰公諱良彬字某贈公娶
亦曰呉淑人難子中嵗而後舉公則愛護公甚公生
而磊落無凢骨爲儒甫成而薄之曰吾安能日頫首
佔畢乎贈公挾之賈賈且成又薄之曰吾安能沒身
錐刀間乃日習擊技騎射得隂符胠篋家言讀而揣
摩之謂侯印可肘也母患之謂曰汝七尺與母共而
柰何輕使與矛顕慱我何以食寢公廼歸從事於家
贈公嗃嗃操下公材最能當其意然猶不廢杖公蒲
伏拜杖廷下徐脩色而請間毋忤也既居嫡且長當
得秉乃益推肥以與諸庶由由然竟其身無間言贈
公徤善酒則公日精爲酒呉淑人多病善藥則公日
精爲藥咸天年樂終非困苦而公不以倦孺子慕也
盖鄉人人歸孝矣公素好形家言卜兆樹茅冀福及
其後少而舉司馬晚課之習三禮及制科業勝室輙
成進士以郎最封公守最再封公中丞最三封公至
司馬封四矣中嵗舉道貫課之學復就公時從容語
司馬吾於世所欲得者三事其一吾時恨寥寥越公
裔今汝貴至列卿無忝吾先而又推胄子予道貫道
貫材佹自得之其二挾圭測以求堪輿間一坏圡冀
及來者而驗之汝獨所未得志者刀圭苟入口蹻白
雲去汝曹不難耳盖公日從事丹竈數損槖亡斁色
而最後考諸方士多不讐乃謝絶之公始以太淑人
病多爲醫方而善故呉處士洋洋國醫也因得其禁
方一二以治人病亡弗驗者處士死而其子橋貧公
舉以歸之曰毋堕而父業復以授中表弟潜两人行
之遂擅名郡中公猶時時爲言毋易視藥善則膏梁
不善酖毒耳藉令十全不能敵一死盖公惡其名不
欲居又不欲妨故人子計然恃公而起者指不勝屈
也公晚節益爲儉勤其築室務完固而已不耐丹楹
刻桷司馬當在事薦以文繡則笥之異日爲貴客夀
或以資置産弗御也司馬乃具成服以薦固請御之
公艴然曰而翁得道於老氏庶幾敝不新成且石太
中有二千石子者四而勤之使浣濯何獨我鮮衣也
竟弗御公故饒精力米塩布枲出納瑣屑少所厭棄
者更精意好之治事至乙夜不止太淑人念欲有以
風公會亭午蹩蹩自圃歸乃迎謂曰翁所不足者寜
蔬食菜羹耶而忍曝背赤曰而復果翁腹也翁春秋
髙且休矣公謝曰吾智殊出姥下於是絶口不問家
而孳孳力爲德所衣食及排解於人不少矣乃至春
社必市生螺若干石放汙瀦中韝弋網罟之獲其可
生者不之市而之公所以之公必得浮價公果浮其
價入手則縱之髙深且祝曰盡爾命毋更爲人獲也
有牛且及刅脫紲而奔公雙屈其膝公感而市之飯
之藂林踰五年得良死瘞其胔里人歎曰獸智非能
識公乃公仁有以感之於是有慕而止殺生者以司
馬故章服而公乘三十五年於家庭無期功之慘老
始哭呉淑人踰年哭曾孫又踰月哭道貫婦八月哭
少子十月哭弟十二月哭從弟明年哭内弟皆所鍾
友八月哭其幸姬人九月又哭其次曾孫神積傷矣
司馬百方慰解之公故善食酒能竟斗最後僅舉三
升所而薄然未嘗不爲司馬加斚也所進食間失飪
然左顧司馬則加匕右顧道貫則加箸未嘗不甘也
以故司馬兄弟稍自寛而竟感末疾已大作司馬兄
弟籲夭而懇願悉餘年以償公詷之家祠則五服之
内外宗戚若而人願損月以償公他神祠則閭左之
老少被德者若而人願損三日以償公而公竟不起
其哭者視禱者則又屣之其咨嗟歎咤者視哭者則
又屣之嗚呼公真所謂生榮死哀者矣其遘之順逆
逓至則恒也世貞乃言曰公所歎不得志於仙者誤
夫仙即有之可遇不可求也吾獨惜公材而困於格
使公得將數萬衆於嘉靖間何渠南不組島酋頸北
不勒燕然石又不然而理司農筴又何渠出孔僅劉
晏下今乃使之坐而食素侯之饗以老也夫少慱好
兵法獨貴竒晩而屈於戚將軍正以江陵公之言而
進司馬於道術者吐一班矣公用弘治甲子生以萬
曆庚辰卒得夀七十有七呉淑人之有婦德詳世貞
志中司馬始娶某繼某贈封俱如呉道貫娶某先卒
女一歸郡諸生羅良珙而夭孫四人其三曰無擇曰
無彊曰無競司馬岀曰無央道貫出曾孫男二曰當
戸曰當時孫女八曾孫女二賜塋今在某所銘曰
谼中之藏纍纍相望唯汪公之藏也良俾爾即康俾
爾無彊俾爾嗣人熾而昌有碑造霄龍章煌煌過者
式之莫敢瞠有石副焉其辭洋洋誦者繹之莫或忘
於乎惟汪公之生也臧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一百三十一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誌銘
嘉議大夫刑部左侍郎贈都察院右都御史雨
亭陳公墓誌銘
公諱瓉字廷祼雨亭其别號也陳之先居邑之東門
里曰鳯皇涇世稱名族凢再徙而復故居則公之大
王父甘拙翁也有子曰韶州公復嘗舉鄉薦两令長
興大庾以韶州府倅歸韶州公有两子曰封太常少
卿策重慶太守諌諌爲刑部郎中時贈韶州公如其
官太常公娶吕恭人而生公公秀頴絶倫七嵗過其
外大父麗水公指月而屬之儷語公應聲曰大象懸
中天清光照下圡麗水公竒賞之謂置建安中猝何
能辨十嵗能屬文韶州公歸自郡公以其所業呈輙
大喜一日方呈所業而有報廛屋圯者公如弗聞也
韶州公撫公首曰廛圯而吾堂不圯也兒乃棟梁矣
及韶州公疾革諸孫皆有遺物獨不遺公曰無可以
當汝者所遺一念而已公既長踈眉目風神秀爽骼
骨遒勁十七爲邑諸生繼其仲父太守公起俊聲是
時少保嚴文靖公尚書瞿文懿公前公爲諸生皆折
年而與公游毎讀公文輙歎曰後出之彦也公讀書
湖莊與故陳中丞先生察隣陳先生以乙夜出過公
莊聞書聲而異之使人具食遺公公以其長者也對
使者噉之盡陳公所食故惡草具益異公曰是宦家
兒乃能甘我食耶爲諸生可十載而薦應天又十載
而成進士出爲永豐令永豐故巖邑也而素繁不易
理且謂公不乆離書生意少之群吏爭抱滯案來請
决公不停手而辦叱之曰歸爾曹以序來毋數數溷
廼公吏吐舌下邑故有五鄉皆百里而遥有訟者公
第令其里之長呼與偕來願息則聴之以故胥吏不
下鄉两造既具片語立折獄無宿囚肆鮮接饔邑門
之内供事者有菜色相率引病辭去公暁之曰而曹
毋衣食我我能令而曹吏保一簿尉胥不終論戍及
鬼薪也咸具暁所謂叩首請留五鄉嵗入邑供應金
錢不訾公爲裁十之九曰欲供令令不受供以供上
官令不敢用供損上官名部民劉某者冨而吝公亦
知之其市舎居停人殺人縁以群指嗾劉公立辯釋
之曰吾知汝吝亦知汝不殺人廣閩流賊害兵使汪
公一中勢張甚業且犯永豐公檄五鄉兵分徼之而
伏壯士數里外以待賊酋稱二大王者恃勇介而先
馳遇伏發授首餘衆潰掠五鄉復爲鄉兵所破遂絶
界遁走峒豪梁汝元僞講學聚徒衆將作亂公授筴
捕之汝元愳而逃爲峡江邏所獲餘黨俱就擒鄉人
咸舉手加額曰微陳公誰脫吾虎口也一日公入謁
兵使方詰盗不服見公而喜即屬之曰得陳永豐盗
不寃矣公出呼其證盗者凢數曹後先試之辭不盡
一最後得一人稍訥口公出不意威之曰誰令汝曹
誣盗急爲我言不者折而脛矣訥者叩頭曰中盗者
衘之以賄屬故也公立出盗而當中盗與證盗者於
理兵使避席起揖公曰使我不作冬烘監司者吾子
力也段御史墨而猥責邑令月輸贖鍰且曰以多寡
爲上下考公不令輸鍰曰令已安下考矣御史無如
之何吉安黄守良二千石也而不能當臺意嘗宻問
公守不稱狀公從容言守之賢渤海潁川不過也禮
節小濶畧耳遂解守竟得薦後知之謝公曰吾聞守
庇令不聞令乃庇守嘗入覲而分冝相之子方苛責
守令賂公神手而已公不粟於永豐太常公嵗載數
十斛爲日廪嘗以圡瓜奉太常太常謂瓜得無苦耶
既而曰瓜殊甘也盖隂以况公云以治行苐一徴拜
刑科給事中用永豐令最封太常公如其官復論令
時劘冦功賜白金文綺公念海内方虚耗而供億日
煩士習茅靡後先所上疏如杜奔競計吏治勸良牧
溥蠲卹禁苛政結保伍益城戍徃徃報可再遷爲左
給事中察視京營給事御史體至貴重毎按行諸營
即營帥侍立噤不敢吐一語公獨曰帥吏士所瞻聴
也柰何故輕折之且彼噤我何以悉其能否爲設坐
從容詢訪軍事咸自喜願爲給事用例察視京營者
以三年代始行舉刺徃徃不得代去舉刺幾廢公疏
請嵗一代舉刺時上將領知所感畏矣公疏又有選
正兵以備戦守增餘兵以實行伍及他議草料清月
粮別樁朋明查參皆著爲令甲公又論糺翰林二巨
僚爲故權相嚴黨去之瞿文懿公戯謂公吾辭林故
不落人喙柰何輕相齮齕公曰重辭林是以去其相
點者瞿公愯然曰善 上性嚴多忤有所去中外臣
徃徃不蔽法而權相又以其私佐之凢三十年多老
巖穴而死者御史凌儒請收録之 上恚杖凌君於
朝堂褫爲民公時時扼腕謂時非唐虞詎可稱野無
遺賢而會京察公以文選郎墨而幸免以一司封郎
代之讁大不平即上疏請黜遺姦以重銓司則追論
可因而奏詠公歎曰吾何忍吾用故河間法銷之耳
因下令革冗兵取其食佐以贖鍰之羡大賑諸鄉落
盗多解散歸命而徐捕誅其桀黠者東圡寕謐遼左
與登萊隔海而壌會大饑頗以私舶通登萊粟一給
事遂上疏令山東具粟舟千艘以贍遼左下公議公
獨下世貞議謂登萊黒子地粟小輸則竭且素乏材
木不暁造舟何所何所問千艘哉苐令官時時察奸
民毋閉糴毋昻價以聼遼左之來請粟而已公大恱
據以聞登萊得無擾公毎謂吾籍王某可髙枕而會
世貞以家難乞骸素所不恱於時相者也而公尚惜
之謂青海最難治頼王某而辦不幸病矣代者必參
議李一瀚僉事王遴而可一瀚遴亦時相所不悅者
也公爲其鄉人竟不顧而二君後相次爲名臣亡何
公遷南京兵部右侍郎佐其長李襄敏公遂約束驕
卒帖帖然入奏三載績時相尚以鄉人故使所親示
意公欲留之北公嘆曰留賢上臣道也雖然柰何使
所留者知之謝弗應公出國門而相逐矣門下客亦
盡逐獨於公亡所點汙未幾代相者即徐文貞公而
公復以賀萬夀入謁徐公喜下榻而延公公廼請曰
弟子亡所希希一歸骨地耳徐公愕出不意尚欲止
公公謝曰不腆一官以吾師始以吾師終不亦善乎
遂得請致仕公歸而公府之跡可數也闔門教授諸
孫讀書輕籃小刀間一出山水間與所善客象戯必
竟日頗亦留意丹竈曰心知其無成庶幾百一耳爲
人濶逹無城府矢口心見臆不藏忮過即釋然以故
生平無死交然接而稱其爲長者性孝友家秉悉以
推伯氏不别爲私帑居恒念仕不及親歸不及兄未
嘗不於邑咨歎也當時相之得國最專且久苟才有
名者非溺即忤耳而公爲其鄉人從容徊翔不可得
而親踈榮路在前棄之若遺進則循吏退則完人嗚
呼此豈易言哉公素強無疾老而手足時痺竟以考
終得夀七十五訃聞
上爲下有司賜祭及塟如故事配余氏累封淑人子
二曰諸生運先卒諸生遜孫六此周以公蔭補太學
胄子此吕由進士爲御史言事忤大臣意當謫全臺
白之補今官此召邑諸生此仲此伸此謀孫女一人
曾孫男十三人多爲諸生者曾孫女九人玄孫男二
人女三人婚嫁皆名族公既不欲自名其官以故誌
状多所遺漏即世貞所知山東一二事皆以職業相
渉而後能言之其不能言者固未易盡也所謂有效
於公者不餙羙而已
銘曰干霄之材不以春榮璞埋於深剖乃連城公起
田間久困明經既壮而彊始謝諸生角藝南宫揚標
紫庭爽鳩之寄若刄發硎遂賛喉咽遂守股肱藩臬
三鎮弹控百城晋陪八座筦鑰留京衝飈試翼順流
揚舲鼎揆易足國狂若醒百羽趨梁一鴻獨冥歸卧
南溪露種雲耕啟手啟足含怡就眠
天子曰噫奪我老成是惟勞臣
先朝所馮祭自秩宗塟取水衡大歸之期孫曾繩繩
豐碑廣阡以光我丁過者式之則或斯銘
通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陳公神道碑
當 世宗之二十載而臨安陳次公與其兄觀察公
俱以工制科業馳聲公車間而亡何俱成進士對大
廷俱晳而胡髯被膺也班行中爭目屬之曰彼髯者
伯仲耶而偕國噐尋以次當謁選爲曹主事觀察公
得工部攺兵部而次公得刑部其主事以廣西司而
員外郎則雲南司郎中則廣東司刑部最號爲才士
大夫藪其雋者徃徃相習古文辭杯酒倡和次公廼
亦長古文辭而不屑以是顕益精爲法比當是時同
舎郎故中丞呉公維嶽司空杜公拯方伯盧公夢陽
今少保王公崇古大司馬翁公大立司冦王公宗沐
皆善刑名家顧獨推次公精而公之在主事嘗讞决
江北殊死以下毋枉在員外郎數攝其長篆獄無滯
繫在郎中所隷錦衣緹騎繫治亡命巨盗大俠日三
四至爲巽心衡之必以實不輕操舎而當者多内服
不寃於緹帥亦亡見形迕盖滿六載而尚書署郎中
考有曰氷蘖者曰衡鑑者故倚公左右手也公遂擢
知河南彰德府人意公自法曹出必斤斤三尺而公
不然謂梁國縱大都難治我何以柱後惠文狥張子
髙即不獲已一施之宗室子侯耳於是諸子侯人人
惴相約毋犯此髯使君也有謹避之耳而公務隱卹
閭左疢苦小民戴哺袵而治公所幹飭田野闢橋梁
固傳舎櫛刷以是大得逺近聲薦剡婁上而郡所奉
鄭王老儒慕危言以四箴上觸 天子怒時有廢侯
詗伺指即疏誣王罪惡至大辟以上 天子爲置獄
使中貴人偕司冦緹帥徃治之以屬公公不肯爲巧
鍜亡所得中貴人怖曰如非縣官指何公曰吾知法
如是耳獄上王僅坐長繫國無奪其後復爵如故公
入覲上計天下郡守苐一遷江西按察副使飭九江
兵備至則除戎噐蒐卒補艘完城堞諸盗起必窮跡
其窟而洗之長江偃然矣而以母喪歸服除仍得故
九江治而益以楚之蘄黄其吏民鼓舞迎公入不待
拮据而理公又嘗直二囚之抵殊死者人以爲神無
何進山西左參政時 伊王治河南以驕恣不道聞
天子使少司冦趙公大佑偕中貴人緹帥徃按如鄭
故事趙公左右顧無可任者既而曰吾得之矣故治
鄭獄者陳守今在晋移以徃可也上疏請之即報許
而公之治伊獄捕逮其國臣翼虎者攷訊不小借王
坐長繫加等國除伊故寵王非鄭比公不以指故小
屈法天下聞而快之公還晋所部獲北虜諜及大盗
之持白蓮教者以功論賜帑金又嘗設法輸庾數萬
石救隣道饑乆之擢湖廣按察使有二令坐法當公
讞公斥其墨者而寛其中微文者暨遷四川右布政
使甫離境而見寛令籯金爲夀公大怒罵曰吾嚮者
誤寛之何所自得金耶亟去毋汙我公之任蜀逾年
而自其省爲左布政使時方建大朝宫材木俱取辦
蜀困且不支而公從容調訾費公私俱頼以濟盖公
前後無慮十餘政而蜀與彰德號沃藩望郡使守所
蒞獨泉谷重而公尤慎出納稽章程亡論亡所染指
即左右奸黠逆自歛以故公循吏狀非一而亷尤其
表表者前後凢两遇試入棘所取皆知名士上計復
爲天下苐一遂拜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廵撫貴州兼
督川東辰沅諸軍當是時施州蠻黄中叛跳川東支
羅牛欄坪囤剽掠傍郡邑詔公偕楚蜀二鎮合兵討
之公自川東率大軍入深箐多張疑兵誘其毒矢石
殆盡而間道募死士繞出其後急擊大破殺虜十五
百餘級焚洞砦百餘而蜀兵亦從西北躪之黄中迫
乃挺身跳入楚叩軍門請死當是時貴與蜀两鎮有
戦功而楚坐得酋首蜀自以駈之故與楚爭功不能
决公第謂楚蜀勢異不有剿者誰與撫地不有撫者
誰與剿窟且皆天威也三省安得徼之疏上大司馬
倚以决更推公能譲而公又與石都督邦憲合筴破
叛酋楊珂之六洞十二寨悉俘其父子兄弟餘黨歸
農者以萬計前是公之自訃返也聞長公訃馳歸哭
盡哀乃歎曰柰何遂不獲以餘年奉兄顧我何忍獨
食大官廪既抵鎮憂思日夕不忘以至屬疾遂上疏
請骸骨 天子髙其誼而許之當候代傳鎮遠卭水
巴恨苗普面等叛公率石都督兵輿疾而剗平之曰
即病不以賊遺後人也公歸而御史三上公前後戦
勛被賜白金文綺加等久之病良已人謂公五十而
懸車視薛大夫不太蚤耶夫欲樹清廟而楩梓之舎
如匠石何於是南臺之薦公者屢屢至已登太宰啟
事矣公夷然弗屑曰吾六月孤也幸至此足矣公所
以稱六月孤者盖其先人中憲公偶於黄太恭人以
春正月舉長公冬十一月舉公舉公之六月而中憲
公卒黄太恭人煢然撫二孤呱呱也其自舞象而後
則與長公相切劘師友矣公之生夢宋蘇文忠公冕
而入至是有欲奪公業使習吏者公不肯曰柰何獨
棄我吏而會太恭人亦自悟夢故得無奪公之始屬
文不能如長公敏十五忽病病而夢與故新建伯王
文成公視師大捷已荷鉏田間蘧蘧適也既覺病洒
然若脫者自是文思浡發毎試輙與長公相甲乙以
至成其名既視師貴陽過文成故謫所儼乎羹墻之
思得老荷鉏夫豈偶然已哉公性孝友其事太恭人
備志飬居喪柴瘠隃禮居自恨不及中憲公之飬也
墓田搆丙舎貌像而時時瞻禮焉事寡姊如其母撫
孤姪如其子晚節好施予於橋道必葺宗戚恃以衣
食者若而人性伉直不能腹藏過然亦不復留以是
人雖外莊公而中無怨者公尤不好侈靡間挾二奚
輕刀信歩湖山間卒值之不知爲貴人也有子禹謨
也材壯而成進士公雖心自媮快未嘗不飭以軌物
也爲詩文援筆立就務期以逹其所欲言者而已曰
使我爲名髙者去我不已遠哉其著書有五經輯畧
性理纂要諸子粹言葩經講義督撫奏疏台鴈咏稿
藏於家公素強少疾既用禹謨拜中書舎人時徽號
恩予誥爲通議大夫忽病瘧數更藥不效竟卒其卒
萬曆辛巳十月距其生壬申得年七十公諱洪濛字
元卿少則精世法始而亭繼而庵皆署之曰抑以見
志盖至老貴而不欲人以踰禮稱曰呼我抑庵足矣
娶於韓累封淑人丈夫子三長即禹謨先後娶李氏
張氏贈封孺人次夔謨邑諸生娶施契謨娶倪俱貳
程出女七人孫男二女二婚嫁皆名族公之卒禹謨
上書請於 天子得賜祭塟如故事禹謨與諸子治
窀穸於荆山之原賜地歸有日矣具狀以授不佞貞
曰爲我志麗牲之石不佞之先御史大夫公實同公
舉進士不佞又從公西曹後如嚮所述六七君子相
與同切劘者何敢辭敬爲銘曰
皇虞而後降爲陳宋最聞者三脩鱗從龍渡江遘此
屯厥後播遷乃沈淪代有晦顕德則均公起孤童少
恂恂矯如雙鵠搏太昊法曹斤斤愛一嚬敡歴中外
稱能臣鬼方之伐毋浹旬萬血伏死不爲燐力披瘴
毒成陽春上書返鷁問歸津西湖水清明角巾白雲
不救中丞貧嘉靖以降少完人公於其時氣獨振有
子汗血趾則麟公未竟吐皆經綸付之溘然返於真
荆山之原欝嶙峋 帝令司空來治窀萬億百年永
無磷
嘉議大夫南京兵部右侍郎贈都察院右都御
史觀海顧公神道碑
顧之先於江左自具承相雍貴始遂世世爲甲族其
後徙滁陽又徙崇明已又徙崑山之東海其徙者爲
伯善伯善生榮二榮二生元市舶司正觀觀五傳而
爲珩時置太倉州而東海隷之遂爲太倉人珩生贈
刑科給事中鑑鑑生刑科給事中贈中憲大夫濟當
給事時與其族兄溱並位南北垣咸以白簡彈事顕
重天下而中憲公尤篤士行有長者風僅四十餘不
禄朝野惜之則公之皇考也娶於陸累封太恭人太
恭人與皇考之贈封皆以公考饒守最故公諱章志
字行之别號觀海十九補博士弟子二十四薦於南
畿七載成進士授行人司行人遷副其司已爲其司
正轉刑部湖廣司郎中移病歸病已補故官出守饒
州府踰三嵗進湖廣按察副使乞歸飬太恭人太恭
人考終服除以薦者補廣西按察副使入賀萬夀進
貴州右參政俄又進廣西按察使以參政致仕復用
薦者起爲山東按察使召拜南京光禄寺卿遷應天
府尹遂進南京兵部右侍郎卒於官得夀六十有四
則公之跋履也公生三嵗而中憲公見背宛轉太恭
人懐抱間小長則伯氏縱撫而誨之矣公故頴敏而
能自奮勵於學以故通經術有聲用癸丑之三月登
苐而六月即授行人奉使南越歸省太恭人里苐行
人中憲公初所授官也里中嘖嘖謂中憲有子矣而
其使南越被服舉止質素如儒生謝絶一切餽遺臺
使監司咸重之還朝閉戸讀書泊如也時分冝相重
而其子竊其柄以羙官餌士士爭趣之公獨弗徃以
是僅得司副以至正家人時扼腕謂先中憲公自行
人爲給事公獨不給事豈有所不足耶公咲謂我何
安敢望先給事苐欲作要人將不得稱端人矣給事
諌官也藉令以諌死職下如我太夫人何公之在行
人前後四載餘居閑無事經術之暇則日取城旦家
言閱之徃徃成誦且能解說大義而及其爲刑部郎
治訊牒則若承蜩掇之而已呉文端公山者時爲大
宗伯名能知人嘗見公古文辭而噐之歎曰是子非
文法吏也欲調爲其屬曹郎又欲薦分試南宫士皆
以不當分冝意不果公歎曰吾何乃戀食虎口耶故
歸而迨其再補故曹則分冝敗矣公讞比則益精然
大指寛輔法而行平反爲西省最太宰郭公朴於諸
公間知公深欲優調之公力以便飬乞外得饒守饒
名郡然其人嚚訟吏深文爲奸積弊蝟集公精心理
之以次若掃一日忽召諸吏胥列庭下摘其尤貪黠
者抶而出之而責數其小次者曰姑貫汝不悛者抶
至汝矣自是咸惴惴若負霜雪諸下邑有訟者或以
爰書就鞠者公出片語剖立决遣之即論負亦叩頭
謝使君不寃我毎造府不齎宿日糧邑訟自是不之
邑而之府至他府亦然公時時與諸令長約吾不使
人溷若庭若幸毋弁髦吾教府事吾自辦之不以累
若也上官相謂毋輕爲譏駁令饒守咲我即御史嚴
鷙者至公輙解曰有賢守代我我又何難景德鎮陶
噐爲天下冠而又據要津奸人依之與安仁豪競利
而閧揭竿嘯呼者以千數司冶之大僚噤莫敢措手
公適以行視上供噐至則從輿中口占榜諭以禍福
曰毋得動動者即亂民太守立捕僇汝矣其人故熟
公威德慴伏鳥散去公徐捕其首事者置諸理闔境
遂完淮故寵王國於饒而驕顧獨嚴公甚於直指公
悉其情而體之諸子侯翁主家無失所者爭相語曰
疇謂顧使君嶽嶽乃吾天也士大夫有所居間以實
請公必實應之自是亦不任怨久旱而雩吏以禁民
間屠請公曰吾比舎僚寜無甘酒脯者乎安能責之
民苐躬自齋沐蔬食卜日露禱雨立澍民大恱他所
剖讞若復鄭氏之流竄返戴氏之山塲皆累政所未
决者咸以爲神明至當大計吏治平爲天下最公既
謝湖廣不赴及其補廣西也地僻無所顕見獨以其
職與清軍李御史持衡御史即不能無牴牾然退而
未嘗不推公之賢也公於御史所禆益不淺然未嘗
小自伐也靖江王汰所遣府中人以馳驛抵公公叱
之曰 天子法得賜馳驛而王稱馳驛者何也追坐
所由王慙沮民田有與府屯地錯者王欲并得之公
持不可王又沮其在山東盖再起家矣臺使者意其
老厭事而公於請讞益精明所以調劑僚寀間不令
見牙距乃大服欲亟薦而公已轉南光禄矣其在應
天節省諸邑徭與一切冗費所當裁者不以貴強沮
錢榖出入搜剔其隱吏不得因縁爲奸諸曹有私會
同館馬者馬日以疲耗公悉勒還之屬大試士當聘
諸省校官考校公計毋使預知主名其弊遂祛著爲
絜令既治理流聞吏民鼓舞相慶以數十年鮮遘此
尹而公喟然曰吾猶不如治饒之快也盖饒之失公
二十年而思公猶若新嵗時候問安否以爲欣戚碑
而思之不已最後復祝之識者謂公不作黄京兆損
於頴川時苐非人輙得遷故耳兵部之長曰郭公應
聘故與公有分誼公雅遜之然所以助郭公不鮮郭
公病至悉以事寄公取畵諾而已會其乞骸骨歸公
代署部念衞士之苦在艘三老而三老之苦在中貴
人朘尅臨就役則前跳其不跳者亦竟破家以是行
伍日虚至不成軍乃疏陳其弊諸悉募諸篙師而官
爲馭之且稍豐其直大約費可二萬五千金米三萬
石今衞士所樂輸者已萬五千金 國家不過更益
金米之半而不取役三老中貴人無所侵牟行伍如
故根本不憂撥於大計便報可公又圖所以乂安留
京者條四事上之曰重事權明激勸嚴參罰豫會計
詔下所司一一如公指始中貴人不便公請謀從中
扞之不得留京十萬衆懽噪振地曰顧公實生我公
逡廵不敢當曰故大司馬郭公之遺指也與今大司
馬傅公之誨也然衆益德公及公病而參問叩卜者
踵相接於道喪歸送而哭者祖祭者不可指數曰天
不欲人行德耶何以奪我公留京之縉紳大夫咨齎
涕洟相顧曰空無人矣計至都輦上君子詫歎曰方
欲借公北與謀天下事而遽靳之耶至鄉鄉之人無
貴賤老少一辭而嘘噫曰自此不復見典刑矣其稱
宗戚者則曰無所覬恩澤矣天乎我安依矣盖公孝
友忠信故天植其奉太恭人也自髫齔以至髮頒白
終日夕無小違色自平居以至疾痛大故無弗誠信
至開九袠用恬穆終猶依依孺子慕也當其副憲湖
廣所治辰沅奉太恭人以行抵九江而風濤作公念
道險遠重爲老人憂謀且疏歸飬疏發而後長跪以
聞太恭人始亦難之既怡然安之矣伯氏待公嚴而
有恩公事之兼父師其卒也痛哭委頓欲絶撫其遺
孤紹夔爲授室就塾分財産均於長子紹芳乃二少
孺所不敢望之矣有二女皆爲擇配奩飾亦先於己
女毎出奉太恭人必偕丘嫂甘毳無間姑嫁於王者
家燬則迎飬之曰即吾父也舅老而貧亦飬之曰即
吾母也既死則皆公乎塟矣姊適沈提學子善而病
公視湯藥唯謹子善病亦如之既先後卒而所以字
其二孤者如子善也已二孤夭而所以字其孤孫者
如二孤也公間自語吾安敢望古人所云生者不愧
死者無憾則或庶幾耳公通仕籍者三十四年里居
得十之六性温然與人不爲町畦而中實耿介門無
雜賔所還徃僅三四戚故杯酒文義從容竟日而已
聲色駁雜之好無所千強學力行然不欲以爲名毎
見談東越良知之學者輙顰蹙曰夫子不稱一貫乎
而曾氏直以忠恕承之此爲善證夫子者也柰何而
曹之不善證東越也識者服其切而裁邑大夫重公
數從質疑難公諄諄爲戒繭絲誨懸蒲伸覆盆然絶
不令人知所自其勇義若渴避報若凂視九族則若
身也九族之資之則若囷廪也故公生而擅長者稱
其沒而哀之惜之若一口也公始娶王氏吾從兄女
卒於公郎刑部時以公饒守最贈恭人再以子紹芳
翰林檢討最贈如之淑人之父家落其王父母與父
母皆公治塟繼孫氏前後封亦如王淑人舉一子即
紹芳方以文行爲 天子侍從臣娶周繼娶陸贈封
皆孺人孫淑人舉二子一女紹芾娶周繼陸紹芬娶
葉皆邑諸生女適歸起霽孫男四同德娶周同度聘
吕而夭同應聘沈紹芳出也同吉尚幼紹芾出也孫
女三長嫁金履莊次嫁王元爵次字于某曾孫男一
公之卒檢討以事聞於朝下宗伯太宰議予祭及塟
而特贈都察院右都御史盖異數也檢討與其仲季
將奉公厝於尚書浦鳴宇圩之新阡而手具狀垂萬
言乞余文劖諸麗牲之石余忝公姻分少於公三嵗
而同入爲學宫弟子仕同朝郎同署晚節里居相望
一水間雖不敢望公行誼之實而風猷意氣彼此有
概中者能以不文辭檢討不能以不知公辭公敘而
銘之其辭曰
末俗其衰日下日趨君子所悲身令之人而古是狥
誰則葵之公實古人其行雖矩而識則規事親從兄
於道爲庸唯純則希施不見跡亷不近名直不取睽
公信於人白日朗照莫可指訾公所自信屋漏尸居
毋所愧欺大臣之節表於留樞惠克厥威循吏之效
于饒于京范公我師卦數既周終少司馬復同所歸
元子象賢厥材棟隆髙平異時曰粹曰禮以擬仲季
夫誰不冝後千百年敦薄亷頑視此豐碑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二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神道碑
資善大夫南京刑部尚書盤峯李公神道碑
盖嘉隆之際天下之欲爲完人者必勇退辭尊以隱
約奉其志即貴而至公卿大人亦必時躓時起與毁
譽錯而幸者得其完然未有履順居正聲實竝泰終
始亡玷若李公者也公生世七十有二年仕宦餘三
十年林栖又十餘年居家爲孝子持身爲節士治民
爲循吏立朝爲貞臣讀書爲正學割名而名依之負
勢者不能屈工讒者不能間豈盡其所遘際良也厥
亦有所以致之者矣公之薨 上爲輟朝治塟再賜
祭恩禮甚至然士大夫猶以崇贈易名之典未霈爲
公惜而其子太學生一鶴獨曰未敢數厪 上恩也
必得天下之能不朽吾先公者行求得世貞俾志神
道之石而手創其行事累數萬言以請世貞於公爲
通家子素慕稱公其何敢辭按狀公諱遷字子升更
字子安其先咎繇爲帝理官一曰李官而至其後伯
陽生於李樹下遂以李爲姓事久遠難明所知者唐
文皇之後嗣曹王臯嘗官豫章子孫遂爲豫章人元
季有曰俊者三傳而至友恭世受農友恭有子六人
仲時佐成進士爲刑部郎最少子時中生宣政宣政
生封公素馨封公娶范太淑人有三子公其伯也生
而端重不妄言咲從師受章句輙誦九嵗從封公避
寜難南康山中手一編不置封公目之曰日者言我
不從公車門上事而衣豸横金者二十年得非以若
耶遂謝諸生不復應試而公既長補傅士弟子前後
爲學使者張大司馬時徹李太僕舜臣徐少師階蘇
大司馬祐所竒賞四公者一時目爲龍門者也最後
試於鄉得苐六人明年遂成進士肄事禮部尚書袁
州公試諸進士詩而雅重公以稱於人人亡何當選
進士爲庶吉士或謂公籍此可與也公以念其父母
欲省覲願得一奉使役歸御史大夫熊恭肅公浹聞
而歎曰歩武榮名而却之以成其志吾鄉有人哉遂
以奉 昭聖皇太后遺誥使蜀蜀王與其撫按藩臬
守令餽遺公金帛珎貨甚厚公悉却之其使滇滇之
守帥黔公以下餽遺與公公之却之俱如蜀道貴竹
有一千戸用繩下嚴得誣且扞文罔公知其寃爲白
狀於撫臣雪之其人知而道追公欲有所效公辭德
弗任也還且謁吏部選時袁州相矣與之爲姻婭者
要公徃曰是公固知足下柰何坐而失一佳曹郎公
卒弗徃曰不徃不過南爾南於飬吾親便遂得南兵
部車駕主事司故積造舟資巨萬計而前是即司出
納者不能無染指以十之七予衞衞復私十之二僅
半與役卒耳尚書張文定公邦竒一見噐公遽以委
之公請於張公會司務及曹郎坐堂皇上集役卒使
吏權而名授之又時時手較其所權者以示警卒皆
懽服張公下公法爲絜令尋進其司署貟外郎遇
詔恩實授封公與范淑人拜誥命如公秩公念欲移
疾侍二尊人飬而封公不可乃與婦秦淑人謀迎之
留邸躬視膳羞選珎而進之又輿封公與登雞籠眺
牛首汎龍江孯六代之遺踪於返照秋色間封公大
懽樂謂公日者之言驗矣使我身得之孰與而得之
爲两世榮也尋公之鄉人宋莊靖公景來爲尚書一
日謂公蠧累積矣非子孰與埽除公請任之得其最
巨者諸衞貢舶責之衞卒之饒有力者官給其直而
中貴人監之直盡入中貴人槖而受責者挫其産以
償而猶不給公請毋令中貴人監亦不以責衞卒而
官董之宋公如公請後入爲御史大夫公卿出祖龍
江宋公曰所與周旋士人多矣耿介者虞其才恢廓
者虞其守於李郎吾復何虞已獨留公促膝論天下
事久之乃别去自是與公搆姻好公尋進武選郎中
黠卒孫寜富而横積忤守備魏公魏公列其侵盗
孝陵壖地爲市肆居貨下御史獄治寜復自辨而他
所株引且數十人 上怒詔大司馬大宗伯與司冦
御史大夫廷尉覈其事大司馬者韓恭簡公邦竒也
韓公以屬公而宗伯之屬章檗御史龔秉德皆共事
然資公而决公行履其所寜列市肆居貨實然不犯
孝陵壖地魏公不恱以氣加公公與御史折之出其
上魏公屈疏聞寜得麗輕典株引者盡釋韓公大竒
公引與吏部郎楊忠愍公繼盛輯定樂志滿考實授
擢山東濟南知府濟南領州邑三十晨興案牘旁午
吏雜取進之欲以嘗公公判决如流至緩者投之地
曰而寜不知緩耶更爾立杖斥若矣隷齊泰者與吏
陳棟比而爲奸私一日過堂下公忽呼使前曰泰來
而與吏通耶泰謝無有然色變公使搜其懐則陳棟
之賄目在併抶而逐之曰而苐歸自力爲善吾不爾
竟也於是豪猾咸惴惴奉三尺而治公按行獄滯囚
得大辟者王明高廷芳梁文綱傅景翠寃狀攝知證
而理之更具獄上中丞應公大猷進公握手而語曰
二千石盡如君天下當無寃民時乆旱公力疾而出
雩於壇三日而雨已又雩於壇三日復大雨於是齊
魯之屬郡旱饑獨濟南稔民復業者二千戸時流民
三千人就食新城新城令懼甚公以便冝發倉粟賑
之又大帑金市牛具賦隙地授舎而耕新城驟益民
三千所墾田稱是山東諸藩臬禄俸皆資之太山進
香者珎貝錦帛織作之類藩臬而下貯之藩司郡邑
而下貯之郡其長皆私其重者公獨會諸僚劑等之
各爲封識使次苐持去不以毫髪益守帑部使者聞
之曰胡威之清不加於此矣藩司亦愧如公指德王
請惠民藥局两臺業許之公執弗可已復請織染局
公復持不可既而曰吾去守無幾時而王請不已終
當爲王有於是攺建祠以祀薛文清王文成二公使
儒生讀書其中公又飭文廟及學宫一新之與慱士
弟子談說經術彬彬有鄒魯風當入覲大計吏公爲
天下郡守苐一劇盗李邦珎與其兄邦瑞横行燕齊
間公剌得其所戚厚劉邦輔者授筴掩捕之先後皆
授首當奏績先尚書公撫其地與御史合疏保留之
亡何進湖廣按察副使濟南吏民挽幰而留者以數
十萬計齊泰哭之慟至嘔血公謂吾故絀汝胡哭也
泰曰公絀我若神明我日戴公以處得不爲惡而今
已矣雖欲補黒衣之役事公不能矣故吏部郎申公
旞道聞公善政賦詩紀之少保殷公士儋以文記去
思其父老咸勒石以傳之湖廣任入賀萬夀還省覲
復之任遂監其省試公前後官齊楚皆入棘所得士
多有聞而楚録公獨任其程式文遂以純雅冠一時
進布政司右參政監督顕陵工是時守備中貴人張
方繇司禮出貴甚顧折節禮公具食公必爲飽因好
諭之方大服更謀於公爲减騶從節厨傳省燕樂公
旦日與偕程工役勤惰抶其惰者若勤者手賜之一
巵酒以先期告成御史林騰蛟督課額至楚訪公楚
事冝公陳三事謂罷冗徴裁冗官革冗費其目人人
能言者而辨利害甚晢辭甚脩林君讀而歎曰晁董
不過是矣即施行如公指尋遷廣西按察使公念廣
西絶逺而二尊人漸老不耐途路欲請告而見尼不
得乃留秦淑人侍飬而单車之廣西任時靖江王與
諸宗閱而各上章相訐下臺臺下藩臬以藩使之愞
不任也使公先公帥以謁王王謝病不見公乃奏記
王曰大王以某之來爲宗人耶某非爲宗人也爲大
王也某之來内欲全大王親親之心外以明大王尊
尊之分如是而已耳大王之必欲拒某者何也王乃
許以翌日見見而蓄怒待公等坐定王盛氣言曰不
榖之先王奉 髙皇帝恩以有兹國當攝諸宗人諸
宗人不受攝而子大夫乃右之何也公對曰大王冝
自責毋責諸宗人也王益怒曰何謂也公曰大王能
念 髙皇帝恩甚善先王者 髙皇帝從孫也以罪
廢嗣子悼僖王賢而 髙皇帝復王之名雖一郡其
禮秩威命實大國也今嶺以南毋貴於大王者諸宗
人之衆亦毋如大王者乃大王挾貴以凌諸宗人諸
宗人亦挾衆以抗大王夫有司者故出諸宗人下者
也諸宗人甘心有司之約束而褁足不入端禮門大
王能忍之乎忍之是大王徒擁虚噐耳不忍之則王
與諸宗人之訐無已也且宗人之去賤無幾罪易勝
也其指逾萬數不易盡罪也有如 天子一旦赫怒
咫尺之詔下大王寜能偃然而已乎某等所以見者
願大王之爲悼僖王不願如先王故曰非爲諸宗人
也爲大王也王色動乃前就公曰先生何以幸教不
榖唯先生哀憐之公遂說王曰大王急下教自責令
諸宗人一切聼臺議某等請分諸宗人爲十餘房房
擇一篤行長者長之其長得以懲訓不率重則付柱
後惠文耳大王無與也月朔必朝見祭必從請名請
昏必以屬大王則大王之貴長在而諸宗人亦服王
曰善具如公指臺爲疏亦如之靖江遂寜公念其二
尊人無已上疏乞休不報而轉四川右布政使蜀王
聞之曰是少年時却吾國幣者耶諸藩臬郡國老吏
亦悉之不嚴而肅左使耄不治一切以蜀公祛其蠧
若洗亡何進湖廣左布政使御史將入司試促公來
提調公故緩驅曰吾不欲坐收右使成時李中丞憲
卿大征苗公調兵餉毋乏又日夜計楚覲吏賢否頭
鬚爲白當入覲宿郵中盗以左使當巍槖夜窺之亡
所得得一稍重者踰垣而出之則古石硯也棄而去
之盗事發謂人未有左使槖如是者尋以中丞論轉
餉功賜金一鎰而太宰課公績復爲天下藩臬苐一
當遷而公復上疏乞歸飬不報時屬與右輔之撫臣
皆缺而蜀人尤欲得公袁州相尚在柄以公不入賄
望之進右副都御史治右輔公至即疏請固關隘考
軍實計儲餉復疏請行保甲法定審編嚴窩禁設險
分堠以時哨警俱報可中貴人馮保深州人也有兄
之女當嫁而道中盗可五十人剽其資装金錢以去
兄疑讐家爲之白州州守審之誣縱遣之遂白公謂
守納盗賕公語守若不受賕吾悉之盗當自露其人
退而復白之監司爲捕讐家鍜錬五毒強誣服引同
盗者至百人獄上公曰馮氏始訟牒五十人而今乃
至百耶悉得其誣服狀破械縱使去中貴人聞而怒
甚具疏草以語公卿大臣欲論守賕而公故庇之大
司馬楊襄毅公慱謂曰吾不知守知中丞公毋太草
草當以質中丞遂貽書問公公報曰不佞以民命若
太山此官敝屣耳所能者爲貴人責捕盗不能爲貴
人理私讐亡何真盗果自他邑發中貴人慚而厚以
金帛謝公公不受虜大入冦自墻子嶺而躪京師東
北公聞警使其將祝福三千騎入勤王偏將申紹祖
王尚忠繼之而自以大兵踵其後兵至都門虜漸歛
已而諸鎮兵悉合蹙之境外破之公所部鹵斬夥事
聞賜白金文綺尋入爲工部右侍郎時上方大興祠
祀治玄熈洪應諸殿萬嵗壇脩裕王邸南關重城益
城張家湾公先後以職見委用嚴見憚綜理精宻中
貴人將作大匠不得有所侵牟上亦心噐之矣諸工
次苐就咸有所賞勞遂增秩二級考三品最贈王父
母封父母俱如其秩公復上疏爲二尊人請告不允
亡何封公之計聞公痛不得視含歛慟哭晝夜不絶
聲一切賻贈皆返服除召補南京兵部右侍郎佐麻
城劉端簡公采屬軍政銓選無敢以私奸者尋進兵
部左侍郎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二廣諸軍兼理
糧餉倭方大入侵掠左廣公馳輕車赴之甫坻吉州
而撫臣熊公汝逹方調兵與角公手書慰勉熊公且
宻授諸將方畧公復疾馳至端州諸軍大破倭斬鹵
以千計俄詔公兼廵撫左廣餘如故公乃大蒐罷浙
兵之不稱者散遣之選募驍勇分配諸將而時時拊
循慰賜加渥士奮欲效死暁右廣大帥俞大猷智而
亷左廣大帥郭成勇而貪公悉其肺腑以授大猷而
其馭郭成則錯用威信使叵測古田右廣亂藪也公
請平之上便冝人事俱報可公調狼圡兵十三萬七
千人分七哨進攻以大猷及副參游諸將軍統之而
參政柴淶副使邵惟中等監其軍檄湖廣將士固守
東安黎平隘防奔逸身自端移鎮梧州節制之申飭
軍令嚴賞罰仍戒毋妄殺毋鹵財物兵進蕩其寨柵
六十五其大酋韋銀豹擒黄朝猛戦死餘酋二十二
以次就縳斬首萬餘降餘衆二萬古田故邑也公請
進爲州使監司填之而他增將卒置學宫選良吏疏
上俱報可公以功進右都御史賜白金四鎰文綺四
左廣蘇繼相世蟠據掲陽之黄寨僣稱王而其黨曾
魁據石硿杜髙山據大節相掎角爲聲援流刼逺近
郭成故以總督劉公燾檄討破之且下矣而繼相通
成之私人戈楠入賄於成以免公剌得其狀召成切
責之曰左廣費大司農金錢嵗可二十萬今三盗如
故而汝若不聞也者日幸酒被色歌舞自媮快安乎
且汝之入三盗賄而縱之也吾非不知姑貸汝死責
後効汝能自勉勵否成皇恐叩頭曰蒙貸成死苟不
擒三盗者必不敢復戴首而謁交戟也公調兵二萬
人使成與諸將分將之成乃強自力斬弋楠以 師
遂破繼相衆窮追之獲於五房後破擒曾魁兵少倦
杜髙山乗間襲奪資餉以去公切責諸將躡之破其
大節寨窮追獲於古銅鼓障石岩前後得村柵三十
六俘斬千餘人賊屬四百人自拔歸者二百餘人投
崖阱自焚雉經死者不可勝計復進破海豐賊曾朝
元下村柵十一鹵斬五百餘朝元砣死復破繼相之
黨楊仁寳於九重坑追之至鵞毛山而獲俱磔於市
得賊田二十萬頃予民捷聞賜白金二鎰文綺四時
舶主許瑞者擁萬衆出沒近島諸帥私其賂而隂蔽
之時取覊縻而已會倭三百犯廣之大金門而許瑞
相引恫喝爲重諸將入問筴公笑曰吾已付倭許瑞
矣以武徃即千人不必勝也苐令禆將將卒二百人
徃俾攝市人立睥睨間而使監司檄喻瑞若名事中
國而不純今急取倭自効不者大將軍悉二廣兵殱
若矣非可賂免也瑞皇怖掩倭艘悉獲以獻公前後
所捕誅倭及劇盗凢十大勝不肯報捷或謂公胡不
報兾得一勇爵以貽子孫公謝曰上威德與諸將士
力我何功且家世業儒何可復侵介士路耶而亦會
同年新鄭公以首輔兼太宰故嘗賻封公而公却之
以公爲慢己及其夀六袠諸侯之幣亡弗重者公獨
以尺書挾两呉絁進乃寘之地而唾曰豈書生酸而
至是第用我賈名耳以故於公功多所裁削公弗顧
清逺颶風作地震英德開建諸邑大水急發庾賑貧
者因上疏引罪且乞裁黄蠟芽茶銕鍋魚牙柘茨銀
珠烏梅銅鍚麻枲鐡線膠翎諸濫稅不報他疏若停
逋稅以安反側查濫俸以省虚冐脩水寨以資戦守
嚴門禁以固重地稽啇稅以慰民望究武職以飭戎
政祠名賢以崇正學得報可两廣頼之至今公念范
淑人篤老凢三上疏乞休不獲請又陳情乞歸飬上
乃進公南京刑部尚書以便之而公又感嗽疾以骸
骨請御史趙焞又爲之請始獲允所積廪金五千悉
歸之公帑諸從官曰例也公笑曰我以不貪爲例右
廣帥郭成感公恩裒諸金寳瑰竒以獻及監司守令
得薦者籯金道中公悉麾却之曰將由吾亷未徹耶
阿堵物何以溷我范淑人見公歸而喜宿疴頓除公
偕秦淑人所以娯恱之者百端偶病□下公憂之甚
范淑人見公瘠而瘁謂曰我無他畏暑耳得甘澍即
解公與秦淑人齋戒露禱大雨竟宿太淑人立起至
開九袠而終公老矣猶作孺子啼其治棺殮必誠信
特不用浮屠及俗禮廬墓如封公時公未除服而南
刑部缺尚書廷議猶及公然公已無復世念顔所居
堂曰止足治家塋去家六里而近名之曰順寜時時
偕其弟學憲某及子姓宴游其間于于如也間御筍
輿或跨欵叚縱逰山水名勝與田更野父相問訊不
知其爲貴人也足跡於城府可數臺使監司守令或
門生故吏屏于旄而過公公欣然爲具雞黍焼筍蕨
清言竟日不倦去亦無所報謝晚嵗名德轉重慰薦
無虚剡屬江陵公當國與公有分契鄉人入都者謂
得一書先容公具草幾千言曰崇寛大以存政體曰
慎用人以肅官常曰宥直臣以開言路曰脩戦守以
重邉防其言絶剴至非人所堪其子請易之公不可
既而曰上春秋方鼎盛此公猶稚視之且汰極矣是
安能久故劉御史臺以論紏江陵削官里居公脩書
問之授饔加璧焉劉君受饔反璧以空剌報謝謂其
家人曰李公望重且大拜安可以我故累之公笑曰
我知劉生劉生乃不知我彼以我猶未忘世也及劉
死戍所公哭之慟公素強少疾晚而益壯長耳秀豪
又素多隂徳人且以爲百嵗無恙中夕忽謂二兒吾
生平不妄撻一卒不妄收一錢不妄作一語仕宦三
十年不來一指摘優游林下十餘年不萌一悔吝既
貴且夀可以見先侍郎地下矣以不善積著挫故遺
産不免使爾曹餒柰何不久竟以微疾卒遠近奔哭
者且萬人公孝友天植其事字晜弟甚篤分禄以遺
之又以遺踈屬之貧者環所居數里饑則糜寒則衣
死則槥櫝盖亡不於公室乎取及闞公之室中則□
然也卒之日秦淑人出王母所賜金始成殮其子鬻
所分産始成塟嗚呼可不謂賢哉公於古人好稱諸
葛孔明裴中立韓稚圭司馬君實劉噐之於前軰稱
劉伯温王伯安其以政事行術居師友間者韓恭簡
宋莊靖熊恭肅楊襄毅楊忠愍及鄭端簡暁也蚤嵗
窮理性之學然不欲有其名時華亭相公爲領袖貫
魚而進者不可勝數公益秘之曰學以明道也而以
干進得無愧業舉子者乎公所爲詩及文不甚多然
徃徃清暢古雅有漢唐人風氣尤工八法人得其一
赫蹏輙寳藏之所著有詩文集續集十一卷遺集一
卷摘稿二卷皇華録一卷京畿奏議四卷两廣奏議
八卷濟南議稿二卷郢曲同聲楚越吟稿西軺集祗
役雜言各一卷脩邉雜考三卷國朝故二卷皇華便
省録清音競秀録星槎萬里録官中紀事各一卷行
於世者半公以正德辛未生以萬曆壬午卒春秋七
十二秦淑人者名家女也再受五品三品封能佐公
於德置貳二趙氏劉氏舉丈夫子四一鵠以例爲太
學生初娶熊繼魏趙出也次一鵬以公蔭爲太學生
娶張後公一月卒次一鶴亦以公蔭爲太學生娶宋
即莊靖公之女孫噐公而許婚者也皆秦淑人出也
一鷗早卒劉出也女二一許字萬安仁早卒一適雷
暎孫男五女四婚嫁皆名族一鶴能讀公書羙而材
其狀草吾不能悉志志其大者
銘曰公爲世賢七十二年虚七之一未渉理亂其出
其處各得中半處則鴻逵其羽可儀出則龍變膏澤
滂施厥位厥夀彷彿宣聖公也及門庶閔冉並古稱
三立爲三不亡公神行天寜與魄藏
資善大夫南京禮(部尚)書立菴李公神道碑
大宗伯李公之卒也以成化末而 上既爲之中牢
祀且治塟鰲溪之陽矣故事三品以上得樹碑神道
紀其功行而公有子以逮孫曾奕世顕重然里俗樸
因循不能舉而公之五世孫元甫自大司成來守南
少宗伯實踐公故署一旦請於世貞曰吾李於蜀幸
不忞忞然重自大宗伯公始而忍不一標著之乎且
夫不得志於格而有所強者非夫爲人臣者也得志
於格而置弗舉者非夫爲人後者也甚矣吾俗之樸
也子爲我志之世貞謝曰子之辭信雖然不榖不任
也元甫固以請乃據其狀而志之志曰李之先楚南
郡公安人也元季有南郡燹避徙入蜀即冨順而家
焉再傳而爲侍郎公志聰又傳爲侍郎公繼宗皆公
贈也公諱本字立之别號立菴生而朗儁異凡兒父
私噐之乃曰吾家世隱約無顕時柰何有此子而復
棄之農乎稍長俾從師受尚書甫屬文即已負竒有
聲踰冠舉於鄉已詘南宫又三年爲正統戊辰成進
士選攺翰林庶吉士踰年授檢討當 裕陵復辟遣
祀北鎮醫無閭還與脩 大明一統志成復與脩
裕陵實録遷編脩再遷爲侍讀庚辰分校南宫試得
謝文莊一夔狀元及第餘亦多顕者久之擢南京太
常寺少卿踰九載始進南京禮部右侍郎當公時翰
林爲清曹而於職自編摩外無可自顕見朝行中以
冷局目之而士行脩終不肯以其官貧故倚權勢有
力以市公尤其表表者始當授檢討人或謂公不有
給事御史可陸梁公卿間乎公謝弗應曰貧自吾分
吾不與易也盖十餘年一再轉羸馬青衫日儤直金
馬門殊自得及轉容臺秩稍優然益南徙而公益安
之間從諸勝逰相約爲文字飲三山二水惟意所徃
不知嵗之云暮最後始擢爲侍郎重矣門柳蕭然不
設重牡亦無有闌出入者時眉州萬少師安當國能
立貴賤朝士而公親其鄉人又两舉鄉會試稱同年
者也眉州之子翼暴起爲少司馬與公同列一日過
公從容曰公有意北乎但以一赫蹏屬我立爲公效
之公咈然適送之出見圈中豕指而曰而父子欲圈
我乎使我依而北者何異豕也眉州聞大怒曰曰吾
且圈若南遂弗召公亦欣然自快也凡六載始拜尚
書然公意已倦時貽蜀中親故書曰速营莵裘吾其
老乎尋寝疾卒時成化之乙巳秋也得年六十有九
當公卒而有群鶴悲鳴遶舎久之乃去人咸異之發
其槖僅圖書冠服而已爲之謀賻置郵乃得歸公爲
人廣顙豐頥踈眉目望之若神仙人也坦蕩不設城
府裏如其表與人處無貴賤皆可狎然至欲干以非
道則顔立頩判然自遠居恒恂恂類無事者其趣義
急友甚於饑渴之得飲食也爲文章平實典雅有治
世臺閣風詩亦稱是苐公不自矜挧要以足志適情
而已故多不具草即具草亦多散佚不可收拾今其
存者見昭徳續集中殆十之一二而已爲諸生時嘗
有所徃逆旅主人延接甚至俄出酒饌甚豐恠而詰
之則曰夜夢神語有十八尚書來晨起汛埽市牛酒
供張以待公即其人乎雖然獨公一而已何以稱十
八也既而思之公姓名皆寓十八不偶也其前徴乃
若此公配廖蚤卒亡子贈淑人有三子皆貳髙出也
長曰文昌以公蔭補鳯陽府照磨季世昌以鄉進士
官濮州學正文昌子曰陜西按察副使鳳鳳子工部
都水司郎中方至父子皆以伉直名其時元甫名長
春郎中君之子也 世宗朝按察君以御史上章爲
公請贈謚不報嗟乎照磨君用尚書子僅幕官九品
不以爲屈贈謚於公分也御史力能得之所司獨不
得亦竟不復請乃至七尺墓道之石尤所謂得志於
格者踰百年而今始舉噫嘻樸不已甚乎雖然以視
今之貴勢公于籯金帛宰執之門以求所得志者何
霄壌也公起田間孤生致位八坐五易世而甲苐不
絶諸孫枝至若干人紀蜀乗者娓娓其賢不置日亦
盛矣詩云髙山仰止景行行止世貞何人哉乃藉公
以不朽
銘曰井鬼之間岷峩孕靈乃篤鉅公 英憲之間人
文漸昌公始登庸東序西清氷心玉姿金鍾大鏞文
戒滅質葆真弗雕以完淳風位戒踰德含用弗竟以
保令終爰啟後人濟濟繩繩寖攸寖豐誰其嗣者歩
武鑾坡徊翔秩宗追遠反始顧瞻鰲溪悠然禹功我
闡其玄石筍勒之有繚其虹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神道碑
廵撫山東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前中大夫太僕
寺卿阜南陸公神道碑
陸之先華亭自婁矦遜始也其後機雲以文學擅天
下聲而他族之在江右者九韶九淵並抉孔氏不傳
之秘後先爲東南冠紱然未有如今中丞公仲季之
盛者始中丞公與其仲氏少保公樹聲用經術取嵬
科俱蕞文苑標而又能相砥礪名德至賢公卿乃其
所得於心學者吾不知於韶淵何如要之當聖門不
爲後矣中丞於秩爲第四品其卒也法當僅得祭而
故嘗卿太僕領中大夫誥中大夫三品下於是两臺
以中丞計聞而以太僕故秩請 詔子祭復予塟法
得樹碑神道少保公哀思無已手纂公事行累數千
言其子太學彦楨别紀復萬餘言屬不佞貞曰幸爲
叙而銘之貞視宫保公通家子素嚴公而善太學乃
爲之敘敘曰公諱樹德字 父曰贈太宗伯公
鵠娶沈夫人有三子而公其季也公生而端重頴敏
讀書能通暁大義工屬對父母絶憐愛之然貧不能
資束脩時少保公已前贅於李矣而沈夫人復逝公
哀毁骨立已而里中薛君見少保公而竒之謂李父
曰吾僅一女安得才如而壻者贅之乎李父曰有之
即吾壻之少季某也是時公年十三矣薛君請於贈
公欲得女尚公贈公撫公而泣曰苟而母在吾何忍
棄之薛乎手錢一挺納公□曰與兒作羙食公飲泣
而别已而得羙食輙以奉贈公贈公嘗而恠之徴所
從得則皆出自袖中盖公未嘗私一錢也贈公泣歎
曰兒殆純孝矣公自是文思颺發所受經凡四師皆
謝不任而最後乃事少保公得其詣獨深公益自勵
勤苦非丙夜弗就枕公雖名爲贅尚未授室及少保
公之成進士而公補慱士弟子也薛君歸公於家使
舉親迎禮僦一鄉大夫車御公公力辭曰士而大夫
車非禮也竟以徒歩徃時人異之眀年當鄉試公不
利有司而少保公時以移疾予告贈公謀而欲道地
焉公不懌曰是衊我也始進之謂何謝弗應又三載
始舉鄉薦眀年下第歸又三載以少保公預試事不
聼入自是公連躓者垂二十年而贈公亦已捐舘矣
公之在公車時屬其伯氏夜中盗尉徼得其主名欲
以爲功而見徼者不勝楚自誣服公察其有寃色夜
宻聽之得其兄姊自相詰語而徴其狀知爲尉卒誘
使證也力請釋之俄而眞盗得贈公喜曰是兒非豎
儒異日得備李官不足爲矣公成進士業四十餘有
善少保公而憐公才者引之就館選公遜謝曰病不
受估畢也就選人格得嚴州府推官於是贈公言驗
矣公在事益精眀雖耿介絶俗而不喜爲煩刻其於
单赤尤能曲體其隱以故僅三日而聲稱著聞公於
事勇徃無所避太守意忌之弗善也公亦弗爲動然
至守當入覲公署郡事而撫公有所萋菲屬公詗守
何狀公力爲眀其無他守竟以是得免公弗使知也
然至奉檄按武義令令夜行槖有所居間公叱之出
盡法無貸龎御史尚鵬於僚屬鮮當意者至公獨無
間言曰亷士亷士公以卓異徴當授給事御史而會
少保公召爲少宰公於法避道拜刑部主事始公之
徴吏民哭擁者以數萬計遮公不得則肖公像祀之
於孔道以見思公旣郎刑部少保公實不赴少宰召
也公不鄙其官益治文法無害而與其同舎郎鄭履
淳等遊相與砥礪名節履淳上疏論時政大有所指
擿實從公謀具草公始欲聮姓名會疏中語稱少保
公乃不果而履淳得 廷杖錮緹騎獄前是公以進
士肄事時嘗具諌草其言絶戅有人所不忍聞者同
年蕭某讀而寸裂之謂公死爲名耶即死且累 上
德而至是復語公第小忍之職行及矣亡何公果攺
禮科給事中時 莊皇帝毎視 朝及 經筵黙不
發一語公謂易上下交爲否非與公卿輔弼相論難
何以劘 君德而酧萬幾上疏極言之不報公又條
議諸邉計甚眀晳顧語多侵總督譚襄敏綸公旣遷
兵科爲右給事廵視京營而譚公入督迎謂公不糓
戴慚顔以見惜公疏直稍有所齟齬不者不榖可奉
以免咎矣公嵗且滿法得舉剌而所善者緹帥朱忠
僖希孝其私人爲禆 以屬公公立論罷之遷其科
左廵視内十庫公擇諸中貴之謹愿者好語之曰輸
戸以公等抑勒留難之故破家者屡矣然非自公等
始也吾欲言則傷公等不言則不忍於破家者公等
胡不自謀之而令我曹得爲名諸中貴慡然相戒有
所約束矣亡何公以册封周趙二王國悉却其饋俄
遷禮科都給事中 皇太子將出閣公疏所以資睿
學者而末歸之身教語剴而精當是時新鄭江陵二
相國讀公疏而歎曰向永流也俄而 太子出閣公
以侍班拜金幣賜 詔天暑暫輟東宫講讀公力諍
之報聞當是時 莊皇帝頗倦政而日月交蝕旱魃
起公前後疏皆危辭侃侃而 上不豫公疏請慎藥
餌内言伐隂之劑不可服其請詳保護則欲言仲夏
亢陽之月所宜謹其指益危 上意不懌然以公言
者難之爲留中獨下公所請召輔臣以資靜飬疏而
諸大璫囁嚅謂輔臣暁醫耶必静飬而召輔臣如我
曹何公亦不顧而諸璫中復有請開戒壇爲 上造
福田利益者業得請矣公復杭疏言佛法故非聖世
所有特其空寂澹泊稍有合於吾儒寡欲飬心之旨
故其說乆而不廢若乃戒壇度僧男女叢雜宣滛道
侈固佛之所深惡者柰何輕信左右之說而遽復之
夫 陛下不以聖躬爲虞無所事佛 陛下而以聖
躬爲虞則大禹之惡旨酒成湯之不邇聲色萬全道
也亦佛所契也 上爲停戒壇當是時新鄭江陵之
好衰而互爲搆公平心其間無所附麗二公亦两噐
之曰是不難陸少宰弟有尚寳卿劉者上書譏切時
政其大指在新鄭公以非所宜言且得罪或謂公宜
特紏之公曰彼言事者我何以紏且柰何縁執政指
無何 上晏駕時中貴人保横甚新鄭决筴去之而
公與言路各有疏發其姦私不勝保遂逐新鄭而併
齮諸言者獨不能有所加於公會當議祧 廟公請
毋祧 宣宗而 祧睿宗以嘉靖初所建 世室奉
之議雖格不行天下聞而韙之於是宫保公復召爲
大宗伯矣公於法復當避僅移尚寳卿滿三載始擢
應天丞甫至而當舉鄉試事棘以内外咸公主之纎
巨井井尸及两臺使取充位而已公於丞事毋所不
精宻吏洗手奉法惠浹閭井又嘗以推攝大司成事
諸生服其行循循就矩尋攺太常寺少卿連攝翰林
光禄鴻臚篆故事九列若四品持資簿待遷亡滿考
者而公前後凢七年以中貴人保在事故然公了無
所觖望其任職奉公事有禆益非諸公所敢當已進
南京太僕卿卿治滁故逰地也公不可第取前軰王
文成公建義倉及教授諸生遺意行之而入爲太僕
卿甫上進今官出撫山東於是中貴人保者業得罪
竄矣公益發舒且感 上知思有以稱塞即馳入境
首問民所愉苦示之亷一切供張悉罷去與按使者
約脯脩不相入車門絶私書僚屬相戒爲慎公間留
客不過酒茗鮭菜而已客偶謂齊優一何拙耶公念
必藩司宴有之次日入謁以微言自引咎不已衆相
顧錯愕不敢對而優宴絶矣齊魯之詰盗者濫公悉
集成案覆之而出其寃者又請裁募兵費蘇里甲戒
苛罰俱得 報可東人大悅公素不喜食肉其行部
所給奉不過蔬粥一筭噐而已箠朴不妄施獨於貪
墨吏無所縱舎時時一按覈皆以爲神眀然公體羸
而竭精吏事遂病脾會德藩之宫後有白雲湖者故
民佃也而奪於王業已歸民矣而宦者與中貴人之
代保者宏有連必欲復之公執不聼然益邑欝不得
志上疏請告歸太宰楊公巍歎曰吾獨不能爲東人
借公湏臾耶爲上言公之賢而請聼之計病痊且必
用報可公得請使院儼然一無所齋持至道途之資
亦謝絶吏民擁車而號者竟百餘里車枳不得行公
爲之揮涕旣歸闔門謝客惟與少保公相對談說道
理巍坐竟日間召兒軰侍立頗及微時事誨以脩身
居鄉大要嘗一侍少保公行田里中兒爭指目曰非
两疏也耶公踧踖不敢當曰吾何敢望少傅受吾自
以犬馬病不任耳公凢三被臺薦與少保公鴈行旣
而預湖廣之推則公病矣公爲人孝友忠信其事父
母獨能得其懽死而哭之毁伯氏之食於家非公與
少保公弗裕也公之莊愛少保公亞於父其砥節秉
行壁立萬仭之志畧同然少保公寛頗以辭色假諸
子姓而公更侃然以故咸樂就少保公而攝公之嚴
惟公亦自比於程正叔先生以爲不如家兄也居官
所與逰皆當世豪傑所言皆天下大計所蒞處必閭
閻利便生平未嘗以私干人亦不受人私其於諌忤
旨及犯權要人者數矣然而竟以其身免歷位融顕
優逰令終豈非天哉嗚呼孟子所謂冨貴不能滛貧
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爲大丈夫者非耶公病且亟
忽謂彦楨曰吾殆不起矣吾欲有所言彦楨強謂公
醫屈指而俟痊何慮至此也公笑曰醫誤矣吾屈指
而俟盡遂命筆書後命所以戒朂良至素愛撫其一
孫一見而遣之曰天君泰然矣無所復桂碍尋少保
公來視公起坐舉手揖謝曰兄教我育我今又來訣
我不得終奉周旋柰何少保公強顔而謂曰若必不
至此若兄來視若疾非訣也公曰弟自知之兄不知
也且此小事亦何足道少保公泣數行下公獨怡然
已呼從子璵使卜塟得吉而後止至病亟命彦楨誦
所作詩猶爲易一尾語旣而曰無所事此恬然久之
目瞑矣比就殮顔邑如生公春秋六十有六小於少
保十三年少保公氣殊王名位亦不相及乃其爲嘉
萬間完人一也元配即薛累贈淑人有子一即彦楨
以公蔭入太學有文行娶潘繼張薛淑人旣前卒繼
配董累封亦如淑人薛之歿董來爲政矣公有所施
於婦家必前薛而後董董亦安之且能撫彦楨以成
亦前公卒女四適太學生張仲文舉人范允謙者薛
出也適太學戴士毅馮大順者董出也孫男三景星
殤景鵬聘李景臯聘季墓在某所
銘曰有羙平原毓於東南載稱二龍小或文標大者
道顕而用弗豐厚積駢光乃有中丞義取兄從史臣
争臣各操天權萬論所宗公捧白簡以叩九閽百辟
動容 天子曰俞惟爾之言黄屋加崇九列婆娑毋
以弁髦而曠庻工載旬載宣以奠齊魯若草偃風有
昊弗仁弗使終惠用疾眀農進則表儀退亦模楷威
鳯逵鴻何天之衢而鎩其翮與凢鳥同譬彼雙鉤其
雄麗霄一沈九潨名徳弗劘守臣請之上軫 帝衷
鍚冡雲間祀以中牢宗伯司空我銘公碑馬鬛之間
有光若虹
刑部主事累贈通議大夫吏部右侍郎胥峰陸
公神道碑
不佞貞之起官金陵也得日從今大司冦陸公與繩
逰因習知公家先德而公之父胥峰公與先大司馬
公同舉於辛丑公復與不佞同舉丁未亡弟太常懋
與公之仲氏故學憲君同舉己未則脩世講者三焉
而司冦於先德尤亟稱胥峰公曰吾先公之爲尚書
郎也厄於讒中躓旣以不榖故獲封尚書禮部郎中
家居垂三紀及見不榖之爲大理卿而後捐館也乃
不榖以大理卿遇詔 恩贈公如其官再起以吏部
右侍郎最贈公復如其官而不及見矣傷哉以地下
之靈獲邀惠於故太師徐文貞公誌而銘之矣令甲
三品京朝官神道當有 而闕焉無文敢以累吾子
不佞敬謝司冦有文貞公文在疇敢毗之司冦曰毋
爾扞也其稱世講而習不佞者無如子嫺於辭以先
公有聞者亦無如子余固遜不獲乃謹叙曰陸之先
浙嘉興之平湖人自唐承相宣公贄以經濟亮直重
天下其後至宋而爲樞宻副使旋吉六世孫正慱學
髙行薄元德不仕以夀終學者私謚曰靖獻先生子
應竒應竒子士賢隱德皆如之士賢子曰宗秀者
仁廟時以才徴陛見應對稱旨 上嘉之使就吏部
選人不就乃賜白金楮幣歸歸而太出粟麥賑災
上於藉中識其名賜之 璽書而旌其門曰尚義傳
子珪尤好爲義舉授官廸功郎而子鋹自以文顕仕
爲程鄉令有惠政其民思而祀之至今後以子孫貴
累贈至右副都御史鋹子淞則益大顕舉進士累官
光禄寺卿有大臣節父子俱祀祠鄉賢其贈始如鋹
而後如公則公之父也有丈夫子五伯曰工部侍郎
贈尚書杰次刑部司務棐次贈精膳員外郎槩次即
公而少者南京吏部司務集也公生而頴異八九嵗
時屹屹如巨人旣長工屬文光禄公竒而愛之踰冠
見背公哀毁過禮服除試於學使者以爲第一時仲
氏以諸生試不時至而學使者欲朴之不受徑出學
使者大怒捕得将痛箠格而後行汰時已解衣當受
罰公伏其上願代箠格且哭且訴其辭清辨酸楚學
使者戄然令公起并以其仲氏免公婁試於鄉不利
乃讀書别墅勅斷家事大小無復關我學不成不歸
矣後學成而以例入大學時司冦年十七耳挾與俱
試俱中式而公得第四人士林豔之再上遂成進士
髙第授刑部 司主事即理漕運刑時督漕者御
史中丞張性狠躁而公務持平動以典章自矩積不
相能中丞自見齕言路奪職而妄意公中之更中公
以大察罷歸公怡然曰吾未獲一伸於宦命也即爲
德於鄉誰能難我公所爲德最先者曰族倡其諸子
司冦軰市善田若干畆以贍之爲科條曰優老勸亷
育材助婚助喪飬疾無弗稱給矣宗故有世德祠復
市善田若干畆以供春秋粢盛無廢祀矣先世諸墓
祠在鄉郭者復市善田若干畆以預繕緝無告圯矣
季子建天心書院合族之少儁者實之復市善田若
干畆以資膏油楮墨無惰學矣役於官者復市善田
以充其募直無困徭矣公乃曰可以及中外親矣母
王淑人之外家塟地遠公爲之飭周垣植封樹使奚
奴護之婦父沈翁賢者也歿而其諸子窶甚爲經紀
其家事俾不顛踣又爲置墓田丙舎刻其遺文以傳
公乃曰可以及吾知故矣友人朱民凖死徙其子自
近而命司冦推田舎殖之毛夀官者死貧不能具棺
殮悉爲之料理且治塟華山人者寕海人也遇於武
林契合榖之終身不倦王父程鄉公卒於常山逆旅
主人與有勞焉公時甫髫又不在也見主人之子若
孫必饋卹之嵗嵗恒若新公乃曰可以及踈矣有所
施予多不問其主名嘗舟行過漢塘或言有五棺暴
於路者即捐甓而歸諸圡嵗生辰合諸老人八十以
上者宴而出錢帛勞遺之以爲恒盖公有四子一司
冦光祖二鄉進士光裕三學憲光祚四鄉進士光宅
皆能悉帑以佐公施惟公意之嚮而公亦能順性作
儀不強其所不足司冦意氣慷慨饒天下大計嘗從
大帥幕討倭冦出入兵間其握銓與中貴人忤至淪
死奪職公不以介意也盖父子間自相爲知己若此
平湖故無城是時先司馬督撫浙公首建議請城城
城成而免於倭患人無不德公者公生平無他好獨
好佳山水司冦之以太常奪職時公與逰當湖即其
傍創報本塔放魚磯眀心堂悠然亭扁舟徃來其間
後又於杭之西湖治行窩與客探禹穴訪蘭亭遺跡
窮天台赤城之勝徘徊於桐江釣臺想見荘子陵之
爲人慨然久之乃歸築室於天心院而額之曰赤松
入定處盖以赤松子自寓也公雖老顧強無疾一日
自西湖返問前額上呼從者曰未也亟命上之自是
微露憊色數問大兒至否三日取所製夀服被體端
坐而逝當是時司冦甫以大理卿召至眞州忽心動
馳歸猶及呼臯某復躬含殮也公以弘治十六年癸
亥生其卒以萬曆三年乙亥得夀七十有三婦曰沈
淑人有羙行四子者已見前而三學憲出後其弟贈
禮部公四鄉進士出爲吏部司務鄉進士沈淑人所
鍾愛也公割以後司務公公四兄弟皆顕貴而獨贈
公少而溺於水公哭之慟以學憲後之於是贈公亦
貴矣今距公殁十三年諸子獨司冦在樹名蹟爲股
肱重臣而諸孫若干人有以胄子入太學與太學及
郡邑慱士弟子累累科第當未艾也諸曾孫若干人
有弱冠取鄉薦者矣餘詳状志中嗚呼陸之世德逺
矣上不敢擬后稷氏我瑯琊之在晉宋六季庻幾埒
之然瑯琊以功陸以德公之爲德於陸也廣施而亷
取用其實遠其名所以能保世滋大哉
銘曰以上士始而以下大夫終 人主賢其子俾以
上大夫封伯子上卿而叔大夫中父躋九列兄佐司
空諸士而稱中下者纍纍不可指窮秩有庳崇厥德
則同公秉其衷取儉而報豐太師志之光於幽宫予
勒堅珉以標陸宗豈惟陸宗實模楷乎大江之東
贈通議大夫刑部左侍郎耿公神道碑
余官金陵獲從今御史大夫耿公定向逰一日儼然
而造余再拜曰不榖竊有請也不榖所以有今日者
實唯我王父司冦公力微王父是無不榖也微王父
之誨之猶無不榖也日者甲申之召不榖已倦遊矣
諸弟子謂可無出不榖未之應也而仲氏定理獨曰
王父忞忞地下未奉一命之旌兄能恝然而已耶不
榖以是強出至今官而中間合中丞少司冦之績而
上之 天子贈公爲左司冦而王母封亦稱之 制
辭褒揚俻至於是王父始有聞於世雖然其歸魄之
所兆城定矣不能有所侈大計獨考令甲當有七尺
之碑樹之神道意者藉吾子之一言乎不然何以光
昭 上之寵靈而發王父之潜德余唯唯耿公乃言
曰王父諱大振字鳴甫耿之先於春秋爲國姓至漢
而大著封侯将相者以數十計其後子孫散處江黄
間元季兵起有均用公者以材武從里中少年據險
自保受朝命爲鎮撫 髙皇帝畧定楚地國寳公挈
其次子必安從而命長子必順奉母徙之麻城遂定
爲麻城人順子思敬孫洪曾孫世庸成隱德弗耀至
公而始治經術補傳士弟子有聲從弟教授公光者
少頴公出其餘資之取科目而顧不能自致融顕凢
再試不利輙念其父母老謝去以共飬篤謹聞尋後
先考終公柴瘠逾禮附身附棺纎悉周慎閭黨稱之
始公已壯而父不厭家政公曰吾知爲子而已及父
沒而公有四子亦皆立公分授之政曰吾不任爲若
曹役也且丈夫安能埋七尺米塩絲枲間日閉戶危
坐讀書凝塵滿席湛如也公貌脩偉舉止儼雅不矜
而荘見者肅然衿紳之徒與深談竟旦暮霏霏若吐
芬屑餘不得愽公一肯色以故交逰漸寡公亦簡出
外市廛之跡可數也婦李淑人賢而相敦既前卒公
遂不再娶御家以禮法諸孫十餘人晨朝問所業以
不得誚呵爲幸顧獨愛不榖自襁褓時手之不離抱
夕與偕寢甫齔而疹發甚厲侍者皆穢惡之公獨置
之腹不榖之父封公垂泣請曰疹有毒柰何以肺腑
親之公不聽盖移月而不榖愈始辭公腹自是有所
受經史及撰著文秇之属耳必狥公口手必歷公目
盖十四而遣從帥業粗已就矣及病革猶數謂先封
公兒何在毋驚之妨其業也不榖自顧亡足獨當公
豈公有靈鑒謂不榖當有成耶嗟乎公能審不榖成
不能見公成也今者若足以報公又焉諗知公之必
有知也悲哉余敬報耿大夫大夫世所尊信以爲真
儒賢者自叔梁氏之啟聖而無繇晳晌松之属皆以
子有聞然未有能率祖者今天下以大夫貴知公天
下希賢之士以大夫賢知公公所爲不朽者豈一司
冦而已耶公夀七十有一殁二十年而大顕諸孫十
餘人定理能從大夫於道定力任蜀郡守幾如文翁
今爲閩督學使者
銘曰玄德弗昭昭自聞孫等彼聞孫亦饒哲昆三命
之崇賁於丘樊惟喬有根洪流有源我瞻伊人典刑
斯存
累贈資政大夫南京禮部尚書随庵楊公神道
碑
曩余卧弇中時得一再奉南京禮部尚書楊汝大逰
而至丁亥之冬余強起佐南兵部而汝大繼起長吏
部復相繼之任其私第僅隔垣可通罄欬於是汝大
無夕不相過從談笑甚適也一日忽嚴冠服服以素
悴其容蕆其幣再拜而請曰非此日吾幾失吾子非
吾子吾幾無以慰吾父母地下於是乃復言曰當吾
母之見背也不肖孤甫十齡矣又十九年而先公亦
見背不肖孤時在公車矣然而未釋褐也又十年而
孤始以工部員外郎績獲贈公奉直大夫官員外郎
如孤而母爲安人又十年而孤奏浙江之按察副使
績奉直爲中憲官如孤而安人爲恭人又十一年而
孤奏工部右侍郎績中憲爲通議官如孤而恭人爲
淑人又五年而孤承乏南京禮部尚書復遇 詔恩
通議爲資政官如孤淑人爲夫人凢四鍚命而人臣
之榮已極然皆不及見矣痛哉不肖生也鄙未知所
以光昭先人之令德其攺兆時僅一乞故陳宗伯公
之誌銘而未愉快也今者始聞之令甲秩九卿二品
者墓得樹華表具威儀而銘其麗牲之石於隧道惟
吾子惠之一言沒者存者皆不朽余謝不敏不獲則
謂子之先公其隱德余素知之然當子之宦未逹則
不能自表於閭井之外而今者子一逹而九重之上
遂能精言之屢言之天下莫不信其爲長者然子尚
未已而必欲得余言豈有真信者於其裏而不容已
耶余請爲子終言之公生而頴異於書無所不闚始
而受尚書旣受易皆能通其旨而於易尤精發爲文
章川湧霞蒸補慱士弟子試輙儁然未嘗一露得意
色而至試應天輙北其困者數矣而未嘗一露失意
色家貧不能工施予然至遇人之困阨急難未嘗不
惻然棘衷也其自居困約則恒坦然嘗謂士之處夷
險窮逹禍福百狀我焉能強遇以從我而又焉能役
我以狥遇譬之旅人第有随而安耳因自號随安子
所授經術諸生呼之曰随安先生環堵蕭條不蔽風
雨爲詩歌歌之諸生和之若曾氏之啇音中金石諸
生咸洒脱有省曰先生殆教我以安也平生一介不
苟取有二子而度子大且貴則日訓以清白曰勉旃
即貴當益自勵毋隤我家聲盖謂宋大儒龜山先生
時也而所心儀廼婁師德呂蒙正曰可以飬德亦可
以處世於鄉黨亡所不煦煦獨至顕貴人輙謹避之
曰爲恭則太勞不勞則賈禍盖終其身無幾微悔尤
子大又語太夫人而淚澘澘墮也曰自歸我遺安公
未嘗一日鮮衣甘食遺安公出教授自給一委太夫
人以留事太夫人竭力以共舅姑而御臧獲以儉勤
昧爽先之而作饗晦後之而息遺安公雖以貧故不
能工施予間有所謂惻然棘衷者太夫人強應之未
嘗以匱告也盖三十年如一日矣然遺安公猶棄我
於公車太夫人則棄我童時安能使我無悲子若之
何余告之曰禮女子雖貴不得樹碑神道吾爲之附
志之可也公諱啟眀字升之夀六十四太夫人朱氏
夀僅四十八楊之始即所謂龜山先生者有子逈逈
生航以樞宻編脩判常州老而居常州之無鍚數傳
爲公源者始遷蘇之長洲定爲長洲人源生瓊即公
皇考也贈亦南京禮部尚書子大又曰孤不能悉吾
祖惟聞公恒語吾安敢望若祖若祖無擇言無標行
鄉里亡論識不識咸推爲長者然跡所以長者状不
得也嗚呼茲所以有子大哉公生子二長曰咸娶邢
次即子大名成爲一代鉅公名臣娶周繼吕贈封皆
夫人女三適朱佩朱文瑞朱佐皆以母夫人故孫男
三大潤舉應天薦娶陳繼華大滋蔭冑子娶王大濚
聘侯俱大出孫女八其歸庠生李柯朱大鶚者咸出
適都指揮具士俊太學唐正己韓與善徐汝良兵部
主事申用懋太學生呉瑞徴者皆子大出也墓在呉
縣之鳯皇山
銘曰士屈於遇又奪其年所可伸者其天則全爲德
不名名之曰玄何以徴伸嗣貴且賢亦有聞孫蝉緩
綿延畏壘其居延陵爾阡我詩於碑永永不刋
空白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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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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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四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神道碑
中憲大夫廣西提刑按察副使累贈資政大夫
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鼇江呉公神
道碑
鼇江公者嘉靖間名臣也爲廣西按察副使而歸歸
五嵗而卒春秋五十有九公卒之十年而其子大司
馬公子彬成進士又五年而子彬爲駕部郎滿考制
贈公中憲大夫又十四年而子彬以嶺西制帥遇
詔恩贈公御史中丞其大夫爲通議又八年而子彬
以嶺南大制帥奏績贈公御史大夫領少司馬其大
夫爲資政又二年不佞貞起佐南樞叨從子彬之後
子彬一日右顧而言曰事固不可知以先公之材而
貴不過三命以華之不材而乃至七命乃又獲以其
命命公華也何敢言材盖未幾而子彬稽首以請曰
日者以塟母夫人故頼 上大恩先公之墓容獲拜
餙矣而隧道之石闕焉未備敢藉子之一言以文之
不佞謝不文旣而曰辱子彬之愛兄弟也於鼇江公
猶子也敢辭按狀公姓呉氏諱世澤字宗仁鼇江其
别號也世爲福之連江人其先有施州守贇曙政術
數傳而爲連江簿繩祖嵗侵能發家粟以賑邑人德
之是皆在勝國時四傳而爲司訓公寅嘗刲股愈母
疾當貢而譲其次之貧者亡何有沙汰之命則先生
亦已貢矣人咸以爲義感司訓公子瑲饒隱德公之
父也以公贈爲膳部郎再用子彬貴贈如公瑲娶趙
夫人而舉公公生竒頴凝重舉止異凢兒稍長日誦
千餘言屬對徃徃得雋語贈公異而益課厲之讀書
恒至丙夜猶未已爲公車業益工又能以其暇精弧
矢之技尋補慱士弟子學使者行部徃徃稱公文俾
冠其儕已而校肄禮射公又輙命中學使者目而歎
曰是子文武才也公以正德己夘領鄉薦至嘉靖癸
未而捷南宫髙第廷試出身同進士授吉安之廬陵
令廬陵巖邑也賦繁而俗嚚或爲公難之公曰清慎
吾所自有患不勤耳自是出入恒戴星欽欽坐堂皇
治牘决讞不以事貽來日邑賦牘成公令上書戸名
下書糧幾何而中斷之藏其上之半而苐校糧多寡
以爲輕重役旣定而後合之人無知者榜之通衢亡
不翕然心服然莫測公之所自得以爲神眀公於訟
獄单辭立剖然徃徃繇物情微麗法而已不好爲文
深繚繞苛細廬陵之民愛而服之乙酉沿檄入司棘
所取多知名士而隣邑令同年進士王君激長於公
公兄事之政取相劘切又同入棘而王君得吉水羅
文恭公洪先卷以示公相與歎賞屬填榜啟封而左
使嚴者職提調於羅之父憲副公有隙陽摘他誤欲
棄之王君懾不能獨持公從傍力諍曰此人當爲國
噐不可棄也羅旣薦而後果狀元及第以德學名世
遂稱公門下士終其身滿三載擢南京禮部儀制司
主事進精膳司郎中以 詔恩實授王君用其舅張
相公重在銓曹力推轂公公不懌曰留都吾故樂之
不汝藉也王君乃爲移公南之驗封以示意明年公
出爲嚴州守公謂嚴當英景時若啇文毅姚文敏二
公相繼以大魁登宰輔父子兄弟冠冕一世而今胡
寥寥也乃首拓黌宫葺號舎别攺梵宇爲正學書院
集諸生之頴俊者居其中而身徃課勵之業成矣則
誨之以躬行又念郡狎於僻險武俻弛不飭大闢射
地樹之亭曰觀德而募材官及良家少年躬教之射
於是嚴人始知射明年括蒼冦據遂安梓樹塢礦近
萬人公勒習射士徃馳之掩得其酋魁而散其脅從
一方偃然時五月連雨蛟蜄並起漲水攻郡城不没
者三版公晝夜行睥睨間分集小艇於鄉落以拯溺
者而遂安潦尤甚其令不能有所慰撫饑民數百軰
剽掠伊毛二大姓廪洶洶不可制公曰是令激之也
首勒停令而與陸司理愚按行剽所勸冨室貸粟以
賑咸響應恐後公謂司理必至邑而後賑榖聚衆亦
聚矣聚且醸闘下令各鄉榖即各鄉賑之頃刻衆散
盡公乃徐取其首禍者抵法而已司理余鄉前軰也
甚材而服公如神君公亦撫之能盡得其材用郡有
公家徭爲六邑所苦公曰民困極矣柰何復勞之檢
庫得餘金四千六百倉得貯榖五萬九千餘石請之
臺悉以抵徭已又請於臺蠲嵗賦十六六邑讙呼如
更生潦之眀年復旱公徒歩禱於神雨立澍公所爲
仁政非一而其著者清狴犴之積寃贖納戸之粥子
寛失火之令搜驛傳之蠧尤爲人所稱嘗出而遇私
宰牛者牛逆脫狂觸人不可近忽走之公輿前伏而
若訴者公正牛主法而歸牛於良士使之耕以老士
大夫爲作異牛歌甘雨謡丁酉公復入司棘所得名
士尤多久之擢廣西兵俻副使使郡人闐道攀挽不
可得遂爲勒碑紀遺愛始公得嚴以嚴俗樸而民淳
喜曰可以藏吾拙矣及公至而水旱荐臻叛者四起
人謂公昔喜之謂何然公不動聲色而叛寜之嚴復
爲嚴公亦喜曰此拙者之效也廣西之遷將有事於
安南旣抵任則安南請受約束僅以蒼梧府江二郡
付公居閒無事意有所不懌即拂衣歸人以公有文
武才不大展爲恨公夷然不屑也時時與故參政逰
君璉御史王君德温相酧倡爲率眞會籃筍輕刀唯
意所之解天袠葆天倪即百嵗不爲過也而竟卒矣
公孝友内至念趙夫人之不逮侍也與贈公之不待
貴也語及之淚輙浸滛墮矣事繼母陳宗二氏皆俻
志物如所生撫幼弟如子已立矣而猶不忍拆箸也
然外和而内勁其始與計偕邑令推金以贐公心鄙
之而不能卻俟其行乃歸封識如故德温稱公無一
函入政府無一字入公庭惟與諸君子臾當道城連
江而已城成而倭卒至薄之不可下故公殁而邑之
士民請於臺祀公郷先生社嚴之士民亦請公祀名
宦公娶即陳夫人有賢淑聲能佐公於德子一即大
司馬其字即子彬名曰文華娶即德温女贈夫人繼
娶陳封夫人女一適陳瀚孫男三長承照娶游次承
熈娶陳次承烈聘林承照以子彬奏三品績承熈承
烈俱以嶺南功拜胄子逰太學孫女一適陳一是曾
孫男二孫女二俱幼公有詩若干卷曰缶鳴集不琢
而暢有劉白風於乎子彬之不敢論才於公固孝道
然使竟公之詣於中外不勒彛不名熟釜吾不信也
夫虔刀之授不徴於覽而徴於遵三槐之植不發於
旦於吾王有之及公父子則更灼灼彪炳矣於是不
佞貞之出僅一載餘而所謂盗賊水旱者時時蒿目
不能不扼腕於今之君子而益致仰於公嚴州之政
不忘故爲之
銘曰公産何所濵連江欱海浴日成名邦乃托金鼇
志竒悰讀破萬卷射疊雙湖以徴儁魁南宫百里岀
宰蘇疲癃陪京禮樂何雍容歩武要津不汝從山郡
僻簡安吾慵誰呼陽侯鞭毒龍譙門鼓鐘波擊撞公
操版築分士功十室捐囷惠貧煢剽攘棄戈來稱農
乃振文教揚武風治平不數前呉公嶺右之徭何獰
兇望公前茅厥角崩上書倦逰臣欲東飄然長霄恣
冥鴻欲以不盡遺阿蒙有子國柱寄元戎金書煌煌
碑麗空嗟嗟胡不生鼎鐘衮而槐根踐厥夢
累贈資政大夫南京禮部尚書石溪姜公神道
碑
萬曆十七年南京禮部尚書姜公寳以奏三載績中
道而上疏曰臣幸值昌時忝八座甫獲以職事入覲
天子之 闕廷而年事過衰且抱薖軸之疾不任行
敢以骸骨請 上重惜尚書之去而念其年至不欲
煩以政特加太子少保而命所司予三代 誥於是
少保之父贈右通政公金加贈資政大夫南京禮部
尚書其配孔恭人進封夫人公盖再被 璽書矣
天子所以褒揚隱德先後甚至少保橅而勒之石且
謂世貞故事官至 京朝三品例有銘以文其麗牲
之石而今者乃有當也敢以累子世貞謝不敏則謂
少保子之事先公晚盖棄子二十五年而始得四品
又二十年而得二品冝子之不恝然也雖然丈夫生
世莫重於 人主一言之華衮而 先帝之所褒稱
守禮敦信安貞抱朴孝友身範清白家聲 今上之
繼褒則游思墳索飬澹丘園且以其淳風髙節比於
魯連薛包昭昭乎日星之掲而子尚可無己乎不然
不佞姑任其述可也公字純甫别號石溪其先四岳
裔淪於江左自溧陽徙丹陽爲鉅姓凢六世皆不仕
至大八公昕益拓其業娶於潘有五子而長爲公大
八公之稱尚書與潘之稱夫人亦少保贈也公生而
明悟有噐識大八公異焉将屬以儒起而公爲最長
子家政奪之大八公旣多子用或不時給而又前逝
公遂爲家督而老母諸弟俯仰皆以屬公公竭心力
任之頼所娶孔夫人携帑装頗厚能不私其有十一
在室十九在家以是獲稍稍支吾而仲弟最能得母
夫人意公縁以寛之仲日腴而公日以瘠弗計也孔
夫人有子三曰憲曰宷曰寳即少保與宷皆夙慧公
日夜課之學曰吾所未及獲志於先公者在若曹宷
與少保試諸生間甲乙冠故丹陽令來汝賢以文操
其柄獨心折二子而推重公不使俻民禮恒呼之曰
姜封君姜封君然公竟不及見少保之貴以卒而宷
亦遂不偶公爲人愷悌忠信又曾讀書通大誼暁籌
畫旣漸老而有令子族指衆不能無紛紜公必爲之
宛曲調解直者微伸之寃者雪之以是咸推服爲三
老祭酒季弟古田令未之任道卒而遺孤宫在稚積
負可千金諸索負者將瓜分其産公謝曰毋以爲也
即聞之官必不忍魚肉士大夫之後而飽諸君幸寛
其子錢某請任之以田租嵗若干代償索負者咸服
居數嵗負足而宫産亦不廢因以成立公嘗出宴逰
遇浙中一伶察其意不舒間謂曰少年何自墮此行
逕伶戄然曰不容已也勸令攺業而俾宷教之業成
卒爲邑知名士凢公所行多稱是性至孝雖處約而
能飬母夫人以優與塟大八公俱以禮公卒之年六
十有七而孔夫人尤以賢稱盖前公二十有九年卒
所舉自三子外尚有二女而武進金夫人續之亦爲
公舉二子二女曰寅曰宋五子中獨少保取倫魁入
讀中秘書爲史官两督學政三俻九列拜南成均祭
酒以直道抗悍相罷去尋起長容臺歷少宰大司冦
以至今官其政術學行爲世儒宗名臣諸孫如干人
而有士 補胄監士昌爲戸部郎中其志行不愧少
保子
銘曰姜之先四岳後爲太公孔則元聖稱萬世宗夫
豈不神明其胄而支庻流播伏於井竇天作之合俾
以德儷俾振其趾而中挺喆嗣八坐之崇賁於匹氓
閭閻之行 天子所揚溯彼淵源厥流必長載曰丹
穴沈沈以歸鳯皇和鳴鏘鏘奕世其昌
武畧將軍以都指揮體統行事贈通議大夫南
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屏巖石公神道碑
大中丞石公應岳奏其三品之績法當贈封皇祖及
考而故皆以武功貴考屏巖公珎至指揮僉事以都
指揮體統行守禦事矣前是中丞爲都給事中遇國
慶當封公官髙僅授武畧將軍至是乃 上言近例
父武爵卑於子者僅以子品冠武衘非故事且失人
臣効忠報親之指請以臣官官臣祖父報可於是公
與其父戇庵公正俱得贈如中丞官盖特恩也中丞
旣拜命將援禮立七尺麗牲之石於神道而屬世貞
銘之曰先公之背孤而塟也有誌而無碑以不得碑
也今者得之矣而更忞忞焉將何以光昭 主上之
大德而表先公未竟之志吾子其惠之言按狀公字
國璲屏巖其别號也石之先滁州來安人有顕祖者
從 高皇帝起兵有功授百戸傳子源調錦衣衞再
調閩之鎮海子全始調漳之龍巖所傳子戇庵公則
公之父也世世守故官戇庵公娶於黄不冝子後始
置貳蕭而舉公戇庵公雖用武事終其身然好習儒
家言嘗從故布衣陳眞晟先生逰其學益邃公雖晚
子愛而見課督甚嚴恒謂恱禮樂敦詩書而將中軍
者何人哉使若瞋目跳盪五歩不留行亦一夫之技
耳於是公感奮力學戇庵公卒公戚易咸備時生母
蕭前背公矣而嫡母黄尚在孝飬靡所不篤公之始
襲百戸時僅二十耳而老成亷慎馭士卒以恩義善
騎射暁韜鈐之畧御史監司行部獨目公曰此儒將
也尋有山冦犯龍巖時文武吏皆就臺覈獨公居守
冦之犯以乗虛人情洶洶公勵士乗城爲俻而出竒
計獲其酋五餘悉潰散已奉檄平上杭大王山壩冦
尋饒平大盗張璉之衆突龍巖以吕公車攻城城圡
隤公募死士出家鏹盛酒食饗之人人殊死戦乃解
公前後功多然以官卑遠故不録久之從擊龍頭寨
劇冦始與賞居恒歎詫謂生以過庭故習慱士家言
竟老一□鍪如先君望何而會中丞少俊朗負大人
之志即授以經術凢一試諸生即褒然再試即貢三
試即薦於鄉四試而成進士入讀中秘書爲庻吉士
攺直金華省爲給事中再遷都給事中始一稱快曰
吾可藉口地下矣然公亦自以從破羅旁巨冦功進
副千戸世襲撫按交章薦公良將才遂超拜今官又
進武畧號方大振刷有所爲而得疾遽卒矣公爲人
潔亷於士卒不私一錢所撫卹如赤子卒之日衆聚
哭於軍曰公何自舎我去耶我曹何以終怙性坦洞
不設城府推表見裏而務出於寛厚邑有黠豪工持
人短嘗挾公得百金而去及中丞之貴也因所親叩
門請償公麾之去曰吾自欲與若非若強也今乃欲
使我復爲若耶其人不得償跼蹐謝去乃人人頌公
長者公事嫡母及撫三弱弟蒸蒸雍雍如也公以嘉
靖甲申生以萬曆己夘卒得夀五十六娶林封安人
再封淑人子男四長即中丞娶丘繼陳封皆孺人今
贈封如林次應崧國子生娶黄次應岐娶翁次應嶠
聘連諸孫若干人而長者惟磐以公蔭襲累官福建
署都指揮僉事惟礪以中丞蔭補胄子嗟夫石之欲
以儒振者自戇庵公而下至公再世矣卒不能身有
之迨中丞而用公教追隆两公長九列而据獨坐則
豈唯振之殆光絶哉雖然使公不死而竟其究提戈
萬里策勛祈常又何可量也是冝銘
銘曰石之先﨣﨣武伉迨公厥考始以儒將公之將
惠慈不私甫命登壇天復妬之及儒之庸不於其躬
而於中丞榮褒峻封洋坑之原有光如虹 帝綸昭
囬永賁玄宫
墓碑
中奉大夫江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天目徐公
墓碑
徐公諱中行字子與徐所受姓具韓愈所造偃王廟
碑中其系鳯陽人也洪武中進五公者坐徙江南之
長興遂爲長興人進五生亨六亨六生農隱有子五
人而最少者爲封刑部公某刑部公以儒行顕閭黨
間娶許安人善女紅有子三人而最少者爲公公生
而潁警十數嵗即能爲舉子業旁及古文辭十六試
於邑邑令黄公光昇大竒之謂是兒國噐也尋逰邑
庠爲諸生亡何舉鄉薦遂進逰南太學益爲古文辭
公白晳羙姿容眉目如畫能食酒工諧咲所周旋亡
非賢豪長者以故藉藉公車間凢十年而成進士授
刑部廣東司主事公既以文辭有聲實而尚書爲顧
公應祥其外舅行也甚賞異之間謂曰郎所業足自
名必欲舎而趨古者則毋若他曹郎李攀龍又謂不
佞世貞雖少亦其次也公自是交驩吾两人而同年
中若梁有譽宗臣呉國倫咸來相劘切公遂取舊草
悉焚之而自是詩非開元而上文非東西京而上毋
述矣而會郎楊繼盛者上書効相嚴論死猶在繫公
時時槖饘食之間一入相慰語慷慨欷噓泣數行下
楊君謂公毋入入且生得失生得失相嚴當舎我而
與若讐也公不顧而太宰李公黙雅能知公文擬入
内閣司两制不果給事御史缺擬以曹郎徙公名在
苐三復不果而公念父母老上疏乞南曹便飬報聞
會决江北辟便道歸省尋遷員外郎事竣還 朝轉
貴州司郎中時楊君已得死喪歸公解槖而追賻之
相嚴廼伺諸嘗賻楊君者而太宰復中蜚語下法曹
當公讞公稍麗輕辟詔不許公恒自念太宰知我我
以法報且不可而乃不獲以法報我之自謂何然相
嚴則益不懌公矣公尋使論江南獄大小悉以情所
全活以數百計事未竣出知汀州府公至而廣冦蕭
五擁萬衆猝來冦郭外男女爭避入城城者闔之有
相蹈藉死者公亟戒勿闔而身坐闉前引絙别塗俾
男循左女循右入第令遠斥堠而已諸縣令各受公
教飭兵登陴賊不能破行圍指揮董珖壘係累男女
數百公以一旅解之盡敓其俘歸公筴賊且走走必
繇髙呉道俾武平令徐甫宰伏兵徼破之擒其酋尋
推功徐令不自居公又筴山海冦無已時而三圖當
要衝議城之以一通判控治得報可自是冦益解散
汀一切治而公入計甫畢而丁封刑部公憂治喪以
毁瘠聞起補汝寜府其治如汀時 伊王負 上寵
創築城垣及諸不法事甚夥公當徃會勘人竊危公
是不易柝也公緩頰數語利害王悚聽立毁垣及省
諸不法大猾中通判何君以法何君義不受逮雉經
死而猾踞横自若公爲捕致於理汝人快之公两治
郡悉能平其賦且格他横賦而其治本經術稍傅比
以禮節在汀祠故死事指揮王月糈故孝子丘文岐
子在汝築天中臺别立何仲黙祠暇則行學宫課授
弟子文誼旌賞其卓然者當京朝大察吏公前以遷
後察格不當復察而相嚴尚在政察及公當左遷士
民擁車遮道觴公且哭且絮語浹日不得發始公筴
東郭河善崩築隄障之未就而聞報曰吾不敢以不
終事也隄成而後辭事其以汀守覲垂發泣謂廵臬
曰守嘗欲城右郛捍叵測矣鑿河以紆两汀水之會
而殺其反與射以完城形勝矣而皆絀於力未舉即
以不職謝汀人而兹願之未塞也明公其有以喻來
者其後楊守世芳城右郛金守立愛鑿河皆具如公
指以故两郡人思之爲立碑而曹司空亨汪司馬道
昆紀其事公歸旦夕奉母許安人怡怡如也有两兄
而伯中孚蚤逝子其子詠飬而教之仲中和貧推與
已田宅中外姻戚恃而舉火者恒數十人公性好客
客時時滿坐所恨惟罍耻饌食取咄嗟辦而不問所
自來其童幹亦喜客之至而娯之兾以得自紓即稍
能綴韻語或操一藝者問公衣則衣問公食則食問
公所噓薦則爲草薦書或數十函不倦公以是益困
而太夫人從容謂公曰汝不念來日耶而不爲祖且
上英斷正臣新柄國不以時白見寃狀勉圖功名自
効而剌促一廛苕水上也公感乃之吏部選甫六日
得長蘆之轉運判官爲判官之三月遷瑞州府同知
許安人老夀死其訃與除目荐至公奔歸慟欲絶念
無以報地下因請李攀龍銘其塟而世貞傳之時少
師徐公與太宰胡公内重公超爲山東按察僉事且
欲進移公學職會以喪聞乃止服除補湖廣廵武昌
武昌首道也隳案積委充宇公精心剖之立洗陳氏
之後曰柯彩鳯者負湖爲盗舟藪公掩而斃之獄搜
其積粟藏鏹以賑饑人所活殆萬計江南北窘於渡
公爲立值責渡子毋横索有溺者官且棺瘞之溺而
不報則以罪其地人黄鶴樓燬公計以廢殿材新之
而闕梁棟尋江漲大木随水而下者數㭑以樹樓良
稱楚人異之積資爲雲南布政司左參議寒暑毋間
行部出則用什伍法練士入則緩帶延儒生講說秇
文彬彬矣以賀 萬夀行悉留其携書數千卷寘公
庫遷福建按察副使遂爲其省右參政有黠而蠧於
倉者凢七十家公亷得之以輕重受謫自是軍食足
毋困出納逾年進按察使三治其省政益習嵗時讞
决寖平而城西有積水百頃一山踞之公乃捐俸入
創亭榭勝處沿堤植桃李輕橈徐進與竂從稱觴賦
詩閩人指謂使君何必减山荆州哉監省試所得多
名士人録文有傳者入覲畢遷江西右布政使右使
於務簡徃徃髙卧而公獨以精勤稱尋遷左布政使
司領郡至十餘所綰三王國子侯而下禄食供億以
千萬計而他所請質平亭綜覈頃刻百端造請臺使
賔筵館餉無虚日公談咲應之咸歎伏以爲神而實
中耗矣一日宗室有鬩者交發其隂私事公思所以
保全之不得忽眩不能語舁歸卧正寢中夜卒其宷
若右使張公軰跣而救公弗及也中丞劉公行視公
貧弗能喪乃與張公謀捐帑金治羙材殮之而余弟
世懋方分部南康驚而奔以一日夜至力爲經紀其
道路費始得歸公之喪歸也諸王子侯與其竂若属
及郡之薦紳大夫縞而几哭其吏士巷哭其耆婦孺
擁而野哭道所經守令師生亡弗祀也公之客及交
逰滿天下聞者亡弗嗚咽悲詫曰公柰何死公且無
子已而曰公可以死矣即無子有子矣盖謂其德就
名樹也公孝友敦睦寛然長者其舌有臧而無否輕
財好施不爲帑藏汎愛親仁乆而彌篤所莊事李攀
龍盖不敢以友進者終身矣吾曹若宗臣梁有譽蚤
死攀龍髙簡少延納國倫與世貞不耐毋口語而世
貞性復脫踈即操觚者思甘心焉而於公靡間言以
故得醍醐稱一曰國老和而甘且善劑也公於詩格
髙而調逸近體宏麗悲壮讀之神聳文歩趣古昔所
立卓爾有青蘿館集續集若干卷天目山堂前集若
干卷青蘿館集則汪司馬序之矣公卒以萬曆戊寅
十月十三日距其生正德丁丑得夀六十有二配楊
安人有二女長適侯選經歷周文政次適太學生蔡
鼎鉉舉一子而殤所子詠爲獨子當歸後兄乃以詠
第三子承孝爲殤後承公重嗟哉公始號龍湾更號
天目山人塟在城東之里許髙橋下世貞念無以效
公爲伐石勒辭而樹諸阡以示永永
銘曰公生有自出有爲也君子豹變其文蔚也殁而
有歸茲其委蛻也誰歟樹碑俾勿替也四海之内皆
兄弟也微言之存後天墜也夫人兮自有羙系也
前工科給事中贈太常寺少卿貞山陸公墓碑
陸公者諱粲字子餘一字浚明其先漢豫章都尉烈
嘗爲呉令而其人思之及死塟呉之胥屏亭遂留家
焉至宋季而有十九朝議者避兵徙長洲之陳湖遂
復爲長洲人公故家陳湖而時時讀書貞山中學者
尊稱之曰貞山先生當陸之盛幾傾邑而族父少保
完者故立大功領太宰大司馬重於天下公守諸生
絶不附依之及少保敗而獨公皭然乃自以經術秇
文爲少傅王文恪公所知賞曰是子也成將掩我因
出其所撰著屬公覈之間有所異同輙志於後曰陸
秀才謂我當云云文恪公之卒而公尚未離諸生也
公亦不以此自名而其舉於應天再舉會試皆以春
秋冠其經生比對策故輔石文介公珤大竒之拔寘
第一而公鄉中有忌者匿公策他所俟且半而後出
之石公大恨曰吾爲人所賣公聞之亦不肯名石公
客而以選攺翰林庶吉士凢七試皆居苐一經生慕
稱之謂王文恪公復出而其談說古文辭者以公伯
仲廬陵眉山公意殊不自懌唯究心經世之學學成
當授官首輔楊文襄公試之復擬苐一留充史館議
禮諸臣驟貴而張桂尤幸用事至各爲宻疏以諸吉
士皆前相宏私人也於是上惑之俾各出就選人格
而公尚以髙苐補工科給事中公拜給事中之三日
即上疏言京邉諸要務因及人才學術國家理亂大
筴楊公讀而歎曰吾嚮者以文士待陸生幾失之賈
長沙之儔生家敬輿未論也公益感奮復上時政四
事皆時所不易言者月中疏凢三上楊公愈欲一當
公公愈自引避竟不肯名楊公客尋奉 勅清坊廐
馬公驗其非壮者疏請斥市之嵗可省芻粟直數萬
中貴人不便之爲蜚語中公公發其奸因條列牧政
十事皆報可諸閹氣奪初用京朝官主各省試公首
得浙江所收多名士其程義雅馴爲天下冠還守故
職時慶陽伯之奴張與他人闘而其人不勝輙殺其
母將以誣張法司讞得之且麗大辟矣其人迫則行
賂東厰而慶陽伯康陵之外家也大閹窺 上心内
薄之即疏證張寔歐其母死非其子殺欲以動 上
果下三法司會讞而都御史熊恭肅公等力持前獄
上怒爲奪熊公官餘鐫秩有差公抗章謂熊公不當
奪官獄不當反厰閹不當狥其辭甚危 上怒逮公
廷杖之創愈奉職如故張桂時並相挾 上眷事欲
凌楊公楊公扼腕而已而桂尤鷙尋與張角寵而孽
公奮曰决癰者乗其將潰此非時耶夜草疏千餘言
力陳二相之横以爲不蚤去必亂天下其攻桂尤切
方屬草而鬼嘯於庭公叱曰非二氏家鬼耶何自阻
我草具亟上之 上大感動爲罷張桂而特鐫桂保
傅以示傾聼公然猶難輔臣體置公獄將薄儆之而
會詹事霍文敏公者故與張桂議禮合而以疏辭位
爲 上所重旣失黨而孤且疑出楊公旨遂抗章湼
楊公而爲張桂鳴不平 上乃召張公俾入輔還桂
所鐫保傅獄成公得重杖謫貴州都勻驛丞而楊公
蒙不韙以行事體變矣當公之疏行輦下大小無不
加額頌 聖明而目公竒男子至是則俱奄然索矣
有泣於都門外者都勻在深山中公褁創以单車至
驛不携家唯讀書而已所創述一出人爭傳之以擬
故王文成公爲遷客冠冕居歳餘量移江西永新令
永新方若刼而樂訟以訟爲生公至首嚴保甲法什
五相詗察奸無所容公鉤得舎刼者主名凢數家出
不意撲禽之而其最雄者彭震徙黨數百千出沒隣
郡不可究捕公念郡獄有大俠故嘗與震好能知其
處召謂曰若欲生乎欲生爲我縳震來因授以方畧
使壮士數軰挾之徃遂縳震又計縳舎刼之豪左氏
者皆斃於獄訟師積猾横行里中有名爲彪爲虎者
公悉捕執之大者死小者戍其他斷孤産辨寃獄一
邑驚服以爲神明公乃曰害去矣吾可進之教纂曰
禮儀式雜他條約數十講之學宫而後布之士民懽
趨若流水他邑視以爲師帥臺薦婁騰公念太夫人
老而相張方在事曰我猶墮彼睚眦寕獨寛我上疏
拂衣歸臺使者如失左右手吏民以數萬計哭而挽
之莫得也相與貌公像其紀思稱頌之文至成卷帙
公歸杜門無事多購異書習讀之於劉向所謂七畧
者其校讐幾徧以至老釋方伎黄衣稗官之書無不
通暁尤精 先朝掌故家言與客談纚纚若貫珠其
披擿精義指蹤經畧尤出人意表客亡不怳然自失
也公於文本出左氏太史公然不求肖似辭逹爲詣
人始目公以廬陵眉山爲不能盡公然要之有互發
者其節奏經緯斐然成章則猶西京之轍也詩雖匠
心而冷然見古調不欲與俗酧倡是以篇什差少豈
曰邾鄶無譏已耶盖嘗臠知鼎矣臺察監司郡邑守
令時時造公請質公一切不爲私居間至於閭左利
弊國計大小未嘗有所避隱也語及忠孝節義娓娓
流羡至切齒汙濁眉宇壮色猶隱隱於是聼者服公
之公而忘其激慰薦之剡積可十百而公絶不通燕
中貴人問而當其論糺張桂時中嘗訾及分宜氏更
分宜貴用事重於二人其脩隙又倍之公以故卒不
用霍公者頗自悔恨前事嘗薦十餘賢者而公與焉
又使人鄭重通殷勤公不許曰天下事佹爲若敗而
何汙我也霍公亦不以望公人两賢之公事太夫人
孝甚老而失明所以娯恱之者萬方晚節稍稍具聲
伎以共膳飲人或誤訾公及太夫人捐館舎即日開
閤散遣之時公且耳順矣哀毁踰節遂委蝢以暨不
起病既革顧影歎曰虛有此七尺不以馬革褁而朽
之牖下也嗚呼盖可悲已公爲人踈眉目羙鬚骨稜
稜起讀書視微短然數行俱下於伯氏字而敬其共
飬孀姊亞於母又爲表其節行而傳之季采材而不
獲庸以死公痛之形神爲减損與人交有終始善故
徐訓導元禄則力拔之諸生中嵗時卹其家又善故
史丞𨭉緩急未嘗以匱辭竟以女歸其子然二君皆
鄉長者陸長史鍾張郎中約老而慕公義請以身後
托公許之沒而治喪塟存卹其子孫畢身無怠公爲
諸生及仕宦時故八欲名王文恪楊文襄二公客然
時耿耿不忘曰我何以報知己而謂故鴻臚丞錢公
貴其童子師也圖像三以嵗時致酒脯焉華學士子
潜公同館友也慕公敬間有所資給公稱心而取亦
不謝其令永新而尚書尹公臺者方籍公車公異之
與深語遂爲莫逆晚年世貞以童子見公飲之酒曰
是非凢兒也迨叨第進士以書上公公降辭報納良
至盖公卒之十年而其子延枝始以彭徴君狀乞尹
公志其塟又六年而 莊皇帝即位詔録故言事者
公以嘗遷他官格小迕又二載而華公明之臺臺具
以請 天子特贈公太常少卿所以褒嘉甚至又二
十年而延枝始以墓碑請曰吾父實識君微君文後
世誰知有陸太常者余謝曰微余文後世誰不知有
陸給事者雖然於誼不可辭公以弘治甲寅生卒以
嘉靖辛亥春秋五十有八父曰如隱居士應賔毋即
胡太夫人娶盛氏故右都御史應期女子一即延枝
娶毛氏女二長適太常少卿王有壬次適太學生史
訪即𨭉子也孫男二女二所著有春秋鐫附注胡傳
釋詩文奏議烟霞山房書尺庚巳編若干卷未成者
見聞随筆鉤玄抉秘禮史二記注釋又若干卷墓在
貞山之南黄村銘
辭曰三呉靡靡善脂突公於其間獨挺發貶剥百子
禰經術丘遷風神固爲骨下視脩軾時入出褒然公
車思欝浡爲郎荷櫜備瑣闥口噓長虹貫日月柄臣
逡廵魄幾奪浮雲爲纊帝聰窒臣不膚立寕寸裂鬼
方遥遥天一髮信心而行瘴爲豁永新大豪若距脫
愛飬单赤佹得活飄然奉身返巖穴焉能爲官中屈
節飛黄骨騰未秣刷甫馳康莊遂一蹶長離横空翮
中鎩即羽可儀亦空設煌煌金書下丹闕太常穹碑
際雲掲嗚呼陸公真人傑髙岸可谷名不滅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五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墓碑
中順大夫應天府府丞道山凌公墓碑
故應天府丞道山公卒於嘉靖之乙夘而塟於戊午
又二十二年而其子太學生玄祐以故太子賛善羅
文恭公洪先之志銘與宗人中丞儒之狀而來拜且
泣曰惟是先君子忝貳陪京秩第四品年四十三雖
夭獲爲聞人而今墓木拱矣隧左麗牲之石闕焉不
文敢以請世貞乃亦泣曰不佞而父友也而父之辱
爲友者若而人獨不佞在且老矣不佞嘗讀班史至
曹氏之爲京兆阡也以而父行誼政術彬彬焉奚啻
不彼若而忍使獨冺冺請題其石京兆阡而係之文
其文曰公姓凌氏諱汝志字雲鵠道山其别號也凌
之先自烈亭侯統始以才節著其後稱甲族而支蔓
於吾郡及通泰呉興姑熟間至元而有太乙者兄弟
三人居常熟之塘北里再徙於直塘遂爲吾太倉人
數傳而至贈兵部左侍郎縞以孝弟力田聞一子曰
石林公昆其封爲□□主事贈如縞則皆□少子尚
書雲翼貴故石林公娶陳淑人而生公公資淑媺六
嵗未能語語則暁讀書所授輙誦甫長工屬文補慱
士弟子婁試即頴脫公晚出以名髙故里舎兒脩酒
食郄而搆之當是時御史黄仁山謫爲吾州守而給
事中王聘來倅俱異公貌而試之曰是子也才且非
能爲郄者寛其牒以上司理王與齡王君有人倫鍳
復試之則益竒之曰國噐也顧盡罵脩郄者曰若曹
齗齗齒牙子直脩忌耳胡但郄也悉抶出之而慰勉
公俾復爲弟子遂以優等既學宫久之舉應天試連
舉進士授江西之宜春令冝春故貴相里人意公偘
偘易忤不者當以諝能見私而公雅自持約畧如常
時所行而已一切不見刻深而間能鈎吏伏以權爲
操舎吏恐惴獻其悃单赤便之毎課績輙爲其省冠
而尚書尺一徴以髙苐擢刑科給事中貴相心服公
材謬相引而有二大臣嘗市廷尉絜法以顕且名爲
得貴相意公立劾罷之貴相莫能難也自是公遷工
科右兵科左以至戸科爲都給事中前後用質諒便
習大體重公卿間諸竂有戇見忤者不更事者皆頼
公宛曲劑解以免而公益自任發舒必逹所不可其
在工科按京兆姦私前尹已遷爲大僚劾罷之在兵
科督察京營與權帥徹侯鸞伉鸞敗劾謫其夤縁冐
子任者侍郎一人通政一人又嘗上章請禁計吏贄
爲勾稽法實戎伍皆下所司著爲令其在刑科科之
長以緩大臣獄在戸科而禮科臣以不與竹宮祠釐
薦香公皆與佐决得廷杖然不爲沮公所居官輙稱
踰於前後數公而又以能髙當遷卿寺念父母老而
鄉數中倭乞便地以飬得應天丞公之丞應天屬尹
缺遂領尹事即以爽幹稱忽病疽甫潰而島冦流犯
近地逰奕自冶城抵朱雀桁刀斗日夜不絶公褁創
調兵食與大司馬相表裏已稍解嚴即有畿試公爲
提調自始事至徹棘小大必親衆方翕然服公神采
而公巾憊不支矣既病革強起執石林公陳淑人手
而泣曰兒不孝不能終事二大人以爲恨玄祐哭則
正色曰吾乗命徃而若以兒女子態懘我何爲呼酒
盡一噐呼筆賦詩詩成而瞑公爲人長身玉立秀眉
目朗徹如畫善言笑喜義施與人交不設城府能食
酒至數斗然所當官不廢尤飭内行惇孝友家室中
外藹如也苐性剛不能藏人過稍間即忘之其爲諸
生而貧則不輕下人以故佹得竒禍而至貴顕則不
復上人潦倒書生半面者叩之立應湯沐漿酒荐出
與懽適亡間當是時長安街邸不减鄭公業亡論大
小亡不推公長者少授尚書公經因相與砥礪行誼
遂同薦於鄉爲隆萬間名臣天下以公之開媺尚書
公之宏密畧相當而公遽已矣語曰人不可以無年
信哉公配顧封孺人有容德敏而惇信其代公而子
代父而父者又若干年而卒祔公塟子一即玄祐娶
張續娶王女三適某某子某女某世貞謂世廟之季
天子持成意而後啓皂嚢封少有當者公首尾諌垣
七年所建白靡不符節契也即以波譴及而上不爲
蓄怒公亦不爲沮此豈易言哉不知者意公有所挾
夫公有所挾而何以觸其私人也夫豈直私人即禁
計吏贄者寜非彼私諱也公真亮臣也已是冝銘
銘曰公有羙才循吏帥師節凑窽解百棼自披白簡
所陳天聼爲移其與人交剪棘剖籬霽景條風雲行
雨施朗儁坦易天下信之和而匪流圓必中規遇所
不可如矢發機與立與權人或未知闡幽者誰嗚呼
噫嘻
眀江西按察副使畏齋薛公墓碑
嘉靖初王文成公守仁與其徒日講良知之學有風
之者
舎三者而從吾所好不佞竊謂公言激也夫使良知
之學眀遇遘而發之氣節爲功業爲文章亦何不可
苟岐而二之而加取舎於其間吾故曰激也自文成
公殁其諸弟子各以其資而得其識之所近毋論能
爲文成公與否(良知)之學亦藉以大明於天下而大江
之隂有薛公甲者少不及事文成公始以眀頴治經
術工時義爲慱士弟子冠既心薄之其父浮休先生
章用古文辭著聲東南公亦遂以古文辭名既復心
疑之曰龍門昌黎可輕覬耶即不啻若龍門昌黎於
真我何益自是日潜心朱氏遺書曰此吾師也汲汲
焉探討之是厪而署其室曰畏齋以自檢謂敬吾未
敢能吾姑以畏階之耳即歩武語黙酧酢出處一依
凖繩居然武夷白鹿弟子也第其爲諸生則恒冠諸
生捷於郷於南宫射策於金馬皆不廢時義舉進士
隷事禮部即以政論見賞其尚書遂拜兵科給事中
而當其在禮部時給事之長信州公與方士邵元吉
比而進親蠶圖南北郊議得上心進學士仍兼長吏
科公偶與其儕語而歎曰是焉能蔽吾考功令耶而
及公之拜給事則有忌者已讒之信州耽耽公矣公
爲給事之二月即上封事謂新進之士多感恩思奮
伉易而練不足惟 陛下虛懐以聼之開霽以容之
若震之以威折之以辨則無有能攄吐其愚者又謂
冝用 祖宗故事御平臺宣召卿士與啇畧政機則
下情不隔眀良志同又謂進退大臣冝以禮不宜使
小人傾奪長冐競之風末則痛言方士異端其人與
書皆斥屏之毋使亂政 上頗嘉納而信州怙寵與
太宰方公訐而佹勝謂公意譏之且疑所謂方士者
指元吉也恚甚嗾其所善給事饒秀論糺公阿奉太
宰鐫秩爲湖廣布政司照磨公以進士得給事甫二
月得謫以給事得給事論紏皆出非常而識者頗用
氣節歸公公殊不敢當會有致文成公傳習録者誦
之霍然大悟曰解我縳者陽明先生也吾嚮者聼命
於耳目手足而強持之今者耳目手足聼命於我而
我無與也微先生吾徽纆死矣故其居楚臬嘗署黄
州所發擿如神眀及通判明州脩治東湖阯滙水而
省費以萬計稍遷同知保定府一切皆以良知應之
而稍有未盡瑩者則益磨切文成公之遺言而證諸
髙第子若鄒謙之聶文蔚王汝止錢洪甫歐陽崇一
諸賢反覆下□□而有超然自信者常謂格物即所
以致知慎動□所以存飬成物即所以成己無暴即
所以持志貫在一中約在慱中於是文成之學益備
而騖於虛髙脫頓者稍有所折衷矣公之自保定而
超僉按察也實飭蜀之敘瀘兵事烏蒙烏撒皆圡酋
也始烏蒙強烏撒弱強者掩七十里之界而有之其
後烏撒強烏蒙弱強者欲復故界而監司更避強名
弗欲與盖四十餘年狺狺也公曰烏撒衷烏蒙辟我
惟衷之是狥而諱強乎眀年播州與永寜復爭地始
播之賦重而永寕寛播之民隂以地歸永寕久而播
覺之其酋两強而爭更鉅川南東二道俱袖手而公
夙有德於永寕之女酋諭之曰毋論汝辟也強以其
民爲我德於是前後之侵地悉平始撫臣欲爲播而
脅永寕以兵公持之曰毋煩兵用兵之是挑永寕叛
也撫臣始恚公而卒慚服其言公又爲清諸衞所之
伏田兵餉遂足凢所經盡皆利便謳謡載道久之超
爲江西按察副使飭贛州兵事如初贛故文成公開
府地也公喜自得師悉取其遺指畫斟酌之有鉅冦
葉廷春曾祖華者並負山而窟狡黠不可猝制公殱
以秘筴若承蜩威聲大振已爲之清屯糧却塩稅布
團操立小學贛人相頌稱以庶幾故文成公而公所
治與袁州比壌袁州相之廬産黨戚錯居贛如繡公
頗持三尺裁之不少借以是大失其父子心屬大計
吏頥指言路劾罷公公賡喜謂子弟身今吾有也使
袁州宿怨而責我以艱巨碪盎随之何所問身是故
信州玉我者也袁州食我者也歸而按行田里曰是
不可爲政乎取東魯王氏書課田父爲之瘠鹵轉而
膏腴傍畆益拓當是時王汝止錢洪甫尚無恙而羅
逹夫唐應德材髙而亦能尊文成公學而稍出入焉
時時過從公與之揚扢青衿受業者衆然公實以朱
氏學誨朂之曰羿教人射必以彀率學者亦必志於
彀率恒也俟其成而後進之幾矣公性不喜渉公府
嵗首僅一謁跡可數也守令叩公廬與談興革利弊
閭井痌苦亹亹矣倭冦婁犯邑公乃從徙入城凢再
上兵使者今太保王公書其言治兵創堡咸中窽諸
從公則利永不從則不永邑令錢錞篤信君子也以
師禮事公爲循吏而死於難公哭之慟移書幕府得
贈官録後祠以祀之祠成而公記其狀甚悉公於他
詩文鴻鬯爾雅然未嘗一語離學所著述有易象大
指四書口義心學淵源録心傳書院講秇文類稿及
續稿數十百卷行於世公娶於邵前卒繼談有丈夫
子四遇逢造皆諸生遇以選貢前卒迎今爲鴻臚序
班女四孫男五嫁娶皆名族迎官金陵與余善謂余
不能盡知公學而頗嫺於文事將托之言樹七尺之
碑於墓道以垂不朽嗚呼公故不以氣節功業文章
自期其究亦有厄於命而未獲盡者然視文成公可
謂具體而微矣使公盡廢而日從事講學何以稱公
哉
銘曰新安近曾東越斯孟其入不同乃同其竟公逰
新安而得東越如氷春泮如暝眀發旣武東越不廢
新安毋使蒙學凌節避難世趣事功氣節文章與道
爲一云何弗臧稱公以此稱亦淺矣舎而他稱我又
何紀
累封中憲大夫太僕寺少卿若齋朱公墓碑
朱公諱琯字懋卿嘗自號若齋學者因稱之曰若齋
先生朱之先世爲漳之漳浦人王父德夀幾百齡而
終縣宰爲躬親遭喪父魯以好禮稱於鄉夀亦至八
十六有丈夫子四人公其季也生而朗俊不凢父噐
之欲令以儒顕而公受經得春秋補慱士弟子屬文
有竒氣爲學使者潘簡肅公潢所賞識顧其自喜竒
益甚用是大試輙不利至於剖拆訓故則甚眀晳而
又夙從父脩禮容毎部使者行學宮雍容進講周折
不失尺寸群耳目屬之矣諸釋奠鄉飲推爲諸生祭
酒公既久困學宮而伯氏叔氏皆前死而公獨身任
父飬殁又任其喪塟及收飬死者之嫠而撫其孤以
是益困至鬻其城中苐徙於鄉夷然不屑也公有子
今少司冦天球國噐也教之學成乃歎曰余髮種種
而乃與兒子軰角帋上語耶因謝去慱士家言而司
冦果以其嵗中鄉舉眀年成進士再遷南京禮部主
事封公如其官已累佐藩臬視山東學政入爲南京
太僕少卿封公復如其官公既貴顧所御袍服冬夏
僅二襲而已其他大布单帢無異田父司冦居官潔
亷無他蓄俸入恒裁十之五以遺公公輙量散之族
屬親友不别立私帑也當其爲子不以父累諸兄其
爲弟不以諸兄之嫠孤他累有寡姊迎而飬之以至
死而喪塟不廢凢公所爲義非以名髙也者其中心
慘怛發於無所爲而行於不容已司寇以禮部滿考
至京而適有楊忠愍公繼盛之禍殯於城西寺出哭
而賻之揚故論劾分宜相者人以爲司冦危公聞之
曰命故自有屬彼狡何能爲哉及司冦之遷太僕也
公則曰兒漸貴漸捩人眼鼻得無以直累乎 穆廟
之初元新鄭與江陵挾潜邸舊比而躐重張甚司冦
以母服除至都下意不平欲上疏請賜裁抑語泄言
路受指齕之得外調歸而謝奉職無狀公咲曰不爾
尤吾嚮固逆知之司冦自是侍公山中二十年不出
公意殊自快也公雖愛司冦而待之嚴每莊坐侍立
竟日誨諭亹亹皆先聖格言不及家事每怪士風日
媮薄居恒歎曰吾覩夫簮笏者非復故衿裾之歩也
子孫不必仕當轉徙深山中全其樸耳每聞朝事有
不可意者咨嗟廢食若憸壬之挫善類輙弹指叱叱
或繼之以詈又有人倫鍳司冦門生誼故多顕仕因
縁來謁公公與語而合則更見之不合不更見也司
冦因以差次其所就恒不爽晚節名益重郡邑禮聘
當鄉飲大賔公一再赴之而已逾七十稱衰老謝客
不復接八十而以寛樂終終之日族戚來弔酹者靡
不哀巷哭邑歎趾相齧曰鄉不復有鉅公長者矣盖
公與人處直而和未嘗以貴色加賤未嘗以前軰色
加少年嵗侵身先其施有大興身先其劳所謂羶行
而人恱之冝其失公而悲也公性喜購書恒積至充
棟自書以外無長物爲封公且三十年屋不益椽畆
不益租嗟乎所以貽司冦者厚矣公少則好古文辭
賦必稱屈宋文必稱班韓歐蘇詩必稱樂天尭夫不
必盡有之要其所詣不淺矣公配陳氏有婦德先卒
封安人贈恭人子二長即司寇陳出也次天佑貳某
出也女三人適陳濂鄭超程愷孫男七篤敬篤信篤
弼篤敘篤烈舉直舉善女三一適王挻一適進士蘇
民俊而夭一未嫁司冦之試政秋官也余守尚書郎
識之而未盡也邇忝長南秋官乃得相朝夕欽其清
真亮簡君子也司冦亦不予鄙一日儼然來造曰先
公之塟當有碑而闕焉無文今以累子徴其狀自太
宰陸公光祖狀主詳陸公之知公父子詳也乃敬敘
而銘之
銘曰維朱之先代隱德未致於庸德乃積源遠者流
不可息皇祖與禰夀幾百公實嗣之開八袠弱齡屬
文神奕奕具眼者疇詎能識有子而才振天翼而登
銓曹奏厥績被公金緋鬒未白公安練衣嗜藿食五
服外内宗執戚禄與共之靡嚄惜左凖右規儼家則
大篇啇歌振金石與縁俱盡信所適欝欝葱葱還佳
宅以屬司冦昭世澤我銘其隧過必式
國子助教呉崑麓先生墓碑
國家以六經四子義造士爲群秇冠最無當於古然
至成弘間吾郡王文恪公鏊能以精純爾雅之致發
之凢一甲子而晋陵唐中丞順之因以益暢其羽翼
則有故薛學憲應旂今姜宗伯寳皆能自振勵駸駸
與古文辭角而並不朽矣而呉先生宗髙先後逰三
君子之門遂與姜公同舉丙午薦一時方名大噪而
先生居恒不自懌曰訓故家去道不爲遠然欲得聖
人之心難矣而况餙之以澹辭束之以聲偶割綴帖
括以求恱於人目不亦鄙哉於是慱采而精思務於
求聖人所以立言之指而後托之筆繁簡必劑文質
必諧其文出而諸握管者走相語曰此正脉也此爲
故王文恪公法門也繡諸梓不脛而四馳通都大邑
中亡不傳先生之文者讀之去而掇科第如寄其所
親指授亡論已然先生在公車幾三十載再厄家難
一厄疾一厄失卷一厄失京兆繻餘皆報罷而至所
謂失卷者其經子義見賞於所司将首薦而行求表
論不得竟莫知所繇先生雖九上而九不售然其名
不以不售故小損前是有歸先生有光者藉甚公車
聲而先生繼之毎試主司群以得二先生爲快既失
之相與徊徨歎嗟如身見抑者而二先生已放棹歸
矣歸先生年六十幸收一苐然宦竟不逹以死而最
後先生始棄而署大名之長垣教事環長垣而郡邑
慱士弟子爭執經受業請難先生曰去之余不可以
言勇弟子麋集再拜曰遇而文恪不遇而先生何徑
庭也先生乃人人爲講授咸大喜飽歸而先生更自
以材望婁登臺剡僅二載餘入國子監爲助教助教
秩雖左然地清而格髙比比臺諌選第所治多文事
不能自表異先生貌壊梧動止華雅慷慨談說天下
大計若指掌少時能挽強策蹻恒自謂使我得十萬
騎横行匃奴中狼居胥不足封也國子祭酒太原公
旣熟先生名而察其才長於幹濟故下帷而禮之至
舉典簿之所難者以屬先生先生爬搔其宿蠧著爲
絜令嵗省以千計他代人隂不利於先生先生不能
盡閟其才其不利者與忌者合而中之遂出通判汀
州府先生仰然歎曰吾其歸矣吾豈薄倅不爲顧所
以栖遲一國子者将有待也夫汲長孺起田間天子
委以符竹貴至二千石然泣不欲徃願爲中郎出入
禁闥補過拾遺今我危且得中郎而遽棄之倅欲使
我屏息而伺太守之顔色爲進止我何以宦爲遂投
劾吏部拂衣歸時時野服見客曰我崑麓中人也崑
麓極大荒西爲天柱盖嘗擬以自况云嗟乎天既以
倜儻磊砢之材付先生而資之以年又資之以利用
之業其於世必有當者毋論世之期先生即先生亦
自信以爲不竟忞忞而或豐或靳驟奪若幸若舞有
不可控揣者則何也先生爲人廣額豐下度其元徑
尺餘少以風采標格縱冶逰無所不極意中嵗悉謝
去之歛而就繩凖晩節泊如也歸之日左經右史佐
以古法書名畫彞鼎瑚簋之屬與客摩娑鑒賞銘飲
竟 不倦有五丈夫子皆玉立長君之鵬少君之龍
先後成進士仲君之羙薦澤宫叔君之鵠以武起爲
寛佃峪提調季君之珎薦應天諸孫十餘人稍長者
皆補庠序郡國監司守令干旄溢其閭先生雖多謝
不報然閭里出入恒延頸相望以爲神仙人而先生
業杜德權無所托於唾壼之歌乃一室之楣尚署之
曰未了嗚呼其深意可念矣先生諱嶔宗髙其字呉
之先爲無鍚人後遷於武進遂爲武進人世世受畊
讀稱長者然隱約不仕在先生十二而儁朗有聲父
至愚公始竒之時居王母喪即毁擗狥禮若成人矣
二十而爲諸生奔父之難脫之於狴犴以其間讀書
屬嵗侵家人雪糜而進之喀喀喉中不知饑也與諸
兄弟友愛無間父惡叔子崖寘之邑獄先生隂脫之
父移恚先生代受笞不敢辭少者岑亦有獄逮先生
之脫之如崖而加力也既罷國子歸而伯氏巖老矣
先生相持而泣晨朝上膳約畧如上父其季弟崟能
食酒所詣必與偕油油然暢而後返尤敦氣誼重然
諾趣人之急先於已嘗偕計北上當發而故人鄒炫
客死江隂不能歛先生廽舟赴之解槖裝爲殯久之
乃成發時杜虞部偉張雲南祥鳶徐給事常吉以文
行著江南用年事推先生先生弟蓄之其交誼爲海
内所羙述先生工於詩詩有中盛唐風文則自廬陵
眉山而上之可屈指也世固有知先生者乃掩於經
子義不能盡所盡則僅經子義而又不獲以顕惜哉
前是先生病且殆夢駕而叩若王者居王者肅客揖
曰欲屈公車徒未備何遽來也見若先生之祖禰請
王者盍返先生先生既返若覺呼童子爲我具牘謝
彼王者病霍然已客以病已賀先生先生曰勿賀也
居月餘病復作乃歎曰吾年已六十四於易爲未濟
男之窮乎且吾祖數止於是吾父復止於是吾又何
冀飭諸子之侍者曰塟我毋請貴人志銘也吾自有
賛在之鵬至自官率諸弟塟先生相顧而哭曰吾父
雖有成言吾曹柰何從世眼終忞忞吾父乎且也賛
自吾父草有挹損耳乃手具狀而托張雲南裁之乞
汪司馬伯玉志銘伯玉惇史也又久之之鵬爲戸科
給事中而世貞守兵部侍郎於白下給事謁且請曰
先子幸得嘗識君非敢貴人例君也倘惠之一言樹
七尺碑於沈庄阡與伯玉儷令具之後世世有述焉
余憫而許之之龍今亦爲工部郎中餘詳志中
銘曰生世而得爲人天之授之其竒贏莫倫先生贏
於名而竒於身乃又贏於子孫嗚呼授者以爲幻而
受者以爲真吾誰與論
贈文林郎徐君新墓碑
徐君之卒也以隆慶丁夘三月與婦陳孺人合塟虎
丘之平子圩而居亡何善青烏者過而睨之曰穴且
有水已而其子今侍御申卜於神得塵中變侯門攺
塟百事冝語異而試之槨果濡尾亟啟而棲諸原行
相地婁門外某壌曰吉而君之友有夢君舟於李王
神廟側者叩之曰此吾新居也盖是時甫兆於是益
相詫以爲神而君之塟成矣其成塟也則萬曆乙亥
之冬十二月又眀年舉進士其後侍御出按嶺表及
河南歸而謂不佞貞曰余先君與妣之有隱德也故
志之矣而未悉也今者有麗牲之石於新塋不敢以
當神道而援東京之例以干吾子其惠一言而勒之
余曰唯唯按狀君諱履和字子樂别號三石其先爲
漢處士孺子後有夀者宋淳熈間司教於蘇遂家常
熟之直塘四十傳而爲朴徙長洲之采雲里用積著
起家其子贈刑部公燿能廓大之富至傾郡有子曰
履祥貴爲尚寳少卿君即刑部公次子也母曰浦孺
人贈公得君晩生未幾公捐館舎君童時即敏重有
大志稍長嗜學工制科業補慱士弟子轉入太學上
舎祭酒試而異之謂必自致公車而君之始受産也
不敢與伯敵然能操其竒贏分秉家老馭而息之家
用日以饒於是精專其思共飬母氏而以其暇築園
館蒔花藥脩竹茂林髙臺曲池宛轉向背皆有勝會
遇佳日選客而進之觴奕留連竟夕不倦每語客人
生行樂耳湏富貴何時君故外靡而内儉其恒饌不
三簋訓課侍御及諸子咸肅然則其訓不使與客會
曰吾不愛束濕汝亦不愛汝狎弛也素篤友誼睦姻
族周閭里所以扶義卹困居然有朱家季次風然不
欲使人稱之年三十八而病病且革召侍御兄弟戒
曰勉之務壹體毋授人間也取貸劵悉火之曰不以
虛名貽若怨也陳孺人者成均祭酒霽孫女也少而
羙慧通内則善女工其相君也能成君於德爲生侍
御而卒僅二十有一繼娶呉有子三人晋鍚又鍚蓄
鍚其詳具志中盖公卒之一年而塟九年而始徙十
一年而侍御成進士十六年而始封逝者與存者又
相成也
銘曰豐其德而嗇其年有後貴且賢再徙而昌奕奕
繩繩以永無疆
御史大夫呉公平岑岡徭蠻碑
連江呉公既即家起拜御史大夫兼少司馬盡護嶺
東西諸將公至軍悉集諸將筴筴先其重者於是嶺
右之府江大桐江徭與平樂昭平永安茘浦之徭媾
而爲亂已金鵝松栢深埇之徭復繼亂公前後發兵
蕩平之斬首垂二千俘賊屬三百有竒聼撫者千餘
業已奏聞膺上賞諸徭服公之威神而感其德只咸
滌面拱手以請旦夕之命而獨嶺左之惠州曰岑岡
其先故浰冦池仲容之支藪也當王文成公守仁之
誘擒仲容也悉殱其黨二十四巢而獨岑岡之一巢
最險遠不可下王公業使就撫取覊縻而已巢之酋
曰李鑑鑑死其子文彪繼之以詐力駔使諸巢亡敢
不服而有所任以爲謀主者曰江月照尤獷黠嘗出
刼掠敗王師執倅司理萬戸以去南贛之持節者討
而僅勝之文彪跳九連山失妻子尋還故巢鳩其亡
散復振官爲歸其妻子乃稍定文彪死月照妻其故
妻子其子威熖逾於文彪時嘗縳鞭郡倅之則壌者
已剽刼啇絹已又多僇其黨之自遠者事稍稍露呉
公怒曰撮爾徭敢干 天子之威命以荼毒我生靈
謂惠州守時雨汝司察治月照聞而懼遂稱兵以其
紀綱之僕據隘喉咽之其傍寨之有力者羽翼之獧
巧者耳目之守亷得其狀以聞公公乃屬藩參顕臬
副某守時雨將軍夢鯉等練卒蒐乗分布要害曰胥
後令仍屬藩參及守縣購傍寨曰棄月照自歸者赦
而罪能以月照來者軍正議賞賞同首功諸寨響應
縛月照道伏毒死致其尸餘冦李珎等因成資據險
自固時時出剽畧公檄諸軍夾攻賊度勢不支繇間
道岀江西之龍南定南等處師尾而急擊大破之俘
斬二百四十有竒餘墜崖塹死者不可勝數捕脅從
千五百人皆釋弗誅沒賊田幾五千畆以予屯卒捷
聞呉公及諸君賞賚有差惠州守與其父老相語桶
崗四塞天險爲諸夷最以王文成之宏畧擁百勝之
兵乗破竹之勢而不能得志於弹丸赤子之地六十
餘年來其人不復知有三尺法甚者如夜郎王謂漢
孰與我大也呉公不費尺刄斗糧坐縛其兇酋如一
孤豚而後楊兵脅諸黨衆俟其出而尾擊之百世之
巢穴一旦而盡空然不以多殺爲績俾千五百人之
脅從悉保其首領何呉公之智且仁也嶺以東爲冦
者不且曰我獪何如月照險何如岑崗今彼之謂何
螳螂之臂我則焉敢斧不佞守髙拱而安吏民之上
諸父老飽飯鼓腹亡意外警誰之力也貽書屬世貞
使紀其事世貞故熟呉公竊謂公始治嶺西已併治
五嶺前後斬馘以萬計盪巢穴以數百計化賊而良
者又以數萬計此於公功牘十不當二我安能悉登
石惟是志守與父老之所欲效於公者而已呉公名
文華數更歷藩臬治常爲天下最藩參呉氏臬副盧
氏守黄氏將軍洪氏其賛石畫親軍事當公亞潮同
守王懋中惠同守鄭天佐倅頼岳和平令陳源湛禆
將而下數人皆預有勞者也法得附書
辭曰元二之曆聖睠於南掃其鯨鯢以填斧灊壮者
僇磔孥亦俘虜遂剪荆棘以立軍府四帥迭興咸告
武成茅圡既開旂常是旌天廽春陽劑彼霜雪有斐
呉公丕謨丕烈苐舞羽干毋憯莫邪返爾死魂授之
生涯五嶺□騰斬削馮陵息其餘憊以時寢興箐平
瘴披一照萬里疇不加額自愧厥始岑崗之巔寔惟
宇下恃彼牙爪摶囓行旅昔在先朝虎士萬群謀臣
將之爲颷爲雲仰覩兹岡造天萬仭岝崿硣豁縮不
敢進六十餘年寔繁醜徒梗我王畧逋我天誅群謀
大興是剪是刈公曰無庸攝厥附離悍酋不庭鴟張
獝奔以間得之如縳孤豚六師迅發如電之掣雖負
螳斧而魄則奪蹙之龍南血波肉山千五百人碪盎
之間公釋弗誅贖爲編氓籍其膏膴授以力耕昔也
盗糧今則國儲工惠啇流歡嬉道塗禦圉弗障鋒鏑
長鏽人各自愛愉佚老夀誰謂疥癬其疻胷腋和扁
祛之不砭而液守匿廼庸爰歸呉公公復不有歸我
聖皇五嶺諸管穹海靡際衿裾耒耜以永世世
寳山堡碑
寳山者何海堠也其稱堡者何志海防也前 文皇
之十三年而平江伯瑄上書言語定之南百里而遙
其海多沮洳不利漕艘冝裒圡若山者以識之 詔
曰可俾以漕卒築其髙爲丈者三十其方爲丈者百
天子至勒碑以紀之而中貴人以及海舶之收啟亦
取標焉至萬曆之四年整飭兵備石參政以公叔杲
與副帥都督黄公應甲謀以其地南距川沙北距呉
淞二鎮皆五十里而近吾呉門戸也初有旱寨兵額
四百餘屬寨廢而兵徙填呉淞後復以急之故割副
帥之部士三百於故寨左曰新城顧去山十餘里不
足以瞭望去民家遠緩□□足以收聚城隘而出入
僅一門樵采之路厄守不□以堅其便毋若依山爲
堡廣其隍崇其墉堅其甓□侈於所謂新城者募近
地中豪而下及啇旅實之嵗汛則副帥悉所部填其
地以北控川沙而南控呉淞諸戈舩嫖姚校尉詣幕
府受約束分水陸出哨而寳山之瞭指掌於數百里
外於形勢最便乃奏記中丞宋公儀望侍御邵公陛
合疏主之下大司馬議報可大司馬下中丞侍御中
丞侍御下王公公念城工巨且有臺府公署營舎之
類不易舉察於屬而得郡丞施君之藩俾總之城城
而版築陶冶伐材釆石諸瑣屑不易親則以委百戸
過聚軰凢爲嵗者再而工告成延袤四百九十五丈
爲門四樓如之月城三之敵臺之在角四樓如之他
敵臺十二中丞署一兵備署一副帥署一海防丞廳
一練兵廳一千戸所廳一軍營舎六百五十楹費金
若干米若干皆資之若盧之肺而大帑不與焉一不
以煩民屬王公去而代公者爲按察使馮公叔吉規
畫自王公而吏士聞馮公至而思奮者日登登馮馮
也於是施君紀其凡而命辭於余俾示永永余竊惟
兹堡爲東南最要害湯信公之嫺兵脩海戍自越以
至燕齊且百而不及之至平江伯而始請爲堠後平
江伯以至今百五十年倭事起首尾三十載增戍者
又百而不及之至王公而始請爲鎮乃今迄然保障
矣間者波警不婁發冠帶之士握筭而談節儉於將
吏斥堠日有所省乃王公及一時諸公獨不然君子
謂兹役也真遠猷哉易需之六四曰繻有衣袽終日
戒戒而終日又胡虞也謹紀其事而繫之銘曰
句呉之濱洪波立天控東南夷萬艘所駢 帝省其
防有山突焉不震不騫垂二百年王公說險於斯取
旃因髙就汙爲深爲堅鞭畫捄分鼛鼓闐闐百堵虚
聳九衢絃直轅門有伉肅肅交戟公署既闢乃營我
空惠工通啇戎醜攸宅堠偃連烽星標重譯鯨鯢授
首兹役可息枽杜之間我聞在昔不備不虞不可爲
國維壁司徒率先庶職勒之麗譙以垂無斁
重脩慧慶寺碑
具一切智釋迦所以悉逹多歴萬刼身彌陀所以無
量夀故知慧縁慶啟慶繇慧成非慶無以表權非慧
無以明實金箆前引則三途不迷摩珠在懐斯七寳
咸萃住解脫者薩埵之實地種方便者真相之法門
蘭若所自興慧慶所由署殆非虚己相此化城實呉
吉壌在元延祐三載大智識比丘宗瑙以慈悲化四
兵用堅忍穿七札魔波旬衆望寳相而皈誠阿育利
王指銅梁而悔殺用鳩法施創此叢林鷲嶺分來黼
藻震丹之境雉林開後奕葉閻淳之區然而夙業所
牽風災難免光空陣於羅睺凈宇蕩爲尼連揷漢雕
梁類空中之阿閃凌波賈舶怳雲表之浮圖所頼
熈朝更逢開士蒼鵞指天而上擊白馬踣圡以悲鳴
創成化之庚寅歴正德之辛未曰苟完矣未盡善也
世廟之未有歙地婆羅門呉誠明者悟多寳之宿根
發布金之希念即因陀刹摩之地爲龍洞舎衞之壇
規倣竹林用成精舎時吾州淮雲寺無盡律師精通
五演洞括三乗閉戸行道不替羯磨登壇授戒欝爲
法將呉生聞而異之禮請住持交露之臺山神伏而
獻果飛香之閣天女跪而散花珠匿敝衣必待馬鳴
之用凌空卓鍚用警白鶴之來此師願力弘深果行
精猛自一鉢一衣外悉充檀那不屬已槖用能創盖
三十五佛寳殿一區優填企景白玉雕龕般若尋風
黄金化像湏彌八寳巍乎不動之尊帝釋三橋儼若
接引而至師以大事甫盡報身冝捐僧臈周天奄然
順化上足明秀繼之尋此前因恢彼徃志雖仍舊貫
普加新飾複殿丹楹虹霓吞吐重廊綉拱日月蔽虧
仍於正殿粧嚴三世大佛湧壁三大士十八阿羅漢
聖像辨影龍窟窺形梵天白毫標入定之光金杵顕
降魔之力鹿苑之增輝茂苑鷲山之授記呉山海若
按波而不揚脩羅戢刅以革面緇素填溢哀祈震天
班黔競趨首面投地時有本里善男子沈璠特捐家
田歛師遺體并以餘圳作常住資明秀謂昔者法輪
之再轉則王父司馬公之勒記也若聞孫之繩武吾
斯未能苟宰官之現身敢忘護法愧以長語勒之堅
珉
辭曰句呉之墟寔多福田其最名者萬夀承天應物
爲有以漏稱縁寜如茲刹佛所雅言一念不昏厥慧
斯圓衆善奉行厥慶乃全苐一聖諦希有妙銓標掲
招提彼岸巋然有善智識發願精堅一切檀施莊成
嚴縁巍巍世尊大士翼焉如海金山光徹大千盡欲
界人獲筏濟川銅堞自摧鐡圍爲穿火宅燄騰俄成
青蓮以此功德永不唐捐委順歛跡毋侵化權我勒
貞珉仰止斯賢敢規法嗣善護持旃
重建横山 高皇帝御詩亭碑
去廣德州之西北五里有山曰横横山之顛崷拔雲
表爲諸山其神曰張真君相傳漢神雀中嘗於此地
禮斗道成而後人爲祀之又臺之世載祀典勿替臺
左有潭有龍栖之或曰即真君神也州人禱雨輙澍
應 高皇帝既下金陵規取東越駐 六師横山徘
徊禮斗之臺與禅師語而大恱樂焉作七言一絶以
紀已又憇真君祠得七言一律其語皆宏麗開朗下
上洛頌沛風間憩祠之律故太宰蹇忠定公義刻而
亭之矣絶句亦有刻石山之顛者不知何自亭亭成
亦不知何自毁也守周瑛新之又毁倅鄒文莊公守
益復新之又毁凢五十餘年碑伏莽而莫之顧萬曆
癸未平湖陸侯某以進士髙第來守廣德究民恫苦
與體爲一明年四月不雨至五月又不雨侯貶服蔬
素以禱未應有稱山神及龍於侯者亟徒歩徃百叩
首以請俄而雨驟起於壇四郊盡浹侯徧行山間以
謀答神之大貺及顛使吏除莽莽盡而碑見侯代讀
之驚嘆曰异哉 髙皇帝洗乾刷坤以還萬古之中
夏即一字之施木石與有光榮而廣德爲三輔近地
其民人聞 六師之蹕而獲蠲稅役至於今世世飮
德即文武之道未墜地柰何弁髦而委諸莽毋乃吏
濶踈其視聼以致此隕越亟樹碑損嵗俸僝工爲亭
以覆之左爲堂輔之曰喜雨志感也更稍左餙龍潭
之祀志報也右爲堂曰尊親志寓也堂後餙禮斗臺
志始也於是州之紳衿黔庶濮陽某等若干人既以
其財力共子來而具其狀三請世貞爲之記世貞辭
不獲竊嘗從公卿後預寓目國史 高皇帝佐其帥
據滁以旱禱於豐山祀之栢子潭注矢者三而誓之
三日大雨滌以豐熟其後世貞嘗道滁夜繇豐樂亭
過是潭古栢叢篠森隂却月沈波無底若有神物蜿
蜒其下廣除之中穹碑籠嵸歸而警怵若龍章在目
夫人主之所至曰幸 高皇帝至滁禱於豐山効滁
稅役蠲其至廣德禱於横山効廣德稅役蠲夫是二
州者不亦均大幸哉然而滁之山獨顕於史著於志
而廣德之山其顕著不相當乃至 聖謨之洋洋與
神武之赫奕亦時晦而時廢不滁若者何也微陸侯
其將竟委之莽而已耶噫嘻廣德自此重矣侯亦可
謂知所重矣是役也爲堂者二祠者一臺者一其費
再倍亭不以名其記尊君也陸侯之政與神明通禁
殺女者省費以百千計而首新大成殿畧之不爲詳
以非侯意也乃志而系以銘曰
皇天厭亂乃篤 髙帝手抉銀漢洗滌夷穢金陵所
馮惟古稱最帝省其方以臨呉會民大懽恱蠲省租
稅横山之顛六飛所憩天章彪炳卉木榮施守視非
謹蓋藏圯廢龜螭横草文武墜地有虹燭霄莫究所
自我聞真主靡靈不衞神之失職能無内愧爰示以
旱俾我侯至侯誠既格雨澤斯霈爰伸報虔周相壇
壝恍若有覩怫欝紫氣披莽得之既欣且惴亟樹棟
宇護此贔屭爲堂翼之寔堅孔麗神頼厥休式廓祠
祀崇峯虬躍澄淵鼎沸如出干莫星紀之次譙其銘
者古爽鳩氏以告後人毋忘護視
重脩寜國令西安徐公去思碑
徐公之始令寜國也盖其時業踰冠云寜國於宣爲
下中邑地賦亦下中而父老以故令之不能勤卹之
也乃亦有所苦而竊少徐公徐公去諸生幾何何以
能遽悉官中事而覆露我公至左顧平幘而宣髮者
曰三老耶助我教化者何猥而夥也曰非也里之老
日聼約束者也公曰去之毋庸爾曰將以勾攝里中
徭徐公曰里自當徭不以徭故僕僕爾亦不以爾故
重里擾也間有訟者當逮其耦聼訊則群胥□□然
聼受牒矣公以牒付訟者曰而以其耦來不煩吾胥
也居無何民以公之徭薄而刑省也相率來受計則
邑胥絶跡不出里郭門里老亦不時入郭門矣而更
尚謂公經生不習城旦言有所當上牘欲以嘗公公
不復問故草頃刻數赫蹏悉窣不絶響既成上麗法
而下伍情吏咋指歎曰神君神君豪相率爲姦有瘦
畆至六百者賦史不能詰公鉤得之曰吾不咎汝徃
也姑以補邑之重賦者賦故不一種皆有中豪以下
領之其人黠而以役爲家恒病民孱則以家殉役或
病豪公俱罷之曰民得自輸令何紛紛也則两完矣
公遂悉取徭賦之額平亭其大細緩急爲一編書曰
民得此不爲吏聾瞽吏得此不能越而魚肉民以故
吏曰在令眉睫間而畏之若鬼神民去令罘罳何啻
百里煦煦乎若赤子之依於慈母之膝也堂且圯公
曰令安忍勤民之財力而以我寜宇既而曰令幸去
必圯後令且困民屬令有輿梁之募在邑而羡公計
其直之相當也呼工籌之不日而堂遽新乃以次第
拓賔館飭社塾立義庾毫不以煩民民相顧莫知所
繇公於肺石之積亡所入私槖日飯脫粟乾□魚而
已計口而炊節腹而進邑用是大饒公乃曰可教矣
朔望入學宮進慱士弟子談說經術傍及秇文頴者
實之貧者餼之膏油之復以間延鄉三老與述 髙
皇帝大訓俾繹厥旨以轉朂其子弟曰此吾下車時
意也婚塟吉凶裁以成數咸彬彬禮譲節儉矣當是
時邑之人以願得長奉公公亦願得長牧飬其人而
以才任劇調丹徒丹徒人耳公善狀群相逆於寜國
之境曰而君吾天也丹徒之人弗許曰吾君故吾天
也而安得有之度不可則相與徴楊大夫嘉慶文於
去思之碑而又未已則相與肖公像於去思之祠時
祝而祈嵗焉公已去丹徒爲吏部郎矣丹徒之碑公
而祠公如寜國公弗知也寜國人曰故吾令徐公而
已丹徒人亦曰故吾令徐公而已亦弗知徐公之爲
吏部郎也盖又十餘年而仁和沈君謙令某縣時時
過寜國見吏民誦徐公之善不置已汲汲若有營者
曰公之祠且敝矣公新其堂宇愛吾人之力一不以
煩而吾曹安忍愛其力以無新公之祠公之門人許
成噐者敘其狀甚詳會沈君遷呉郡同守曰吾乃今
知所以用吾仰以許生之狀來求紀其麗牲之石余
諾而未敢也會公自選部出卿太常沈君亦以遷解
郡乃記而仍系之辭公名一檟字汝材别號賔梧衢
之西安人今令新水君卿謨遵公之畫一而餙之於
祠有力焉法得附書
辭曰在漢良令惟中牟密霡霂春滋煦煦冬月其民
甚樸而思實深豈無德音金石爾心暨於延光乃頌
成臯乃頌藳長以表攀號成陽之唐蕩隂曰張故吏
父老門生門童勒之豐碑藹然永懐厥樸少雕於道
不違有斐君子若徐令君發軔宛陵妙年斵輪冠僅
逾弱乳哺頒白援經作讞黠吏攝魄察亷任煩移宰
巖都若奪所天巷哭野呼各徴厥知碑而紀之爰祝
爰尸則古所稀刲羊炙豕以薦公宫公不來歆我心
則痌神人分殊誠感則降神操天權公握人綱其官
何所洪公之山五湖之潯巀嵲潺湲我紀我詩宣士
之思以凖公齡永永毋隳
弇州山人續稿卷一百三十五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六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行狀
明特進光祿大夫柱國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
尚書建極殿大學士贈太師謚文貞存齋徐
公行狀(上)
公姓徐氏諱階字子升淞江之華亭人也其先自河
南徙爲華亭風涇鄉人世世受耕不仕至髙祖公德
始成以仁厚喜施予聞里中呼之爲佛子徐佛子徐
有子公賢公賢子公禮皆不廢爲長者而公禮尤斤
斤守然諾急義敦讓公禮有四子其長曰思復公黼
少子旒思復公以文無害繇吏部選人授宣平丞再
補寜都丞所至著亷公惠慈之政其吏民謳思之滿
九載課最當遷竟謝去弗顧旒亦舉鄉貢有聲公車
間徐始大思復公娶於林繼娶錢皆夭最後娶顧而
舉公及贈太常典簿陳南京刑部右侍郎陟公賢之
婦沈公禮之婦黃暨思復公顧夫人皆以公鼎貴推
恩累贈三公皆爲特進光祿大夫柱國少師兼 太
子太師吏部尚書 建極殿大學士婦皆爲一品夫
人
天子所以褒揚隱徳政術備至而宣平寜都二邑至
爲祠以祀思復公華亭亦祀之於鄉賢如召信臣故
事時人榮之公之舉也寔於思復公宣平官舎甫一
嵗而女奴抱公窺眢井堕焉小吏之婦號而出之則
絶矣居三日忽蘇五歲思復公以宣平績還道括蒼
嶺公復自輿而堕其下沈深峭石戟拒無全理顧夫
人慟哭而已既而衣絓於樹從容下卒不死思復公
又嘗寘公於古刹讀書刹故多魅僧苦之公宿而魅
不出思復公始心異公俾就外傅受小學以至四子
甫閱嵗悉成誦思復公補寜都挾公以從嘗歸自他
邑公出迎思復公戯謂公父逺廽子遠迎父子之恩
天性也公應聲曰 君居上臣居下 君臣之義人
倫哉思復公益大異公教之屬文即工屬文十五而
補慱士弟子又二載以優等試應天不利歸亡何而
大司馬聶貞襄公豹來爲令試公而竒之曰是子
國噐也因進公以聖賢之學而公亦慨然自奮以一
苐不足名公年二十而督學蕭君鳴鳯負人倫鍳試
公苐一食於庠再試應天學士董公玘得公文於黜
而異之取以冠諸試者會有所齟齬不果然猶爲第
七人梓其文會試復在高等既
廷對大司冦林貞肅公俊得公所射策謂當苐一以
屬内閣時少師楊文忠公廷和居首揆用子嫌不預
讀卷諸閣臣持故事謂林公所取抑居苐三人 賜
進士及苐當入謁楊公獨目屬之曰此少年名位不
在我軰下已而顧少保費文憲公宏公柰何不以衣
鉢屬此少年費公盖苐一人也其後公官與二公埒
又與楊公俱宣力 鼎革間而名夀終始則過之尋
授翰林院編脩予告歸娶沈夫人明年八月北上當
是時言事者以不當
上尊親意逮訊戍謫累累公行而遇故諌官安磐翰
林楊慎王元凱皆狼籍血肉中公出槖裝遺之或謂
有尾舟而詗者公行意自若顧獨以時事稍異有二
親在身未敢許忽忽不樂至清源夜忽夢思復公帕
首而名呼公者再輙心動返棹還抵彭城而訃至矣
公號哭馳歸毁瘠營塟明年
大慶覃恩得贈思復公如公官顧夫人爲太孺人服
除次且乆之乃入 都復故官尋奉
命授中貴人書故授書者晏入早出一切以苟簡文
具而已公曰毋易此曹此曹能僨天下事於是寅而
入申而出課業必謹約禮詳說毋不欣欣傾聼時
上嚴亡所假貸中人爲流言以不如正德時饒者公
謂正德時何可得若曹晩不能悉舊事今雖嚴寛於
憲孝朝多矣且正德以饒故貴人亡不用侈坐法若
曹不覩
憲孝朝諸冢塋甲第相望耶咸拱手曰命之矣尋充
經筵展書官俄復充
廷試受卷官預脩
大明會典再以選脩 祀儀成典盖
上所最屬意以一代儀禮職編纂者不能數人而公
與焉顧首揆永嘉公縁
上意請正孔廟祀抑絀王號下儒臣議相顧攝讋無
敢異同者公獨條具其三不必五不可狀甚晳疏上
永嘉公盛氣召公於
朝房面詰之公徐理前說至
高皇帝盡革嶽瀆號獨不革孔子號而語遯乃曰
高帝少時作耳何可據也公對曰
高帝定天下而後議禮寕少耶且聖人之文無老少
不爾明公議
四郊何以據
高帝少作也永嘉公頰盡赤乃復謂曰爾謂塑像古
禮否公對曰塑像誠非古然既肖而師事之久何忍
毁也永嘉公曰程子有云一毫髪不似吾親何以親
名之公曰有一毫髪而似吾親毁之可乎且明公能
必
列聖之
御容無毫髪不似乎哉而何以處之永嘉公語塞則
益怒曰若叛我公曰叛者生於附者也某故未嘗附
明公何以得言叛他相桂文襄公翟文懿公咸爲公
股栗勸公謝公弗應揖而出於是
上亦縁永嘉公意爲說以辨公當具疏請罪獨言不
稱職當罷不言議非是有
旨外補而會他御史有繼之者下都察院論罪汪榮
和公鋐綰院章復縁永嘉公意謂此邪議寔公倡之
致搖 國是冝正法以示天下牘具而漏之公時沈
夫人病前殁獨遺二嵗孤今太常卿璠家人環泣謂
必死公探槖中装得金二十投之曰以此爲棺殮費
屬其孤於鄉人李刑部日章沈進士愷曰幸歸我太
夫人已而曰太夫人有陟在足飬也
君父賜我死即死耳盖怡然委順云亡何而少司冦
聞莊簡公淵中丞唐文襄公龍力爲解乃隱公名而
緩其辭獄上
上亦弗問也公得添注延平府推官始公自弱冠取
甲第爲 侍從臣岀一語而天下豔傳之履相踵於
戸公意不自懌益從聶貞襄公游及同年歐陽文莊
公德相與講求良知遺訓及以天地萬物爲一體反
之身心而後岀之不濶踈口語而已至於
國家典訓章程比詳閭閻大小利益靡不用以爲學
而他綴羽繢繡移啇刻徴以駭怳耳目者舎不之取
一旦伉慨持論從容於霆□之下而弗爲動天下益
信公之足以大受而尚意其自 禁近出爲小官縱
不鄙薄之有故事可以優游飬重公獨不然曰宦大
小非 王臣耶且盤根錯節所以增益我者不淺乃
馳歸泣謝太夫人弗獲朝夕罪而单車馳之郡至則
連攝郡事公晝夜拮据案牘清宿繫者三百人更輸
銀法毋得落猾胥手毁淫祠剏社學取鄉所教授鄧
柝書燔之而采宋大儒之格言諧之韻俾稍習誦俗
翕然變時大盗窟尤溪險而四岀剽郡邑勢張甚分
廵諸僉事偁欲以屬公捕而難發言公奮請身任之
乃設方畧懸賞格以授三老窮其窟旬日而得酋首
併餘黨百二十人人以爲神滿三載遷湖廣黄州府
同知當發其吏民以十家釃酒道傍泣稱觴公爲人
人釂遂歩至舟貽書謝父老父老相率勒之石諸生
追送至建寜乃别抵嚴陵而提督浙江學校之命下
其官僉事公歸拜太夫人已娶今張夫人僅八日而
奉太夫人之浙既履任嵗周行郡邑必徧大較以正
文體端士習爲先他務鉤棘晦僻以相高者雖名士
弗録既唱諸生苐人人爲語所以甲乙故即見斥者
得自名而後折之不得已而施檟楚示慘然色諸生
人人退自快服也御史禮公脩浙通志垂成而有以
勢強之伸屈者公毅然不可乃廢苐業具草遂爲後
志張本三載攺提督江西學校其官副使所摹畵一
如視浙江時而加詳宻公所稱良知學本故王文成
公守仁而文成於江西最顕著自公推行之且像文
成而祀焉其地遂有生像公以祀者前後两省試偕
計士所登式半公造苐一人而他亦無不優等其後
服官政中外踐臺省以政術名者比比吏部初擬薦
公尚寳卿國子司業太常少卿俱不果最後以 皇
太子出閣妙選官屬公爲司經局洗馬兼翰林侍讀
以四品服俸居職公之初至江西也時相夏文愍公
言群從子姓有欲倖進者公面擿之曰廼公居座主
以而曹屬我誨不以而曹屬我進也夏公聞之不恱
故於初 宫宷選不及公而言官有所指列奪而屬
之吏部許文簡公讃采物情得公遂以公應公去
國十年矣而 賜環盖猶未強仕屬 承華政稍簡
得以其暇與故鄒文莊公守益羅文恭公洪先鄭端
簡公暁趙中丞時春唐中丞順之輩相琢劘爲聖學
益切俄而太夫人捐館公哀毁骨立悉屏謝時俗尚
以古禮行之三載不御内是時太夫人得請 賜祭
官爲塟矣甫服除進國子祭酒未上
上再問公何以遲遲意盖有屬也公之爲祭酒下令
諸生滿而歴事他曹者必以久次毋得用貴人居閒
置籍以稽膳銀之數謂典籍曰吾代汝弭謗也復爲
籍籍諸生之淑慝使月朔廷誦之以吉服受淑籍素
服受慝籍曰忝在師長毋所逃若慝也諸生人人相
戒勉二籍矣久之擢禮部右侍郎遂遷吏部乃榜於
壁曰咄汝階二十一而及第四十三而佐天官 國
恩厚矣何以稱塞所不竭忠殫勞而或植黨以擯賢
或殉賄而鬻法或背公以行媚或持禄以自營神之
殛之及於子孫吁可畏哉故事吏部大僚鐍車門所
接見庶官不能得數語以示嚴冷公曰若爾何以能
盡人才也乃痛折節脩辭色而下之見必深坐亹亹
諮訪吏治民瘼遐陬幽蔀因以窺見其人顧見者亦
自喜得少宰心願爲之用公益有縉紳問聲以爲恒
太宰熊恭肅公浹雅重公自以得共事晩公亦不復
守循黙轍相與勵亷節奬恬退振淹滯抑 競一時
翕然歸稱於熊公而會熊公以直諌忤
旨去唐文襄及吾郡周恭肅公用相繼之二公重公
不異熊公而又老多病公數奉
旨署部事當是時有行重寳賄方士求大司馬者取
上指脅公至再皆弗應後其人爲大帥竟坐敗績抵
罪而公所推轂宋莊靖公景張襄惠公岳王文定公
道歐陽文莊公及范大司馬璁皆天下所共信以爲
長者大計吏公復代周公司之尤能於毁譽外定去
留亡論留者即去者亦心服亡敢望周公卒公推聞
莊簡公淵聞公耉老人以爲非
上所急公弗顧也聞公入未幾公攺兼翰林院學士
誨庶吉士公雖名不廢課習而脫去所謂駢儷帖括
之舊推所真得於身心者訾娓說之又間朂以 國
典民事其後多卓然及公世而稱名臣咸歸公善誘
功公滿三品考録璠入太學踰年掌翰林院事復充
會典副總裁會典雖再更定而事由諸曹草創徃徃
相矛盾
上即位後數 興革大禮禮官不勝綿蕞公始爲創
義例挈綱領井然一代程書乆之
廷推公入内閣不果尋擢禮部尚書學士如故疏辭
温旨不允禮部之爲政者乆好以寛大飬弊至公而
肅然更始凢 王國爵封秩謚併文武大臣陳乞祭
塟公皆衷之以請報可定爲絜令其考四夷通事太
醫諸生皆爲裁畵一即猾吏有拱手受而已時
莊敬皇太子冠公受命賛冠甫成禮而暴疾薨公當
議喪禮以
上及百官皆爲朞之服百官仍詣門哭
上不懌謂
天子絶朞不制服其百官服可無詣門哭臨禮着詣
停柩所輔臣讀至服可無而句之曰以青衣角帶徃
可也公曰不然絶朞者
天子也非百官也曰可無詣門而已非可無服也且
未有哭臨而不衰服者定議以齊衰服臨
上使中涓詗而是之令
宫中仍皆服衰公遂爲 莊敬册謚副使已命題
主
上察公慎勤又有所應
制文字獨多稱
旨召入直
無逸殿廬給供饌如例尋 賜飛魚服公遂請立
皇太子不報自是連上疏請之又與同直四臣請之
皆不報盖次當繼 莊敬而立者 裕王是爲
穆宗而 景王與同嵗差少中外未測
上指所嚮公恐有釣竒者故請之亟最後當冠因而
及婚禮若開講公復請以齒叙先 裕而後 景復
不允既冠公賛 景王冠偕諸大臣謁於臨保室
上使中涓問 二王行坐何若公曰有
上黼座在坐則俱嚮西可也行則遵倫序且
祖訓嚴誰敢紊之毋何詔 二王婚俱出就外邸公
手疏言臣過慮有二端 王邸隔僅一墻耳名位既
不别而暬御均衆能保無鬩聲以上塵 雍睦之聼
又徃者
九重之内有
慈慶有
神寜有 鶴禁而後
人主之勢沈沈今者僅 二王耳而悉就外邸臣不
能不爲
陛下寒心也復留中
萬夀節推 恩加 太子太保大虜闌入塞遂薄
都城時事出倉卒中外洶洶公念諸營皆子侯無可
將者亟請赦諸邉將在廷尉獄若戴綸李珎輩復其
官俾詣行營自效報可復手疏請
上還
大内亟召群臣面計兵事
上褒公忠愛而尚難還
内召群臣時内閣推公督視九門公亦慷慨請行
上倚公左右自安故特用其副王少宰邦瑞而諭公
意焉會有中涓陷虜歸者以虜求貢書聞云不許我
則進兵
上以示公及輔臣分冝公嵩等且召對
便殿
上顧謂當何處分冝對曰敵饑困不足患公曰虜萬
衆薄城剽殺人若刈菅尚何論饑急謀所以禦之耳
上顧曰善復問虜求貢書安在分宜出諸褎中曰禮
部事也
上復顧公公曰賊重且深矣不許恐激之怒許則彼
逞而厚要我
上曰苟利社稷珠玉皮幣何愛焉公曰事有甚於珠
玉皮幣者
陛下所不能受則柰何
上悚然曰卿慮之遠雖然當何處公曰請計緩之
上曰何謂緩公曰遣譯者至營而詰之以無畨文故
且徴其情實實則令暫出邉用先虜酋例貢馬行賞
互市徃返少日我城中之備完而援兵日益集虜且
退不退我從而拒之可十全
上稱善者再分宜乃進曰
上幸出一視朝
上不荅公從傍臾之
上曰可爾得無驟耶公曰虜鴟張中外心實惴惴倚
陛下而重得一 蹕聲若亢旱之得雷霆寜驟也
上始首肯公出而會 廷臣議皆言求貢非本情不
可許公因兼酌所以面請者疏 聞而
上果視 朝申飭中外甚厲會勤 王兵四集虜亦
飽且去乃下公疏不許貢時聶貞襄公以副使爲民
都御史何公棟久廢公疏薦其才即用之
上又宻諮公善後策公言營兵久朘而得弱今欲轉
之強宜責新帥鸞京城樓櫓廢守兵懈嚮者倖虜自
退耳宜責督臣邦瑞及定西侯傅前虜以邉備弛得
闌入冝以嚴候火治亭障責新撫鎮勤王兵獨延綏
卒可留今疲矣宜卹諸道募兵者皆文臣預選而不
預戦宜參之一二亷將得虜情毋如用諜用諜毋如
大同冝增選
上皆虚己聴焉時以朶顔三衞我外藩而導虜入冦
集貢使顕責之公謂事虚實未可知顕責之虚則彼
憤而自疑實則彼罪不赦將顕叛我而我不能討是
驅使就虜也不若責之以扞圉不虔使彼易受而後
撫之衆咸服公念虜外訌 綱紀内潰天下事且不
支而
上待我厚不忍負之既以 召見主分宜公口至是
益發舒亡所顧公之用雅非分宜意而前是太宰缺
廷推公當補
上猶怒之謂方侍朕左右何輙擬外遷見以爲旦夕
且大拜南牀縁分冝指餙他事有所苛擿
上不聼益厚公分冝筴亡以間之且愧懼而
孝烈袝
太廟之議起初
孝烈皇后崩
上欲祔之廟而念壓於先
孝潔皇后又
睿考入
太廟非中外公論恐
千秋萬嵗後所
祧主或非
仁宗而
睿考遂下公定議欲以
孝烈先祔公合諸大臣議
朝房大約以 女后無先入
廟者請祀之
奉先殿時諸公相顧莫敢應獨禮科都給事中楊思
忠以爲然疏上
上大怒謂公與思忠專之足矣何諸臣爲令再議公
不獲已乃小婉其辭以爲
太廟九室皆滿若以
今上論
仁宗固在所當祧苐此乃他日 聖子神孫之事而
仰煩
皇上身自議之臣等愈有不安於心者夫夏廟五啇
廟七周廟九今更逓益之於
太廟奉先殿各增 二室而升祔
孝烈皇后則
仁宗不必祧而
孝烈可速祔
上難於增
二廟謂公故設難以阻之愈怒促更議祧
仁宗祔
孝烈所以督責公甚峻公雖不獲終守前說然天下
信其爲正
上後於元旦摘楊君表誤杖之百而氓之兾以警公
分宜因遂謂公可撼鋒距百出公坦然而已時大帥
鸞驟有寵利朶顔之弱欲掩之以爲功謂其實導虜
請發兵征之下公與兵部議公曰征之易耳一征而
永撤我百八十年之藩籬且侯鸞所謂導俺荅者即
得之俺荅所夫焉知俺荅之不利其圡沃而假手我
也我得其地不能戍將毋爲虜外囿何乃弗果征僉
事趙時春以山東募卒入衞頗精侯鸞惡而欲併之
謂趙君暴且貳流言漸狎聞公挾緹帥炳出犒所以
慰諭有加歸語中貴人福俾婉曲白之
上乃又弗果併侯鸞雖内衘公苐時方與分冝爭權
相搆不暇也而會偕薊帥有獲間功
上復下公及兵部議侯鸞分宜輩俱獲上賞乃僅録
公一子入胄監而
上特手注加公少保分冝爲怳然自失乆之尋兼東
閣大學士參預 機務仍掌禮部事候代者服除而
後解公上疏辭
温旨不允始侯鸞自詭以必大破虜得
上要契眷寵無两而其後言益不讐顧益縱肆邀請
無已
上已心厭之然中外猶畏其熖亡敢及者會鸞疽發
背不能將虜警沓至尚嚄唶不肯吐大將軍印公宻
言其不可恃乞蚤更置將
上歎曰吾非不知之欲甚其所爲耳廼因兵部疏馳
使奪其印鸞一夕自恨死時家卒五百人多降虜亡
所屬公謀於緹帥炳俾厚撫之尋令就外新帥時陳
其後鸞事發妻子僇東市家見籍而麾下亡一譁者
公又言入衞兵越數千里棄家室委蝢途道而提督
禬不能撫戸部復從而削其餉不能亡怨嗟又兵部
所議明嵗入衞兵僅四分之一夫懲侯鸞之噎而遂
廢食非計也乞罷禬復故餉益入衞兵
上以問分冝有所異同遂寢久之
上報公禬已罷矣卒已餉矣獨入衞非例夫門庭固
而堂自安何 京師之虞焉公對所謂門庭者大同
薊鎮耳今大同殘而薊鎮弱何以言固幸添調西卒
以付外帥陳使有警而後入其於堂戸相臂使亡害
公因頗及 京營積弱狀
上乃嘉公忠懐而詢 京營之所以弱今振之何繇
公謂營兵皆市人子食不給仍匿跡爲輿儓以其羡
共妻孥日練之則勞而生計薄勞則苦薄則怨怨且
苦則生謡諑故其帥務爲姑息以相保食寢而已今
欲大振之必明賞罰欲明罰必先賞賞則財告匱矣
臣以爲冝汰去老弱者萬人或數千人仍覈其虚冐
而取其餉以充賞費然後罰可行兵可漸振也
上嘉納之自是 眷公日益重一品滿三載進階光
祿大夫柱國再進兼 太子太傅 武英殿大學士
六載兼支大學士俸録一子中書舎人两予誥命再
以築外城功録一子中書舎人加少傅滿九載賜兼
金文幣新鈔肥羜上尊攺吏部尚書宴禮部百僚陪
列視禮如元輔焉賜 勅諭謂公通明濟世端潔範
俗因事納忠識微發逆蓄久積厚施之不窮計熟慮
深謀無不獲盖公自入 直即聼於
西内乗馬所 賜有麒麟服有繡蟒服他金帛不可
訾數會兵部員外郎楊忠愍公繼盛論分冝公罪狀
而中有 二王皆知其奸語
上怒下忠愍錦衣獄分冝謂 二王深宫何所知我
奸楊庶僚何繇知 二王之知我奸必有交關其間
者屬錦衣帥炳加根究公戒炳即不慎一及 皇子
如宗社何又爲危語動分宜曰
上僅 二子萬一根究得之必不忍以 二子謝公
所罪左右耳公獨柰何顕結
宫邸怨也分宜愯然懼乃寢然以公嘗議薄御史錦
宗茂罰益疑公矣錦宗茂故論分宜者也公之主癸
丑會試得進士四百人其後亦多名臣而所録文簡
切温厚爲後先冠是時倭事起
上以所蹂躪多公鄉而公又暁暢軍事以故數厪
詢問時撫按亟告急請兵而職方郎謂兵發則倭已
去誰任其費大司馬惑之公持不可乃以羸卒三千
人徃公上疏爭之曰江南腹心地也捐以共賊乆矣
今據撫按奉報或云來者未已或云意不在搶而在
擾勢不欲去而欲留彼皆真有以驗之而部臣於千
里外乃能隃度賊之已去又隃度其去而不來而阻
援兵不發置此腹心地於度外臣所不能解也夫用
兵之道當計發與不當發耳不當發則毋論精弱皆
不發以省費當發則必發精者以取勝而柰何用虚
文塗耳目置此三千羸卒與數萬金之費而餧賊臣
又所不能解也大司馬乃懼請發精卒六千人俾偏
將軍許國李逄時將焉國已老逄時敢深入而踈驟
擊倭勝之前遇伏潰當事者方以發兵爲公咎兾因
而摇公而公所請入衞西卒其帥陳鳯力戦郤虜虜
遁廵不能入乃悟曰公所請發兵留兵筴無異也將
自有堪否公復上疏謂法當責將校戦而██守令
者將校一不利輙坐死而守令偃然自如及城潰矣
將校復坐死而守令復僅左降此何以勸懲也夫能
使民者守令也令爲兵者一而民者百柰何以戦守
併責將校也夫守令勤則粮餉必不乏守令果則哨
探必不悞守令警則姦細必不容守令仁則鄉兵必
爲用臣以爲重責守令可也公又請罷浙江撫臣與
更江南督臣皆 報許時江南無見兵所調兵獨永
保二圡帥強新有王江涇捷其奏事邸校來謁公以
酒食慰勞之且貽之文綺俾各選精兵萬人待調二
圡帥感激行千金以謝公不受所以慰勞之有加故
一承檄而萬人立至遂大破倭幾盡捷聞公預賜金
幣優渥盖
上知公之於筴倭事尤中綮也公念虜移庭牧宣大
與我雜居士卒不得耕種米麥毎石直至中金三两
而所給月糧僅七鐶半菽且不繼時畿甸二麥熟石
止直四鐶可及時收買數十萬石石費五鐶可出居
庸抵宣府費八鐶可出紫荆抵大同大約合計之費
中金一两而士卒可飽一月食其地米麥價當亦漸
平具疏上
上大恱令宻撰 諭行之尋録邉功推一子中書舎
人以予仲琨虜既輕我而牧宣大者久不肯出塞大
同右衞益困樵採俱絶城旦夕且下而督臣順與御
史楷比而内賄求速遷以避之大司馬計以無所出
於是呉給事時來劾大司馬罷之而逮楷順
上赫然起故大司馬楊襄毅公慱於部而命别推督
臣代順又已命右侍郎江襄敏公東暫行順事而復
有言江公不任者公謂東以暫行而又疑之恐無固
志
上即命楊公出爲督而諭江公不得推阻仍詔緹帥
炳推二校參軍事公召炳授之方畧俾授二校以佐
江公卒解右衞圍順楷者故皆分冝客也呉君業已
勝即上疏極論分冝公而刑部主事董君傳策張君
翀繼論如呉君分冝念公於呉君張君俱座主而又
董君鄉人具其故白
上若公嗾之者即
上不盡信亦可用以自解而
上果爲動下三君獄命緹帥炳考掠必求其主名三
君瀕死者數四卒以正對得遠戍乃解而分冝猶謂
人事豈必由彼但彼好爲憂時憤俗語語盡而繼以
泣少年好名者日叢焉非以事使之以意使之□公
亦不爲辨唯自直出多稱病謝客而益恭謹於應█
制筆札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六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七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行狀
徐文貞公行狀(中)
上久而察知公忠亷有所諮問故宻以示分冝公者
皆舎而之公尋加 太子太師念公久宦令尚寳丞
璠代歸祭掃仍給驛會
上所居
永夀宫災徙居
居玉熈殿隘甚分冝念 故宫工鉅不易復欲請
上還
大内則不敢乃請徙 南城
上以 南城故
英皇嘗御地不懌乃以 永夀工屬公公計之楚蜀
甫肩息不可復屬之伐材即伐材亦不可以嵗月計
而時方營 三殿有餘材其小而不中程者以當
永夀則尚鉅請以責司空雷禮可計月而就
詔如公議仍命公之子尚寳丞璠兼工部主事同閱
視公乃率雷公與大司馬楊公等之工所計度圡石
程工力搜伏緡杜侵冐僅百日而工就不復增天下
賦時
上復自
玉熈徙居
玄都殿聞 京師内外多盗意恐恐欲以大營兵入
衞公謂外兵衞 宫禁非便請以錦衣緹卒衞 玄
都而營兵列 宫城外爲儲胥以相屏蔽 報可
上尋自 玄都徙 新宫更名曰 萬夀宫嘉忠公
謀進少師兼支尚書俸録一子中書舎人而璠亦超
拜太常少卿時公言邉事則薦故遼帥楊照與偏將
馬芳董一奎之材勇
上即爲擢用論有司失職則言吏部不當狥賄囑
上即爲罷歐陽太宰而拔今少傅安陽郭公代之論
選庶吉士請賜
御題以防泄鬻嚴詗察以防挾逓
上即爲罷選於是中外喁喁覘
聖意所右左謂治有機矣會公滿十二年考 賚金
綺鈔緡羊酒如九載予 誥命賜宴禮部公固辭乃
以白金四十两綵幣四表裏充焉 勅諭褒公行醇
而學邃識朗而噐宏雅度虚襟得大臣之體竭忠謀
國無私便之圖奬亷懲墨而官箴用植崇儉戒奢而
士習漸移選將練兵而邉防克振緩征寛賦而民困
稍紓盖實録也亡何而鄒御史應龍論分冝公父子
上勒分冝致仕下其子世蕃獄戍之命吏部擢御史
五品京職
上雖以御史言去分冝然念其供奉久憐之而左右
入其間者從容言非嚴某誰爲
上奉玄
上忽忽不樂手諭公及次輔袁文榮公煒欲退奉事
玄如法傳 嗣治安天下令擬
詔行公等謝不敢而吏禮二部奏遷鄒君通政參議
得
旨矣忽復奉
諭責公等不擬
詔而謂二部臣皆奉賛者何一旦官此邪物公復言
退而傳 嗣非獨臣等不敢聞
命天下皆不敢以爲然邪物之轉二部奉
旨而後行之臣不敢傳亦不敢泄不報時鄒君内危
甚謀於公公曰苐之任有某在毋慮也已而
上不欲公久直曰久直無以杜兒輩姦公謂陸愽走
馬使酒狹邪爲姦長安中者不在外弗杜也甘言比
周相合而爲姦於朝堂則在内猶在外也
上悟輟分冝直廬以賜公中外人情大安於是公始
爲政書三語懸之直廬 朝房壁曰以威福還
主上以政務還諸司以用舎刑賞還公論於是公卿
大夫咸侃侃兾行意矣會袁公數出直公請以時邀
至直所同擬
旨
上不可公謂事同衆則公公則百羙基專已則私私
則百弊生乃從之時給事御史以抨擊鉤黨貴臣過
當
上覺而惡之再下公欲有所行遣公委曲調劑得輕
論會問公知人之難公對曰大姦似忠大詐似信自
古記之知人則哲唯帝其難念欲有以易其難者惟
廣聴納而已廣聴納則窮兇極惡人爲我攖之深情
隱慝人爲我發之未用者不濫進矣已用者不濫留
矣故聖帝明王有言必察事大而言實者行之其不
實者小則置之大則薄責而容之以鼓來者
上稱善良久自是於白簡所封進即小忤弗深治而
言路恃公彊益發舒矣公弟陟既以九列久次當遷
公令勿遽北故其爲廷尉爲少司空司冦皆在南而
太常君再請急還里休沐以示自遠公約勒子弟居
鄉者毋得干有司政其諭有司亦如之時戸部嵗請
御史糴粟宣大公謂廵按權重於糴粟御史而熟宣
大事且可以時低昻其直遂歸之廵按工部請開例
而議及贜罰公謂贜罰例以濟邉市榖者今一切充
筐篚冝嚴禁兵興餉日益增民益困今冦稍輕矣冝
裁省逋額不分年而徴民何所措手冝以緩急徴皆
取 詔旨行之吏民大恱 伊王坐法錮
皇祖陵訾當籍故事籍訾者悉入
内帑公示意撫按俾部禁物應格而餘金錢二以充
邉用一以補 宗藩之禄不給者中涓爭欲蝇襲之
弗得也先是廣大盗張璉猖獗公薦張中丞臬授之
筴平之臬病歸倭復犯廣公薦呉少司馬桂芳爲文
帥出禆將湯克寛於獄授之筴敗之倭復大犯閩公
薦譚中丞綸爲文帥以戚將軍繼光爲副授之筴大
敗之
上以張璉功歸公公力辭弗就僅拜下賞公念以曩
者自信州執政内閣臣始預邉功賞以至分冝重則
加孤卿録蔭輕亦兼金重幣敗而不與其罰欲自解
則先附玄威以中
上意而將士效百死取功名於鋒鏑者肆爲稽故以
要之故於奏功疏擬
旨云軍功論賞非實在信地戦守者不得與其將士
功次立限速勘以聞内閣臣自是不復預邉功賞矣
乃至
大朝工完公自擬僅從賞金一鎰二幣
上手筆加半當是時將作大匠徐杲有殊寵既已久
絓尚書衘欲崇以 太子太保公力諍而止人謂公
苟一染指焉能爲杲諍也然
上神聖益察知公賢久而益置肺腑以
萬夀節進公兼 建極殿大學士俾中書舎人琨爲
尚寳少卿久之尋復以第三子瑛爲中書舎人公當
考十五年滿逡廵未敢請
上知之賜金幣羊鈔珎饌法酒如前而 勅吏禮二
部具公政績以 聞請加公特進録一子尚寳司丞
賜勅褒諭宴禮部給三代 誥命
上報曰卿等所議思加都可仍加上柱國以示特眷
公力辭
上手批曰卿忠誠公正念切邦民輔政多年勲猷茂
著奏績加恩彛典不逾覧奏情詞懇切上柱國及部
宴允辭其餘冝悉承恩命以副朕眷荅忠勞至意仍
以金帛爲宴資如前前是公嘗以例乞骸
上欲公自擬留
旨不可則謂何不令煒代我言公謂煒之擬留使臣
知而後聞即臣擬也
上乃批荅卿念在 邦民誠圖寜固輔首居正冝賛
朕不及罔棄是思縉紳咸鼓舞加額以
上之知公逾於公自知也
上嘗賜公玉帶仍侑以白金一錠曰爲帶資又擇蟒
衣賜公手授所謂教子升天者令衣以入公病痰嗽
遣御醫徐偉視疾中涓賜猪羊甜醬瓜茄酒米如例
已復出尚方珎劑二瓿命司禮貴臣木齎 手札喻
公虛火一疾惟湏自慎既不可用寒劑又不冝名降
火乂有謂痰随氣降此非治法也但仍以凉平性品
用之便消順耳又青州白丸子真者亦効非其本地
合者無益至於牽扯背肩痛當以祛風順氣之劑間
服之亦少資云前是
上嘗爲永嘉公調藥温喻籍甚一時及公而二乃所
喻公尤諄切若家人父子公感泣不敢言歸
上時慕玄素術多所服餌公徃徃持之而方士熊顕
與藍田玉胡大順比而爲妖妄煉水銀托乩語進曰
金書天章是爲先天水銀長生之藥
上以問公公力言其不可輕餌乃已又以乩當請而
不下問公公對謂紫姑附筆亦有之苐此曹非能究
其術大較與所遣使媾結得
上旨乃能荅今不得
上旨故不能荅耳且藍田玉胡大順譸張恫喝以挾
取人貲不可信亡何俱以妖露論死大虜由墻子嶺
闌入直趣通州報至公立草 勅命大帥侯寰等爲
九營營郭外文武大臣英國公溶等廵視分守九門
緹帥朱希孝帥其腹心將校徃來千陬以故賊雖外
訌如庚戌而京輦内整亡敢爲盗竊者先是
上方有竹宫祠釐楊襄毅公時守大司馬得警急不
敢奏而謀之公以便冝檄宣府帥馬芳宣大總帥江
襄敏公各率兵入援芳兵先至公請於
上亟賞之又請重江公權俾諸道兵俱屬焉敵虜白
河水從通退掠香河
上令看詳楊公奏公請亟先備順義而以竒兵徼之
於古北口虜果趣順義不能入乃走古北口遇叅將
郭琥伏而敗死者以數百千計頗得其所鹵人畜輜
重始
上以楊公不蚤聞恚之甚且叵測公念能爲 縣官
任重暁暢邉事者毋如楊公即一旦失之緩急何倚
乃備言慱雖以 景命祠釐禁不敢上疏而二鎮兵
皆其所素檄者
上意稍解公自是爲楊公畵筴徃徃先
上所嚮事必中便冝乃從容爲
上言亡論練事如慱即舎慱疇能委心事 縣官如
慱者
上然之自是注倚楊公不復替矣公請收戦士骨瘞
以大冢具十中牢爲文祭之九邉卒咸加額頌
天子恩德明年虜復窺黄圡嶺及一片石
上憂以問公公謂有白文智在而胡鎮董一元兵相
肘腋三人者皆梟將亡慮也亡何虜果爲文智所拒
却
上悅超予二官吏士人賚一金時天下委輸皆在張
家湾虜垂涎久公請城之出光禄上供羡三萬金以
徃城成設禆將一隷以通州衞兵五百人屹然重鎮
矣姦民爲白蓮教者匿燕中與惡少年趙李輩相結
幸一旦有間探赤白丸而起公剌得其狀屬大司馬
捕誅之三輔齊魯汴晋間其魁株累見法餘黨無所
容相率解散去公自袁文榮公卒後獨當 國意不
自安數上疏請增置輔臣而
上數難之大意以公孤忠且才足專任公乃宻疏乞
休謂曩時閣臣居首者以不時請骸骨
人主欲留則留之不欲留則不留故不得攘此位爲
私物而恩威常出於
上此例也
上曰而亦狥例耶夫而自爲計羙矣非所以爲
君爲 國之義也今惟有增置二員同汝輔政足耳
公跼蹐言臣雖庸寜不知
天恩之與
聖知若此而忍負之所以不欲久用首臣者竊爲
主權 國政計俾 恩威常在
上而紀綱法度不至爲久而專者所攘耳於是公縁
上旨復請益二輔而
上復難之令俟數月慎擇乃可公言臣不敢避難顧
衰轉甚矣内閣事體繁即開敏者非假以嵗月不易
周悉萬一旦夕之間溘先朝露即有繼者何所取裁
夫人才湏作飬於一二十年之問而取用於數十年
之後今以爲可即可以爲未可恐未可以數月就也
上自是與公謀進太宰嚴公訥大宗伯李公春芳入
輔而起太宰郭公於憂扣滿代嚴公郭公公所薦也
盖時有覬之者而公以其不滿朝望故詘焉
上以少宰缺問公誰當補公薦少司馬胡莊肅公松
少司冦毛公愷少宗伯髙文端公儀及新鄭公拱
上後次苐大用如公指新鄭公之主乙丑會試也
上以進題字有所觸不懌以問公公爲剖析本義乃
解盖前是乙夘主應天試者亦以文義有所觸頼公
而解人謂非公則逮讁如累嵗故事矣
廷試當讀卷公令諸受卷者叅伍其數而分授讀卷
大臣諸讀卷大臣銓其可讀者以授首臣與衆共之
第其甲乙而進之
上宿弊盡革尋奉
命選庶吉士公具如 廷試既開館所頒條教至今
以爲式始公之爲大宗伯以至首輔十五年而請册
東宫疏凢數上
上春秋高意不欲言 繼嗣事輙報寢 朝野憂其
端以爲且有所更樹姦人從而陰爲蠧矣一旦
詔景王之國咸鼓舞稱慶久之
上忽下
諭公謂
郊廟弗躬早 朝久廢如要我爲不能矣今疾病多
形體弱目下便至卦盡之年止冝卷身奉玄傳繼不
可延者且待人必無休矣汝其加思或宻同在直諸
臣計此爲安羙易爲之事不然恐後艱醜耳公皇恐
對大畧謂 傳繼之事臣不敢聞
命若同在直諸臣計之恐不免漏泄或生事端自古
艱醜之事必有絶等兇惡之人及有大奸大逆在其
左右然後至令妄作今皆無之
聖明勿過疑也復奉
諭汝昨對何又傳退之云然後弗羙耳昔有久等之
怒今時又非昔日公復言昔日久等之怒臣未能仰
悉是謂昔人曾有此怒抑謂昔年曾有此怒也若謂
昔人則今賢孝非昔人比謂昔年則恐乃是離間之
語
聖明勿聴也復奉 諭汝對不知指昔指今夫昔
成祖注意在孫子弗之同嗣位有說焉百年五十矣
可不蚤思賢孝難必吾所言或□□□□復對昔
成祖之在位久
仁宗之在位促皆是天命其 繼承之間史册所載
自明
上道德隆備天命所歸而 今之賢孝又中外所共
聞者萬萬無可疑慮公既已報而不得其自月餘
景恭王上書以
上不豫請躬詣玄嶽祈醮以嘗
上詔下公所公知爲中涓泄之方謀所以阻止者而
王亦病復上書求醫公請遣醫乗遽徃治而擬
旨王既有疾冝自静攝玄嶽之醮遣官代行可也
王謀乃寢無何 王竟薨長史以訃聞故事聞訃當
王妃不當長史
上問之公公念楚中田圡湖陂可數萬頃俱爲 景
所侵租入而賦猶在民即小緩 諸藩有因而請佃
者急爲
上言 景府乏老成人所以有此誤恐誤復有大者
冝遣一信臣徃公草
勅令其慎護 王柩祗奉 靈筵 宫眷日用必令
給足内外出入必加謹嚴庫藏存積之貲禁戢王人
毋容侵攘田湖租賦之籍悉歸所司毋容欺隱既成
而以指諭撫按令奉
詔行之獲永爲楚人業云公之始三上疏寢食盡廢
上意故稍稍釋而左右遂有以爲竒貨可市者會
恭王薨乃止公始復能寢食然其事秘公亦絶不以
語人而其後言官啖嗾者謂公不能蚤請 建儲公
雖畧言之亦不敢深辨至公八十而輔臣白發之
人主爲布之
德音所謂定 國本於危疑而公疏始稍出天下暁
然知公之有
宗社功非淺鮮也公熟計 國賦入不能衡其出事
以節儉爲主
上縁祈雨故欲建雩壇又欲更 興都故宫殿公以
庫藏匱鄖襄水力沮而止尚衣監臣席寵奏補匠役
千百人公請减其半若内官供應二監庫縁而請補
公直以
詔旨裁之内庫之司鑰者盗寳貨多懼露故縱火兾
以解公發其事抵罪至徐沛大水黄河溢得大司空
朱公衡治之鑿夏邨等鎮新河百二十里計工費以
巨萬計人或謂公不難費耶公曰 國喉咽也舎而
不治即嵗嵗計之爲巨萬者可指屈也河工成漕自
是毋阻 天下塩額獨淮揚重嵗賦六十餘萬金應
上供司農爲五十萬金而前是分冝之客鄢懋卿以
都御史出經理肆爲蟊盗乃欲以利孔詭結
上心搜宿逋及積羡得百萬金以聞遂定爲嵗額額
輙不登而啇漸困至有雉經者不則亦鳥獸匿公孰
知其弊俾御史發之擬 旨仍舊額額亦登流徙悉
復公既以恭謹得
上意即貴重甚幸矣而其爲恭謹不衰
上或有所委使通夕不敢假寐應
制之文沓至促應有諸少年所難者未嘗隃頃刻期
人以謂公歎曰
君天也父也吾敢違之亡論信州傲而僇分冝慎而
重夫分冝者特不善用重耳寜可廢慎也吾豈不知
愧諸少年計以得
上意此耳得
上意而後可有爲於天下夫欲爲一己名不難誰與
上共天下者
上果日益愛公又時時采□□公以是益重所論建
禆益亡間當公之前天下無□不中兵水旱沴厲乗
之赤白之警嵗不虚月分閫□上苐無論貪僨事一
語不
上指立就逮緹騎操鋃鐺旁午道路大者誅夷小者
竄謫而政地諸公復有竊
上顔色爲威福者數千里而外不能探所自益惴惴
不自保計唯有徙槖長安中論直市六尺軀而已公
既日以寛大廣
上意又不自崇髙竿尺徃復有吐必露窮徼遠戍徃
徃若身歴之咸慴於不敢隱而快於得自盡故公在
政地大約緹騎逮省减十九廷尉若盧無所用深文
雖其宛曲劑解之力多亦以意發舒少僨事故也公
於他量情罪多所縱舎而獨馭貪酷吏嚴所坐獄必
竟不少貸其杜干請絶苞苴亡論公家車門即長安
公卿邸中俱肅然亡敢以筐篚出入者大計 捧賀
竂吏皆有餘貲歸老吏白首相驚咤以目創見無有
時海中丞瑞爲戸部主事上疏極言
上過失他所以諷譏公亦不少
上恚甚逮置
詔獄欲殺之且諭公於 南都理 別殿栖止以避
瑞公謂
主聖則臣直瑞固戇然不過仰恃
聖明在上沽一直諌名耳殺之則成其名容之則益
見
聖德之廣
上始抵公疏地已徐取讀之已又取海君疏讀之得
毋死□是時以海君能觸
上上能不殺海君爲異然亡能名公者今具見世經
堂集中時
上久疾忽忽不愈 諭公欲
幸興都公謂其辭緩因據
上體不耐輦路勞爲對而
上意忽决諸中涓貴人皆具□幙糗糒之類六軍且
甲矣以問公公力上言 南幸事臣所以不敢從命
者一以爲
聖躬計一以爲 國事計徃者 興都之幸爲己亥
距於今二十七年矣
皇上自度精力之壯徤孰與徃時計
聖體違豫十有四月矣毋論彼二十七年即更度
體氣之康豫孰與此十□月前夫
輦行不及 宫居之□途次不及 殿庭之適計天
祐
聖躬豈必遠行而後獲 萬康之慶也己亥之嵗虜
警甚輕彼時猶遣輔臣行邉六卿出督内而九門外
而三關俱設大臣帥重兵以填之今之邉境聲息時
聞 内外官軍未甚整練而
六飛逺狩 都輦空虚狡逆之謀倘或竊發
聖駕在外能不驚憂抑不持此二事而已至於有司
科歛小民如
聖慈所軫念全楚兵荒頻仍如撫按所奏陳者臣尚
未之及也
上指奏内狡逆之徒倘或竊發獨乙之而報公曰此
八字不可作常視其罷行於是中外讙呼若再生公
之初屬草也顧太卿輩而歎安危在此一帋耳
上必成行吾請死之久之
上病益甚公問安報以病狀甚苦而戒公可少慮輔
理非輕者當是時閣臣併公爲四人而
上有所 顧問獨公他閣臣取充位而已以是不能
無後言公弗復顧時
穆宗猶在 裕邸而有誤傳
上晏駕者承奉李芳得之使使訪公公驚語曰誰爲
若言
上故無恙 殿下分則臣也親則子也此豈吉事而
可報者爲我謝李君一輕動立取大法且上累 殿
下芳悟乃杜門不納傳者又二十餘日而
上大漸遂崩當
大漸時公念
上英斷類
髙帝晩節獨齋醮圡木織作不已民力小困而一時
抗言
廷諍得罪者雖其志若已伸而未牽復欲自
登極詔發之不能無疑於攺父而於
上克終之德未光夜飲泣具
遺詔草恐泄之不敢以語同列而至明日始奉
諱乃偕入直諸大臣詣 裕邸請入 臨喪儀出諸
褎 王按而行之無害遂具
詔草上之
報可
詔下朝野舉手相賀至有喜極而慟者時
朝儀廢不講已二紀餘而
上享天下久
登極吉凶大典亡所考見初元老臣僅公一人在公
動據章典酌以物情從容應之自中條理遠邇大服
公所上
登極詔草所以奉宣 德意救弊補偏者視
遺詔尤詳至天下以
二詔擬嘉靖
登極詔爲正始正終第一政嘉靖
登極詔故相楊文忠公所草也文忠盖前言之世以
爲知人上
大行皇帝謚議謚册是曰
世宗肅皇帝公所草也尋以例乞休奉
旨卿輔弼首臣忠誠體 國勲庸茂著中外具瞻朕
兹嗣位眷倚方切冝益竭謀猷賛成化理所辭不允
亡何而胡應嘉之事起應嘉者吏科都給事中也故
不恱於新鄭公前是誤傳
世宗晏駕時諸入直者爭移其直廬書籍噐用以岀
公獨不動應嘉縁是而劾新鄭謂其蓄二心頼
上病潰不問新鄭以是恨應嘉剌骨會吏部都察院
考察庶僚已得
旨矣應嘉乃復論救給事中鄭欽御史胡維新新鄭
之鄉衮時在事合而擬
旨謫應嘉爲編氓公惜應嘉罪不至編氓而一時弗
能救諸給事御史合疏請留應嘉而他給事遂有論
糺新鄭者公乃具疏謂論救考察非體臣等所以擬
斥應嘉給事御史謂冝開言路廣 德意所以請留
應嘉臣等欲守初說則渉違衆而無以彰
陛下恩欲從所奏則渉狥人而不能持
陛下法因两擬
旨以進乃薄應嘉罪攺從外謫當公上疏時新鄭之
鄉衮復與公力争至失色稍稍聞外言路之攻新鄭
者婁上因相激爲詈其傅公益堅而移讐者亦遂顕
矣公嘗從容語新鄭
人主之尊能以謫斥威言者不已而至杖杖不已而
至戍且長繫戍長繫不已而至僇然竟不能杜其口
有如海君者岀吾曹人臣寜可以力勝新鄭益不恱
公復引疾辭奉
旨卿輔弼元臣德望隆重朕方虚懐倚托賛理 化
機豈可以微疾引退開
經筵公知
經筵事上
孝潔肅皇后
孝烈皇后謚議謚册亦公草也以
登極恩進中書舎人瑛尚寳少卿重録大典成加支
正一品俸命題
世宗神主賜金幣初議以三月發
梓宫而中貴人猶遲之風欽天監前其期爲二月公
謂去
玄堂日益遠非便且無故而促 發引之期豈所以
全
聖孝也執如初議時
上欲幸 故邸命擬
旨行公與同列上疏謂
祖宗時非郊祀幸學耕籍未有輕出者今
上即位無㡬於諸大典未一舉行而先幸 故邸何
以示天下後世疏上
旨遂從中下已而禮部及科道皆有疏公復據以請
止凢三上皆不報然
上竟以頃刻歸不移日矣亡何御史齊康有所論列
上爲遠謫康以慰留公公引咎乞骸骨凢四上於是
九卿大臣皆爲公辨雪且挽留而齊康者新鄭之門
人也都御史給事御史推其端以爲出新鄭因劾康
併及新鄭遂去 國而公始出視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七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八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行狀
徐文貞公行狀(下)
南京振武營新軍者當
先帝時殺戸部侍郎以要糧賜置不問用是益驕時
當頒九邉賞故事無及南京者會得匿名榜有所要
脇辭悖厲甚公曰徃者已失刑再邀賞得賞亡所用
國法矣時操江都御史唐公繼禄當 朝辭公屬之
曰營兵即變有郭成李鍚劉顕外兵足制之城大不
憂據也憂其據
孝陵於法不冝攻耳若徃可伺之一有變即以江防
精兵走
孝陵道而時有三都督之任者皆邉將公使以家丁
百五十人徃曰新軍易與耳苟生變即疾擊殺之以
爲若功不而罪也公度兵已嚴乃因兵科疏擬
旨係舊軍者各令還衞招募者随營食糧終身願歸
農者聴頃刻而軍散亡敢譁纂脩 實録公爲總裁
上以天暑停日講公固請勿停不報 鄭王厚烷當
出 皇祖陵錮公請 御書褒之嵗益禄百石王故
以進諌忤
先帝旨者也於是大小言事得罪臣僚及以寃見抑
者次苐登用或有逕造崇顕者矣而言路氣益張
上時有所不堪諭公等科道官不諳事體敢屢欺言
是何意卿等詳處來說公草奏言科道官遭際昌時
思效報荅苐性氣粗率則言或過當事出風聞則語
或失實其不諳事體誠有之然 天威在上以臣等
度之非敢爲冐犯也謹録申
聖諭令彼各省攺以仰承
皇上天地寛容之德草具而有同列尼公者柰何不
薄譴之公曰即
上遽有譴我曹且力爭而乃導之譴乎則曰如
上諭詳處何公曰今諭令省攺即處也及疏上
上亦竟弗罪也御史李君惟觀乃上疏請毋得詰言
者以廣忠益公擬
旨報聞
上以筆乙之而給事中馮君成能復推其意爲疏語
婉而加詳同列謂公將無復作報 聞乙乎公擬荅
曰聴諌乃朕素心即善言未嘗不嘉納昨
諭乃爲不諳事體者若等自今冝審所言以稱朕意
同列皆難之公曰彼已氏者不難言而我乃難擬也
昨所以乙者正謂未有以開
上意耳有不可吾請自當之及擬上
上果不異而時有一邑丞王邦直者條奏時務頗剴
切公擬
旨稱其多切時弊該部爲看詳毋以官卑廢言於是
人人稱頌
君明臣直時有
中旨令翰林臣撰中秋致語公驚謂
先帝神主猶在几筵即小小宴樂猶不可而况致語
之盛哉臣等必不敢奉詔
上於是併罷宴
上欲以九月詣
天夀山行祀
諸陵公與同列言
皇上此舉盖重
祖宗弓劔之藏切嵗時霜露之感非他游幸比苐
天子之孝以保安 社稷爲大故
龍輴發引尚不親送
山陵二祭止於遣官今自大雨而後禾稼渰沒坊舎
槯塌
萬乗親行六師供億何以待之盖持者再而
上不聴乃盛陳北虜窺伺叵測意以聞始報俟異日
其明年春警稍解
上竟行謁 陵禮甫至齋宫而使中貴人滕祥李芳
以意問曰行禮在次日
上欲輕騎一出觀形勝可乎公曰
上以祀來乎以觀形勝來乎以祀來則先游而後行
禮非所以展孝思也祥等曰然乃祀畢而後出游故
事扈
駕萬人人給一金公時在告兵部誤以二萬人請而
給止萬金流言籍籍公至
陵所始知之乃宛曲慰藉令騎兵給六鐶歩兵給四
鐶得無他兵部復請令薊鎮總督鎮廵而下各以兵
扈
駕疏上公謂公等賞緡具乎夫營兵以賞薄籍籍矣
柰何復召之來使籍籍也且兵悉入虜乗虛有所侵
犯誰任其咎擬
旨令總督以標兵一枝入衞餘勿動盖是時諸中貴
人業以枕守圡臣而槖之公借以塞其竅諸不能無
忿忿而忽奉
旨以太監吕用等分監團營兵公率同官上疏謂今
無所謂團營者且中官坐營起於
景帝而革於
世宗臣望
陛下以
世宗爲法以兵政隳廢爲慮
上不懌所以督責頗峻而公等諍愈力乃爲寢前
旨俄復命脩 内教塲勒中貴人習騎射公因御史
言復率同官上疏謂
陛下此舉盖因邉方多事居安慮危故示邉臣以意
使之振戎飭武耳如御史言則有防微杜漸之慮臣
等竊謂邉方遠 禁地近
聖躬重戎務輕當
先帝時嘗欲立二内營而復止之此必有深意在不
可不三思也事亦寢一時傳誦
上聴諌若轉圜不爾幾復成正德時事而公等所以
乂安
宗社功非小虜分道入冦其冦近畿者圡蠻自墻子
嶺入掠灤河西而冦山西者破石州等郡邑公以京
師及諸陵尤重今二虜閧而黄台吉者尚匿不露形
恐其悞兵東西援而突入以擣我之虚急請切責總
督劉燾等督兵随賊剿逐仍阻守灤河勿容西渡其
黄花等鎮加慎隄備以防黄台吉竊發仍發 京兵
一枝駐通州以護
陵寢保漕餉俱取
旨行之時
上御 經筵畢面詢公以戦守方畧公條對甚詳
上首肯久之盖
上方秉淵穆至是始一奉
玉音虜退當苐失守狀時薊鎮頗能尾敵鹵斬至千
數然不蔽罪俱有
旨逮撫鎮以下置
詔獄問公謂薊鎮吏士自託以獲功當遷賞而驟聞
逮其帥不無駭忿當緹騎行戒之曰吏士遮而曹訴
苐云山西失事重而薊鎮輕法不得不逮以示警耳
必不以山西例例而帥必不以而帥罪掩若等功兵
部已爲若等上功籍矣緹騎業至鎮吏士萬人環擁
馬首哭且絮幾不得發以公指諭之立解散
聖誕加 恩録公一子尚寳司丞 賜衣一襲盖猶
用
世廟故事也疏辭
温旨不允公一品考九載復滿九載上疏自劾求去
有
旨卿輔佐
先帝久著忠誠翊戴朕躬勲猷益茂茲九年再滿朕
心嘉恱着照舊賛理不允辭應得 恩典吏部議擬
來看公遂力求去且請吏部毋議 恩典復奉
旨卿
先朝耆碩才徳兼隆經 國籌邉功在 社稷朕已
命所司議擬重加 恩賚用示眷酧何又求去冝遵
前 旨即出賛理以副朕懐不允所辭吏部議疏上
奉
旨加公支伯爵俸録一子錦衣衞千戸賜 勅褒諭
宴禮部而少卿璠超爲太常寺卿公疏辭仍求去復
奉
旨卿才兼文武久著勲勞特加 異典以示酧眷冝
承命即出輔理不允辭會耕籍田公與九推禮乃不
敢言去而辭 恩命上乃曰卿忠貞茂績加恩非過
覧奏具見謙慎伯爵俸并部宴准辭其餘冝承朕命
詔册
今上爲皇太子時甫五齡遇公等於
御道西召公謂曰先生毎辛苦公等蝢首謝因謂
殿下茂齡冝讀書進學 皇太子顧公而曰我已讀
三字經矣又曰先生毎請囬如是者再 睿音琅然
不攝不驟公出而以手加額曰
宗社萬世慶也老臣即歸死瞑矣工部奉
旨建
夀宫公謂
先帝作
永陵在十五年後今
上登 極未幾而遽有所建立小民無知或妄生口
語
詔已之俄復奉
旨内官監太監李佑徃蘇杭監織作時以
詔令就停久矣公疏阻之不可得念佑素貴而其人
頗長者乃盡以宿弊告曰公徃毋言利今夫利歸公
者一而歸下者二柰何代之受讟也吾欲使臺臣搜
去之是又代公受譽也公何不與臺臣共其譽且教
其以所織作徑進
御前毋落局中少年手李君曰善一如公言時有小
璫以事干廵城御史不應則詈御史御史怒執而笞
之群璫趣之司禮所欲論糺御史公業爲解得免而
御史乃論糺璫其黨百餘徼御史於 午門外毆辱
之御史大夫王公廷欲上疏糺群璫以問公既已許
尋念疏即行彼璫爭自匿欲得其主名則且展轉不
可究詰萬一彼先之以誣我禍且叵測
先朝事可監也乃使人致司禮之上佐曰尚文者語
之曰諸貴人群毆御史業何處文倨謂内外各有體
相公毋但爲御史惜公曰吾非爲御史惜爲 國家
大體惜且爲司禮諸公惜耳文恠問何謂公曰毋論
御史 王臣即
天子臨御之所而群毆人能保
上之不怒乎諸公何不以時詗得其人而速奏之即
外廷有繼者其輕重在諸公手而
上必不怒諸公體故在也文恱以告其長滕祥悉得
其主名叅之王公疏繼上群璫窘不能自匿又無可
以宛轉道地者悉就逮杖其首惡三人百發邉戍餘
九人各六十爲南京净軍公既以
詔旨省諸鎮進鮮奪太和事權與諸監局工役而所
持諍又多
宫禁事伸者十且八九徃徃假宛曲而行久之其人
益側目所謂承奉芳者既貴與滕埒雅好名自負以
吕強鄭衆之流時時言外廷事所司以格裁之不能
快而歸咎公謂公主之公亦覺其意會諌
幸南海子不聴遂上疏稱衰病乞休奉
旨卿徳望優隆練逹政體安攘大計方頼賛襄豈可
引疾求退再疏辭再奉
旨卿才徳優裕精力未衰朕眷倚方隆豈可屢疏求
退冝即輔理不允辭尋遣中貴人至公邸諭指公皇
恐出視事時同列來視公疾問何以不擬
旨見俞諸公相謂毋論不忍舎公我曹焉敢擬
俞旨公曰不然公等今不擬而令異日諸閹擬之乎
先帝四十五年收此曹權歸之公等萬一復失之可
惜也時種馬大爲民間累而官不得其利公令减其
價倍而入之官太僕嵗贏金數十萬以備邉用而民
困蘇時戸科左給事中張齊初使邉納邉啇賕有所
撓大司農格而不遂事且泄乃故爲大言聳公欲發
兵十萬襲邉民之入虜曰板升者爲竒功以解公哂
而斥之迫則上疏請考察庶僚及聴大臣自陳以非
例持不聴益迫遂露劾公六事多御史康陳語得
旨褒公忠誠體 國朕所素鍳張齊輙敢恣肆詆誣
姑不究調外任及公再上疏辭奉
旨卿屢疏乞休特准致仕着馳驛去尋以公同列疏
請加 恩謂公輔政多年勲勞茂著朕念其年髙屢
疏乞休用允所請着冩
勅諭差官護送還鄉仍月給米六石嵗撥夫八名以
示優眷至意於是九卿大臣給事御史各上疏留公
且爲公辨雪而都御史王公廷獨探得齊納賄事下
詔獄覈而戍之公得請以次日謝 恩其又次日
朝辭賜白金五十两新鈔三千貫綵幣四表裏大紅
織金雲鶴綵幣衣衣有副公既辭公卿大夫送者至
傾 都邑而父老耄稚次且涕泣後先攀擁不得行
亡何 南京之給事御史及外臺臣相繼而請留公
者接踵俱報聞公甫抵家而
勅諭至其稱公謂遭濟時艱善藏其用專司揆席獨
運鈞衡黜伏庸囬屏除貪墨宣揚
遺命與四海以更新翊衞朕躬聴百官之總已俾予
一人垂拱之休皆十八載輔相之力方切毗倚共致
昇平而屢托微痾力求避位舉 朝有勉留之疏在
卿堅肥遯之情朕非不欲屢任老成而又不忍煩以
機務特賜俞允敦鍚 璽書公拜誦之感激涕下因
謁諸祖塋勒所鍚 告辭於石公故居近城西隅瀦
水曰少湖嘗讀書其傍自號曰少湖學者尊之不敢
以官與字稱而曰少湖先生其後讀孟子存心飬性
篇而有深契更其齋曰存學者遂復尊之曰存齋先
生當公拜首揆日少湖水忽踊起髙八尺餘踰两時
始息人謂蒸雲從龍膏澤四海其兆殆不虚也公日
杜門展一編間泚筆有所著述或勸之於湖濵築廬
舎蒔花木以自媮適者公咲不荅生平無姬媵丈室
蕭然布衾緼袍徃徃至敝恒食唯二簋菜羮糲飯間
佐之脯醢而已三子間以甘旨薦則却之曰故非吾
所嗜也公雖已得老然望益重剌史干旄時造戸請
質門生故吏踰越山海執贄問益公不忍距其意人
人爲叩两端則皆大喜以虚徃實歸而間及天下事
老臣惓惓憂 國訾亹不休見若以爲志千里者新
鄭公復暴從田間起兼握銓柄内銜公而更疑之傾
危之徒遂以公爲贄詆媒翕訿頃刻萬狀於是召齊
康復張齊而爪牙吏横出爲郡邑守令至號召奸黠
創獄以擬太常君兄弟幾不免公苐曰兒子坐得冨
貴固當且夫禍福者猶循環然而可預擇也事稍白
亡何新鄭敗益大白公具衣冠望 闕拜曰
天子聖明念老臣無罪何以報塞
大恩自是益寛然亡所競人或問以前事者公咲曰
老而好忘忘之久矣性友弟尤喜施予既讓新第於
前母兄歸自延平念其産挫割田二百畆贍之歸自
江西贖故鄉先生何君之第以還其子東屋三間俾
爲先生享室西屋三間使其子居餘屋收僦租爲衣
食費以太夫人之愛施氏妹也迎其夫婦歸侍太夫
人推家共之亡間痛仲弟陳早殤而季君陟有餘子
琳俾爲後而授以所得胄子叙琳仕爲太常典簿以
其官推贈陳公所用意厚非直欲無死陳且欲使季
君之子仕也晩節與季君及從弟陞隣日懽會無間
恒曰吾昆弟在者僅三人季昔稚齒亦漸脫而何忍
露蹊徑爲及季君卒公慟哭爲哀辭以祭有曰閴重
門而晝掩鬱髙堂以夕空暢徘徊而四顧曷由一接
君之音容聞者悲之公於天下事無所不通暁而家
江南少而察小人依至顜悉賦役利害屈指借箸縷
縷言之即三老主計所不能及其居政府日稍無嵗
江南之人倚公若家長公亦自任乳哺衽席之事既
歸屬大水言之廵按御史邵君陛具疏攺折漕糧所
貸得十一明年又大水田卒汙菜民相椎剽不已力
言之中丞胡公執禮爲具疏尋用危語抵政府獲攺
漕糧蠲存留之半停徴鳯陽馬價十三而顔料馬草
等銀一切悉罷不徴又明年大水復移書政府折荒
田漕糧十二獨其爲洗馬還里而松江守銳欲量田
公持不可行守謂公所莊事鄒先生鄒先生不量安
福田乎此百世利也公曰安福之賦無異則賦之多
寡按田數可知故人徃徃减畆而鬻田松之賦其則
至三十餘賦之多寡必計則以爲筭故人徃徃减則
而鬻田弊在减畆量之弊可革也弊在减則不在量
也故安福之利在量田松之賦在稽則用各異也守
信公遂罷不復量盖四十年而量田之說行乍以爲
名羙而民不勝擾怨聲闐道路人益思公言孫元春
舉進士公貽書發明敬肆之義誨以堅志力行勿怠
勿恐交游中有慕恱勢利者談說恩怨者厭惰職業
者鮮腆服食者沈色湎酒者一切謝逺之必卓然不
惑乃成大丈夫毋負我既授刑部郎公復貽之書謂
得此官有爲汝不平者悞也吾殊爲汝喜夫無競之
地可以遠忌無恩之身可以遠謗勉之勿生厭薄而
志遷轉則汝福耳進德脩業汝衣食也衣食之苟具
而可驕人乎哉如互相標榜髙立門戸非獨乖遠害
全身之道爲己之學故不如是前是公與二三鉅公
明王文成公良知之學又推仁體以示人而居宰輔
日計吏與朝士之爲是學者相率詣道廬醵會以要
公主盟公雖在直不能出而問有所酧荅遂相率梓
公書以爲存齋先生教言間一二假公名重者以爲
公私我而忌者真以公爲私彼而苛擿其短公不與
知也至公與元春劄其所要歸曰爲己所戒曰標榜
立門戸讀之而皦然發矇矣江陵公之奔喪示若薦
公以代者而公已老貽書辭之又爲元春辭攺官語
具集中公年八十江陵乃率同列上疏謂公當
世廟時承嚴氏亂政後能矯枉以正澄濁爲清懲貪
墨以安民生定經制以核邉費扶植公論奬引賢才
一時 朝政脩明官常振肅海内治平皆其力也又
引
先帝居 藩邸時
世廟忽有所疑從容譬解其疑乃釋此一事獨臣居
正知之耳所有 存問之典冝從優厚報
旨謂公輔佐
皇祖翼戴
先帝忠勤端亮茂著勲勞今年及八旬足稱榮夀特
勅遣使存問賜白金五十两大紅紵絲蟒衣一襲綵
幣四表裏以示朕優禮耆碩之意旋奉
勅諭古者公孤在朝則坐而論道更老在學則憲而
乞言惟尊賢尚齒之儀寔褒德勸功之典睠言耆碩
著有勛庸世咸仰爲逹尊朕豈靳於殊數卿才優王
佐學擅儒宗早馳譽於清華歴試功於盤錯簡知
皇祖晋陟台司履忠順以事
一人持亷靖而先百辟當憸壬之既黜更治化以維
新懲貪汚而仕路肅清奬忠直而真材彚進申明
典制多安邉裕國之籌黙運樞機有尊 主庇民之
畧定 邦本於危疑之際宣
上德於彌留之中翼我
先皇嗣 基圖而撫方夏保予冲子升 儲貳以奉
宗祧方倚重於黄扉遽乞閒於緑野後先多績
朝廷資其典刑終始完名寰宇想其風釆自天純佑
俾爾夀康届兹八旬歛時五福匪直先民之楷式寔
惟盛世之禎祥朕祗遹
先猷追惟舊德粤稽功載申鍚寵章於戯衞武雖在
耄年箴儆不忘於國晋公已解機務安危猶係其身
惟我宗工不殊前哲其茂綏蕃祉慎保脩齡尚謀黄
髪之詢用慰蒼生之望時行人及公里而太常君故
在侍尚寳卿少卿與孫光禄少卿皆以使事歸沐諸
孫之爲太學爲諸生與當爲尚寳錦衣者垂二十人
公率以迎於河之滸至苐開讀陳所賜於堂感極歔
欷垂白之叟與諸文學掌故嘖嘖稱羡以爲輔臣八
十有賜者僅毛文簡賈文靖然無專使
璽書守正被旌者劉文靖謝文正諸公有專使
壐書而無 特賜象龍之衮則林下大臣絶不復沾
被而公
壐書所褒辭隱然阿衡師尚父又他所不敢望也於
是公卿大臣若江陵公而下數百人推本
上意爲夀辭若干萬言公合而梓之以
玉音所稱名之曰榮夀行人返命公使其孫元普上
疏謝而末復勸
上清心省事講學勤政崇亷直屏貪邪緩徴科寛役
賦識者以爲言簡意盡不勝老臣惓惓餘忠焉
詔官元普爲中書舎人尋得請攺録其子如元普前
是公謝政歸遇
世廟諱日晨起望
闕拜哭蔬食竟暮
穆廟崩亦如之以爲常嵗有詩識痛歸十五載而
天子加異恩非一即毋論禄位名夀於
君臣之際相爲懇至亦近代所未有矣公生而白晳
秀眉目羙鬚髯端坐竟日無跛倚湛然氷玉及接之
而藹然春温色咲襲人有所談論霏霏皆芬屑或盛
氣欲臨公者見而自融釋慱辨之士將敖公以所不
能而不忍也公既貴極人爵且老夀推以爲逹尊而
所荅謝士大夫毋論卑少即蚤暮風雨不避赤牘必
精謹毋令失意或風公胡自若乃爾公正色曰毋衆
寡毋小大毋敢慢非我先師訓乎即不糓不敢當君
子寜忘服膺焉然公竟以過勞得微痾尋愈元旦朔
公具衣冠望
闕拜成禮諸子姓羅列陳椒酒爲夀而地震者再有
疑之者曰是何祥也得無虞於哲人耶亡何郡邑守
長復以
詔例致綵幣羔醴公爲觴觴之甚洽也居月餘屬寒
疾小損猶能作細楷牘以貽親知己寖劇然猶自餙
厲逍遥於室一日忽呼太常君集子弟而俞之曰吾
受 國恩厚無以報是在若等吾旦暮且去矣案頭
椷一册指曰待吾去而後可啟椷也太常君憂皇甚
於名醫亡所不致咸請進藥公拱手謝曰勞苦諸君
胃弱甚藥何能補且吾數盡此矣更一日語左右若
欲起坐者俄脫然而逝太常君哭啟椷則所以經紀
身後咸備而其大者毋乞
恩毋侈祭毋作齋醮毋遠送塟殮止单練幅巾深衣
不得用金玉繒綺盖公前二嵗手筆也太常君奉行
之唯謹而中丞郭公思極已具疏聞
上震悼輟
朝加祭者三爲十二壇工部郎余君寅治塟追贈太
師謚文貞録一孫尚寳司丞嗚呼諸所以哀榮終始
之典極矣公生以弘治癸亥九月二十日卒以萬曆
癸未閏二月二十六日距其成進士及第週一甲子
有丈夫子三人即所謂太常卿璠尚寳卿琨少卿瑛
者也璠沈夫人出娶贈汀州守李公錦女封孺人贈
淑人琨瑛皆繼張夫人出娶南京太僕卿范公惟一
女封冝人瑛娶前太保左都督陸武惠公炳女封冝
人季陸皆前卒女一適太學生顧九鍚孫男十九人
長即光禄少卿元春娶瑞安丞朱雲炯女封冝人次
即太學生元普娶四川右布政使潘允端女肇蔭官
生夭元暘聘教授臧文弘女元昭聘太學生王翼恩
女元暉聘詹事府主簿呉馭女元曄聘太學生施順
禎女元曦聘太學生潘玄授女元□優給錦衣千戸
元暲元曜昈皆璠出元材元宷聘貢生李鴻女元植
元朴元樞皆琨出元忠聘太學生陸光任女元性聘
御史許樂善女皆瑛出孫女██人嫁大理寺評事
包漸諸生陸堣及受陳夢鸞恩生林有麟太學生張
世良聘皆璠出嫁禮部儀制員外董嗣成及未字者
皆琨出一未字者瑛出曾孫三有慶娶尚寳卿沈玄
華女元春出迎慶中書舎人廸慶元普出曾孫女二
受劉承禧聘元春出一未聘元普出公所著有世經
堂集若干卷續集若干卷諸 詔誥典册渙汗之號
宻勿之對皆在焉學則若干卷家訓若干卷年譜五
卷愛程純公先生言謂其能得聖人藴手録之若干
卷愛白香山詩又愛蘇長公詩若文謂其能暢情事
節之若干卷太常君兄弟將以某月某日塟公於湖
州某山之 賜塋而以治命紀公之行履屬世貞狀
世貞伏自念在郎署旅謁公於燕中邸公以先御史
大夫有 朝行舊又辱與季君司冦同年進而與之
語是時世貞數以公事失緹帥意公從容解之世貞
不悟語侵公公弗色忤自是坐先大夫難退伏田里
者十年無一字以干公亦不知公尚能記否隆慶之
元始叩閽上疏爲先大夫辨雪亦不敢以私請公是
時方有新鄭梗不獲盡如志而先大夫得免於丹書
之籍而以故官就圡自是有一命起世貞於田間而
公亦得謝政歸矣官滿或公除待次以至避言里居
嵗必造公公必留欵語及三才之恒變朝典之新故
人才之是非 國家兵事之得失未嘗不三復焉公
固未嘗不躍然世貞之管窺而憂其跅弛然既憂之
而又復護之尚以爲可用者而世貞竟自廢負公矣
獨於文章最爲晩合然世貞頗能悉公之有根柢而
公能悉世貞之逹而不爲吊詭故世經堂集成首見
命爲序公之夀世貞凢再效一言之頌其頌不稱公
之盛而獨稱公之難盖自古宰相之佐理天下其難
未有如公者其能善用難亦未有□□者公讀而首
肯之當是時猶未能盡公以爲分冝時公但黙而善
藏其用而已不知其密勿之陳奏未嘗不侃侃娓娓
中情實破要害也竊嘗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三十九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行狀
累封通議大夫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
士愛荆王府君行狀
府君姓王氏望爲太原自嘉定之南鄉寺溝割而係
太倉州籍遂爲州甲族而有謙者起家莆田縣丞以
亷惠稱莆田丞子侃侃生自然公銑自然公之仲子
曰友荆公湧友荆公宏爽有才噐積纎累微起家至
埒素封而不廢爲長者里中人好稱之娶徐淑人而
生府君當娠時友荆公嘗夢一岐角鹿負圖籍而入
室其夕府君生遂名之曰夢祥及長而字竒徴皆以
志夢也府君在襁褓偉晢異常兒六七嵗則以警頴
善誦聞里中老儒張俸先生寘之膝而属以對其語
竒張先生曰是非凢兒也強爲我弟子我終當食而
力及長遂受張先生經而當是時海濵之王皆饒樂
以漁獵自娯府君獨喜爲制科文辭讀書徃徃至丙
夜十八試有司以異等補州諸生尋奉例入太學即
復有聲太學嘗一再就省試不利而時人固目属之
科甲中寜能少東海王生耶而友荆公之難起州大
姓王永者與公嫌名也而又鄰一日御史以名捕永
永故匿不出而隂行賕捕者使更捕友荆公以自脫
公出對簿則所坐皆里胥受賄鬻獄事公自度無有
也顧卒迫不知所置對而獄益急時府君少不習訟
事強自力代訴言父子世農業未嘗爲里胥爲里胥
者王永所受請皆有主名御史乃更捕王永永急則
据摭公他事兾以两解而里讐交閧其間欲两弊之
不决者數年而御史爲閩人舒█者威嚴甚府君念
大仇在肘腋歩武外皆操两弊念不者即以竒貨可
居而獨婦呉淑人之弟某儒俠嗜義與謀之合乃相
扶携趣御史於毘陵雲間白寃狀嘗一日夜歩徃返
三百里足踝血流濡縷呉淑人親爲浣濯烹伏雌以
饌而隣嫗有饋薯蕷者併羹之府君饑甚携筯就釜
食將下咽忽吐而大慟曰我父今何所而我甘此味
耶呉淑人亦相對泣遂覆羹以蔬食薦矣時訟乆不
解事力日薄而呉淑人有装具悉出資友荆公而府
君方槖饘得入侍見他囚寒餒甚因盡出其私錢衣
食之詭曰吾詧家公有不忍色爲之行意耳非以吾
市德也自公之就逮府君無日不搏顙叩神求拯一
夕假寐有若神告者曰必藉汝王氏祖而解府君覺
不知所謂俄有馳郵報者曰按君爲登州王御史言
府君悟以語呉淑人曰神所稱王氏祖者非王君耶
急投牒王御史稱寃憐而下之理官立辨里人陸司
諭之裘時猶爲諸生悉府君父子事作代父辨寃録
又爲文夀友荆公謂世人即百嵗亡子何以能夀友
荆公亦時時謂府君吾業已五十餘其前我而身也
自是以後則而我身也府君故以奉友荆公署其齋
曰愛荆人謂愛荆君真能用愛者矣府君俱謝不敢
當惟時時語二子元馭家馭毋忘而祖之艱危毋忘
而母之弟呉君徳而已府君既以家難弗獲竟儒術
然寛慱有智度長可七尺廣顙豐頥脩眉美髯望之
燁然如神人也而元馭年十二髫而試於提學馮御
史天馭馮公大竒之寘榻前手摩其頂已指其敝韋
戯曰若父貧耶有子如此而靳一幅帛也已顧侍立
者冝興方令吾失言是兒非紈袴家物廼父當亦竒
士元馭入學宫即廪學宫婁試必冠而家馭亦繼振
府君復以材貌重友荆公得從容家秉爲德於鄉矣
盖府君生而母徐淑人見背後母陳淑人有子曰光
禄君夢臣小於元馭一嵗陳淑人不能無移意然府
君所以事之益恭謹雖燕見必脩色而進之退而所
以撫光禄君如元馭也師館家塾孶孶不倦矣元馭
兄弟少而爲諸生有聲然每就試府君必携以行僦
舎擇僻而遠囂者與同臥起小出則鐍其戸牡呉君
間風之曰兒子邑邑面墻何以發文思府君徐曰如
舅言日見市曹子鮮衣怒馬者其文思不當大發耶
呉君咲而已以故元馭兄弟生平無狎邪游不解耳
目好雖其性之篤誠亦府君有以模楷之也府君年
四十四而元馭魁應天試四十六而友荆公以老夀
終府君哀毁如孺子治喪塟易戚咸備當友荆公之
疾革也手爲二産劵以授府君及光禄君府君泣語
元馭女姑爲我承之吾不忍見也既承劵前謝友荊
公淚交於眶不能出一語友荊公亦覺之爲揮涕曰
有子如汝復何恨今乃傷汝意者悔不前焚劵也府
君盡出其私装以爲喪客或言友荊公所居積厚甚
今皆何在以風府君正色拒之曰我受劵故不薄也
難得者兄弟古人我師哉其又二年而元馭會試苐
一廷試復以苐二人及苐報者踵至府君澘然曰痛
不令吾親見之既而曰天惠我厚矣惟有夙夜勉勵
毋負耳會西堂成扁以益謙見志焉其年授鴻臚寺
序班不赴又二年而家馭應鄉薦又一年元馭以翰
林編脩滿考封府君如其官又三年而家馭會試苐
五人廷試二甲高等五十八以登極恩進封右春坊
右諭德六十四以 大婚覃恩進封詹事府詹事兼
翰林侍讀學士呉淑人亦自孺人進宜人以有今稱
府君二十年間三命至宫臣首易銀緋而金紫然衫
帶皆故暗褻裘垂垂浣補之跡宛然籃轝弊至不任
肩從者一二蒼頭不知其爲貴人也諸干旄至吾州
里必造請府君人人與相綴接甚有禮叩之事即不
應直指陳者不欲言其名嘗屏人語府君賢子始仕
寒素虞桂玉先生豈有意乎則有里冨室之某獄在
府君拱手曰幸足薪水不敢以私屈明公三尺當友
荆公在繫而郷人挾詐而稱贖田者然實無價王永
既以陷府君而負嚚訟名亦與焉府君不得不予田
既貴而王永死其子汝舟來歸罪府君好謂曰两欲
自解難耳非故相讐也吾父幸白而汝父死何請爲
諸挾田者悉寘不復問且曰吾居恒語二子市勇不
如市德夫柔弱者天之道也吾敢忽諸府君家人男
女千指饒爲之衣食而厲其禁有交關外事者醉與
人闘争者折閱市貨緡以上者收治亡所縱應門必
擇老幹使伺一切覈則賞掩互與同罰或誤收他姓
亡奴及盗鬻田宅主人以片帋來立還之不少靳嘗
游光福山置梅杏數十樹歸至十里市惡少年來呼
於舟曰我園主人子也誤收若僞銀來求易耳府君
咲諭之我安得僞銀市有識府君者批少年頰曰此
人前後作此狡獪多矣今乃犯長者請懲之官府君
復咲曰謝公意良厚乃欲破我逰山戒此人貧不過
欲再得我價耳卒償之時元馭侍色微不平府君曰
若有知以金丸弹雀者乎柰何使我擲金丸也元馭
廼更謝不及也而市人驚指相目安得此語殆聖者
歟府君性不愛妄費雖一金行之必以當而其居窶
時属大侵割其母錢米爲糜粥州之四門以食饑者
又募人收浮尸塟之既從張先生游爲光禄君娶其
孫女又命元馭與其子元蒙逰緩急贈遺不乏餘姚
葉先生兒子日師也沒且三十年其孤騃而貧一旦
窶行來謁府君閔之爲具湯沐酒食厚遺之與約嵗
必一來來必以圡物厚醻其直而後歸葉氏子以有
家府君固不獲經術顕然其治經老不忘嘗與元馭
兄弟談俱歎服不如慱士弟子試而出誦所爲文府
君戱苐某當前列某當不得意皆驗少亦嘗爲詩既
以其無益棄去吾州之立新有薄其文獻者府君乃
取明偶先生桓而下若干人之辭纂之曰太倉文畧
今行世呉淑人亦知書嘗佐府君讀史至古忠臣節
士未嘗不交口嘖嘖歎也既府君於嘉靖末覩邸報
言官有擊相嵩不勝杖且戍者顧元馭兄弟曰若曹
能爲之乎死吾不恨矣呉淑人曰異乎吾所聞夫爲
人臣而危身殉名使吾君負不韙非福也因持論不
相下而罷元馭既以高望長詞林稍進禮部右侍郎
而江陵相不服憂元馭風止之不聴乃大逞志於言
者元馭抗責之又不聴於是謀請告省覲歸府君聞
之曰善大臣不可以名累國體顧謂呉淑人今而後
知若言之有味也元馭遂歸無何家馭亦自河南提
學副使移疾歸相與奉府君呉淑人懽甚府君亡他
嗜好獨好植花木尤多聚五色蘜牡丹至數百千本
晨起未盥櫛即趿履行籬落間手自培溉雖大寒暑
亡間佳時多逰虎丘石湖天池諸山水間一舟汎錢
湖徘徊两高三竺六橋上下山僧漁翁恠其狀偉囁
嚅語此豈官人耶府君亟引舟避匿而少亦一從獵
得名鷹玩之謂人支公有言愛其神雋耳及翫梨園
戱復謂人此最瑣瑣亦足以觀成敗見哀樂晩節悉
謝絶不復近翛然一榻而已府君雅性不食酒留客
沃之必使醉徃徃丙夜不示倦色其食兼數人然居
臠肉糲飯得飽爲程遇客則備水陸窮膏腴至罷酒
而蒸薦如故既已才呉淑人弟而感其捐家爲己悉
中外事委之總大綱而已呉君殁始稍稍經營有數
質庫聴其息至乆而中耗元馭以聞府君急收之尚
有什一二存府君曰收之其耗露矣不責償且益翫
我責之急彼不死水火則桎梏耳姑示不測以空名
縻之及府君卒而諸庫槖皆如洗也又遺令毋得問
郷里諸責且析其劵以故業漸落不能知友荆公時
府君雖膚腯然骨尤挺勁立踰時不徙足歩履御内
如少年方寖熟而微聞人謦欬或履聲即醒以爲常
咸謂府君神氣清裕不百嵗不止已渉冬忽属疾若
有滯物伏胸臆間食漸减不能快寖以瘦削元馭兄
弟憂之甚於國醫靡所不延請籲天禮神無早暮休
而竟不效以卒府君且卒意揚揚不亂顧呉淑人吾
欲聞金剛經語呉淑人爲誦之且聴且瞑府君以萬
曆壬午十月九日卒距其生正德乙亥九月九日得
夀六十有八元馭兄弟慟毁幾死而甦者數矣吊車
踵至乆之小定乃上疏乞府君祭塟而中有云他人
有子或恃禄以飬而臣父乃贏糧槖以資臣兄弟之
亷他人有子或借交以豪而臣父乃杜門歛跡以教
臣兄弟之譲人以爲實録云故事三品不滿考不得
全塟 詔特予全塟而諭祭與前後三告(身辭褒媺揚厲)即
大臣所不敢望盖異恩也余少於府君一紀幸生同
里閈得托交而余稍浮沉宦路至納鄖節歸乃時相
過從其過府君尤數余好飮不以府君不飮沮府君
不飮不以余飮厭至臺察監司而下見亦必余二人
偕且乆而余微司府君未嘗語及私至詢圡俗察民
利便疾苦亹亹言之也乃其隱惡揚善多所救解則
余且心服府君而府君亦謬許余長者府君之宗人
嘗醉於張叅將榜有所侮叅將不勝忿列之臺爲下
捕而後諗於府君有連輙移怒叅將府君摧謝不能
約束宗黨而已叅將實亷而才後語及叅將輙推轂
不已叅將亦不自意得此於府君也余時時偶府君
談説多農家晴雨豐荒與鄉前軰故事間一及朝家
所以揣摩物情顜柝國是處分劑斷徃徃破節中竅
即逹官老吏所不能窮也余嘗語元馭矯矯風節則
吾子萬事不理舎子尊人奚属使繇甲科當平世何
至出弘治間鈞陽錢唐下哉直而温詳而坦剛而無
虐慈而不靡好義而不居其名庶幾古之所稱鉅公
君子矣元馭兄弟既選地得寺溝口之新阡而佳距
故塋僅百武司空爲治窀穸且具乃謀以乙酉之
月塟而請辭於立言君子記羡中之石具草至數行
輙哽咽不能復下筆盖踰嵗稍属而謂余知吾父子
兄弟者莫若子耳幸有以損益之余謝不敏竊自謂
始而辱府君友晩善元馭兄弟遂荘事府君今而已
矣念無可以小効者謹爲之潤色具狀如右府君元
配呉淑人事見前令無恙二丈夫子元馭名鍚爵家
馭名鼎爵其科苐名位亦見前元馭娶於朱故黄令
邦臣女封淑人家馭娶於荘故白水令某女女二適
徐可賢曹晋學皆太學生孫男三衡太學生鍚爵出
其二皆幼鼎爵出鍚爵有女三人長女適太學生周
秉忠少女字呉某中女道成仙去世所稱曇陽子者
也
資政大夫都察院左都御史進階榮禄大夫贈
太子少保謚恭定笠江潘公行狀
萬曆之十年壬午十月十六日都察院左都御史笠
江潘公卒於家其明年癸未廵撫都御史郭公思極
以訃聞
上震悼賜
諭祭者二遣官營塟贈 太子少保已而命翰林臣
考公行 鍚之謚曰恭定明興大臣得謚恭定者僅
故大司徒年公與公而两年公故嘗宣力泰順間屹
屹砥柱者也法所謂敬順事上純行不爽公於年公
有光而
天子之制命與祭先後辭褒揚公材德政術不啻稱
是中外聞而歆言之於是公之子學憲君允哲方伯
君允端將以某月某日塟公 賜塋之某兆伐石以
俟鉅公大人之誌若銘而屬世貞狀其事以備釆世
貞故習公又與學憲君姻好所願爲執鞭者也敢以
荒落筆研辭公諱恩字子仁别號湛川已更號笠江
其先毘陵人至元季而有添二公者避兵徙上海遂
爲上海人添二公生静菴公某某生端原公麟仕爲
所大使麟生黙軒公慶多行隂德信然諾有郷里稱
以公貴贈都察院左都 有二子其季爲頥菴公
奎負幹用仕爲項城尉課最當遷自免歸頥菴公始
娶於趙夭繼娶錢乃生公嘗拜公封爲按察僉事而
錢先逝贈宜人矣最後頥菴公復拜公贈爲左都御
史錢亦爲夫人而公復爲趙力 請贈如錢公生而
明頴凝重離襁褓即不妄言咲宛若成童六嵗父敎
以四聲高下揚抑不两日而悉之稍長受經術所搆
制科義蔚斐有聲補邑慱士弟子試輙屈其曹偶無
何臺試苐一且廪而属有諸生當貢而居喪服除者
必廪而後貢公憫其老曰吾何所藉一食而忍皇皇
其長者推以予之嘉靖壬午公年二十七舉應天鄉
試苐九人明年登進士甲科授祁州知州州嵗當均
賦公至之未幾爲正册籍清弊覈隱戸無匿田田無
匿稅叅伍新舊衷而濟之高下稱平其吏民故朴魯
两造之頃不數言而决咸摶頰稱快以去當入覲用
治行異等調劇得禹州州故名御諱悍 王國也有
子侯豪戚環衞之属而其俗亦強侈既聞公治祁名
稍稍歛跡而公一切以寛平處之獨謝絶居閒亡所
狥其人大服至爲語曰毋相讐避潘侯毋甚口愧大
守公在禹未幾而積貯爲列城最會嵗侵發庾而貸
之無饑者尋擢南京刑部員外郎吏民思公謳謡不
已至生祀之遺愛祠以配鄭上卿公孫僑漢丞相故
頴川守黄覇語見州志中爲南刑部一嵗所而以錢
夫人憂歸滿三嵗服除得刑部員外郎時天下當鄉
試而執政者新議更其卜制以爲不當以取舎属監
司御史特遣京朝郎徃而公用文高首得河南所拔
多知名士而少傅郭公朴尚書劉公自強魏公尚純
侍郎喻公智至與公並貴八座聲稱相埒程式文亦
以爾雅爲諸方冠還署之亡何遷廣西按察僉事提
督學政廣西故僻而椎於訓故外亡所嫺習公乃增
益秇文所先者啟之而其要歸在於敦本實貴噐識
以故自公後薦南宫者不虛嵗而名臣亦間出時
靖江王驕勒其國衞卒之子弟毋得充諸生即充諸
生而試者必以賄不則鋃鐺其父若兄公謂立賢無
方非耶移文長史司謂 王復勒諸生試者吾立論
糺汝
王聞之悚然諸尘乃獲試而公嘗署按察篆又以勾
捕 王所匿大猾必得乃已 王滋衘之其後竟以
與御史監司競而上疏首誣及公
上爲遣給事法曹緹校置獄勘公亡所侵 王奪禄
國臣以下抵罪公之視學政居職自稱隃於前後數
公而其攝亷察篆尤亡害考最鍚
誥遂進四川布政使司左叅議分守川東西北三道
所至督有司輕平其徭賦察見寃滯其理所在夔人
尤德之遷山東按察副使廵察海道所部登萊饑郡
邑亡見庾民習迯徙枹鼓間作公多方設法勸募賑
貸之因借其力以闢荒蕪乃嚴約束布耳目民方見
以畏懐有生色而御史檄公監試事録成進御而時
相有脩郄於御史者摘其語以爲譏訕
詔逮御史及提調監試臣者遂及公時傳
上怒甚且叵測公曰
上明聖詎忍以語寘人死且上也即死之而生之毋
非天也我安敢避旃而又何所覬爲已入獄寘對公
自若赦出獄亦自若謫廣東河源典史公遂之河源
沿檄歸覲頥菴公道轉贛州府推官丁頥菴公憂歸
服除補福州府亡何轉南京太僕寺丞再轉南京禮
部祠祭郎中復爲江西按察司副使整飭贛州兵備
兼分廵嶺北道公既坐旡妄謫而資歷乆亡出其右
者以故自河源尉凢四轉而復守故官艫鞅錯於道
席不及暖公亦不及有所設施而縉紳先生不能以
聲色窺公而益信其爲公輔噐公之在贛屬峒冦漸
平遷浙江左叅政分守杭嘉湖道方按部海塩而島
冦猝至圍之數十匝時城無見兵公鼓舞吏人晝夜
睥睨間不少懈賊知不可破乃解時謂塩官孤城非
公在魚肉矣而公進雲南按察使未上擢江西右布
政使居無何遂遷浙江左布政使凢三轉而始爲政
首革贓吏出納之弊郡邑來上賦者如寄已而其民
洞知之郡邑亦不得縁是而取竒羡又數佐其臺使
者禁斥貪墨浙人稱便復提調試事所得知名士逾
於山東時入覲與太宰御史抗辨賢否多降心從公
甫竣事擢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廵撫河南下車問父
老閭左所疾苦得黄墨綬以上不職狀輙移文顕責
之至有望風解綬去者 徽恭王托玄脩蠱 上而
子庶人載埨繼之益爲忮嘗輕行去其國以覘 留
都又多掠良家子充後宫占民田所賊殺無辜數十
百事聞下公公與御史悉發其狀論廢徙 皇祖陵
削其國秩盡奪所占還民 徽既失國伊庶人復爲
忮忮甚於徽公首鎩其鋒剪厥羽翼其後竟得罪豫
州部稍稍息肩矣公嘗整礦卒付禆將將之以赴島
冦有功與賜金幣亡何遷刑部右侍郎尋擢南京工
部尚書公至扁其中堂曰敬義以示僚屬曰事君而
思見利而思思過半矣即榷蕪湖龍江两稅者陷於
蠧不自拔公乃擇敏慎郎與之衷晝一而著甲令焉
務以不苛取而 國課亦足督修 皇祖陵及 孝
陵又完 上以其速而能節也嘉之賜白金爲两者
二十綵幣二有副召爲刑部尚書時吾郡人督留餉
都御史章公煥故嘗有疏以經畧中原名觸 上諱
坐他事逮而 詔法曹究所由將坐以誹謗公謂章
非所宜言然其意在憂時耳廵撫雲南都御史游公
居敬將征東川夷調兵餉不能無擾而與征南沐將
軍相觝沐將軍中之亦坐逮將坐以擅興激變公謂
游特行事不當物情耳事取 旨非擅興夷狡不良
不爲激變二公雖竟遠戍然得不死 而上仁明亦
不以爲公累也攺都察院左都御史公疏辭有
旨卿老成端肅風紀重任特茲蕳用冝承朕命不允
所辭以二品滿三載聞 上遣中涓賜鈔緡羊酒予
告進階資政大夫封二代録一子入太學公自是再
上疏 請飭臺綱剔吏弊蘇民瘼前後幾二十條鑿
鑿中窽
上皆嘉納之命所司舉行大風霾上疏自列不允偕
太宰考察庶僚評隲必以公議即分冝尚在事不能
有所下上其指一時凛然稱肅充廷試讀卷官是時
方伯君成進士爲刑部郎以材調禮部而給事中某
欲借以傾太宰而遂及公公復上疏自列
上念公春秋髙優詔許致仕而特爲太宰明所以遷
方伯君意公既歸闔門飬威重顧生平無他嗜獨嗜
書晩而彌篤未嘗一日釋卷自六經子史以及 國
家典故毋論 金匱石室之藏即虞初小黄衣所纂
靡不手録而彚之一室蕭然唯圖書自環而已詩根
柢東京鄴中間及開元大曆文則規摹昌黎四子以
上沿先秦要而歸之六經純如也始擢苐而贄所業
於鄉先生陸文裕公深陸公高自標許意不可一世
士而獨心折公語人曰文不在茲乎吾何敢居先逹
焉公既位日尊名日益重金石之辭沈陵谷者不得
之身毋以瞑不得之父兄毋以子弟於是爭趣公公
不忍逆距其意咸有所撰述俾之實歸以故晩節其
文益冨益暢而有法性孝友其事頥菴公與錢夫人
備志物之飬喪塟祭饗戚易不偏勝時公既得老而
諸弟温州君惠刑部君忠光禄君恕皆相繼自引歸
三君故嘗受公經以至有官秩公業八□餘則其最
少者亦七十爲築四老堂於苐西疏泉種竹備林野
之致而學憲方伯及公少子都事允亮間以之官休
沐歸省侍公出則金紫銀艾相絡繹處則懸曲旃奏
鍾鼓懽讌彌日亡間人謂洛中耆英非一姓而陸賈
李遷哲之儔要以酒食選耳盖於古公無擬也公念
有餘田首捐以供諸墓祭嵗時合宗族饗之因以稍
賙其貧者良者而抶其不率者又推以助里甲之應
供者他所著家訓井井盖不特潘氏規而已公之歸
臺使者無嵗不慰薦
上未及用而最後謝中丞登之温侍御如玉復以公
應 詔
上老之特
詔進公一級公前是以
詔恩當爲資德大夫至是爲榮禄大夫今上之六年
復以
詔恩有司具幣餼存問時人益榮之公素強無疾又
善玄素之術能攝精氣時時遡腦顧猶陿之與方外
客還徃相與顜柝葛稚川鄧之學謂丹砂可化而人
見其耳目聰瞭歩履矯健以爲即亡論冲舉可不死
矣而會允亮卒公猶能強自抑已而刑部君復卒公
乃歎曰四體也而廢一將柰何且使我踽踽人世乎
自是多忽忽善忘尋感脾疾月餘而逝矣距其生盖
弘治之三月二十六日也享年八十有七公爲人廣
額豐下脩眉秀目丰度凝雅淵渟山峙望之而知其
爲貴人也生平無喜愠色即倉皇迫之而不能得其
蹷歩疾辭與人處坦夷不設城府尤不喜爲脂常骫
骳室無雜榻囊鮮餘剌以是竟其身居官眘取予當
得代輕舫垂槖而恒秘之曰我何以示人亷隱惻懇
至以求便利民尋推不自居曰我何以示人惠自其
長藩臬至八座多悍相宰鑄日人謂即不相齕何以
能庸公不知公韜光善藏不激不随有以庸之也善
乎孫文恪公之稱曰吾在銓諸藩臬之長未有不通
問者獨不能得潘公一剌异哉能不通問者必其不
受問者也若潘公者可銓也公之鄉有少師徐文貞
公宗伯陸平泉公者其言蓍蔡也徐公謂公學自濓
洛行則曾冉自通籍以至懸車出入險阻跋渉萬里
蠻烟瘴雨之途靡所不歴間以微絓嬰制禁都官桁
楊之味靡所不嘗竟能保躬完名出險就夷鴻猷懿
烈爲賢士大夫所推重陸公則謂公長者淳實居身
亷靖鮮衒飾以暴人耳目而其中介介不可犯猥濫
請謁者望風屏跡一時朝士皆憚服公以爲前後居
中執法者罕公若也學憲兄弟尤寳重之以爲公實
録世貞不佞繼有言焉可乎漢興御史大夫與承相
佹埒重也其可屈指數者周大夫昌之彊力貢大夫
禹之清直薛大夫廣德之敢言尚矣公不必盡有其
跡而禔身軌行從容飬重進而儀於朝退而儀於野
者又何多遜也盖余嘗按部汝南過太康之墟而感
於先朝之顧大夫佐者行業著於耳目而名實不被
其身上書請之朝得贈少保謚端肅搢紳頗快之夫
以顧公之賢任職百餘年而始見伸然而問其家僅
一牧豎子耳不能名其祖與今所被之盛公甫捐館
而中丞請之宗伯覈之不踰時而諸典具備毋論公
之夀考福履其子孫抑何蕃且賢重也然則造物所
培覆不可銖量寸計也已公始娶於包夭贈冝人加
贈夫人繼曹氏封冝人加贈夫人先公卒其事行見
公志亦陸宗伯公著也子男三長即允哲陜西提學
副使娶王氏贈孺人加贈恭人繼項氏再封如王次
即允端四川右布政使娶顧氏封安人加封冝人次
即允亮南京後軍都督府都事先卒娶儲氏贈孺人
繼王氏封孺人咸以學行政術彬彬世其家女一受
南寜府通判瞿講聘早殤俱曹夫人出孫男八雲驥
國子生娶孫氏雲樞官生娶楊氏雲龍國子生娶顧
氏雲夔國子生娶莫氏雲鳯國子生娶趙氏雲獻國
子生娶吕氏雲柯娶顧氏雲楚聘姚氏孫女六長適
官生陸彦禎次適國子生徐元普次適國子生喬拱
辰次受王士驌聘次未字曾孫男二曾孫女四長適
國子生顧晋次受呉宗玄聘早殤次受喬 聘次未
字所著有易經輯義三卷詩經輯說七卷詩韻輯畧
五卷羙芹録二卷祁州誌八卷笠江集若干卷行於
時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行狀
亡弟中順大夫太常寺少卿敬羙行狀
亡弟諱世懋字敬羙先大司馬公嘗命之曰吾聞東
海有鳯麟洲爾才庶幾埒而兄乎署其讀書之室曰
麟洲既甫宦而以家難歸奉母郁太恭人隱居闤闠
中慕王君公之行别署號曰墻東生宦小逹思自挹
損更署曰損齋然而天下故知弟號麟洲其稱如故
吾王之先自即丘子諱覧諸孫文獻公諱導傳子█
█諱某世世貴顕至五季而有諱仁鎬者爲呉越王
鎮海節度衙推居嚴之分水遂爲分水人世孫宋左
司諌諱縉有名臣稱 傳至諱夢聲薄元德不肯取
膴仕僅應行省辟爲吾呉之崑山州學正幾四十年
遂爲崑山人後割隷太倉州徙爲太倉人皇祖考諱
倬歴官至南都少司馬以政術行誼爲弘治正德間
名臣賜祭予塟皇考諱 至都察院右都御史歴督
撫薊遼諸軍更六大鎮爲嘉靖名臣以口語中權奸
歿最後復故官加贈大司馬賜祭予塟婦即吾母郁
太恭人十九歸於大司馬公明年丙戌舉不榖又十
年丙申舉吾弟弟生而秀頴異凡兒眉目如畫三嵗
即善操切其下家人重足而立父母絶憐愛之稍長
益務爲寛厚出就外傅讀書輙成誦應對機警蠭出
八嵗而不榖舉於鄉弟五鼓披衣起坐大司馬公恠
而問之曰吾有憂耳何憂曰憂他日之後吾兄舉也
大司馬公大恱毎爲人說之居四載不榖守刑部郎
燕中而公繇御史驟遷中丞南北禦圉倭虜無寜月
弟皆從其憂虞艱險百端獨弟與太恭人共之始弟
甫十齡而病損先天氣幾成瘵戢其身醫藥間大司
馬公憐之甚不欲強以佔畢任之而已弟病小間忽
忽不自得因取邇時程式經義誦而倣之别成一篇
置案頭大司馬公見而心異焉謂太恭人幾失此兒
乃始教以属文而延鄉進士茂才先後授經塾中非
乆輙辭去曰某不任師也是能見鞭影而馳中間嘗
一歸就州試即冠諸弟子大司馬公念而促使去不
竟試以學籍進補國子諸生祭酒郭公鎜試而竒之
擢寘前列乙夘當應順天試其文已藉藉人耳而會
有忌大司馬公者擿書題小誤獨其文不入内棘弟
乃歸侍公使院公故以經術擅諸生名晩而益精其
業爲弟日切磋者三載比再逰太學試屢苐一尤爲
祭酒敖公銑所稱賞遂試順天與鄉書然誦其程式
文者猶以爲屈而大司馬公意尤惜之欲伸之於南
宫課業益篤弟所搆易義亦益精明年登己未會試
當射策公車其文與書皆工受卷者欲上之大相所
故事首甲必大相分讀而大相嚴時嫉大司馬公甚
相客時與彌封者知其指掣去之遂得三甲肄事兵
部弟馳謁大司馬公於使院汎瀾乆之盖大虜方深
入公帥勵將士逐走塞外而大相方媒公以縱賊弗
擊雖坐僅鐫二秩而諸將校皆捕繫論死公謂弟曰
吾禍止鐫秩耶弟叩首泣曰未敢必也公謂弟去從
朝夕升散吾得老田里作編氓足矣時方議拔進士
爲庶吉士人謂大司馬公以郎君才諸進士中誰儷
者取之若承蜩耳公意爲動弟獨曰柰何作此念非
獨慕止足也人方魚肉公不免而欲變化風雨耶謝
弗徃俄而御史之白蕳上矣盖是時御史受相嚴客
鄢中丞指中丞受相嚴指以是上而得 天子怒逮
下獄以失守論當是時變出叵測太恭人跳而之燕
中抵與弟抱首哭亡何不榖解青齊綬亦至欲與弟
上書請代而大司馬公間而曰 上怒方熾是沃之
膏也毋速我死而客亦摭相嚴意更以危言脅之不
果上第相與楚服奔走摶頰諸政地塗炭委頓以間
槖饘或入而視疾強顔以進含辛而出盖無日不若
形影偕矣會事小挺幾且得長繫弟始從不榖操管
爲詩悲歌顦顇大司馬公見之爲泣數行下已而破
顔曰而乃得從而兄雁行吾願奢矣何必膏腴其門
也盖明年之庚申而公竟不免吾兄弟痛極瀕死者
數矣歩扶喪車下潞河且哭且躓乃以一蹇衞更代
行又虞太恭人之毁傷也時時慰問已得民舟凢两
月而抵家各不自意全時方苦大水灾鄉居盗四起
抵暮火光與噪聲應不絶乃謀請太恭人偕婦子軰
城居而誅茅搆丙舎於藳塟之側三時進食哀號中
夜歎咤誓以蔬素輔粥時余兄弟皆尫瘠而弟以夙
疾故尤甚毎月朔入城起居太恭人太恭人憐而憂
之手和肉羹以畀弟泣弗忍領也凢二十七月而始
茹葷畢三載始除服然猶被白帢单衣不敢預宴會
聴聲樂與人間慶吉禮唯於詩酒夙所嗜不免時時
濡首相與暢怫欝澆磊塊而已不榖以乆宦去太恭
人膝下而弟共飬之日長能得其意念大司馬公有
遺産而世父之子四人家漸挫將大割以贍之而宗
黨有窶困者時王父所置義田属之冢孫不治亦謀
有所更益太恭人嚴不敢以聞而私謀之弟弟曰此
懋夙心也宛轉入白太恭人許之是以得稍稍全義
舉皆弟力也弟之始爲詩用不榖故因習知不榖之
友故李于鱗徐子與宗子相余德甫張肖甫及今呉
明卿張助甫而其所心服乃于鱗大司馬公之喪過
濟寜于鱗单騎出吊弟哭不能言而且拜且睨于鱗
亦目属之弟既服除請於太恭人與不榖間過俞仲
蔚及呉中周公瑕黄淳父袁魯望張伯起兄弟薄游
名山水有所酧倡出一語必翕然歎服而録以叩于
鱗又爲書盛相推挹于鱗大驚賞呼之小羙至曰小
羙真才子也又謂不榖阿奴咄咄火攻伯仁不虞燎
鬚耶不榖報之頼其邇來好米汁得少寛耳不然何
所迯逼汪伯玉余同年兄也其文辭與于鱗並擅名
海内自閩以書先余余爲言敬羙且出其近詩數十
章伯玉亦大驚賞過望書問遺不絶當是時子與宦
不逹多卧霅中於過從易而明卿爲通家兄弟詩郵
徃來稍不落莫矣弟既以大司馬公寃不白與不榖
皆絶意進取治小圃居第之左余名之曰離薋一軒
曰鷃適庋經史古文圖籍之類充牣其中盖又無一
朝夕而不形影偕也其從兄曰世望從甥曰曹昌先
昌先尤有文皆善排調有淳于東方風弟出其險竒
語以相角乆而厭之澹辭取適而已盖三載而相嵩
父子敗又六載而
荘皇帝登極爲隆慶丁夘相國徐文貞公輔之滌寃
滯旌直臣拔遺佚一切與天下更始不榖苦瘍幾死
小間與弟泣告太恭人將伏闕下上疏辨雪時弟甫
舉一子未彌月而殤不顧也疏既上属新鄭相有所
不平於徐公謂徐公多洗丹書暴揚
先帝過其語外流太宰楊襄毅公甚寃大司馬公而
難新鄭事幾格弟與不榖相對洒泣蕭寺中會新鄭
去國而邉臣行勘者以功狀聞盖八閱月而始獲伸
弟居閒無事益刻意於詩詩益工是時留都之臺垣
當有所論薦而弟及不榖與焉不榖謂弟汝當出以
慰我先公地下吾留侍太恭人襄毅公固欲俱起之
而太恭人果欲趣弟謁吏部選於法當得郡邑弟行
至河間道中而報除南京禮部儀制司主事不之吏
部選而徑爲京朝官皆異數也而不榖業已召守故
官天雄部楊公貽書不榖謂南而弟欲以近供飬存
者而姑北且報 國而慰逝者不榖再疏辭俱見寢
於是與弟俱勉之官而南儀曹職務簡弟得以其暇
肆力於古文章而六季之綺麗名勝觴酒詞筆靡所
不領會居無何以郎中蓘病攝曹事而魏公之事起
魏公者老而無嫡子其長子邦瑞弗愛愛嬖姬鄭之
子邦寜會公之前夫人薨夤縁請於 上以鄭繼封
得
誥命邦寜名爲嫡矣誠意伯者知其事而故憾魏公
且欲因而奪其權寄謂若卒幼子嫡耶吾當廷論之
魏公乃隱其事不敢以邦寜請而誠意伯之計詘則
陽謂大司成勛臣之子當封者不入成均習禮爲不
敬大司成是而悉督促之魏公謀諸大司馬劉端簡
公劉公曰余辱公肺腑乃敢對夫公之今夫人非正
婦也而邦瑞生又在先則均庶也庶而不以長有國
法在魏公矍然以邦瑞應事繇儀曹當白部少宰林
公燫時領部喜而謂弟中山王之德遠矣能蔽其後
人不違禮而誠意伯者大失望頓足曰今年燥舌正
爲奴謬與邦瑞善而爲之謀曰吾故善大司成若賄
我我以半予之可得駁行而大司成之属鄭者謀與
誠意伯合乃各以意脅大司成曰邦瑞業四十矣而
始不稱胄子者何以邦寜故也且邦寜不爲嫡而何
以母拜
天子誥稱國夫人不駁異日公當任其咎大司成復
是之爲駁而返之儀曹復返之魏公魏公中悔曰劉
司馬誤我乃以二子俱請林公甚恨之然無以難也
弟奮然移於中都督幕曰鄭夫人故妾也其受封應
否非所敢論苐邦寜既生未封之先則斷非嫡出之
子邦瑞庶而長邦寜庶而幼何两請之有林公大喜
謝苐一言而徐氏之事定使吾部自兹重矣後邦瑞
卒爲嗣魏公鐫禄誠意伯詘大司成罷而後以無賄
白都人至今稱王儀曹不骳法也弟在南儀曹僅嵗
餘而遷北爲儀曹員外郎於職檢緝牒詳謹亡害尚
書殷文通公知之而太恭人苦沈痾於家不榖時遷
山西按察使上疏乞扶侍不報會太恭人疾良已始
出之任至秋而復發不榖移文两臺不待請而行至
澤州得訃晝夜馳而弟上書以病予告至池河始得
訃先两日抵喪次以太恭人之不及侍疾也搏頰哭
自數且絶而蘇自是弟與不榖伏苫塊如喪大司馬
公時唯百日之後時時親筆研於酧酢不能盡廢而
已壬申之初冬始禫服偕一二友生汎太湖陟两洞
庭各有詩紀之明年正月服除以四月抵都下十月
始補祠曹意泊如也祠曹諸郎王君象坤劉君應麒
孫君鑨慱雅名士弟皆與之善以志行相砥礪悉取
古今子史益於經濟者朝夕討論不倦尋遷尚寳丞
盖是時同年故人有蒞其上者意不自安而弟事之
益恭以是得謹厚聲尚寳居閒無事益以其間致力
古文辭而故人黎惟敬在東掖李本寜在玉堂歐楨
伯在成均丘齊之沈純甫在郎署李惟寅在環衞劉
子大史元秉在緹帥日相與徴逐詩酒之社而弟時
時握牛耳又善書所揮染篇翰流豔人目忌者縁餙
有游閒公子之稱而是時傅御史上疏論時事觸大
相怒下獄得戍弟與石廷尉拱辰合而爲治装已劉
御史自遼左論劾大相就緹繫事且叵測拱辰上書
大相請寛之疑其指出自弟而弟又與拱辰偕詣相
客李尚書所勸之尚書唯唯已睨視弟而私曰石君
木強殆王生文之而弟方奉
上命吊祭秦藩既至行禮動止詳華世子國臣靡不
心敬之其幣重弟受飡返幣還與撫公藩臬游攬長
安諸勝蹟浮大白弄不律而江西叅議之命下矣弟
怡然不以爲意時不榖方在鄖乃取藍田道經啇洛
山中八百里而後及相與禮玄嶽下飮均城棲汎瀾
而别弟之外遷也咸謂出大相意而南垣遂縁以衊
不榖時不榖已攺南大理卿矣遂以聴别用歸里弟
惴惴恐不自免乃精心訊牒勤職業而所治南康道
務簡無所自顕見而御史張君蕳行部其地因挾與
俱之九江饒州時分廵副使未至一切讞審獄牘訊
牒公移悉以付弟相知戱曰是常習司空城旦書乎
弟曰未也且以仕學耳及其治之輙精而於考覈官
吏語皆覈而文釆稱是張君以爲材而異之時廵撫
潘中丞時良者弟故人也所以慰藉保持甚至尋入
賀
萬夀抵都下諸詩酒人與忌者皆在弟平心其間不
爲町畦唯小毖慎耳既 陛辭間道具絮酒雞炙哭
于鱗之墓因游靈巖陟泰山觀日出祗謁闕里孔林
皆有記及詩還至玉山引疾移文两臺乞休俱不許
盖弟猶虞大相之深於忮也既不獲已之任所治益
精明嘗從侍御趙君燿按部至饒州而大相母迎飬
至京中貴人導從大相之弟都帥使使寄弟有年家
分能一出會乎弟謝以故事不敢離直指致庖廪而
已都帥忽忽不懌曰我故不足辱王叅趙君雅伉直
心不附大相以是益善弟其滿也特薦弟堪學政而
潘中丞之薦辭尤媺尋遷其省按察副使所任驛傳
時江右之驛傳最繁苦不勝其供億則多取之民民
又不勝其給則爲議减削之過當乃至學官有徒歩
出入者弟爲下諸郡議衷其平上之臺臺是之著爲
令已兼綰司篆及署分廵道分廵當省會至繁猥弟
於吏事益習有所譏駁即老吏莫敢措手嘗據案草
上下牘两吏更迭録之腕指痛欲脫盈庭之訟取片
言立决吏私相目使君真神人也尋入棘監秋試御
史邵君陛素悉弟才事皆以委之弟所取多名士而
程式二策及後序尤以慱雅稱俄當入計南昌李令
者以進士任可五載矣其始用小苛辦得上人意屢
登薦書以是益驕成貪於酷用忮自掩司府相攝莫
敢誰何弟於考語獨借夏日剌譏之臺悟以属弟盡
發其奸狀遂露章劾而令用酷去且抵罪弟之入計
也藩司之同事者新不能有所悉亦以属弟當省臺
大會方岳覈二千石及黄綬以下噤自廢弟於中獨
侃侃條對諸所救解可指數太宰目送之語人曰才
難不其然乎今者覩練事敢言獨吾晋藩長與江右
臬而已而弟以勞故且冐寒得厲頗劇上章乞骸骨
辭甚至太宰故知弟才而以不勝忌者出之外婁得
臺薦語意悔之遂用以柱下石之口而免南臺抨既
聞太宰亟稱弟益欲收之至是寢其奏而會山東缺
學使者太宰欲攺補使鄉人一曹郎即風弟臥所弟
謝曰某用臬使覲不幸有狗馬疾今遽起是以臬使
病以學使起也太宰賢其意弗遷於是疾稍間例謁
辭大相攺容謂弟行矣旦夕當從事大藩山東非而
任也弟謝不敢當歸而聞仙師曇陽子事而慕之以
書托師之父宗伯元馭自通願一挂籍充都飬是時
不榖業巳前見録矣師憫弟誠與元馭可許也貽書
謂弟明敏絶世而戒以上智利根存其實則務匿其
名自信篤不論人未信既承道門印可便當專神凝
慮以待機縁向人且勿言色且勿動若愚若昏和光
混俗而内念凛凛常如帝師對面又謂居官學道不
可着一分穠豔氣弟得之喜不自意别去不榖竊意
弟有所托且宦薄而勤勵故益甚嘗署案而有一字
異者停筆呼原案校之謂吏曰若亦能手欲以一字
變斯獄乎吏叩頭謝不能曰此岀後曹胥手耳亟呼
胥胥恐則投繯矣解而蘇併致之法盖弟離事之半
嵗而郵弊不可指數悉爲欵以属諸郡守曰此皆乗
諸君及我之離事而恣爲蠧者也毋論諸君無與即
署者新亦不易悉但覈其人與事來我爲一懲而攺
之不以他累於是郵弊洗矣然弟不專狥法必以情
佐理而行嘗鞫一父子相訟者而父辟甚弟爲痛杖
其子且誨之已乃命杖其父其子匍匐前護請以身
代弟始釋之父子感悔如初有袁帥者好偵諸曹得
其事謂弟曰三代不啻是矣甫百日而移視陜西學
政道故里而曇陽子已立化自恨弗及徘徊乆之欲
勿上不榖謂曰吾既已失先君子意汝勿爲爾也盖
先君雖在厄未嘗不戚戚以己故錮二子爲恨至是
弟始束装就道既之任其所行約束明暢藻雅爲他
省冠諸生欣得師試貢士畢行部三原耀州延安未
畢而有两京臺瑣白簡前是大相不欲持父喪而魚
肉抗議者元馭爭之力不應遂請告歸省大相心媿
之時時露辭色而曇陽子既以化元馭具其事属世
貞傳而弟手書授之梓給事某御史某乃極論元馭
與不穀譸張爲恠幻而留省應之至波及弟與故沈
太史懋學業已報聞弗竟矣而弟慨然謂學使者爲
諸生師帥即弗竟而業已見指摘何顔復教授諸生
乃移文两臺乞骸骨而单車之境上度臺疏發即買
一舴艋徑歸諸生有竭蹷而送者猶爲之講說秇文
不倦時元馭之弟家馭亦自河南謝學政歸天下聞
而高此两人以比元馭其賢於不榖逺乆之大相死
太宰苐諸道學使此两人俱上考家馭侍其兄苫塊
弟起家提調浙江學政上疏辭不赴弟名益高而惜
之者謂縣官需材甚急豈有材如弟而竟老丘壑者
甲申春不榖亦辭南京刑部侍郎召就醫藥而弟以
冬復起家提調福建學政閩浙俱天下文學地其視
關中不啻倍屣余乃謂弟可以出矣余處子又處無
乃偃蹇
天子之命而傷地下心於是弟意始决以嵗杪之任
而大試期迫矣星馳至汀而邵武而建寜以两月畢
事遂馳至漳漳故才藪即龍溪一邑民間待試者八
千餘人諸生稱是而守令皆弟同里人薦紳先生展
轉爲其子弟請属不可屈指數強有力者至藉開府
中丞指以脅弟弟一切謝絶之而唯專其心神以從
事諸卷恒丙夜不寐其所揚扢毋論前列即當下中
至擿斥者丹鉛之外繼以精評盖榜出而人人無異
詞至得覩所揚扢語不啻歎伏矣已試泉其法如漳
試興化前使之未竟者其法如泉還試福其法如興
化以三月畢而諸生及民間之見遺而援故事求再
試者八郡悉集且數萬人弟一一收試之而度期且
迫第令人自署名卷角而自封之不别爲號於是頃
刻就試試畢而付卷胥吏使公閱之有挾父兄私書
於卷者有自署其父兄名卷中者悉棄不收收者僅
十之七而加嚴閱焉於是居間倩代之弊絶矣弟後
先所拔多名士及試徹棘榜開儼然可數而解元李
光縉者困諸生乆弟覩其文而異之俾餼學宫遂冠
閩士翕然歸弟鍳裁而弟尚以所試苐一人少應格
意恨恨不樂更三年則苐一人之彚征者無限而弟
已不及覩矣弟所頒條約在關中雅已著聲而閩之
士習窳而僥倖者衆則其於規愈嚴而法益覈閩人
敦行好古學幾爲之一變俄進其省左叅政分守福
興道時從侍御楊君按部興化楊君性嚴察於司道
鮮所當意獨雅重弟事與之謀弟多所寛解入賀
萬夀冐暑行至呉門以期遠暫憇里中得遷今官報
猶以左叅政秪役抵 都下竣事而後拜命時三相
公鄉人太宰有通家契皆下榻而請益弟披吐無諱
於元馭尤切至
弟既之金陵履
太常任金陵搢紳先生欣得一遘以爲祥麟威鳯戸
屨恒滿有所報詣倒衣出迓恐後筆研之請無虚日
弟尚能應之不作厭斁態且盡欲遴江山之名勝補
昔游之所未足緒成一家言而勞疾大發心肺火上
升於喉咽間結閡成痰噎每食必多錯逆不盡受時
吾呉之两臺使者條論郷國事冝以大司馬公之寃
僅雪而功未盡讐爲歉禮部議賜公两祭全塟不榖
再疏請得贈如今稱盖身後之事畧備矣弟擬上書
乞假歸從不榖世貞奉祼將餙兆域以鮮近例逡廵
不果意殊邑邑乆之病日益深乃移狀於卿沈爲具
疏請下尚書吏部極稱弟賢姑予急治病病痊而有
司奏起用如六卿大臣例報可時不榖被
命留京輕行迓弟於奔牛弟時形瘠而色多火然神
氣殊勁爽相勞苦案醫藥與方舟而歸不榖既不能
出又不忍於弟業上書請一丘矣弟謂嚮者兄不云
乎余處子又處將偃蹇
天子之命而傷地下心且
上之待我先公厚此一時也兄寜能恝然而已乎余
無以荅苐朝夕候伺弟消息小益則爲寢食不遑嘗
避而飲泣者數矣弟微知之強自餙而見我會不獲
請至明年戌子二月宻戚知友餞别兒子新居弟尚
乗小籃舁從澹圃縱觀優旃舉一觴始去又數日促
余過別歩履趫談論暢余乃得自引然日懸念無已
時至初夏方晝寢而家人來云弟病益甚無起色爲
之驚堕牀及閱其手書則曰吾食雖不至脾而神甚
王不死也然意者欲安我耳有録其分産遺戒多理
身齊家要語所柝雖草頭木屑井井不遺漏料理身
後衣棺喪塟衷禮爲儉令他人積日而計之弗及也
且曰吾自今端坐以俟期而已其入與婦子訣靡不
頫首飲泣不敢仰視弟洋洋自如明日一家人至則
報進粥無苦已又一人至則進肉矣然自是頗矻矻
著述有澹思子望崖内外編經子臆解属嵗大侵餓
莩盈道日有死者弟乃倡諸大姓出囷米煑粥以啖
之全活可萬計死者用浮屠法延名僧誦經禮讖七
晝夜瞻拜甚謹沾沾喜曰吾胸中更無事矣然弟故
課責子姓望之甚急而其於諸生試義分别考校他
好不能奪至是益勤而性稍卞善恚忽欲葺離薋園
一島力不稱願顧槖巳匱於前施及法事矣意時時
不樂子姓竊憂之將百日病復大發二日而粒絶又
二日爲季夏閏望前一日晨興命移席中堂強起坐
飲少水亭午呼楮墨手書一紙與余訣大槩謂種種
惡證俱現恐在旦夕苐性敏有膽决加以學力定力
遂能輕死破戀六親既已無情即見兄如不見也末
復謂天下雖荐饑
聖主能蠲賑事尚可爲唯願廟堂勿固寵勿近小人
勿聴人言搜求人過諸君子勿偏見勿立黨勿思報
復即死無憾既椷書未發迫瞑目力起使人掖而據
胡牀盥水於足既畢兒軰問有言否曰四月書已盡
之復何言曰不昏散否曰無念何所昏散翛然遂逝
不榖時外出抵暮歸而家人以書及訃至小子駿時
在邸匿訃而以書授不榖曰叔父亟矣讀其書二百
餘言既有致結法尤精羙無一筆誤泣謂駿此當未
大故也更三日人來無復生理矣駿度不榖心稍定
乃以訃告嗚呼痛哉弟以嘉靖丙申生歿於萬曆之
戊子春秋僅五十三耳不榖長於弟十年齒髪盡堕
去死無幾乃不死而令弟死也弟至性幾曾閔明悟
埒子貢慱裁亜子産敏練如賈生其事大司馬公太
恭人以志爲養欬盻若一不榖意所属弟恒恐失之
也弟間有所請不榖未嘗不心唯也尤篤倫理重名
誼其施予視不榖稍裁而能不失宗黨戚執待而舉
火者亡慮數十家閭左嵗時咸有所周卹居恒不輕
爲公府居間間有之必宗戚之困阨横賦及寃抑不
伸者若州里大利弊與单赤恫苦侃侃不惮詳矣嗜
義若渇有所聞於晝即終夕不寐有所聞於夕唯恐
未曙汲汲行之然猶識長慮悠然能見事後雖三老
更事者見之恒自失少亦微有耳目之好觸一語立
斷遣之不少牽係世望每自愧其濡首且謂大兄非
沈溺者仁而少斷以是不及弟耳居官好爲條教煩
不至瑣尤能曲暢物情因事爲功属吏之亷而有材
者必爲之逹於上即不至贜濫未嘗不弘掩覆以是
多感弟浹肺腑始以受大司馬公舉子業遂精治四
子及周易獨會之趣不專訓詁晩視學政傍通諸經
皆能蕞其大要亦喜讀釋老氏言初以資翰墨耳既
受曇陽師誨且多從衲子游於西來之教徃徃有所
發明獨於宗門似未得機軸若乃致虚極守静篤
老子所云者亦行之而未能深詣也既病乆稍見定
力去而恬然殆有未易窺量者顧弟不諱言二氏學
恒謂吾於两廡饗亡所貪苟隂用其實而陽詆其名
或假竊其似而自文其陋者俱耻之以故躬書曇陽
師傳而所撰著望崖編等書亦皆其中精至語識者
謂不下白香山晁文元於詩雖自濟南始其所涵咏
多漢魏晋宋以至盛唐諸大家然不肯從門入亦不
規規名某氏業而神詣之境爲勝七言律尤其踔絶
者文出入西京韓歐諸大家間釆劉義慶世說自以
爲得彼三昧而於游名山記尤詳婉有力善持論徃
徃以識勝少即工臨池行草蕭散小隷踈行得晋人
遺意晩而彌好之病甚已絶意吟咏然猶爲陸司冦
隂司馬作行楷盖絶筆也性嗜佳山水其登泰岱觀
日出憇靈岩謁孔林入關過華嶽具行縢布屨自青
柯坪而上西北臨大漠稍南眺岷峨積雪東俯中原
一昔而下謂平生之觀毋隃此矣行部江右窮匡廬
表裏之勝按閩縱浪九鯉湖諸山爲幽絶觀歸自關
中单騎走龍門砥柱嵩山少林神禹之所疏鑿而菩
提逹磨之所紹統者慨然若覩其人至洞庭两山京
口三島固几案問物也意與境會輙爲文以紀之詩
亦稱是獨其於華嶽謂文不能勝于鱗于鱗已悉之
我復何道尤好栽花果晩治一圃悉搆閩嶺竒卉及
牡丹芍藥蓮菊之異名者萟之作學圃雜疏謂兒軰
吾他無所溷汝異日日致一花供我目足矣嗟乎使
弟不死假以嵗月縱其所詣其政術必爲成弘良臣
學術必約而窺濓洛之藩吟咏必肩二李超何薛慱
綜廣識庶幾宋金華楊新都書秇之名亦必侵尋文
祝抗衡而一旦併奪之造物者之於弟何其酷也弟
娶婦章氏封安人歸化令宗實女以淑若著稱弟亦
荘之無間言子四士駰太學生娶袁山東提學副使
公尊尼女士騄州學生娶沈吏部員外郎公璟女士
駪聘史錦衣指揮同知公繼書女章安人出也士騋
聘韓南京禮部右侍郎公世能女側室汪出也女四
適雲南按察副使楊公道亨子太學生繼英次適兵
部尚書凌公雲翼子玄泰次適兵部員外郎楊公士
元子庚頴次字南京國子監祭酒趙公用賢子開美
適凌者側室魏氏出餘俱章安人出也孫女二人
字徐███士駰出也所著詩文不榖爲裒而梓之
得五十█卷餘所著閩部疏三郡圖說窺天外乗二
酉委談學圃雜疏前已行人間嗚呼馬曹慨亡於人
琹東亭悼衰於梁棟不榖虚得名耳實不如吾弟今
幸未死尚能執管紀述其行事而祈不朽於作者至
哀無文冝其挂漏薾愞若此唯憐而不拒之豈唯亡
者之感將存者世世之感也不勝望迫切之至 (卷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一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誌
右泉郁公暨元配劉孺人合塟誌
我外王父右泉公之捐舘舎也寔丁未八月十一日
云居七嵗而塟而未有誌銘也其二十又七載爲甲
戌之 月 日而外王母劉孺人始亦捐舘盖年九
十矣又五載而公之二女暨其子謀於世貞兄弟將
合公之兆而属世貞曰是惡可以二老人冺冺也公
之所以未及誌銘也傷哉難言之矣日公塟而先大
夫視浙師曰姑少間微余疇能悉公者乃竟用王事
鞅掌終而未及誌銘也嗚呼微不佞疇能繼先大夫
志也公姓郁氏其先晋之高平冠帶族徙而呉者有
節推公已又徙而崑有朝議公待制公入 明而居
常熟之沙頭後有憲僉公華容公劉孺人者家常熟
之穿山亦著姓其後悉割隷太倉遂俱爲太倉人而
孺人之父曰高平公玠與華容公善許以孺人字公
公生十四年而華容公卒官公匍匐萬里以喪歸是
時憲僉公移官滇上有母沈太冝人其留侍者張冝
人稱公祖母而公之母曹孺人凢三世皆哭華容公
其老者至寢疾公入茹荼痛隱色而加慰飬出治喪
事哭踊如禮亡何沈太冝人竟卒憲僉公持服歸居
嵗餘亦卒君以孤童三更大變其居喪治家肅如也
鄉里人相指目郁氏有子矣而華容公父子爲亷吏
不能無憂饘粥劉翁聞而曰幸依我毋責若幣也公
遂與孺人成禮於劉氏而會聞曹孺人病相與歸奉
湯藥不解帶而更侍者數十晝夜其居曹孺人喪視
如華容公加治則孺人相之也自是復徃來劉翁所
而孺人之母曰蔣有材行以孺人一女故且賢之數
徙槖於郁孺人不自名其有以佐公用而張冝人老
且病困公率諸弟孺人率諸弟婦奉湯藥如曹孺人
始曹孺人之卒也謂孺人曰吾不逮姑也以累若安
得異日若婦之爲若也張冝人曰若代吾婦婦吾累
若嗟乎安得異日若婦之爲若也公之諸弟窶不能
家謀盡欲毁先廬而公乃竊歎曰毋若吾憲僉公之
手澤乎哉孺人曰無傷也歸而謀之母蔣復益槖以
給諸弟俾徙箸逾於舊然公自度産日益挫孺人乃
以勤儉佐之鼓舞僮使得其力稍稍裕矣公踈眉目
善言咲好客客雖卑小毋使失意而所遘若賢貴尤
周還不失其於族爲大宗子然行卑其長者大父伯
叔父資其謀而幼者資其决即孺人時時出酒脯損
装槖嵗時就公夫婦懽如也治一圃隔舎西水有魚
池花木桃李柑橘之属酒數行甘鮮逓進呼盧藏彄
竟日夕忘倦公故仕官家子能熟習公卿大夫之業
而性尤好之所抄録叅考積數十帙人或有所疑者
叩之立應則相顧曰是未嘗走百里外其腹豈縉紳
籍耶乃又似肉譜公嘗謂士必繇科苐可以攄而其
爲諸生不利入貲爲楚府典寳不肯赴生平僅一再
御冠帶而已竟以幅巾单練終其身自吾妣之爲公
長女而歸先大夫爲御史而世貞後成進士公乃大
喜曰吾始者得聞之而今得見之又身與有之也然
亡何以脾疾卒得夀僅六十有三始公年四十八時
有一子曰劉將冠矣而夭痛極不欲生孺人憫之曰
吾已則已耳公尚可子也爲謀置貳彭舉一子曰鈞
鈞生弱目猶閉孺人抱而舐之始開爲其弱也日置
之股自是復連舉子鉞釴視若鈞矣孺人之所出者
次女歸於王爲吾再從兄世完又次女歸於陸爲秀
才旅携以文學名然皆夭亡子依孺人以居乆之而
倭冦作是時釴已出後公之弟遂孺人乃謂鈞鉞曰
卒冦至而吾三嫠者不易完也幸長姊城居可依耳
若曹勉之母蕩佚我先人廬産而孺人徙居日適先
妣自燕歸嵗有嵗共緡錢米帛日有日供醪肉酡粉
之属而孺人老卧床褥二女時時起問痾癢薦湯沐
以至中夜呼粥飲不待再而具最後生則復爲嬰兒
而逝若寢熟者皆二女力也二女於格當旌業上之
部使者矣公復舉一女亦彭出歸奚某鈞嘗娶吕氏
生子某女適諸生王應賔育於陸之嫠者鉞娶█氏
生██嗚呼世貞少則侍公愷悌爾雅所談說引喻
居然有前軰典刑已矣邈乎遼矣孺人之拮据治生
逮下爲德以不妬成公後及其晩節居順恬約以不
忮成二女節孝良哉乎母也乃若公之先吾父母徃
也順也且獲終孺人之大耋固也其後吾父母徃也
爲吾父母之後者而俾之志寜能無傷也其志而不
銘者何不敢銘也公嘗有官矣而稱右泉公者何别
號也亦公志也公諱遵字子道憲僉公諱容 華容
公諱勲其書諱者里人邵弁也
中憲大夫浙江按察司按察副使定山袁公生
志
公之解温處節而歸也時猶在彊仕云天下惜其壯
而才用之不竟而扼腕於萋菲之遘公顧頽然以酒
自放絶口不及宦時事者二十餘年一日治夀藏而
頗次其生閥履歴以属世貞曰吾老矣寜藉子之言
而市吾知於吾所不知之後人雖然吾甚愛子言而
亦唯子是信子姑有以媮快我世貞通家子也又獲
肺腑事公即不文而敢以辭公名祖庚字繩之其先
袁氏出汝南爲蘇之呉縣人竹雪翁綱者贅於長洲
陽山之惠氏遂爲長洲人綱生瓘曰梅月翁有四子
季曰陽涇翁校則公之考封中憲大夫荆州守也娶
於朱封恭人寔生公公生而警頴至性過人六嵗時
中憲公有里中逮至挫産朱恭人嘗旰不得食而宿
少食以飼公公竟弗肯食曰兒詎能先母飽也十四
工属文母舅太守公見而大驚曰是兒必爲諸生冠
居二嵗補邑諸生又三嵗廪於學自是儁聲欝跂起
而又三嵗當郡及學使者試遂連冠諸生秋舉應天
薦明年春薦南宫成進士公時甫踰冠白晳羙麗出
則人目属之而又夙負秇文聲謂且首應館選公謝
曰生不恒鷄鳴戚施平津門何自分翹材一席地已
果弗預選則謂公京秩可有也公又謝曰生不能於
元子思坊半面令公亦何自京秩也已而果得紹興
府推官公坐主尹太史臺聞而益賢重公指謂人夫
夫真定山也定山者公故别號也公之爲推官其始
人猶以少年易之公乃抑絀舞文吏两造立剔吏踧
踖無所容手乃獄成則又若老吏吏爲心死曰吾不
能從公籍衣食矣公遂以才假守事尋兼綰山隂會
稽两篆每晨朝奏牘數十案皆滿士大夫納謁踵相
次而公愈整暇又能以其間過從讌游稽山鏡水公
雖用嚴明得吏畏其事单赤惻乎惟恐傷之也視公
帑若私帑即一錢不妄用之也郡人相率呼公袁青
天袁青天云已或稱袁父而臺使者後先覈公治辦
狀皆最凢以卓異薦者六褒奨亦如之滿考應尺一
徵至吏部部之佐張文毅公治嘗爲公坐主而才之
擬公給事中則以年未三十格再擬公驗封郎則又
爲他有力者格僅得禮部主客司主事尋勞日本貢
使於南都護之歸鍚宴四明禮度卒獲還轉精膳員
外郎進郎中公以望次當轉儀曹間謂其偶曰安能
欝欝日抱案視人鼻孔行止同舎郎鄉人某不欲言
其名故調公曰審爾當膝折耶公曰爲縣官拊循黔
首胡折也同舎郎乃以語用事者袁君厭承明矣亡
何出知湖廣荆州府荆州有悍王數以計困守守毋
得善去者公慷慨曰彼非人臣子哉遂之郡前是守
日供水取之沙市沙市去郡齋十里而遥公指齋傍
地曰是可井也他果菜亦故取沙市供公既爲井而
又指傍隙地曰是可圃也諸宴會噐故取之肆公謂
蔵吏曰是可置而恒也繇是日所動息毫髪不以煩
民守五鼓起坐堂皇吏以次請署公一目之則曰某
事急某事緩既署竟進两造者使畢吐其情僞以片
語而决顧視日猶未昳也乃曰守休矣悍王時使人
覘守何狀已又覘庭空而車門外食館亦空無淹宿
乃謬爲恭敬公有朝謁輙留飲悍王揚觶而曰守飲
幾何公徐曰唯王命之王欲浮大白公則亦浮大白
王告弗任公乃亦報弗任然竟不能得公一醉態盖
始甚驩既而慨然曰毋令守見短也而公所齎給諸
王孫奉緡以季支毋愆約公毎謂人守市愛赤子名
而使 天子之維藩日口腹之是虞顧恣奸黠爲陸
海胡倒置也悍王以是益心服公而不敢他有所干
請一切治理流聞臺使者婁騰薦書上公以二尊人
老上書欲歸飬相國華亭□□□□之曰守輕舎荆
耶荆數十年無此守則何能輕舎□譬之用兵勢已
如破竹而可中止哉守之考三載績今相國張公以
太史里居貽公文二章指具如徐公語在郡志中當
是時浙數中冦而温處當其衝 朝議急之以公才
遷其地兵備副使公至則發兵徼冦惰歸大有所斬
獲事聞賜白金文幣其又明年冦大舉犯温且萬人
温見兵不能三之一而又以分布故益弱公念磐石
扼冦出入道輕騎先據之冦尋來爭不能得乃散掠
四野而公所伏卒亦時得其掠者首時男女避冦趣
城襁相属守將欲拒弗納公曰吾在他不虞開門納
之所全活以萬計而鄉人王按察德自詭知兵從鄉
里異軍蒼頭要公過議軍事欲以輕騎夜入郡視毋
時德所領騎不能數十百公止之曰公不能得賊要
害柰何遽穿其中希萬一倖德不聴未明遇賊遂闘
死公購得屍猶祼露即解所衣繒錦衣之調棺歛治
喪事而露章督府自劾時公所部他將軍婁有斬獲
人謂且緩之當以功贖而公不可曰柰何以一官故
忍於逝者時督府胡公宗憲按察德同年也遂上公
所自劾書得旨鐫一級調用胡公乃謂公公功可贖
也吾不忍於逝者公謝曰固不佞意也始戚將軍繼
光以援兵至而公身逆之道逢田中子疑其狀甫渡
江而田中子哨聲起諸伏盡發急追公不及而從者
多糜碎公歎曰使我不爲王按察者非天乎而前是
永嘉令江潮以墨聞公持之急又著其事考語公雖
歸待次而屬大計令自度不得免衘公甚乃恣衊公
因覬得自解而有慎御史者入令讒輙疏公不職報
罷公乃笑曰善乎御史之言使我異日不終爲王按
察者非天乎而公之解温處事郡邑有恒饋可直五
百金公以問從吏曰例也公咲曰例自吾始盡郤之
幾無以爲歸計而幸中憲公工墾田田可贏千畆公
乃節縮浮費傍産小拓季嵗加三之二既蚤廢放於
酒而呉多佳山水花之日月之夕非艱疾無虚晷然
所携不過一尊榼與二三故人共之以故不槖損而
其奉二尊人昕夕伏臈唯謹既咸躋上夀以殁治喪
用孝聞里中公既儉於財不能爲浮施而至族戚誼
故有緩急未嘗不立應也善謔浪不恒矜荘間及義
憤則慨然見聲色呉中嵗婁侵而長吏佐之虐者公
時時竊歎每謂人吾不能如前軰陸浚明盖陸公於
公知己而好指誚不避顕貴人故公尤悪深文吏毎
云法不可盡使我盡法者我何譲張廷尉趙少府也
其始司理紹興而守荆凢再與鄉試事得沈通政束
爲浙士苐一後以直諌名聞天下他所舉若王少宰
篆馬廷尉三才張大叅楚城皆表表者故陳方伯子
兼寛中而緩事人或謂與公性異而交好至白首無
間言先司馬公與公同舉進士長於公一紀而事每
推公居謂剚劇賈銳我能並騖康荘至冺機杜權不
如遠矣夫以公之一爲司理一爲守皆雄劇郡而皆
有赫赫聲者其於嘉靖中循法吏疇能再屈指也夫
所謂冺機杜權者三事大臣用也然而卒不驗者何
也王按察不沽首賊不爲損功公不嚴待墨令不爲
損名嗟嗟乎功名之際信難言哉不然以公之才亷
而何至如陳夀語應變將畧非其所長又何至作黄
次公損治郡名也雖然縱天弢解天袠屈信逍揺以
樂長年公可謂不受侮造物者矣公所治壙在呉邑
陽山西之鴉哺墩先塟其偶文王二恭人而虚其中
以俟曰吾不諱世諱也逹矣哉公以正德之己夘嵗
生生六十二而夀蔵成明年而世貞志之凢三娶文
恭人而有子一人曰太學生思娶唐氏女孫男二諸
生懋貴娶朱氏懋質聘毛氏曾孫男一士驥聘劉氏
王恭人舉一女適唐某最後曰謝孺人以例不及封
無出側室二惠氏亦無出潘氏舉二女許氏徐淳孝
徐熈學皆搢紳名族
張幼于生志
嘉靖中以制科之業稱公車者無若吾郡呉三張曰
伯起曰幼于曰叔貽幼于始字仲舉一曰敉叔貽尋
夭而是二人皆厭去其業爲古文辭益壮麗其名亦
益著幼于交逰徧海内咸欲薦不朽之策於幼于弗
顧也一日東訪余弇中而請曰有樂丘之石以干子
余愕弗敢應已而曰不佞少長於君八嵗柰何任君
身後幼于曰固也世有不可知者我先子則猶可得
之子子先我則無若子何兹乃有二幸夫及子之身
而得不朽我也與我及之身而得覩子之所不朽我
也子以爲何若然則何以不君傳而誌爲幼于又曰
傳者傳也誌者志也我藉子而傳之乎則無若藉子
而志我之志也於是爲張幼于生誌幼于初名鵬翼
已更名獻翼其先自鳯陽徙而金陵已又徙而呉爲
望族王父凖能積著起家有四子以伯氏叔氏材任
治生棄之賈而仲季恂恂守經術仲卒繇鄉舉至台
郡司理季游太學得金吾幕職而叔氏遂大廓其産
以誼俠聞至傾郡邑叔即幼于之父所謂雲槎處士
冲者也當是時處士以才能振其姓家所蓄三代敦
鼎尊彛古圖畫書籍噐翫即代稱膏華者莫敢抗居
恒自歎誰與我守者世得無以蔡中郎目我乎已而
伯起生又七年幼于生皆生而白晳姢好秀麗每出
市人連袂矘盻属之曰誰家璧兒當非復塵世間物
父憐愛之爲置師塾日誦數千言稍受筆即能破累
帋而所造語竒徃徃出意表年十七即以詩贄故翰
林待詔文翁文翁世所推伏前軰無两輟食而讀謂
其客陸禮部師道曰吾與若俱不及也趣延入酒之
而是時伯起業已名文翁客居數嵗遂客及叔貽陸
君亦折行而與幼于稱詩友故皇甫按察汸彭處士
年黄處士姬水今劉按察鳯尤相得唱酧無虚夕當
是時操觚者以不得幼于一語爲歉幼于尋游南太
學两司成至不敢抗師禮引以爲上客然至毎大試
輙不獲儁伯起雖一獲儁其試南宫亦畧如幼于故
借悲叔貽之夭而相率爲厭去然幼于之所謂厭去
獨舉子業耳故治易至是益深湛其思自比於絶韋
折撾而不已盖十年之中而成三易曰犧經約說曰
犧經雜說曰犧經臆說已有讀易紀聞讀易韻考學
易標聞後先將數十卷時人徃徃以慱覈歸之而未
有能顓習者幼于意不懌乃盡謝其故冠裳幅巾短
褐買輕舠呼筍輿縱游呉越諸名勝建牙握節之使
邦君大夫與搢紳逢掖之賢豪長者多幼于所故識
即非故識而耳幼于名者亡不延頸願結歡張先生
先生乃肯顧我幸甚坐未定輙命酒酒至則賦賦罷
則談談劇則卜夜稍不跡方以内黛粉蛾睩肩随之
矣盖咸以何點擬幼于惟幼于亦自謂通隱也築室
石湖塢中貌點兄弟像而祠之始幼于之及處士公
也雖甚見憐愛而義方斬然小弗稱則賜朴而嫡母
葉太君欲而摩煦之若創其股生母許少君以有子
故代家秉其誨幼于不顓爲慈幼于精專其思以奉
父及二母於三子中最爲得二母心父及葉太君相
繼歿幼于刻像私室以朝夕起居至伏臈薦饋哭聲
殷殷不絶少君爲之感動曰我幸亡恙是兒脩辭色
而奉飬我他日卒不諱柰兒目枯何其事伯起荘甚
然伯起介少可而幼于多許晩節雖小異趣然未嘗
一息而忘推兄也吹塤和篪洋洋盈耳矣痛叔貽蚤
逝亡以爲地下者則謁誌銘於余諸傳誄哀輓多属
之鉅公名人云吾所不欲得不敢以加吾兄吾所欲
得不敢不力於吾弟人以爲實録幼于念處士公先
仲季父圽其奉侍二父益謹所進毳甘以日計非産
之珎以月計衣履翫好以嵗計五服之内宗戚中表
有恃而室家者急朋友之難逾於己若故諸生劉喬
祖姚懋言兄弟諱崑徐玄素許高朱三重醫士馬應
龍游客張昻王人佐軰或館餼或治喪塟或受孤寄
或解紛難其始分誼不甚深徃徃竭財力爲之弗計
也若素所敦重及貴人長者弗暇計矣幼于既以顕
重性又好客擊鮮飲醇之懽亡虚日以故環所居顧
家橋里巷車騎冠盖委積前後不絶守令傾耳而待
幼于亦時有關說然不顓爲所偏私人不能以是病
幼于其兄弟所居重於二千石然善自挹損舎人子
有外闘即被傷委蝢猶好謝其敵而自引過至盗財
物而露者猶掩覆之不使竟也事詳家兒私語中家
兒私語者幼于所自著也幼于念以任俠婁挫産僅
圖籍存而許少君益篤老不能舎之而北所藴藉不
得攄游跡漸近不敢過數百里外娶婦朱爲吾女甥
賢亡子中嵗爲幼于置貳舉三子而婦圽三子曰里
曰仭曰頃以仭嗣叔貽意尤念之爲倣顔氏家訓凢
十八條垂四萬言以示軌物他所著詩文又數十萬
言其行世者十之六弇山人曰余讀幼于私語遠本
天道邇證人事上標先德下述己構喆昆懿交纎善
□羅即毋論三子荅問爲何所以立揚資事之道備
矣所著詩文最夥不名一家言其詣亦以先後爲至
未大要才固而溢學積而宏今不必離古不必合匠
心成法過境輙會斯所以爲秇苑之雄乎哉古者親
在不稱老今許少君八十匕箸無害而幼于虬鬚蝟
磔雙權若玉飲噉御内如少年乃遽歛其雄心而謀
束身之地以身托得無爲吊詭乎哉吾敢以其志志
之且爲約曰自此而吾與子所乏者非日俟而續焉
可也
御史大夫連江呉公平嶺西前後功志
前是呉公以御史中丞撫嶺西而嶺東西無不被冦
者當是時御史大夫凌公以十萬衆蕩平諸巢穴而
獨以西冦属公公練卒蒐乗廣儲蓄申賞罰轉怯令
勇因形爲勢冦已歴歴堕股掌間而會諜得昭平三
屯最強而孽最甚即勵將士捲甲而趨大破之窮追
出其背鹵斬渠酋以下千三百七十餘級俘血属三
百有竒牛馬糧仗稱是捷上加禄一等鍚金幣優已
北三河池咘咳諸寇復叢起公議先其急者選將士
分道襲擊復大破之刜其腑鹵斬渠酋以下四千八
百餘級俘血属三千二百有竒牛馬糧仗蓰於前捷
上詔録一子入胄監鍚金幣差次之而公已入爲右
司徒矣未得代丁内艱去當公之破賊時輙行視要
害立城邑民人其良者而儲胥之俾專精其力於南
畆畫賦給役比於中圡 天子時時心念一卿士能
寛我南顧憂今者安在盖甫服除而太宰以全嶺之
大帥請即進公御史大夫盡護嶺東西諸將吏民一
切得便冝從事於是嶺西之諸將吏民懽欣鼓舞若
離乳之赤子復歸父母之懐而其威德之所流聞則
嶺東之人望公亦若望嵗公至而士飽馬騰將吏覬
勲唯敵是求公曰不榖拜 天子之命綏靖若曹不
可究武姑以時消息乆之府江之大桐江徭起與平
樂昭平永安茘浦徭媾而抄畧行旅剽虔廬畜浸滛
及遠衆議大征公曰大征費鉅莫措也且示之聲迫
使匿也潜分兵爲四哨属文武大吏將之凢十餘戦
躪其穴百十餘處鹵斬酋渠以下千餘級俘血属百
有竒撫而即業者五百餘家而亡何金鵝松栢深埇
等冦復繼起公即移師合嶺東之勁爲五哨分道掩
撃復破之鹵斬酋渠以下八百餘級俘血属二百有
竒先後捷上詔録一子入胄監鍚金幣如前盖聞之
嶺東之地沃饒而其三垂迫於閩粤及西南諸水國
無所不通道是故利在海而害亦在海嶺西之地墝
埆深巖大壑箐棘毒瘴徃徃而是自職方之圖益闢
而與徭獠接其人皆喜亂不憂死勝則蝟集敗則鳥
竄是故利不在山而害在山嶺東之害故驟定無論
國家之於徭獠取覊縻而已間不勝其擾一搜捕之
然亦僅僅取懲艾雖以韓襄毅之果王文成翁襄敏
之筭亦不能盡快其志自隆萬之聞執政者始務以
威勝之决筴除勦於是凌公與前後大帥殷劉諸公
皆極其兵力不避鏌耶之憯而賊之授首於鋒鎩者
十已八九矣公之佐諸公當右臂時其兵力不隃勝
賊乃能鼓其所不足而鹵斬恒過當及其繼諸公爲
大帥其兵力數倍賊矣顧必抑其所有餘而鹵斬若
稍不稱捷亦不時上公豈不愛肘金横玉之報顧上
以節縣官之帑而下以惜生人之命其愛有甚於肘
金横玉故也語云霜雪之後必有陽春吾兹爲嶺右
稱休矣召穆公之詩曰矢其文德洽此四國公豈不
亦仁人長者哉公故與余知交而中表陸生某衘公
德自嶺歸而以事狀授余余爲之敘其畧如此陸生
倘以示公則爲我併告公公今政成且入輔矣即有
代者願以班定遠之語任都護者語之也公呉姓名
某嘗視學其地有賢聲當二千石吏治時爲天下最
拜 璽書金帛之賜云不獨以武功顕
張司馬定浙二亂志
萬曆十年之四月兵部右侍郎銅梁張公肖甫兼右
僉都御史來視浙師故有募府親兵四千五百人其
人多括蒼頭郡民家子頗選而故胡少保倚之起戦
功餉賚至麋縣官廪不訾故趙尚書來代稍稍爲裁
縮然猶月一金而其兵分營九嵗率以七營防海汛
汛畢乃歸是時承平乆當國者有所嚮以桒孔爲急
而士大夫爭言汰冗費稍及兵餉於是給事中疏請
减營兵廪三之一無已而復請以新錢半之當幕府
議錢法壅不行無所得食則相率號於两臺使者居
間幕府幕府呉中丞善言嘗守吾郡用循吏治效驟
遷不習兵弗聴令予錢自如乃洶洶爲悪語冀以恫
喝止呉公而呉公益持之堅顧僅两臺使言之諸司
道傍睨亡助者於是兵有二黠魁曰馬文英楊廷用
媾其黨噪於治餉僉事王許之門許之跳遂闌入幕
府呉公匿他室跡得之遂擁而至營所以窘辱之者
萬狀两臺使來爲請命稍稍解然猶責呉公自書朘
削狀以庫金二千爲酒食資乃縱之歸其明日二黠
魁與他黠者自相團結更約束曰毋殺人毋掠財出
入必娖隊甲而中逵乃陽自縳以詣呉公及两臺使
曰吾二人寔爲之請受法他無與也然兵皆匣刅待
矣諸公詗知其狀姑好語慰藉之莫敢誰何而具其
事聞 上廟議以輕用兵則五千組練乗憤用壯勢
何所不至輕用帥帥或賤且選愞則兵益驕而他鎮
皆胍决掔振而起顧獨張公貴臣自令至填撫江南
上谷皆以談咲埽内亂是可樽爼治也於是公出而
得便冝行事之命呉以勒還里候勘公既拜 命即
促装朝辭而呉公候代於苕霅間亡何而市民變復
作杭十萬室五民蟻襲幾與馮翊扶風埒邇來文漸
宻日相厲以濕束弗堪而城中諸柵各設役夫司于
掫諸土著戸捐錢粟募游手充之前二嵗始更其法
必以身受役者既惰不任又相率倚豪有力以免而
游手驟失募亦怨上虞人丁佐卿僑處素舞文與市
大猾相結假利便言之監司守令俱不聴意忿忿曰
謂我曹無爪距營兵之不若耶既而謀諸市大猾曰
官易與耳兵一振即茅靡且今跨裲襠子揚揚九衢
徒手飲酒肉官杜門不敢加咈息而獨柰我何諸大
猾稍稍動而會佐卿坐他法郡杖而囊之三木諸大
猾遂嗾衆奪之亡頼子冀得爲所欲爲者立響應至
千人謂一二薦紳是能免應役者相率焚燬其第刼
財帛以逞於是遂破两臺使者門盡挾其衣装以出
監司而下走匿佛廬僅免而張公方與呉公代抵嘉
禾而警至公問候人曰兵哨海者發耶曰發矣留者
一營無故耶曰猶未動也公曰速驅之尚可離而二
也於是從者皆惴恐無人色公談咲自如以五月朔
抵臺治事而諸亡頼嘯聚益衆盡毁諸柵及他麗譙
掲長竿裂所掠相衣幟之裒白刄而嚮臺者可二千
餘且欲拔儲胥以入公乃從數卒乗肩輿出迎謂之
曰女曹毋反反則天子移六師至族女矣且女必有
所苦與甚不平衆乃以司夜役告曰吾所苦苦而豪
有力者獨不受役訴監司郡邑若無耳者是以不平
公曰易也柰何以女一憤易女族即下令除之衆始
散去衆雖已陽散而氣益張其饑欲益熾乗夜復大
掠諸巨室且徧火光燭天其囂與巷哭聲逹旦公秉
燭坐堂皇草檄諭以禍福質明而布之通衢衆取裂
之剽益甚公怒曰余奉 命戢悍兵此亂民之不討
兵胡受戢已而計曰過可使也烏合可刈也命逰擊
徐景星俾以二營兵入召伍長而撫之曰前幕府誠
誤夫驅汝死而不使汝一飽汝寜無怏怏也今者使
汝以功飽可乎衆唯唯則又曰市亡頼子亂成矣且
無他勞不可以汝曹例爲我盡力討捕之毋多殺多
殺不汝功衆踴躍聴命則又進馬文英楊廷用宻謂
曰自縳而請者汝耶二黠魁謝死罪公咲曰壯士故
不畏死雖然死法矣毋與而名者女爲我倡衆捕亂
功成詎論贖有賞也即不幸死死義終有名今柰何
不令天下稱義士而叛卒乎哉二黠魁亦踴躍聴命
公乃召徐景星出所從驍勇爲中軍俾營兵次之郡
邑圡團又次之嚴部伍明約束遂前薄亂民敗之於
菜市橋火塲又敗之褚家堂又敗之官巷口又敗之
童家橋皆即行剽所就俘纍纍反縳而詣臺者百五
十餘人而丁佐卿在焉公前已要臺使者至即訊得
其倡謀者挾刄而腰金帛者凢五十餘人皆斬梟之
轅門餘悉放歸舎於是諸亡頼子鳥獸散不敢復吐
氣而郊遂之猾謀爲應者甫及門而遁唯恐跡之矣
公上疏具其事大約謂有司奉行太過裁朘太甚苟
欲以自成其名而不顧 國體不察物情醖醸酖毒
積乆必潰夫兵變民變此特二端耳天下隱憂尚有
深於此者 廟議爲之動稍稍厭悔操切言於 上
下公所言諸郡國有所寛减而賜公飛魚衣及二品
服色以示褒異公念此悍卒猶未麗法急之則或生
變假他事以罪之或宻掩而斃之則法不振且人人
自疑因陽謂二黠魁曰功差足贖矣予之冠帶榜於
營曰還而餉餉如趙尚書時不以錢累若也咸帖然
服獨二黠魁者始賈衆怒辱呉中丞而當其自縳時
又要衆以一死蔽若曹誅姑予我棺殮給妻子費衆
歛贈籯金數百既免而不復反槖始大恨曰成我曹
叛名者二豎也而又賣我公既豁逹大虔治軍雖不
廢法而不爲煩苛衆亦沾沾喜以張公幸赦我且厚
我然其氣不無寖溢徃徃遨逰廛市間兒子視其人
而加武斷焉人亦惴恐相奉承莫敢誰何公既以亷
得各營倡亂者名属春汛復當發七營哨公乃令治
兵監司徐君顧君軰建牙誓師甫嚴而游撃徐景星
以名捕營各一人若陳德勝若方子龍若李文高若
張賢若陳文滿若呉章成若盧州詣臺詰之曰女亂
先也吾故欲貸女 天子三尺不貸女遂斬之已復
捕馬文英楊廷用至曰女故自祈死今得死晩矣且
女羙衣媮食而驕於衆又脅其資既免而不反槖夫
復何言又斬之凢九首陳轅門外而使使馳赦七營
卒曰 天子不欲盡僇女女自揣當死不今而後當
盡力爲國禦圉衆人人股栗已伏地泣曰賜我生者
公也所不以死報公者有如日公又召其與討亂民
者二營諭曰吾得女主名而故隱之念嚮者尺寸勞
耳且不欲食吾言二營卒伏而泣曰賜我生者公也
即公不遺我尺寸所不以死報公者有如日城中外
吏民耄倪讙且呼曰我曹今者有生趣矣所不以死
報公者有如日全浙之士民俄聞之俱加額曰浙自
是無警矣弇山人方卧病緒聞之客起而歎曰夫豈
唯全浙吾呉自是無警矣夫豈唯吾呉環浙而省者
皆無警矣吾不能他及當浙兵之初變而他幕府迫
則爲檄廣額外優以媚兵兵醉飽倨謂市人若曹不
父事我即一旦悔何及盖□宿昔猶惴惴焉今而後
知有 天子三尺者誰力耶當公之疏再上 上大
悅進公右都御史兼左侍郎趣還都其顧君两徐君
而下遷賚有差而追禠故中丞監司秩人以爲當云
弇山人曰吾少長於張公一嵗郎署時從六七君子
慷慨談說千古頫一世皆有餘銳焉公獨沈深雅靚
蔵用不露乃今信之矣夫市民之鼓亂也狂刄若蝟
公單車直入恬然而亡撓色要之集義所生者非直
膽勇已也誅亂民利用速誅亂卒利用緩不佞竊或
知之速而能審緩而能宻則非不佞所與知也公之
赴浙不佞嘗爲詩以周條侯郭汾陽期公真能不負
不佞哉詩云君子如喜亂庶遄已君子如怒亂庶遄
沮斯公謂矣
邢氏五世事畧志
邢故河間望其先以國爲氏周公旦之叔子所謂邢
茅胙祭者也盖一再見於春秋而其仕齊者曰蒯瞶
以節顕仕曹魏者曰顒仕元魏者曰巒曰虯咸以政
術顕曰邵獨以文學大顕至唐而曰君牙者以武功
顕至宋則益顕不可屈指其爲州邑不盡同然皆中
原人無有籍江右者 明興而江左之邢始散縉紳
間及嘉隆而中原之邢乃復顕其徙自河間而爲山
東之臨邑者盖世世稱上豪而岢嵐公某以讀書明
經舉鄉薦逰太學爲吏部選人得岢嵐守滿九載以
節惠聞嘗坐迕中貴人瑾稱詔罰粟千石岢嵐公槖
若洗方憂之計無出一夕而粟山積於雉門較其數
則倍之矣岢嵐公有二子伯曰贈公某仲曰處士公
某贈公之爲經術沈沈也又嘗裒然諸生間以故雅
自負伯子都諌公如黙成進士累僉吏科都給事中
而贈公時甫膺貢顧不肯受封曰使我何以見岢嵐
公然竟不苐以慱野司訓終終而後得贈如某公官
贈公有三子長即都諌公數長青瑣廷諍嶽嶽有古
直臣風而與其僚論事不合爲所中謫郡司理謝政
歸仲斷事公某豪爽有風槩例補太學上舎授甘州
行都司斷事季封公某習經術不就傍暁醫家言試
禮部高等當得給事大醫令念親老乞德藩良醫以
歸封公與斷事公俱名能治生得計然白圭之法以
寛息之而家隆隆起顧皆好施予義散其贏不顧嘗
合三千金新孔廟及學部使者賢之而旌以棹楔曰
世德名家封公以子山西道御史侗貴封如其官自
封公之上距岢嵐公三世矣皆有衣冠不齷齪田里
而岢嵐公有一弟某不仕子某薦於鄉苐六人仕爲
寜晋令令中子復應選貢有聲岢嵐公四丈夫子長
即贈公其次爲某貢如贈公獨貴至順德郡倅叔某
不仕季某舉鄉薦亦苐六人名能詩而夭都諫公有
九子長某以書事世廟拜中書舎人仲舉鄉試而會
都諌公之見背早不及家某復以乆宦削之九子者
槖枵然也封公復先爲經紀田産各直五千金甲第
一區未室之佹半補太學而後治私斷事公其相之
矣封公有三子則今御史侗長而御史少即頴異十
八而膺拔萃貢又六年進士高苐以文學名海内其
業分受之封公居恒稱封公之治太史公也殆不减
劉小中壘杜征南之於左氏日雌黄之與乙而丹鉛
加表矻矻無停手豈不賢於吾家子才誤書倍蓰哉
都諌公毎曰吾在青瑣十二年不如季氏一青黎二
載歎其以仕奪也御史之叔若季爲諸生擅竒儁故
芥視科苐矣其與中書君九人者距岢嵐公而四世
者也中書君長子某視御史爲猶子而齒相若復同
舉鄉薦諸晜弟亦鮮不具衿紳者此距岢嵐公五世
者也即他若寜晋順德斷事三公復不下數百指咸
彬彬稱是侍御謂余好談說公侯卿士年表及薦紳
閥閱之盛盍爲我志之余謝不敏竊睹士大夫所稱
邢氏之盛於山東非甲而乙毋暇論崔盧李鄭即元
魏之際所謂曰巒曰虯曰邵者亦安能隃勝今日哉
古之顕以世胄次亦門蔭此爲滋生者也差易而今
則必自七寸管摶而以大小得之此爲拔起者也則
甚難試屈指而數邢之顕人不少皆拔起安在其相
籍也雖然舜有羶德而人蟻附之豈唯人蟻附之即
造物亦蟻附之夫栽培傾覆天之恒也是溉是封人
之恒也余所聞於封公尚爲德不已環臨邑而里居
者無不衣食於邢若庾廪然盖不止河之潤九里已
也三呉之吏民日加額侍御有後矣都諌公而上遠
不能悉以余所聞邢之顕安在其不相籍哉惟是不
佞之先瑯琊著於晋於宋齊梁貂緜蝉聮長淮並盈
後千餘年而彷彿復始幾與中原之邢相望則所謂
籍者庶幾共之矣
舊丞相府志
入西華門數百武更入重門又百餘武有大門北嚮
其高與諸宫殿等爲三門以通中涓指謂余此故丞
相府也廣廷延袤老樹嵯岈其間已而有堂巍然南
嚮繇堂背以入中涓曰此相府後堂也其壯麗亦可
敵諸宫殿檜柏雜植皆數拱餘東南一樹亦老矣曰
此五榖樹也當初夏時其實若稻麥者則稻麥登爲
魚形則大水已復繇堂背入甍棟逾壯麗曰此相府
庭中十檜皆两列其本相距可十武而枝樛結爲門
若虬龍對攫竒恠不可名狀曰丞相所植也丞相爲
誰曰故僇人胡惟庸也樹之前數十武有眢井曰胡
相於井傍鑿一孔别取甘酒轉注之詭爲醴泉出邀
高帝親幸因而伏甲謀不軌者也自丞相府而西數
百武復有門自西門而又西千武而始爲西門樓則
大内矣攷之贈司禮監太監雲竒墓碑與中涓所稱
者畧同竒南海人也以内使守西華門時胡丞相居
苐距門甚邇而欲謀逆詭稱所居井湧醴泉邀 上
幸而伏甲以待竒偵知之亟走當蹕道勒 上馬衘
言狀氣欝舌駃不能宣 上恚甚左右撾箠亂下竒
臂將折猶奮指逆臣第 上悟登西皇城樓而眺顧
見丞相第中壯士褁甲伏屏間數匝亟發禁兵捕擒
之而後召竒氣絶矣 詔贈竒内官監左少監賜塟
太平門北中山王墓之左有司嵗時致祭嘉靖中守
備高隆王堂等復上其事請於朝特贈司禮太監加
諭祭而少司空何孟春文其碑石與中涓所指稱正
等但攷之國史則謂惟庸以驕恣漸露不自安而會
故所居定遠里第井忽生石笋水湧起數尺三世冢
墓火光燭天遂以爲已瑞有非分之覬會右丞相汪
廣洋以巽愞不能持正外謫益自疑而其子嘗走馬
衢道中誤踐人死 上怒欲使之抵償惟庸請納馬
贖罪不許於是搆故相太師韓國公李善長諸將吉
安矦陸仲亨平凉侯費聚御史大夫陳寜中丞涂節
同謀逆節恐事露奏發之尚書商暠時謫爲省更亦
發之 上親賜鞠皆驗惟庸與陳寜皆□死節坐不
早告亦死而姑寛善長史之紀兹事詳矣弟不及醴
泉出要 上臨視而伏甲謀爲逆也雲竒發惟庸逆
謀功甚大而史佚之且又以府苐醴泉溢爲故里第
石筍發井湧起數尺何牴牾若此苐 上既登城樓
覩伏甲掩捕之得反狀矣而又何假於涂節之告變
也豈節以事發始首故不免於死耶然既謂之丞相
府則惟庸妻子皆居之不應在西華門内而堂室之
爲層者三又軒敞無可蔵蔽凢内皇城直徼者一覧
而當悉之亦不待雲竒之告 上之登而後見也甲
士入西華門門者豈不之覺察將無丞相府私第始
猶在故西華門外後西華而廣之併其苐録故耶惟
庸雖有寵見重似必不先賜苐於中山王諸功臣且
在禁中而又南嚮其高與宫殿等要或中涓狎舊聞
謬指以爲惟庸第故耳余故爲志之而不敢餙其疑
以俟後考
後舊丞相府志
舊丞相府云胡丞相府也既高大逾等而又在禁中
南嚮余以爲必非 高皇帝所賜若自治苐恐必不
敢或以爲中書省則又誤按 高帝初下金陵即故
行御史臺攺爲中書省居之其後稱呉王徙居舊内
而别立中書省以居左右相國平章左右丞明年即
帝號徙居大内而舊内與中書省如故省中丞相以
下至六尚書侍郎各有堂閤當不下數十而此特五
楹二層耳縱傍有廢地東西僅百武不足以容諸公
卿大夫也十三年革中書省析爲六部仍析大都督
府五之御史易臺而爲院稍殺其秩後院太平門外
與刑部大理寺列今欲問故省府與臺之遺阯而不
可復得矣豈即五府五部地耶然上下金陵即有此
省府及臺自當與舊内相近其後始卜大内以就鍾
山形勝居都城偏左一隅不應預建省府及臺於宫
之两傍也夫以國家全盛二百餘年之蹟冺冺不可
復究而况南宋之行在與李唐之故宫又至孫呉司
馬晋宋齊梁陳千載之陳蹟耶然彼尚隱隱有一二
可指數者而今乃不然即使不佞而欲繼平子太冲
之緒握不律以叩掌故者其誰爲我荅噫吾不意金
陵之文獻僅僅如杞宋可嘆也已
□□□□□稿卷之一百四十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二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疏時事類
爲南京五城房差疏
南京兵部職方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准都察院咨
開題覆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海瑞題前事該都察
院覆議
勑下南京兵部將南京都察院奏内刻内夫差備查
府部寺六科等大小衙門要見某衙門曾設有直堂
直廳皂隷若干名或各官名下各分臺轎帶馬各若
干名作何差遣係何錢糧各衙門有無看守宿風係
何名役若干名若原無直堂直廳者應撥火夫看守
其街道曾否設有更鋪係何役廵更各官私宅應否
用火甲守宿其守宿廵風或長差或更畨用其力與
徴其銀孰便至於禮部出
表拜牌内官監内守備國子監等衙門薅修打掃毎
年吏兵二部及各衙門常規取用者此時暫時短差
將何撥送作何處分除小票濫取已經奉有
明旨裁革者永冝裁革其中尚有開載不明或與在
京不同者再行會同酌議停當仍行應天府查所属
每年編擺各衙門應役差役逐一詢訪就衙門大小
繁簡通融劑量應减者减應留者留仍將合用之人
畫爲一定之規分欵開註會本具奏請
旨施行然後刻爲成書傳示乆遠等因覆奉
聖旨是欽此欽遵咨部送司查得南京府部院寺六
科等大小衙門原設有直堂直廳銀两多寡不齊各
照額數支給各該衙門聴雇臺轎帶馬跟随各役僅
供日間役使其街道設立更鋪係民居照房輪流火
甲廵更防守南都地廣民稀各公署私宅坐落曠僻
相離民居隔遠火甲勢難相兼廵守是以先年量撥
五城地方人夫恊同守門庫子等役廵風守宿俱更
畨撥輪朝去暮來聴其力役至於出
表拜牌并各衙門薅修打掃俱係五城輪撥地方人
夫一時應用悉照書册及行據應天府囬穪所属編
派各衙門應用差役似難裁减等因前來呈乞會議
案呈到部臣等會同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用
汲議照南京各衙門直堂直廳銀两皆爲雇役以供
輿馬之用此項人役及明始集投暝即散原非有干
陬之役難以責之宿守至於火甲之設專爲防護地
方廵緝賊盗無容别項差撥南北相應一體但 京
師民居稠宻公署私宅鱗集櫛比鋪甲便於看守廵
軍易於呵護南都地廣民稀公署私居相去窵遠衞
卒單薄聲援難繼而戸兵刑工等部俱有庫藏獄囚
文卷之属干係匪輕不免兼用五城地方各附近人
夫恊同看守輪流差撥夜宿支更晨囬營業費既不
夥人亦相安但行之既乆弊孔日滋而五城兵馬司
漸多狥情濫撥所委吏胥又復乗隙科詐積棍便於
包攬貧民窘於繁難原任右都御史海瑞目擊其弊
力爲裁减刋刻成書上
請以爲永遠之計而左都御史呉時來等復恐裁减
之數尚有遺漏曠蕩之澤或未盡沾再有茲
請復蒙 勑下會議臣等謹將奏刻内夫差除革議
内條欵先已裁革外其存議内五欵逐一復加酌議
如各衙門公署并公務打掃執燈等項暫取用於一
時合用人夫相應仍舊者也若五城看監自有弓兵
抽分竹木厰亦有軍餘可俻看守 帝王廟乆己停
祭 朝天宫習儀報恩寺行香道衆僧房亦可打掃
各官私宅守宿更夫五名者减二名三名者减一名
以上通計人夫一百三十二名相應减革者也各官
遇有陞遷離任看宅人夫即行停撥其應天府所属
編派各衙門差役悉從舊議無容裁减今將會議過
合用夫差逐一開具題 請伏乞
勑下都察院再加酌議覆請
明旨咨行臣等將後項酌定夫差刋刻成書廣暁居
民臣等仍將撥差事冝置立循環格眼文簿印鈐給
發五城兵馬司毎日將撥過夫差順序填註毎撥一
差給以號票與甲夫執照方許應役朔日將循環文
簿送部司稽查吊對號票仍呈報廵城御史一體查
考如有册外妄撥一夫私出小票冐取一物者遵照
原奉
明旨事理聴本部及都察院并科道官指實叅 奏
施行庻事有成規人知遵守少省居民繁複之役仰
誦 聖主怙恃之恩無窮矣縁係南京五城房租事
理未敢擅便
議處聴用船隻以供 大典疏
南京兵部車駕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據管理船政
主事王永寜掲稱奉本部劄付准兵部咨爲欽奉事
内開 潞王之國合用船五百隻除將到湾馬快北
糧等船盡行留用又將附近衞分减存糧船衞官座
船催拽備用如再不敷又於官民船内雇用外仍差
官賫文前來本部添取馬快船三百隻趂河路未凍
押赴抵湾備行本職如數修理差官管押赴京又奉
劄付准工部咨取 夀宫栝子松樹九百一十八株
坐█蘇松杭州三府行令各該撫按專委府佐貳官
總理採辦完日責差能幹官員押解帶慣熟園丁沿
途澆灌合用船隻仍咨本部撥取馬快船装載備行
本職預備修造各等因查得本部馬快船六百隻專
供進 貢之用案照嘉靖三十九年 親王之國兵
部除照例查留在湾各船外添取本部馬快船二百
隻猶苦於難支今額外之内既倍於徃日而取用之
命又會於一時查本部馬快船除先期出差者已二
百四十隻未盡抵湾兵部無從查核故添取三百隻
今在塢船三百六十隻所餘者止六十隻耳工部支
用尚恐不敷而今冬及明年 貢船又將何頼事實
難處伏乞批司查議等因奉批車駕司議報該本司
署郎中事主事倪涷看得工部所取栝子松用船原
無定數且業已属之各該撫按委帶員役押解澆灌
是於本地装載啟行矣若又使之迂道南都請換部
船不唯稽延躭誤事多推諉恐樹木移徙或有他虞
彼此俱爲不便似宜移文該省即用原船管押赴北
之爲妥也兵部取船三百隻已奉
明旨冝依數修理如期押解以慰
皇上篤念親親之仁但奉
旨用船五百隻而本部已解三百隻所缺者僅二百
隻耳兵部又多方設處必能足用其先差船二百四
十隻諒已陸續抵湾當爲剰物似宜移文兵部仍以
貢事爲重將前船餘剰者作速放囬以備進 貢之
需其今冬及明年春夏進 貢各船如 龍袍船一
十四隻鰣魚船一十八隻枇杷船二隻楊梅船四隻
鮮糟筍船四隻蕅鮮船五隻菜薹船一隻苖薑船六
隻芋苖船二隻紫蘇糕船一隻制帛船三隻共計船
六十隻此係
上用及 太廟薦新冝照常期不敢遲悞外若噐皿
板枋杉楠板木
誥命苧布杉條竹噐畫匣板枋銅絲網鸂鶒木等項
此皆可以少遲者如蒙題
請將前項錢糧俟船囬之日仍照起數一併解發如
遇公侯伯赴京齎捧内使陞遷乗座暫照出差官員
應付勘合令於各衙門取討座船或徑由陸路俟船
囬之後仍依舊例則 貢事無誤而他費亦可省矣
萬一不虞之事更岀意外則查原减舊船未拆者量
行修理俟後用完仍抵正數在今既非額外之費而
在後亦無棄置之船其夫役則照例選食糧之人以
充甲計各夫之數以貼銀有事則用無事則止不必
編審以滋擾亦不必另募而難散其銀米則查舊例
添取三百船約增行糧幾三萬石今升勺不用取之
於此尚有餘饒但候船并運於 貢事無秋毫之損
而增船添甲於運官無秋毫之資且會計今昔之數
雖尚謂之節省而愛惜錢糧之心則皆謂之糜費凢
在庫之積皆
朝廷所有臣子惟爲
皇上守財耳苟錢糧既省而又於
國事無誤亦何必於增修也等因到部臣等看得兵
部咨内稱 潞王之國用船五百隻除將到湾馬快
北糧等船盡行留用又將附近衞分减存糧船衞官
座船催拽及將官民船雇用外仍差官齎文前來本
部添取馬快船三百隻當查本部馬快船先期奉差
抵湾者已二百四十隻若加以到湾北糧及附近减
存糧船衞官座船又雇用官民船隻於五百之數似
已彀足無復需三百之船矣苐
親王之國
聖朝大典寜備而有餘毋寜緩而不足臣已將見在
聴差船隻星夜催促修完措置夫食計重九前後可
以下水抵湾之期必在凍前但船數止六百隻今發
行者三百留湾者二百四十則見在之船不過六十
隻而已而工部咨到又開取
夀宫栝子松樹九百餘株坐派蘇松杭三府行令撫
按專委府佐貳官總理採辦完日責差能幹官押解
仍咨本部撥取馬快船隻装送到湾夫
夀宫栝松於事體尤重豈敢遲滯但前
上貢之船既留而後之國之船復發一時實難措處
况松株園夫既取之三府而不以三府之船徑載使
之迂道而來易舟而徃不惟勞費更煩亦恐他虞不
免又照明年二月以後南京 内府監局工部太常
寺衙門進 貢各舡若 龍袍係供御之服鰣魚等
項係薦新之味 制帛係 廟祀之需决不敢有誤
常期其自今冬起一切噐皿竹木銅鍚等項似在少
緩伏乞
勑下兵部將 潞王之國舡隻約彀五百之數已滿
或將舊留者放囬或將續發者停止以備明年進
貢之用如一時前舡未囬聴臣等酌量事體緩急爲
起數前後不必拘泥毎年月期仍
勑下工部將蘇松杭三府栝子松聴彼處撫按衙門
徑自委官解送庶幾两便不至躭閣至於將原减未
拆舊舡量行修理俟後用完仍抵正數一節盖爲萬
一意外之慮顧在今處分業已無誤且 親王之國
之典不常有而
夀宫之松不常移以
皇上之神聖恭儉有不洞念 留都根本之計而行
撙節愛飬之政者乎臣等皆以爲仍舊便縁係議處
聴用舡隻以供 大典事理未敢擅便
爲議處禁役工食疏
山東司案呈奉本部司獄司禁子孫守智等呈爲
前事守智等百名募頂廣德句容等州縣額編禁
子看守獄囚晝夜不休詎意各州縣多拖欠工食
銀两迄今三年屢告牌催輙以停徴抵搪餬口無
計衣装盡典懇乞轉借支給以甦蟻命等因奉批
該司查議看得禁子之役原係力差後因隔遠不
便毎名徴工食銀九两閏加六錢募役頂當實給
工食銀七两二錢餘銀刑具囚茶油等項公費出
其中先該兵部題奉
欽依各處該解皂隷銀两俱限該年正月以裏解部
如有起解過限先將賫批人役叅問仍轉行廵按
御史查提躭悞官吏問罪如律抄招繳報今查各
州縣解到者已不免後時而通州崑山常熟嘉定
上海武進江隂冝興無鍚等縣全欠萬曆十六年
帶閏年分并十七年分銀两和州寕國旌德當塗
興化全椒淳安麻城等縣全欠十七年分銀两崑
山縣仍欠九年分銀一十一两常熟縣仍全欠十
年分併欠十五年分銀一十八两上海縣仍欠十
五年分銀九两通共欠銀六百二十六两是以諸
役屡屡苦告呈部牌催亦經數次随該崑山等縣
囬稱見奉撫按明文停徴夫人情一日不食則饑
矧禁卒日事于掫夜嚴鈴柝風雪之夕未嘗休暇
以此苦役而責三年枵腹之人情委可憫各該州
縣躭悞之罪亦無辭矣但地方灾傷
上供諸費猶且議停必欲取辦移文則被災之地一
時難措且欲待其解到則啼饑之役坐視奚堪查
得萬曆六年間該本部題爲遵奉
明旨追沒隱匿財物事追火者陳洪借約銀两并追
償變賣房屋什物等項共銀三千七百九十九两
二錢二分先奉
聖旨着南京刑部收貯随發上元縣庫收外合無照
所負之數
題借支給候以後豐熟之年立限嚴追解部抵補上
不費公儲而下可以濟各役燃眉之急似爲便計
等因案呈到部該臣等看得禁卒晝夜應役不得
畨休今重犯尚有囚糧而典守者衣食不給其哀
迫懇告之情夫豈得已但州縣之玩愒固亦有年
而目前之凶荒誠難措辦臣等當查得本部各項
贓罰連年解濟邉用已盡惟此一項尚可借支合
無恭候
命下於陳洪名下原貯銀两内暫借六百二十六两
分散禁子孫守智等支領當差候年嵗稍豐立限
催徴前後新舊銀两補還如各該州縣仍前挨年
容本部查叅及提吏究革臣等未敢擅便爲此具
本專差典吏李萬臣齎奏請
旨
爲地方疏
廣東清吏司案呈問得犯人羅春招係南京留守
前衞軍有散拘在官本衞江東馴象門千戸所正
千戸陳郜于萬曆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蒙外
守備等衙門劄委夜廵向與省發周二隣住春因
跟随陳郜就在伊家住宿萬曆十七年八月初四
日午時有問結伊鳯先存今故男伊文漢行至周
二門首見佛前供有瓦香爐一箇潜入竊取間當
被周二見獲比時春在陳郜門首看見就將伊文
漢左右顋頰左血盆左脅膞左右前肋右臂膞腰
眼各打傷左肐肘脊背連两後肋两臀各跌傷仍
用繩鎻見陳郜比陳郜明知事輕要得邀功生事
不合故違酷刑官員不論情罪輕重輙用夾棍等
項因而傷人致死者武官革職随舎餘食糧差操
事例又不合責令春同不在官徐倉將伊文漢拶
起致將手指拶傷復用夾棍將伊文漢两脚踝夾
起逼令招贓伊文漢供無别贓比陳郜仍令春等
向伊文漢两脚踝夾處用榔頭狠打成傷比陳郜
見得伊文漢傷重令春呌周二認前香爐比周二
不肯出認陳郜又呌春向周二在官雇工人周禄
說稱只要你替周二見官認前香爐我供你飯食
等語至初五日將伊文漢帶禀廵邏劉都督見得
事小釋放訖陳郜又不合令春將伊文漢責令問
結總甲王虎鎻禁更舖以致伊文漢負痛難忍於
本日辰時在舖自縊身死該南城兵馬司俞兵馬
掲禀刑科并廵視王御史及外守備等衙門俱批
該城相驗傷痕明白具由通詳叅送到司審各情
俱的將春問擬因事威逼人致死律引例充軍王
虎杖罪送南京大理寺審允囬司於春名下追給
埋塟銀两發遣發落外照出陳郜有罪係軍職另
行案呈到部叅照南京留守前衞江東馴象門千
戸所正千戸陳郜叨職干掫恣行兇惡據伊文漢
偶竊無主瓦爐計贓未直一貫原無重情輙爾非
法拷訊逼令招盗雖稱自縊實係刑傷含寃者情
有可憐酷刑者罪何所解相應叅提究如律例縁
係軍職未敢擅便爲此具本專差典吏蔡芳齎捧
謹 題請
旨
辭辯類
乞 恩勘辯誣衊仍正罪削斥以明心迹以伸
言路疏
近覩邸報吏部題覆南京兵科給事中王良心福建
道御史王許之論劾臣侈穢曠肆縁由奉
聖旨王某着照舊囬籍聴用欽此臣本天地棄物無
韈線之長而負丘山之恧以致言官交章指擿分當
屏殛以謝公論
聖慈矜憫猶令聴用臣但當席藁自刈飯蔬沒齒豈
敢妄逞浮辭上瀆
天聴苐竊詳王良心之論臣臣不當齒需次之籍王
許之之論臣臣不當復稱人於世使臣尚齒仕籍則
臣生有餘愧使臣不得稱人則臣死有餘耻據許之
謂臣呉姬越女之艶充斥戸内崑山弋陽之調錯雜
庭中且容一優人宣滛導欲伊族士夫羞之嫁穢於
孫副使宻掲於胡廵撫寘之法典臣猶欲溺而庇之
其汙褻醜態尚有不忍形之齒頰者此臣所謂不得
稱人於世者也臣嚮因年近三十無子先臣存日爲
置二妾生三子其一病故今之存者僅生子老妾與
臣妻而已爨嫗樵青俱無可以侍巾櫛者見在可勘
也臣守先臣之教家僮大小數百指無一薄暁音律
及粧餙面首者見在可勘也臣自癸酉塟臣母後既
忝仕路不能終廢聲樂而子囬籍鄉閭之會不能獨
謝優戯前嵗偶於公會見一優之長壯者年已四十
餘客指謂臣此孫氏之滛客陸象賢也臣實醜之不
許足跡一踐家庭今年四月胡廵撫訪察枷號致死
萬口稱快旋聞崑山縣知縣程逹亦將孫氏之婦勒
令自盡與臣風馬牛不相及今忽謂臣家門之醜嫁
穢於孫氏得非爲孫氏游說者嫁穢於臣耶夫訪察
之由與陸象賢孫氏婦之所以死胡廵撫程知縣可
問也臣族之忝士大夫者運使三接主事周紹録事
定鼎有無宻掲可勘也其他謂臣杯酒艶句結官私
之歡而囑托以取盈杯酒徃來之禮誠有之若爲人
解一事因而得一錢臣所未嘗敢也見在道府州縣
有司可問也臣之鄉搢紳以至於閭閻小民可問也
又謂臣探要津過官經由蘇杭遶道伏迎投剌請謁
甚有陪送半月不返者臣自歸田以來二載有餘止
是大理寺卿陸光祖約臣出會於寳帶橋一飯而返
光祖與臣同年世契且以名行相砥礪者也此外自
九卿科道吏部但有經蘇杭者毋論不及臣面亦未
接臣一剌俱見在可問也又謂臣居藩臬惟厚罰贖
以易竒貨結交游臣歴青州兵備浙西分守湖廣山
西臬長不曾動支贓罰送人何况置買竒貨唯任大
名兵備時間沿舊例饋鄉士大夫不過斗酒束素而
已今雖年遠俱有案卷可勘也又謂臣擢廵撫則擾
百姓之供應索圡司之餽遺票支四出致府縣官有
大手叚難陪貱之怨縁臣駐劄鄖陽地非孔道日給
資之廪銀與百姓毫無干渉其襄南一帶因奉
明旨通行守廵裁節嵗省千計承差小票不曾亂給
一紙止是鄉搢紳公禮查照常規動支解剰贓罰然
務從簡薄時有小手叚之誚未嘗一令有司陪貱撫
院底簿可查也臣所屬地方原無圡夷止因風聞附
近施州衞宣撫招討長官身故累年通不告襲恒稱
護印圡司於撫按衙門訐争嵗無虚月臣竊謂土夷
不以
王命爲尊以印信爲重將來漸不可長偶因條陳事
宜謂圡官必湏告襲及施州衞不得勒詐該部覆請
通行先年給事中楊節以爲失策尚不敢以爲然今
乃謂臣索圡司之餽遺將誤以臣爲施州衞官矣兵
部原卷可查也夫古之人於不亷者諱而曰簠簋不
飭於滛亂者諱而曰帷簿不脩亦可謂忠厚矣然一
被其名則沒世不齒今無故而加臣以貪滛之名又
舉一郡七邑之所共穢於孫氏者而穢臣臣不足惜
所惜國體耳若良心之攻臣其持論甚正其事亦
多實苐不如所言之過甚耳臣罪誠有之臣當先臣
之遘禍不能以死請最後獲昭雪又不能固其匹夫
之守而靦顔復出臣罪一也既出之後亦欲少有所
樹見而才劣識闇苟且嵗月虚糜官廪臣罪二也情
事既與人異不能攻苦服素以追先哲獨行之風呉
俗脩口腹臣不能以惡草具奉客而有酒食之累臣
罪三也性好泉石治一園而出後爲家幹有所增餙
而弗能毁雅嗜圖籍因傍置古噐先産盡挫臣罪四
也臣生平不曾延納方士唯翰墨之客恃其舊知引
類以來心實苦之而不能拒誠有如良心之所言者
臣罪五也臣不能自閟其雕蟲之技有所撰述或以
浮譽見忌或以微辭取忤心雖悔之業已無及臣罪
六也有此六罪與良心之所論者合而臣尚可以玷
需次之籍乎且南中之攻臣者三矣不勝不止而留
臣一綫之息以資無盡之口臣固有大耻抑且有大
懼爲此情實迫切懇乞
天恩勑下吏部都察院通行各該衙門從公覆勘臣
言果無一虚然後正臣之罪將臣原官盡行斥削以
謝言路臣布衣耒耜老死無憾若臣言有一虚即盤
水加劍有古之法典在臣萬死亦無憾不勝懇迫激
切之至
爲懇乞 天恩辯明考滿事情仍
賜罷斥以伸言路疏
本年玖月貳拾肆日接到邸報南京廣西道監察
御史黄仁榮奏爲大臣故違明例欺冐
恩典懇乞斥奪并究司臣扶同欺罔以重考覈事内
叅臣濫冐考滿
恩典縁由奉
聖旨吏部知道欽此臣奉職無狀名實未孚致來憎
口自當杜門藉藁仰候
明譴夫復何言第於心跡未明事體未一而以臣之
故波及銓部大臣不得不一白之於
若父也臣於萬曆四年内以廵撫鄖陽右副都御史
轉南京大理寺卿未任該南京給事中楊節論劾
臣奉
聖旨王世貞既操守未虧著囬籍聴候别用於萬曆
七年内起補應天府尹未任間復該南京給事中
王良心御史王許之論臣奉
聖旨王世貞著照舊囬籍聴用至萬曆十一年科道
等衙門會薦起用十三年内起補應天府尹随陞
南京刑部右侍郎臣以夙病不能蒞官蒙
恩准在籍調理俱無到任續該撫按衙門屢薦及南
京禮部尚書袁洪愈特薦吏部題覆起用至十五
年十月推補南京兵部右侍郎次年三月初一日
到任管事扣至十七年六月初二日通前右副都
御史歴過俸共三十六箇月例應考滿查有吏部
見行事例两京考察論劾攺調者但以調官之日
爲始不得一槩通理臣思得两任所支之俸皆兵
部侍郎與廵撫都御史相接中間雖補應天府尹
通無到任侍郎爲陞任之官所支非調官之俸且
先後再起俱由
廷薦非關調除但既查有新例不敢隱蔽前情徑自
赴部而三載考績有黜陟幽明之典又不敢不行
申請仍前支俸管事以故備由移咨南京兵部轉
咨吏部以爲進止續准吏部咨稱雖係見行事例
又有萬一偶遭詿誤無玷公評自當另議不以攺
調爲拘及查本官文章行誼望重士林乆賁丘園
再登廊廟正所謂公評無玷不應以攺調爲拘者
也前後所歴過俸月自應通理等因臣方敢於六
月初二日詣南京吏部過堂以初四日離任行至
淮安地方接得邸報蒙
恩陞南京刑部尚書比時既已離舊任於考滿事體
不容遽已即將南京吏部咨結通咨到吏部續准
吏部咨題
請父母本身及妻
誥命縁由奉
聖旨准給與及題
請蔭子王士驌備詳節次囬籍縁由謂臣雖經論劾
然節奉有前項
明旨於行檢無礙奉
聖旨准蔭夫榮先録後希覬
聖主華衮之褒以爲終身重此是臣子至情人孰無
之臣豈能獨有所異惟是不敢毫髮隱蔽以冐叨
非分之
恩澤此則臣之束髮自勵而不敢渝者也且臣於將
滿之際移咨吏部止具前後出處及所實歴之俸
以請耳非敢有所欺罔也及得咨許而後行聞
命而始以南京咨結送吏部據以題
請其蔭子疏内明開被劾縁由亦未嘗有所欺罔也
夫該部具實以 聞
皇上據理以許雖
天地高厚之恩以庸劣具臣當之心有所不安耳法
豈有所骫哉臣自鄖鎮以迂直失權臣指再被訾
擿閉戸讀書末殺世故者一紀於茲矣未嘗染指
倖門希心要地藉使前者苟赴刑曹之
命比當再滿
恩典乆霑何乃舎昔分所應得之官而今遽躐希所
不易得之典哉御史黄仁榮獨據以爲臣罪極其
醜詆至謂臣荒滛縱肆曾經給事中楊節王良心
論劾夫劾臣者節良心尚有王許之僅叄人耳先
後論薦者無慮數十人豈三人之劾者獨當而數
十人之薦者皆不當耶豈荒滛縱肆之狀三人與
仁榮獨知之而數十人者皆不知耶又以臣氣力
足以摇撼該部欲蔭則蔭欲陞則陞且謂侍郎李
江六年之滿不陞而臣三年之滿驟陞爲駭蔭子
之說前已明之不敢復贅彼不知臣之通仕籍已
四十三年矣班行之内無有在臣前者若使據三
年六年之資而不通計科苐之遠近則吏部一守
資簿職耳何名爲銓衡也臣巖穴乆廢之人強起
就吏又在遠地散曹焉能有所摇撼又謂里名勝
毋曾子不入盖責臣以大義不當作刑官是也臣
父昔年見陷權姦身蹈竒禍臣豈惟不當作刑官
亦不當作官矣苐
先帝雪臣父之寃復其故秩臣故不敢不出
皇上表臣父之功
贈尚書
賜祭塟随
召臣於草莽之中臣又不敢不出臣所愧者出而
碌碌尸位不能報
上恩耳况東西南北惟
上所命
國家法制森嚴非若宋人之可以情請而他攺也
夫挾言路之勢至欲廢百年之臺規而獨析吏部
之條必欲攺一嵗之磨勘臣以爲似失輕重也且
仁榮待臣非薄當臣之入考滿使人致書幣於揚
州寄名箋索詩爲其父母贈比時既不以臣爲非
一旦决裂若此其意殆更有所爲耳臣衰不待年
譽不勝毁苟課臣以考功之狀則毫無可稱擿臣
以中正之條則動有餘咎縱仁榮不言臣固自知
之今大臣之體日削言路之氣日張仁榮之論臣
不勝不止臣不去仁榮亦不去
皇上固不忍以臺諌之單辭而傷銓部寛平之體亦
豈冝以臣之一人而沮臺諌伉銳之鋒伏乞
先斥臣歸里以謝仁榮仍
下吏部都察院將臣所得
恩典應存應禠定爲畫一臣雖蔬食沒齒了無所憾
臣不勝惶悚待罪之至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疏
爲光復孔廟舊典訂定從祀諸儒以昭
聖化以慰衆心疏
臣自束髪而從諸生後誦法孔子髪今已盡白矣竊
覩聖道炳如日月愈乆愈新即自漢唐宋以迨胡元
而隆崇之典亦愈乆愈盛我
高皇帝因仍無攺且式廓之至
憲孝二朝采賢臣王恕周洪謨等議佾舞則益而
八籩豆則益而十二盛矣極矣蔑以加矣
世宗皇帝下 明詔易像爲主易王稱師此萬古獨
信之真足破迂儒淺陋之見然其意未嘗不欲致其
隆崇而一時輔臣禮官以言禮驟貴曲加迎傅遂至
佾舞籩豆之數皆有所裁損下僅同諸侯王而大成
殿名更爲先師廟上不得與釋道並紳衿之士入與
駿奔色沮而不敢吐者六十年矣天下後世不免有
所窺見以
聖主隆師重道之盛心附末世尊君卑臣之微指臣
竊以爲奉行者之過也今幸遘禮樂將興之會當議
論無諱之
朝若不以時攺正後復何兾爲此冐昧上
請乞下禮官及館閣大臣會議除木主師號外其餘
一切光復其於
聖化不爲無補臣又考得廟祀所謂四科十哲者盖
孔子偶追陳蔡之厄思不及門之士而記者追列其
人耳不然何傳道若曾子者而不與也顧使宰予冉
求濫竽其間竊所未暁夫宰予相齊身中田常之難
██所紀雖不盡覈然而朽木糞土之誚見鄙聖門
短喪自便之私得罪名教冉求爲季氏陪臣聚歛以
益其冨鳴鼓之攻非徒之責凛乎霜鉞
陛下方以孝治天下故追咎權相之奪情以亷勵百
僚█屡飭有司之掊尅而予求於臣子之倫何如天
下萬世之論何如乃使之偃然於大聖一堂之上與
顔閔比肩何其謬盭不倫至此也臣以爲冝降置两
廡必欲補十哲之缺則有有若南宫适二子其言行
盖爲純媺庶可從顓孫師之例進補臣又考得嘉靖
██於從祀諸儒有所進斥固極精當然所進歐陽
修者文章士也其行誼政術亦在中上獨嘗議摘易
繫非聖無法而驟貴之臣祗以其所著濮議微合新
禮遽登從祀臣以爲登歐陽修不如登范仲淹仲淹
力振綱常首扶神氣又能於戎馬倥偬之際以中庸
誨引張載俾成大儒仲淹之賢視歐陽修何啻倍蓰
合無併將臣前後所言進斥四科十哲及两廡諸儒
道禮官館閣大臣會議定奪庶幾
聖道益隆
聖德益顕臣本腐儒竊覩追隆孔子之典婁益於累
代而驟損於
盛朝不無有慨於中及抵南京嘗以春秋丁巳顧瞻
廟貌徘徊堂廡私心摇摇怦怦如有所失敬披肝腑
一得之愚遂忘尸祝越爼之戒
陛下采之公議歸之獨斷臣不勝幸甚斯道不勝幸
甚爲此具
奏
爲申飭部規傍及時務少有獻納以效裨補疏
竊念臣海濵棄臣不謝時冝苟安畎畆飭中待盡
陛下過釆
廷臣之議還貳常伯之秩俾賛留鑰恒慚濫竽亦欲
少抒一得之愚奉佐 維新之化而知識短淺志慮
昏忘間者傍觀延採粗有聞見釐爲十欵其間多有
臣職守所關者伏乞
聖明勑下該部斟酌覆 請其應行應寢非臣之愚
所敢與聞爲此開坐具
奏
計開
一武舉之設選用新任幼官指揮千百戸及各
官應襲兒男示以有勇知方之教使備干城
腹心之選且許六年一次比照武舉事例取
其馬歩射技及策論明習中式者得以應試
會塲兼資推用踈劣不堪者黜革但以武舉
之法而加之黜革之人則是首二塲之不合
式者反得以拙避咎而便騎習射之士徃徃
以長見短其於事體大属不安合無將初貳
塲馬歩射不入格者仍令入苐三塲其騎射
拙而策論頗工或策論拙而騎射甚精者俱
免其黜革若有竒材偉畧明識慱覧綽綽乎
藝文之表者即杜預之拙不穿劄韋叡之弱
不習騎間亦破格收録一二臣又攷得唐宋
以來天下郡國俱設太公望廟配以穰苴孫
呉韓信諸葛諸名將今獨两都有武學而南
不爲太公立廟 國家采其筴而畧其祀讀
書而忘其本甚缺典也合無於南武學隙地
更創太公廟一所仍查前代舊典以諸名將
配俾師生於丁日釋奠先師以戊日釋奠太
公廟行禮庶使纓弁之徒少知報本之誼而
於振揚武功作興士氣亦不無小助伏惟
聖裁
一
國家之制公侯伯及武職大小官員上下馬不得
用杌衣去地必過五寸非直以其紈袴而故
裁之盖欲其便騎習武備一時緩急之用也
節經言路申明奉有
嚴旨两京一體遵守然臣自入南京所見都督錦衣
下至坐營官無不乗輿以两騶肩擁者盖武
弁之門其有蓄馬之櫪寡矣積偷成嬾積嬾
成忘浮慕薦紳褒慱之風豢就紈袴驕惰之
態尚安望其披堅執銳分士卒横草之功抑
控從送工疆埸趨風之技哉臣以爲所當急
行禁革如有犯者聴臣本部及科道衙門叅
究重治若文臣一槩用輿出入非臣職守所
敢與聞獨兵馬指揮職在干陬役當奔走似
與武臣事體相同當一體禁革伏惟
聖裁
一臣見應天府呈給賞逹官指揮千百戸姓名
若脫脫蠻撒因不花火赤哱囉奄失以宿卜
光帖木耳之類不可勝數臣不勝歎咤以爲
我
明有天下二百餘祀統一華夷匈奴解辮願爲臣妾
而 輦轂之下乃復因繩犬羊之故名希領
加例之給賜呼者不以爲恠應者不以爲耻
其在京及真保等處諸衞當俱有之又惟囬
夷色目人等散處郡邑何啻數十餘萬而飲
食喪塟全用故俗通都大邑之中公造寺宇
尊崇滿剌手口之間俱有暗號千里之外所
至如歸萬一有風塵之警狼子野心安能保
其必無查得隆慶初元真定撫臣奏將逹軍
營作忠義等項名名良爲有見合無通行两
京中外衞所將前項逹官軍旗名姓通行攺
正止存一字爲姓標以華名其給賞仍如例
不缺囬夷色目人等不許仍狥故俗務遵華
風違者所在官司訪出從重究治其於防微
杜漸之意不無小補伏惟
聖裁
一南京叅賛機務實兼内外守備之職而分理
之非直以佐行文移苟且具員而已有匡救
彌縫之責有防杜遏折之機是以職居夏官
而班首六卿時當考績則免其離任何者誠
重之也今毎遇叅賛缺守備官諉以舊例不
行會請署事官員苟狥一時之便罔思留鑰
之重相沿成習殊非事體臣以爲南之叅賛
重于北之恊理恊理缺則兵部爲之請署叅
賛缺則守備當請之九卿會行兵部右侍郎
無侍郎即行别部尚書侍郎之掌印者兼理
其於慎幾微裁横肆不無小補若曰領
勑官非奉 上旨不得徑署則提督糧儲操江大臣
獨非領
勑者乎而何以會行署事也伏惟
聖裁
一
高帝用夏變夷化家為國一時功臣如六王者既以
弘治詔官其後人爲錦衣衞指揮使又以嘉
靖詔進爵通侯世世勿絶
恩德至隆渥也而一時當事大臣不能詳攷故實獨
遺所謂太子太師頴國公傅友德太子太師
宋國公馮勝者攷之友德於洪武三年以戰
功封頴川侯其後下秦隴轉破階文遂定西
蜀
高皇帝躬御 天藻首頌膚功尋統大兵三十餘萬
蕩平滇南拓圡萬里歸啟公封數提將鉞終
老牖下勝於洪武三年以平定汴洛秦晋功
封宋國公列於衞國公愈之上自是連總雄
師北殱强虜勛臣榜中名列苐三止是金山
之役偶以一青微忤
上旨然任遇無攺名爵如故二臣之殁在洪武二十
七八年間
上既倦勤於政一時勛貴大臣通未有議及贈謚及
襲封者後世因其優卹之微遂餙以嫌忌之
說使
高帝之心不白 累朝之典尚冺臣以爲是二臣者
功不下六王而報同凢庶甚非報本追遠興
滅繼絶之義也合無
勑下吏禮兵部會同館閣大臣查考金匱石室之藏
詳覈二臣社稷之勳或追崇王爵或加贈上
公賜以易名之典仍推求子孫比照弘治六
王事例蔭録指揮等官倘用事乆爲嫌則漢
之末季尚有追録鄼絳之後者寜謂
聖明御極而有所不逮也伏惟
聖裁
一臣以萬曆二年任鄖陽廵撫嘗極言勾軍遠
戍之苦大約謂應勾者孱弱之氓就斃道路
姦黠之輩甫至即迯且以一軍而致累押解
二人使之無罪而廢廬産鬻子女觸冐寒暑
凌歷瘴險以與軍共一旦之命於萬里之外
請令於原籍五百里内從便攺補則以天下
之兵補天下之伍而伍不缺且其便有四應
勾之戸樂於近而不易規匿使吏胥得策爲
一便應補伍者冝於水圡而不至困絶爲二
便近則不迯迯亦易跡爲三便解戸不至破
家爲四便盖疏上而部臣以方遣清軍御史
惡臣沮撓寢不爲覆盖十餘年而勾軍遠戍
之苦日甚一日未能繼臣而言者又臣至南
京兵部見各都督府有解軍湖廣四川者一
軍而用千戸一員舎人一名給驛傳送計其
乗騎傳廪之費徃返不啻百金且方今嚴慎
郵傳至監司守倅科道部屬之任不給符繻
而護一罪人至戍所乃屈衞官主之又使之
馳驛徃返何政體之倒置一至此也合無
勑下該部將臣前疏詳酌通行及行本部此後解軍
仍照外縣僉解伏惟
聖裁
一南京 輦轂之地其一應差役最爲煩苦而
邇年以來貧冨不均輕重失劑大至破家小
亦損槖其弊端多自五城兵馬指揮盖兵馬
指揮起家貲郎不繇經術獧巧捷給之才雖
不乏而亷公恪慎之守多不聞臣自入京以
來怨讟之聲滿耳竊謂上元江寜二縣知縣
本係親民之官又皆科目之選而於編役一
事了無所關甚非事體合無今後遇有編役
五城廵視御史會同應天府行上江二縣正
官同兵馬司官編審呈請裁定庶幾私弊肅
清人心恊服妄意此法於 北京亦便伏惟
聖裁
一上元江寜二縣知縣
高皇帝盖倣古長安洛陽二令之制而高其秩爲正
六品非特標異赤縣實欲昭重
神京其後更以秩高不得與給事御史之選即治行
稱最者不過爲散曹郎次則郡倅州長而已
且在
京輦之下頗多牽掣遂使甲科推避不肯就選而類
以舉貢充之任者志望日以卑事權日以輕
而體面日以殺甚非
高皇帝標重 神京赤縣初意也臣又思得府之下
爲州州之下爲縣天下之州大約二百有竒
而雄緊者居其半大則連城小亦百里其體
高於縣而止以格不得給事御史故甲科之
選遇之則蹙額而思避士民之品及之則抵
掌而見狎及主爵之抑之也雖以高苐入副
曹郎不計舊資惟録新俸授主事者高卧而
得監司而此猶不敢望郡守徃徃神釆沮癈
威令不行亦豈古時賢君所以重守令意也
合無此後上江二縣知縣缺必以進士二甲
選末或三甲選首補之政績卓異者比照部
屬攺科道事例不妨取擢其宛大二縣及順
應二府推官亦同凢遇各州正官缺亦必先
其雄緊者多以甲科除授次則及縣令之有
聲實者陞補入佐曹郎論俸陞遷必從州任
併筭若有政績卓異者六年之外超補郡守
三年之外徑遷吏禮清曹庶物情既平吏治
可望伏惟
聖裁
一貪酷不謹官員遇朝
覲考察
累朝奉有 明禁不得收録至於 詔恩加級復官
通不覃及
祖宗德威明若日月嚴若霜霰而自近年以來矯抵
過正務通物情至壬午一
詔不申朝 覲考察二禁一切徑行復官至因而加
級者有矣朝 覲雖極貪酷有指不行提問
矣貪酷去官者不追原領
誥勑矣此何以激懲百吏慰服衆心合無
勑下吏部都察院查照 累朝詔旨通行天下凢遇
貪酷不謹官員一切攺正不許復官加級提
問軍徒追奪
誥勑如例伏惟
聖裁
一蘇松常三府財賦甲天下半而簿書期會獄
訟兵防徃徃稱是舊止以按察副使一員統
之精神伎力管攝難遍奔走逢迎疲頓不支
以故設有叅政一員專理稅糧坐劄蘇郡蘇
郡之人以不堪撫按駐節之煩而併厭之倡
爲阻議乍設乍革其後廵按御史鄧錬請復
而不果今者新設水利副使許應逵於松江
其人資望已深名位故重合無量陞叅政一
衘令其兼管稅糧不妨於松江坐劄大抵水
利方興之際則以水利帶稅糧水利既通之
餘則以稅糧帶水利員既不繁事亦易措且
此二官實相表裏言者若以其擾費而復尼
之臣竊謂天下諸藩之賦大者尚不敢望蘇
州一郡而設有藩臬二司有設稅糧水利各
府俱有守廵兵備等官豈獨易於諸藩而難
於三府也又豈獨諸藩之務繁於三府而三
府之供億窘於諸藩也夫屑屑焉爲朝夕饘
粥縷析而銖計此閭閻之氓所兢而薦紳大
夫之所不言也臣又有欲陳者即三郡有廵
撫有廵按有操江有廵江有廵塩有廵倉而
以一兵備應之到任必謁出廵必迎必送其
撫按年節生日小有吉凶之事必叅是盡收
兵備之日力而委之道路也竊以通行一切
禁革爲便伏惟
聖裁
會劾司禮監張鯨疏
臣等竊覩邸報該科道衙門交章論劾提督東厰辦
事官校司禮監太監張鯨及錦衣衞提督辦事官校
左都督劉守有等罪狀
皇上於御史何出光疏辭 批下法司將事内有名
人犯提問劉守有革任囬籍張鯨策勵供事該法司
問明奉
旨邢尚智監候處决李登雲張繼德烟瘴地面永遠
充軍獨於張鯨止 令痛加省攺策勵供事而鯨弟
都督張書紳所犯亦從免究以故中外洶洶不平法
司抗辭執奏九卿大臣科道等官聮章論劾而吏科
給事中李沂辭尤愚戅不根致觸
聖怒下鎮撫司用刑嚴究其 批諭内閣九卿雖云
張鯨已有處分而所謂處分者則但聴其引疾乞休
准私宅調理而已夫私宅調理者所以處中貴人老
疾之辭而非待罪人之體也張鯨罪至無將法所不
宥
皇上之意不過念其供事日乆侍奉微勞不免屈法
以示寛未必予假以需用而遠邇物情傳聞驚詫意
張鯨必多方以求復進蓄憤以思一逞且謂劉守有
重臣也一疏而斥逐甚易邢尚智等餘黨也一讞而
死戍不疑而元惡大憝之張鯨乃寛假之優卹之不
一而足臣等未測
聖意所在第竊聞之書曰從諌弗咈去邪勿疑又先
賢諸葛亮云宫中府中俱爲一體黜陟臧否不冝異
同今
皇上之待言路若此其待近習又若此臣等不知於
從諌去邪宫府一體之誼何如也且三尺法者
高皇帝所定以貽
皇上者也九卿大臣
皇上所與共理天下者也法司
皇上所用以正綱紀者也言路
皇上所藉以發奸伏者也今以一張鯨而骫三尺之
公法以一張鯨而屈盈
廷之公論切爲
皇上惜之臣等職在踈逖見多後時特以備員部院
冝切股肱上不忍累
皇上之聖德中不忍醸
宗社之隱憂下不忍叢天下之指議爲此激切具實
上請伏乞
大奮乾綱將張鯨仍行盡法究問或謫發南京閑住
遺下監厰職事急選老成清慎之人代之明示中外
不復收用其李沂見奉
廷杖死生未分倘蒙小减俾以微職効用邉徼則
陛下雷霆之威更爲解釋而日月之明無不離照矣
天下幸甚臣等幸甚
披誠獻言仰禆
聖德 聖政疏(係南九卿會上具草)
臣等恭閱邸報内朝儀自萬曆十六年九月以
來
皇上視朝稀簡乃至正元嘉會萬國嵩呼策士
金門傳臚
玉殿國家莫大之典俱未蒙
臨御遠邇臣工謁辭思一瞻
天表親承
德音而不可得尋奉
聖諭
朕近因動火免朝臣等不勝憂惶乃今詢知
聖躬萬福而两月以來猶然未聞視
朝臣等於上憂
聖體之念雖少安而仰虞
聖德之心則轉切竊唯我
太祖高皇帝櫛風沐雨以取天下
御極三十餘年未嘗一日不視
朝亦未嘗一疏不
躬覧故能統一華夏享有
上夀衍祚無極
皇祖世宗皇帝雖以晩年躬修玄理跡若倦勤而親
閱章奏朝發夕下手攬
乾綱威攝群小然凴几一
詔尚有餘悔乃聞近日遠邇章奏少或詆諆時事或
觸冐近習輙留中不下
二祖七宗以來未有如此者也祗是正德中權奸劉
瑾朱寜江彬乗
上不省章奏盗匿私家大小數千餘本後皆舉宗殱
夷始將原本搜出貽譏史册以至於今此前事
之明鍳也臣等於上年十一月内及大小九卿
科道等官追論司禮監太監張鯨罪狀乞行斥
遠亦在留中數内臣等所以不敢死諍者竊意
皇上前已處分必無係戀而比聞
天怒不恒
聖衷未定小人睥睨覬覦之情當何所不至群黨趨
附羽翼之謀亦何所不有萬一復寄要樞彼必
創爲迎合之策以固其寵收召不逞之徒以張
其權盡脩睚眦之怨以快其志廣開苞苴之路
以補其槖貽憂
社稷流毒縉紳竊謂
皇上既以天下公議而去之不當復拂天下之公議
而用之也抑又聞之醇醲適口而爲腐腸之藥
妖麗悅目而爲伐性之斧五歩之内怒而流血
非 萬乗之劍也屏帷之間不備不虞非
九重之固也
皇上之
寶位乃
高皇帝所授之位
皇上之
聖躬乃
先帝所寄與天下臣民所仰屬之躬伏望上念
宗社之係爲重下不以臣等芻蕘之言爲輕日
御朝門躬親庶政俾臣工快覩四夷朝貢之使仰瞻
天顔清豫忭舞欣悅凢有章奏即時付閣擬票該部
覆題行止内節嗜慾之好外杜奸邪之窺親近
儒臣講詳治道使
經筵日講之規不致乆廢將見
聖德日隆
聖政日微臣等幸甚天下幸甚臣等雖在隔遠分均
股肱不忍黙黙尸位以故不避斧鉞披瀝肝膽
冐昧上陳不勝悚懼戰栗之至爲此謹具奏
聞伏候
勑旨
卹典事疏
武庫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據原任南京兵部尚書
今病故隂武卿男官生隂鎔通狀告稱有父隂武卿
由嘉靖三十五年進士除授南京戸部雲南司主事
丁母憂復除刑部浙江司主事陞本部江西司員外
郎陜西按察司提督學校僉事江西布政司左叅議
本省按察司副使隆慶四年攺廣西提督學校副使
福建布政司左叅政萬曆二年陞江西按察使陜西
布政司右布政使本司左布政使應天府府尹太常
寺卿萬曆十年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廵撫保定地
方本年六月内歷三品俸三年考滿具奏奉
聖旨隂武卿着就彼復職蒙給
誥命授通議大夫蔭一子入監讀書時因虜衆内附
叙録軍功獲蒙
欽賞尋陞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恊理院事兵部右侍
郎轉本部左侍郎十三年三月内歴三品俸六年考
滿具奏奉
聖旨隂武卿授正議大夫資治尹屢因軍功俱蒙
紀録十三年八月内陞南京工部尚書十五年循例
自陳奉
聖旨卿職司留土宜益用心供職不准辭尋攺南京
兵部尚書叅賛機務不幸於十六年七月二十九日
在任病故縁照
國家舊典凢两京文官二品見任并致仕病故者例
有贈官賜謚祭塟録蔭况歴尚書實俸已經三十三
箇月偶因 王事勞瘁染疾身亡相應遵例奏
請縁鎔隻身扶襯還鄉並無丁男堪以詣 闕不得
已謹將履歴縁由備狀赴告代爲題
請等因送司案呈到部卷查本年七月二十八日尚
書隂武卿病故随該臣世貞等題報去後今准前因
臣等看得本官才識精詳行業端慎入仕三十三載
無公私纎毫之譏居官一十九政有樂利乆遠之績
視學則私菁莪之化屢騰薦書撫畿則著保障之猷
數蒙 優賚迨賛留務逾展訐謀綏輯流移馴擾驕
悍人但見其鎮静之底績而不知其拮据之苦心至
於羔羊之節終始不變易簀之際垂槖蕭然伊男匍
匐奔喪間關扶櫬勢不能叩閽陳情懇乞身後卹典
臣文華有交承之誼臣世貞托僚寀之末知之最真
憫之實至查得萬曆初年本部尚書劉釆呉嶽致仕
身故俱蒙
聖恩備予贈謚祭塟又上年内南京都察院右都御
史海瑞病故右副都御史王用汲代爲題
請卹典今隂武卿歴官深於海瑞勤事著於采嶽臣
等代
請又與用汲相同爲此據實具題伏乞
勑下吏禮二部俯賜給與贈謚祭塟庶幾
恩造有終勞臣知勸縁係卹典事理爲此具本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四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疏 乞休類
衰病不能趨任懇乞 天恩特准致仕以保餘
生疏
臣年五十九嵗係直隷蘇州府太倉州人嘉靖二十
六年進士累官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提督鄖陽等處
軍務陞南京大理寺卿聴用萬曆八年内蒙攺應天
府府尹未任間該南京科道官王良心王許之論臣
縱肆奉
旨照舊囬籍聴用萬曆十年内科道衙門舉薦人材
内有臣姓名吏部覆准起用十二年正月二十六日
覩邸報吏部題爲缺官事
聖旨王世貞起應天府府尹欽此臣行能淺薄出處
乖踈生平不善雕餙以來憎口方閉門思諐沒齒無
覬猥蒙
聖恩過采言官之薦旋允銓部之請鏟瑕洗垢起骨
嘘枯俾尹留京復齒九列今
乾行在御
離照當天朝靡倖位野鮮遺喆臣雖至愚極陋亦思
依附風雲驅竭犬馬上酧生成之
大造下補東隅之曩失而賦分有定與願相左蒲栁
易衰桒榆漸迫自徃嵗一疾踰歴三時雖藉醫藥強
起稱人而髪白殆盡齒餘無幾精神耗弱動止瞶憊
若遂竭蹷趨 命必將委頓道途即使黽勉赴官亦
當昏忘職業又竊思之臣所可見者不過韈線之微
而所愧者乃有丘山之累夫以旃席之上夔龍接武
弓旌之地麟鳯萃止而以衰病不肖如臣者參之小
則有濫竽之譏大則有敗群之誚亦非所以禆益治
功稱塞 德意也臣情出由衷事非得已伏乞
勑下吏部許臣致仕仍守閭井臣未死之年沐浴
聖化歌咏
大業或可少効涓埃之報無任懇切待命之至
舊疾轉劇再乞 天恩賜容仍守田里兾存餘
恩疏
臣於萬曆十二年正月内覩邸報補臣應天府府尹
自揣才力衰庸不堪驅使已具本陳情乞休去後本
年二月内接覩邸報吏部題爲闕官事推得臣與太
常寺卿温純俱堪任南京刑部右侍郎奉
聖旨王世貞陞南京刑部右侍郎随據部咨到臣比
時臣竊自念世受
國恩生乏士節雖亦敡歴中外粗效犬馬之勞而虚
糜廪禄未收桑榆之效
陛下下體之仁不遺葑菲温綸之鍚再賁蓬茅臣雖
蠢陋無所知識豈敢忽忘蹇蹇之忠株守硜硜之見
坐畏驅策偷即宴安而小人福過灾生心長晷短舊
嵗薖軸之餘轉成膏肓之患即今胸膈痞悶頭目岑
昏肌肉漸消歩起無力猶兾
聖慈俯亮乞骸之請獲遂丘首之私乃於三月二十
三日復覩邸報該吏部覆臣疏奉
聖旨王世貞着遵新命赴任供職欽此臣雖欲自力
黽勉就道而病勢轉增醫藥罔措生趣漸逺死期垂
迫竊復自思所以早衰之故祗縁生禀既薄舉動任
情不思濡首之節竟乖伐性之戒營衞踈脱真元耗
漓積漸至此内悔何及夫慕虞廷都俞之盛者雖不
敢希夔龍之接席沐舜世仁夀之風者或庶幾與鳥
獸而馮生
陛下若還臣以一丘賜臣以餘日尚可希兾萬一苟
完殘軀臣實迫切無所餙假伏乞
敕下吏部查覆許臣致仕或在籍調理不勝感激竢
命之至
衰病不能赴任懇乞 天恩賜保田里疏
萬曆十五年十一月初十日接到邸報吏部題南京
缺官事該南京兵部缺右侍郎推得臣與南京大理
寺卿舒應龍俱堪任奉 聖旨王某起南京兵部右
侍郎欽此竊念臣以草茅下士蒲栁弱質於人無所
比數先年縁病得衰積衰成嬾以故甘托物外之跡
自遠維新之朝 盖再躓而不敢覬出再起而不能
應召者於今十有一年矣今年九月内 陛下採廷
臣之議伸禮官之守俾臣之先臣某得沾贈官祭塟
爾時臣即擬竭蹶奔走叩首 玉階而病不任行且
例無親謝僅以一介单辭干冐宸嚴方切悚惶莫知
所措不意復塵啟事獲玷除書夫自古君上之恩莫
大於榮施其親而人臣之感恩亦莫深於得致所欲
於其親 陛下之恩若此苟非木石其軀孰不鏤骨
思報即使肝膽塗地亦且甘心不辭况 陛下躬被
尭舜之德勤思唐虞之化公卿大夫滌慮而奉職業
搤掔而談仁義岩穴之士稍有一長自見一識可釆
者亦延頸而思效而弓旌之召再及於臣臣雖不才
束髪讀書服膺古訓犬馬餘忠芻蕘鄙識亦欲藉未
盡之年而竊致之但伏而自思有必不能出者臣自
壬午之嵗搆恙膏肓幾與鬼伍雖頼醫藥勉強支持
然而髪白殆盡齒落無餘脾胃削弱飲食减省元氣
耗於少年之麯蘖心血枯於中嵗之筆研即雖年未
篤老而厭厭無復生氣豈能鞅掌刀筆追定國之精
明畢身疆塲等新息之矍鑠若謂卿佐稍崇南曹差
簡可以優游禄食苟免愆戾躐取崇顕不虞負乗則
臣之一出匪以報國祗為身謀上孤奕世生成之恩
下隳居平進退之義 陛下亦安所用之臣不勝慙
沮微念伏冀 聖明憫臣俾以原職致仕臣得沐浴
天澤歌咏 盛治含哺鼓腹以畢餘年倘遂溘然此
誠不冺為此
衰病侵尋情事荼苦懇乞
天恩放歸田里以安餘生疏
臣年六十三嵗由嘉靖二十六年進士通仕籍者已
四十二載保丘壑者復十有三年昨嵗蒙
陛下過釆廷臣之議俾臣起自南畆佐樞留京比時
臣得患有昡暈脾泄等症齒堕髪落展轉湯藥未有
起色特以世受
國恩再厪
簡命豈敢守硜硜之志而忽忘蹇蹇之節以故一疏
之後不敢再辭扶疾赴任屬饑莩流離物情摇臲臣
與僚長憂惶拮据苟爾無事不意於閏六月内接到
家信臣弟南京太常寺少卿世懋患病身故父母傾
背同氣之親僅餘一人而奄忽長辭含歛莫及痛悔
叢集憂愧并深晝則顧影而悲夜則伏枕而泣以致
前疾頓發歴時莫瘳肌膚日削形神判離雖猶勉強
升散而自度此身去死無幾矣此念未冺尚欲抒聞
見之一得效涓埃之小補而智識短淺志慮昏忘上
之不能扶誼引分佐
國家之大計下之不能繩囬搜伏晳時政之大幾苟
且塞白無禆政體自顧且恧人其謂何臣葵霍之念
徒傾而狗馬之病轉甚若更隱忍栖遲積以日月寜
惟不免濫竽之譏實恐一旦先露之溘展轉徬徨不
知所措爲此迫切陳情乞
恩特下該部查例准臣致仕歸里臣得一視臣弟塟
事從容醫藥苟藉桒榆之煖少救蒲栁之衰病疚餘
生皆属 恩造即遂不起與
聖世長辭盖棺之論或可少寛而首丘之願亦爲無
負臣無任哀懇俟 命之至
再乞 天恩賜歸田里以明心迹以保晩節疏
先該南京廣西道監察御史黄仁榮論劾臣欺冐
恩典縁由該吏部題覆奉
聖旨考滿通理叅酌公評既明係題准事例原無欺
冐王世貞着照舊供職随該臣奏爲懇乞
天恩辯明考滿事情仍
賜罷斥以伸言路事奉
聖旨考滿事情已查明了王世貞着遵前旨照舊供
職欽此該吏部前後咨行到臣臣以行實不孚致
來指摘仰荷
聖明察臣之誣掩臣之短不即誅斥俾仍故官臣雖
鞠躬盡瘁不能仰酧
恩造萬一且自履任以來僅二月餘而閉門待罪已
四十日鰥曠之罪復何所迯以故砥礪此心即日
視事苐伏而思之乃有不容不去者夫難進易退
介士之微節也守己量力逹人之恒規也大較攻
臣者以臣爲冐進而稱臣者以臣爲恬退今所以
嘵嘵而辨者恐事體之未明耳既明而復隱忍不
去是外避冐進之名而中乖恬退之實無論有恧
於稱者而何辭以謝攻者其不容不去一也臣自
去冬及春以病乞歸者一以衰乞歸者一今更及
朞矣而復隱忍不去豈昔者病而今遽愈昔者衰
而反壯耶雖置百喙何以自解於人人其不容不
去二也臣所同列部院寺司之長貳其人皆秉皦
皦素絲之節效几几赤舄之誠而臣獨以匪德不
類忝之更復隱忍不去寜唯靦顔實亦敗群其不
容不去三也抑又有不能不去者臣之右目近以
觸熱哭弟失明矣醫藥未效而左目時復矇矇於
披閱案牘必有所不便其不能不去一也自昨冬
以來膂膝酸軟拜起鮮力倘於謁
陵朝賀之際傾跌失容寜不有玷大禮其不能不去
二也臣負此三不容不去與二不能不去而尚可
骫骳濡遲貪戀禄位不唯天下疑臣之跡而臣亦
内愧臣之心苟臣之晩節狼狽至此
皇上亦安所用之臣不勝慚惶一念激切歸誠伏兾
天慈特賜骸骨歸里臣無他長至於躬耕南畆以共
賦税歌詠 盛德以紹風雅亦恐不下恒人唯
皇上一鍳憫焉臣無任懇切待
命之至
爲新舊疾病大作不能供事曠職負
恩乞 賜罷斥歸里疏
臣近以奉職無狀招尤愧心乞 賜骸骨荷蒙
天恩收釆部議下降
温綸俾臣照舊供職臣時乆抱宿痾内外潮熱胸膈
痞悶瘡痏徧身時若黠墨第以新奉
明旨不敢抗違勉策衰駑扶病視事不意右足脛面
驟發疽毒扶曵蹣跚苟完稱
賀謁
陵大禮歸即困臥床褥宛轉呻吟前所苦瘡痏乗而
爲厲終夕不獲一寢噉粥不盡一噐氣息惙惙勢
不能支縁臣東南豎儒生而薄弱少寡將慎既不
能無麯蘖房室之累而中更家罹兼抱書癖侵刓
肺腑彫漓性靈後因杜門静攝斷塞慾竇凢一紀
而稍稍復恒自戊子一出衰態陡現尋哭臣弟大
常少卿世懋過當右目失明次年哭臣弟之長子
士駰左目亦漸昏眵不能辨看文字只今心膽震
掉腰膂酸愞外貌似足支吾退而自揣生人之理
幾盡矣又竊自思惟臣巖穴廢才分不當出所以
強顔忍詬參備
朝列者縁三世仕宦俱叨顕官
皇上旌臣父於覆盆之餘随拔臣於銷骨之後誠欲
薄有所效以伸涓埃之萬一而地位踈逖才識迂
淺於凢時政之闕失民生之艱困
國是之混淆士習之漓薄不能出一語隻字以彌縫
匡救臣之負
上恩重矣臣病不痊臣職逾曠負
恩益深苟旦夕溘先朝露不唯犬馬不食其餘臣亦
何以瞑目臣不敢援飬疾近例希覬異時惟兾
聖慈特賜罷斥歸里臣不勝懇切待罪之至爲此具
本專差辦事吏 齎捧謹具奏
聞伏候
勑旨
爲患病轉篤懇乞 天恩特賜 俞允生還故
里疏
臣嚮以哭弟喪明兼積勞谻致成宿痼新正復苦
右脛疽毒徧體疻痏晝夜煩熱食飲稀减陳情乞
休去後尚猶勉事醫藥庶幾有瘳不意旬月以來
脛毒愈甚半身麻木動履不能加以聞見異常關
心觸目無非懣欝以致食飲愈艱膨脹嘔逆其症
侵尋將與亡弟等臣年已六十有五元氣耗漓精
血蕩散譬之枯木朽株雖值陽春豈有生望爲此
迫切陳情懇乞
聖恩特許生還歸骨先隴臣生死銜結無任哀懇瞻
戀之至爲此具本專差辦事吏 齎捧謹具奏
聞伏候
勑旨
恭謝 天恩疏
該萬曆十四年内廵撫應天等處右副都御史王
元敬會同蘇松等處廵按御史鄧錬題稱臣父原
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左侍郎臣王某生前
勞勩未蒙 旌卹十五年内禮部覆奉
聖旨照例與祭塟随該臣奏請故母恭人郁氏比例
併祭及思得臣父積有微勛未沾贈謚乞
恩覃及該禮部覆奉
聖旨是照例與併祭當即移咨吏部覆奉
聖旨王某准贈兵部尚書欽此本年九月十九日蘇
州府知府俞嘉言齎捧
恩命於臣父壟所開讀祭訖除領到塟銀四百两闢
治兆域建創碑亭外臣俯伏拱聴 徳音中至勛
勞獨茂讒忌滋興鞅掌籌邉殞身對簿已咨公論
猶憫遺忠語語華衮之榮字字肺腑之痛子姓戚
属靡不嗚咽摧傾父老婦稚亦共懽忻鼓舞丙舎
爲之增色宰木頓爾囬榮竊念臣父束髪登
朝素絲自勵偶以微勩受知 肅朝拮据十年艱關
萬死委身鋒刄畢命疆塲
先皇帝光照覆盆
恩覃解網始而齮齕横臣之齒尋復齟齬忌者之舌
遂使 隆恩未竟滯魄長孤臣偷生食息靦顔俯
仰出愧桒梓八痛松楸幸遘
聖明俯採 廷議 皇綸渙發
天漢昭囬出少府之緡錢割大官之珎饌票姚髙塜
獲表祈連之勛令尹餘忠遂寛若敖之餒夫日月
能燭幽隱而不能施雨露能澤荄枯而不能照乃
知 大造信矣兼之念微臣病廢一丘徒抱傾葵
之願即先人衘感九地寜忘結草之誠中孚已深
於豚魚後世當効其犬馬無任感激踊躍之至
爲到任謝 恩疏
臣自南京刑部右侍郎飬病起任南京兵部右侍
郎通理提督撫治右副都御史前俸三年考滿離
任行至淮安府地方蒙
恩陞授今職以八月二十日於京口驛准到吏部咨
文於本月廿七日望 闕叩頭謝
恩到任管事外切念臣樸簌庸材欂櫨小噐弱冠通
籍即攻司空城旦之書中年棄官已安廷尉雀羅
之態不意竽濫遂佐留樞雖因人薄有建明而程
効畧無寸補方俟黜幽之典乃膺掌禁之遷榮將
懼并感與慚會唯司冦叨刑誥之寄三尺之法當
遵而建康爲輦轂之遺五方之俗難一乗秋之鷹
鸇搏擊固非所任入夜之狐鼠慿陵寜忍坐狎瘖
而作士尚不忘咎繇之陳謨吏以爲師猶欲進蘇
公之敬獄臣無任感激屏營之至
陳情類
乞 恩俯念先臣功行推申部議特賜卹典以
光泉壌疏
臣以垂老積毁之餘謬忝 留京常伯之貳而病
與衰會力不心從仰荷 殊恩仍保一壑臣惟戢
身湯藥衘 德牀笫豈敢復以家門之私干凟
宸聴但以天地大戒惟
君與父臣父銜茹之寃雖獲雪於
先朝而未竟之典不能不仰頼於
陛下
陛下榮施臣父朽株之造使無憾於生者垂體微臣
寸草之誠使無愧於死者則臣父子千載一時之
遇亦萬分一得之幸也用是不惮披瀝肝膽爲
陛下陳之切念臣父故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左
侍郎某夙以孤忠受簡 世廟八奉
璽書六更大鎮驅馳南北式遏夷虜雖財賦出沒易
爲脂染而束脩自勵氷蘖之操可貫神明其在浙
福積斬倭級前後三千創築城壘大小數十上感
宸眷謂爲真忠移鎮大同事山
獨斷臨發之際杭城男婦大小擁道遮哭無慮十
餘萬人暨督薊遼三鎮前後五載以戦守之功荷
遷官者一蔭子入監者一世襲千戸者一
賜金帛者九最後邊城左獲虜首八百餘級於法當
封而數以口語詆觸權相嚴嵩致成仇隟累風勘
邉給事御史郎中等官毛摘罪過咸莫之應乃以
春防小挫值臣父寢瘵杜門嗾其客御史方輅露
劾謂爲托疾避事從中排詆致
九重有投杼之疑臣父銜覆盆之恨至隆慶元年内
臣以按察副使家居伏 闕上疏陳情辨理荷蒙
先帝特下吏部轉行兵刑二部及順天撫按等官覆
勘功罪明白吏部題奉
聖旨王某准復原職臣時獲啟稿塟之骨以歸夜城
舉生存之銜以題墓道於願差畢豈敢復有覬覦
而會廵撫南直隷右僉都御史林潤會同廵按御
史温如玉提學御史周弘祖奉
詔奉應得贈謚祭塟大臣
潤疏謂臣父材乆著於用世德素重於鄉評廵按
順天即能捍衞通州保全
畿輔提督浙閩遂爲平定倭冦殱厥渠魁在宣大則
决策戦守而捕斬首虜百餘在薊鎮則極力調度
而遏虜犯兵六次以迄清河之捷獻馘八百餘顆
偶遭虜衆之突入隂受權奸之陷害死非其罪公
論其惜雖經伊子具奏蒙
恩准復原職而十載邉陲勞蹟難冺罪既昭雪功應
議録其如玉弘祖二疏尤極揄揚臣不敢一一舉
瀆 天聴當時禮部大臣以先大學士髙拱與先
大學士徐階爭權不睦縱毁階爲廣市私恩彰
先朝之過舉謂父與階有鄉井之舊惑於其說牢不
可解而是時應卹者都御史朱紈則復以干陬啇
舶不便其所私親故獨於覆疏内謂臣父敡歷邉
疆勤勞難冺朱紈操持清苦行誼足稱但一則被
譴之餘衆論未定一則聴勘之後事狀欠明姑候
另議而臣與弟世懋俱叨言官薦用剔瑕洗垢臣
既濫竽臺省世懋復竊秩清華而獨臣父迄今泯
冺泉下毎一思之五内隕割中間屡欲有所陳請
而已故執政輔臣方外假綜核之名内擅
威福之柄臣實耻從干貸
恩澤切思嚮者衆論未定今則十有六年矣故少師
李春芳銘臣父墓比之岳飛少師徐階序臣父奏
議擬之賈陸此二輔臣者皆言有凖裁不阿所好
者也浙省會城専祠於未復官之前太倉學宫附
祀於甫復官之際閩人則復祠於武夷而浙省通
志與薊鎮湖廣皆載之名宦於衆論不可不謂之
定也該部覆疏原俟另議
恩旨亦無報寢即今
聖明中天幽隱畢照賢喆在事集思廣益臣父叨塵
八座之末屢膺專閫之寄苟使太常抗議考功責
實自可無事匃請而年祀漸遠耳目就淪臣老日
侵臣病日篤即使一旦溘先朝露何以藉手見臣
父地下臣父既已就窀穸必不敢復冐司空錢帛
以侈塋域臣有三子令脩士農之業必不敢援引
前 詔希望蔭録惟是贈官易名
賜祭之典查有故兵部侍郎楊守謙曾銑事例相合
及臣母故封恭人郁氏後臣父十年而逝亦有
賜祭舊例可引爲此力疾具疏懇請伏乞
敕下該部詳考臣父前後邉功宦蹟參以鄉評酌以
士議於臣疏果無異同贈官鍚謚并給臣母諭祭
如其不然臣甘受誣罔之罪臣爲親乞
恩於朱紈事豈敢妄相援及但念其竭誠爲
國引義自裁身歿之後家徒四壁魄滯淺土與狐兎
隣二子寄食伶仃朝不及暮且衰弱惷愚控訴無
階亷吏之效一至於此
陛下伸敝帷之義宏枯骨之仁倘
賜併及則士民之大願也非臣所敢與也臣無任激
切哀懇之至
援例陳情乞推 聖澤以光泉壌疏
原任南京刑部右侍郎在籍飬病王世貞奏竊念
臣之先臣都察院右都御史忬累樹邉功搆罹讒
禍該臣於隆慶元年内奏雪復官尋該南直隷撫
按提學諸臣題
請卹典未經部覆臣以衰病連綿在籍調理伏枕餘
生覆盆絶望兹者忽蒙
聖恩過採今任撫按王元敬鄧錬之疏禮官覆議奉
旨照例與祭塟臣惟望
闕叩頭隕泣感謝以俟
恩命竊復自念臣有母郁氏先年臣父任僉都御史
時以臣滿刑部主事考封恭人後臣父十年身故
比時臣父未蒙追
卹不敢越次陳情今者臣父獲理兆域兼飫鼎釜而
臣母托在同穴獨不沾一餟之惠臣私心痛之查
得見行條例有品官封贈者亦許並祭臣父叨列
六卿正二品臣母受封四品於例頗合爲此懇乞
天恩勑下禮部一賜查舉不敢望别設壇品止於
諭文之中併及臣母封恭人郁氏庶九原枯骨一體
沾
恩臣之兄弟既感徹肺肝榮籍存殁則尚有無涯覬
覦之私不得不盡吐
君父之前而效之公道大明之日夫先臣沉寃極枉
苟削丹書亦自可以無恨然復官之後撫按諸臣
仍交章爲之請卹者乃自爲叙功非雪罪也而禮
官據公論採鄉評問課司勲問馘司馬始有今日
之
命盖又非泛常恩澤之比矣夫論功既在應卹之科
而卹典又特重邉功之例祗因撫按原疏不曾明
開祭塟贈謚等項故該部不敢輙行移咨並覆若
有待於臣之自請者臣誠不勝罔極終天之感敢
於孝理之朝自外曲成之澤伏望
皇上併行該部覆查先臣歴任督撫功次量予加秩
易名以光盛典此風勵臣工奬率忠孝非正臣一
門父子衘結論報而已也臣無任哀懇迫切之至
俯念先臣勛勞忠藎酌採公議特賜贈謚祭
塟以伸 國是以慰泉路疏(附)
切念臣故祖父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朱紈叨舉
甲第□歴中外垂三十年精白之操無愧神明
丹赤之衷可表天日
世宗朝先以四川按察副使整餙威茂兵備即與大
帥何卿提兵深入蕩平巨冦决勝之筴臣祖爲
冠特蒙逾格旌賞後督南贛等處軍務振揚
國威雕勦山越功在旦夕而浙閩之間爲圡人搆引
倭冦蠶食沿海郡縣民不聊生朝議用臣祖以
前官廵撫其地兼督軍務臣祖夙夜運籌寢食
無暇精選武勇將吏分布要害申明軍法戈船
壁壘精釆一新自是連破巨賊斬馘無筭優賜
累下臣祖感恩思效力探禍源搜剔奸私不避
權貴加以剛膓疾惡視貪吏如仇讐以故通夷
者懾重足之威舞文者御束濕之恨駕揑流言
簧鼓時耳至以臣祖擅殺夷俘爲罪臣祖思係
西南醜類擁巨艘挾兇噐肆行掠鹵豈但夷俘
原奉
勑諭鞠問明白斬首示衆何名擅殺而故輔嚴嵩父
子必欲勒臣祖重賄臣祖時已移疾歸家無槖
装可應感慨引决其後同事之臣如按察副使
柯喬辨理生還叅將盧鏜復職陞用尋以餘冦
猖獗東南版蕩垂十載而後寜海内爲之虚耗
識者謂若留臣祖在事一二年可以無此禍矣
故於隆慶之初廵撫都御史林潤廵按御史温
如玉提學御史周弘祖合疏稱臣祖志節勛勞
應加贈謚祭塟而浙閩士大夫尚有衘臣祖者
於覆疏中謂臣祖操持清苦行誼足稱但聴勘
之後事狀欠明姑候另議今又十有七年矣臣
祖生爲亷吏田鮮負郭身殞之後臣父孤羸力
不能任窀穸藁塟荒山數武之外鞠爲茂草伏
臈蒸嘗不能脩舉臣父今復不勝凍餒死矣臣
兄弟二人餬口鄉井朝不保暮氣誼之士無不
爲臣祖稱寃貪墨之徒乃至舉臣祖爲戒今幸
聖明在上公卿洗心奉職無善不揚有隱必照而臣
祖生罹陷穽死滯覆盆封鯨之績莫酧除蠧之
忠尚欝况今公議乆定物情共憐而臣不以時
懇請倘復如臣父死於凍餒何以見臣祖於地
下爲此匍匐行乞至 京不避鈇鉞陳情上
奏伏乞
皇上特下該部仍將都御史林潤御史温如玉周弘
祖原疏逐一查勘明白特照例予祭塟仍贈官
鍚謚不唯報德報功之典推及於細微而任事
(任怨)之臣亦知所感奮臣以草莽冐干
天威無任迫切恐悚之至
懇乞 天恩比例録功以光
聖治以勵人心事疏
臣惟聖主之所以整一宇寓垂拱而成安壌者
唯賞罰而已若乃議賞而至延世慎終而復追
遠此固鼓舞之大權而亦使民歸厚之要道也
是以孫叔之後見收於負薪甘陳之封仍廣於
易世竊念臣高祖都察院右都御史韓雍弱冠
成進士爲名御史用
廷薦擢右僉都御史廵撫江西等處即奏革寜府
護衞開百年曲突之謀進督宣大諸邉復破却
迤北強虜爲一時干城之重属景泰天順之季
以迨成化初年廣西茘浦脩仁大藤峽等處蠻
徭廣東髙雷亷等處并海面流賊作亂攻剽城
邑殺僇王臣一時文武大吏雖望如栁漙材如
葉盛不能决筴平蕩以致賊勢猖獗羽檄縱横
百姓罹塗炭之苦
九重深宵旰之慮臣祖繇兵部侍郎出叅浙藩尚書
王竑會推左僉都御史賛理南征軍務比時雖
與都督同知趙輔共事而臣祖
勑諭尤重事寄獨專臣祖受脤啟行陳師鞠旅誓不
與賊俱生當率漢逹官軍十五萬分三道並進
直島大藤峽諸蠻巢穴擒斬賊酋池大狗李吉
衡楊光志等共四萬一千餘級奪囬被虜男婦
二萬餘人平除寨洞八百三十六處奏捷
上聞趙輔進封武靖伯臣祖陞左副都御史仍留廵
撫成化三年内蠻冦復發臣祖督兵征進栁州
大容山北流容縣鷄冠山慱白等處擒斬賊酋
鄭昻等共一萬九千餘級四年五年又歴征進
謝仙牛領山等處擒斬首從賊七千三百餘級
丁憂離任該兵部會推陞右都御史總督軍務
仍理廵撫於梧州地方開設軍府振揚
國威六七八年征進團鄧山南寜等處擒斬首從賊
共八千三百餘級十九年征進七里沙田高鄉
等處擒斬首從賊共七千九百餘級節奉
憲宗皇帝褒奨勑諭見在臣祖前後功次
國史家傳廣志及兵部堂稿可查臣祖因拮据軍事
心力耗損跋履瘴險病癘交侵乞歸飬疾未老
而逝荷蒙
聖恩給予應得祭塟子某自以二品考滿蔭授光禄
寺署丞弘治十年内該總督两廣左都御史鄧
庭瓉廵按廣西御史丘天祐合疏稱臣祖無前
之偉績善後之宏猷地方軍民家尸祝若使
國家無臣祖是無两廣矣禮官覆勘無異題請於梧
州府立祠春秋饗祭惜一時銓曹失伸崇贈之
典本兵未及世賞之議而臣祖居官亷潔宦槖
蕭條胤祚衰微饘粥空乏既不能
伏闕陳上廻
九重之顧又無彊有力者以爲之援因循至今雖嶺
徼之香火尚新而桑梓之蒸嘗不繼臣代居冢
嫡實切痛心切念趙輔雖爲總帥其督戦進止
皆出臣祖拱手受成獲開茅土世世不絶又有
縣丞陶魯者一部曲耳雖累積戦功位至藩伯
而獲級前後不滿二萬得錦衣千戸世襲及查
近年尚書殷正茂凌雲翼俱以两廣功次蔭世
襲千戸臣祖運籌决勝之績比之輔魯孰重孰
輕披棘蓽路之勞以擬殷凌孰難孰易必有能
辨之者又查得右都御史顧佐奉職
仁宣之朝近以撫臣題請超贈少保臣祖勛伐更優
年祀尚近於贈官尤冝爲此比引前例陳情奏
請懇乞
天恩下吏兵二部覆查無異将臣祖優贈及予臣世
襲錦衣一官不唯臣祖衘卹於九泉而臣亦廽
生於一綫疆塲之吏咸拊膺而效死綏荒服之
氓亦加額而思報德矣臣無任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四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五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偈
貝多寮偈(有叙)
玄幻影菴之歩武有廊焉廼不能尋袤倍之其中以
庋佛書數十百卷居士榜之曰貝多寮貝多者西天
竺樹名也其正語曰多羅此云岸樹高四十有九尺
蔭如之葉廣長如佛舌色光澤可鑑冝黃白金漆書
凡阿難總持之文悉在焉今所謂貝多者筠也桒皮
也繭也非葉也其語漢語也非梵也其書隷也非西
竺也其義則經扵是居士以屬天弢道人俾爲偈曰
如是我佛在舎衞 慈愍一切諸有情
願以正法盡攝受 而彼初地及四天
乃至無坱闡提智 如以一蠡測大海
佛以種種因縁故 廣爲譬喻及解說
分别三乗大中小 醍醐酥酪非異味
所得深淺隨根性 前後四十有九載
愛弟阿難所總持 蘇伐羅汁多羅葉
衣以微妙凈白罽 象馬馱載百千夾
今汝所藏獨不然 妙法大乗大方廣
菩薩親受佛心印 梵天帝釋共寶護
汝今奉行不唐捐 在昔開士空中書
風雨避去不侵濕 而况譚潤善弟子
毫端徃徃吐舎利 乃云啖蜜以甜故
從蜜得甜無論蜜 四十九載佛說法
至竟無一法可說 汝當諦識妙明心
是貝多者筌蹄等
梓行法華經偈
善行比丘發心梓行大乗妙法蓮花經弟子無名居
士王世貞倡諸善智識以貲資之合掌和南而作偈
曰
我聞佛世尊 在耆闍崛山 廣會諸天人
而說妙法蕐 億萬百千界 六種大震動
大梵帝釋天 阿脩摩睺羅 有想及無想
人非人等衆 一切悉皈依 諸有學弟子
聲聞阿羅漢 各各佛受記 各各當來佛
寶塔千由旬 忽從地湧出 而升於虛空
口出大音聲 徃刼滅度佛 來聽說妙法
大方諸世界 無央無邊際 各化七寳樹
下踞師子座 一一化身佛 來聽說妙法
佛以摩訶愍 宛轉示方便 三界諸肓子
悉登白牛車 脫離火燄宅 不受三途苦
譬彼逃亡兒 一旦遘慈父 而亨積珍賄
實非家外寳 導師雙樹林 明星時證道
云胡僧祗刼 已成等證覺 說法五十年
住世七十九 云胡壽無量 萬刼長不滅
紫磨真金身 厪丈有六赤 云胡盧舎那
千丈徧法界 藥王暨藥上 昆季二薩埵
以何因縁故 焚身作供養 妙音觀世音
東西二薩埵 以何願力故 在在表應圓
普賢法王子 藥王與勇施 毘沙門持國
領佛所囑累 故說陀羅尼 云胡十羅刹
呪惱法師者 頭破作七分 乃知妙法蕐
爲大乗經王 權實互相顯 理事了無碍
人天所尊禮 遠過扵頭目 受持讀誦人
傳冩教人冩 功德比財施 一分之億分
而此支那國 大信行比丘 念各有漏福
徃徃皆唐捐 是故衣鉢資 悉捐付剞劂
我聞印施力 如佛丈六軀 化爲百千億
又如湏彌目 有目皆得觀 以此况功德
真不可思議 我佛說法時 上慢五千衆
羣然各退散 而佛不制止 恐益疑謗辟
今玆淪末教 闡提蔑戾車 日結阿鼻縁
而有此比丘 是故善智識 相與成勝因
譬五百商衆 各捐一株木 造巨採珤舶
珊瑚摩尼珠 瑪瑙硨磲等 冨可及七世
以此况功德 復不可思議 昔有法達師
誦持此經呪 已滿三千部 反乎見曹溪
怳忽一句亡 雖則一句亡 其誦恒如故
雖則誦如故 不爲經義緩 敢以告比丘
及發心菩薩 持此作法檀 共證無上果
爲半偈庵主王百榖作五十像偈
汝不從像生 亦不偕像留 云胡自西來
住此支那境 云胡壞色袍 藤竺皂方履
云胡頭陀行 而不除鬚髮 云胡示滛慾
亦不墮深染 稽首兩足尊 我今已知非
覔非不可得 非非亦非是 名障與利障
乃至綺語障 一切悉芟薙 亦不求聲聞
純行菩提道 昔如來說法 四十有九年
而無法可說 今汝稱半偈 維摩不二門
半偈義不負
題妙喜泉偈
宋張無垢侍郞作阿育王寺妙喜泉偈曰心外無泉
泉外無心是心卽泉是泉卽心或者疑之以問居士
心是妙喜泉是育王云何不察合而爲一居士曰來
汝其聽取妙喜未來泉在何處妙喜來止泉卽發生
心非泉乎泉非心乎謂余未然妙喜其次之妙喜泉
大師復作偈題其後曰謂泉卽心謂心卽泉無垢居
士作一串穿有出有入有正有偏居士恁麽妙喜不
然徐六擔板若見一邊泉只是泉難喚作心心只是
心决定非泉是義不正亦復不偏泉乎心乎亦非棄
捐擬議思量十萬八千此碑在寺中沈扵水近始出
之錢子榻一本見示盖所謂宗門無肯語也雖然亦
只是打諢作筋斗跳耳因復補一偈
謂泉卽心謂心卽泉無垢合之作一串穿心只是心
泉只是泉妙喜打開各在一邊渴飮兩瓢足則棄焉
一串一邉俱沒交關妙喜未來曷嘗無泉妙喜旣來
泉亦能言寄聲寺僧再與沈淵無是無非且寛眼泉
演蘇眉山十八羅漢偈
十六應真者佛十六大弟子分居四大部洲
皆梵相也後作梵漢各八老少如之則已失
其意矣其稱十八者何居然蘇長公業已爲
之頌而其辭超邁洒脫居然葱嶺門風龔嘉
興手書勒石以一通遺我不覺有會遂别爲
之偈其不稱頌者示不敢與長公齒也
第一尊者結跏正坐鬼使稽顙于前侍者取書通之
偈曰結集甫周魔使來言爲再轉輪將遂湼槃我以
縁來亦以縁去不嗔汝遂不因汝在
第二尊者合掌跌坐老人發蠻奴櫝中有琉璃缾貯
舎利十數
偈曰佛有舎利諸天建塔我傳佛心焉用此物不作
敬想不作慢想是故不起跌坐合掌
第三尊者晏坐巖中白沐猴獻菓
偈曰白猴捧菓候我出定問汝自來有無佛性莫知
有無來自牛頭一失懶融了不可求
第四尊者側座屈三指荅胡人之問
偈曰我聞天龍只一指禪用之不盡垂五十年指屈
而三將用三世或表三果俱置不視
第五尊者臨洲抱膝而坐神女出水獻書
偈曰尊者臨淵必無羡魚龍女何爲出而獻書賢刼
所藏經皆誑汝如來在生黙無一語
第六尊者拊穉獅子而坐馴擾若家畜然
偈曰獸中輪王此穉獅子一念皈依立失王位帝釋
懐憂來問尊者不貪血食天食奚取
第七尊者臨水側坐有龍出焉吐珠其手
偈曰念汝吐珠爲汝說法鳥王得汝饑不能唼汝珠
一獻遂不復再我說法竟我法常在
第八尊者立膝而坐有神人湧出於地捧盤獻寶
偈曰入無想定我不自見何物神人乃以寶獻我有
一寳不堪汝償鵞王食之依舊鵞王
第九尊者食已覆鉢持數珠而坐童子搆火具茗又
有埋筒注水蓮花池中
偈曰作五觀已楊枝凈牙活火烹茗灌水灌花是花
倐起代我說法而彼灌者一枯死骨
第十尊者執經正坐仙人焚香扵前若修供者
偈曰香以合知離則無有汝供非氣我受非齅仙人
五通此一不通我無一通與 皆空
第十一尊者跌坐焚香侍者拱手胡人捧凾
偈曰鼻息偶觸何從何着由是意消怳然真覺我此
旃檀價值羅浮利那燼寒了無可酬
第十二尊者入定枯樹中神騰於上大蟒出於下
偈曰泯泯孤坐神騰於上誰爲侍者下有大蟒福不
蟒報業不我與汝喜卽我我嗔卽汝
第十三尊者倚杖垂足而坐有虎過前童子怖甚匿
而窺之
偈曰倚杖山嵎有虎過之童子怖焉匿而竊窺我無
分别不知爲虎汝無殺心虎不噬汝
第十四尊者持鈴杵誦呪有蛇一角若仰訴者
偈曰梵響凌雲天樂不作而有訴者蛇而一角業由
心造誰汝當怨汝訴非訴我見非見
第十五尊者鬚眉皆白胡人拜伏於前
偈曰是長老者湏麋皆雪前如來生後如來滅汝若
爲人終無息期若不爲人住此奚爲
第十六尊者橫如意跌坐下有童子發篆烟侍者注
水花盆中
偈曰有盆自花有罏自煙我不豎義如意長眠童子
何知而水而火煙燼水涸無來溷我
第十七尊者臨水仰視飛鶴其一下集侍者附之一
童子取果實投水中似餧魚
偈曰有魚比丘鶴勒那衆自業自縁謂佛操縦戾天
躍淵其樂匪真曷不聽法蚤弃二身
第十八尊者植拂瞪目而坐有二童子破石榴以獻
偈曰童子得榴以薦其師如大輪王千子纍纍我以
慈悲而乳法喜盡大地中孰非我子
覺上人脩頭陀行中歳剃染乞余一偈
令子祝髪成比丘形似遠得歸如夣始醒頑石說法
子當勉聽子之長技頗工丹靑雖應世法不作汝能
莫起愛想有愛有憎當子去時無一可慿廻心大雄
勿縛小乗暢則海天厄則淵氷子如不然問佛法僧
合造妙法蓮花經送補陀潮音庵護持偈
妙法蓮經諸經中王我觀世音菩薩中王衆善智識
合造此經二十四部歸於補陀大士道塲如音梵音
與海潮音罔晝夜間一切聖凡能轉此經縦爲經轉
功德大小永不唐捐我見是利故說此言鳥王龍王
脩羅波旬皈依護持有毁侵者頭破七分
觀一之上足曰果沙彌自號空山余不能和諸
君子詩而姑爲偈語問之
若欲空汝山汝山作麽空若不空汝山作麽山不空
汝山旣已空汝空元不空以此不空義爲汝成真空
頌
釋迦牟尼世尊苦行像頌
不可說刼前香稻如来今何以尚在學地摩耶夫人
腹中諸天拱護說法今何以無一闍黎侍兠率宫受
上妙天食供今何以僅一麻一米丈六金剛不壊法
身今何以瘦削廼爾下生時周行七歩今何以兩足
如繫指地指天稱唯我爲尊今何以黙無一字咦竟
孰非而孰是
釋迦如來成道像頌
菩提樹下明星現際霍然一悟别有天地大三千界
盡收脚底阿僧祗刼總入目皆菩提帝釋咸大歡喜
以法輪時至而獨波旬請速涅槃曰無嬈我魔事真
耶戲耶咦波旬如是雲門亦如是
太上郡真圖頌
太上郡真圗一卷被鬖髪中坐者太上老君道德天
尊李諱其左立而侍者東嶽上真卿司命茅諱次右
弼侍帝晨桐栢真人王諱右立而侍者玉虛侍中左
相張諱次九天都官大使旌陽真君許諱皆隂功宏
鉅真斑高峻與帝出王輔教行化者也左斑方而右
趣者文始真人尹諱冲虛真人列諱南華真人莊諱
司少卿東方諱叅同真人魏諱羅浮先生葛諱上淸
司命南嶽夫人魏諱九蕐玉真妃安諱東華司命楊
諱上淸真人許諱水官監郭諱蓬萊都水監真白先
生陶諱太白真人孫諱希夷先生陳諱紫陽真人張
諱凡十五尊皆愽綜九流潜脩百竹與形偕妙游藝
入神者也右方而左趣者東蕐帝君王諱九天聖師
元君蘇諱淸微天聖師真君朱諱正陽真人鍾諱純
陽真人吕諱海蟾真人劉諱重陽真人王諱丹陽真
人馬諱長真真人譚諱長生真人劉諱長春真人丘
諱玉陽真人王諱廣寧真人郝諱淸凈仙姑孫諱我
師曇陽仙姑王諱凡十五尊皆黙修無漏葆真還元
頓超上乗了悟普現者也世貞沈淪障業爲日已深
追惟根源去塵杳隔然未甞不皈依大道扳慕高玄
仰瞻法相永奉香火近聞郡城黃氏頗藏善本因購
請一幀逾十餘位尚闕右方東華等四聖重陽等八
真適翰林檢討信陽王祖嫡逺寄元人所圖猶備精
妙又承我師指示聖祖元君真君名號輙乞良工以
意模冩位爲之頌其左右方次第略等年歲爲之至
於名位大小功行深淺故非下土小兆所敢臆定頌
辭蕪陋猶足汗顔第管窺蠡測雖全體未曙而昭昭
混混一端不爽譬之如來法身或百由旬或僅丈六
大乗初地所覩不同以比一切闡提差有間耳其頌
辭曰
太始渾淪中分二氣兆庻林林疇醒長寐惟我玄元
尊超象帝元始令息靈寳晜弟應期毗教入周乃備
何以徵徃靑牛在紲何以徵旋靑羊在肆坐嘯玉局
天真列侍韶音金振微文珠綴卓冠九州炳烺遥裔
謂司命茅女策昆季良常句曲盤石天市卽宫其間
總攝群位次則桐栢王子所治芙蓉爲冠白珠衣綴
柱劔而談金庭中事張君陽都寶籙恒佩龍旂虎賁
以爲容衞虬髯電目埽制妖魅赫哉許侯拜都官使
與張同勣而惇孝誼千秋度師石凾標識濟濟四尊
班崇秩貴與帝出王演化敷惠於惟█方凡十五真
右趣而前恂恂誾誾紫氣在空識者關門守中致柔
以保谷神五千微言奉而書紳列子所貴肆任治身
不生生生受之伯昏冷然御風且將二旬疇云宕心
西方是尊漆園洸洋若壑縱鱗抉息踵源渡逍遙津
勿訝齊物超物自珍彼所息死匪死而存快哉曼倩
德幾與隣海鷗武皇衆狙貴臣支離滑稽跌宕沈淪
譬之醊漓不汩厥醇淵淵伯陽黙竅先天問易重輕
權之一斤顛倒坎離以濟乾坤悟則吾主迷則吾賔
稚川師鄭宏覧玄墳而苦丹砂句漏是厪胡不返照
以修崐崘是故三賢倦跡亦倫有嫕賢安冲黙靜仁
遂感群靈授以秘文三十一卷蕋珠玉宸總轡霄空
仰擲雲輪金臺夫人寔産鬱嬪雲髪瑤姿五齊馥芬
下匹楊椽示偶證因携手紫庭齊軿九闉有美楊椽
如玉出壟技追逸少悟等子貢天期旣恊癰癰和氣
吳越萬神職司所統長史黙修非禮無動靈真未卽
心香遙奉玉斧前引虎牙後擁翼以遠游七世所種
景純瓌竒大瑰丸弄獵色匪荒沈飮寧縱深幾爲人
以義自衷修然兵解得無所痛皎皎貞白都水非重
獨志超伉群能愽綜松飈淸吹煙霞法供方瞳左炯
神識先中華原聖童器大難用逄屯霧隱遘泰雲從
秘方之撰與陶司諷物命匪戕仙秩母降希夷王佐
避世澒洞寧爲社樗詎作國棟五龍授法鼓跌不夣
蓮花遁形挧挧若羾紫陽至人與物無閧胡爲三譴
僕僕迎送同類爲餌造化所訟皈心禪那始脫冥霧
右方之真數亦如之左趣而前熈熈怡怡東華王君
靑陽肇倪御太晨宫胚易仙基抉要標潜以示鍾離
真中之真師表之師大史司冦裔有淑姿是爲元君
生而狥齊弘靜高明至德巍巍度籍童真以薦西池
於赫真君能靜且慈昭靈愽德列職淸微啟我國姓
翼我皇釐靡幽不燭毋危不持雲房虬髯頳而環奇
頂分雙髽日兮月兮居謂生門乃藏死機蓓蕾玉蒂
葳蕤鉛枝純陽挺秀而鍾是規五試皆過一真自持
劔斷無明丹起沈尸養魄朱陵混跡浮提宗成相遼
感累卵危五鼎萬鍾棄之若遺醉跨白驢引碧眼兒
大海魚樂長空鳥飛有髯如鍾膚晳而脂是曰重陽
與禪同歸郁郁金蓮一□七枝盡大地間受玄風吹
冝甫朗悟遂首師資三髻表尊十化分梨闘貧不貧
無爲而爲超登三宫翺翔紫微譚子長真末疾寖劇
抱足分和湏麋再植是故與物無競爲德金光頂透
怙然安寂劉君冠弱而慕玄黙松筠並淸雪月交白
分形狴犴闡化京國何以前徵三生井石丘公蚤頴
重陽法嫡磻溪高蹈王庭前席正殺化貪與世生息
長春之春造化罔極彼美□陽師所遙錫飮酖委和
避兵先識金緋被躬等若逄掖印心雖間顕敎斯赫
廣寧隱卜而知歸墨志賴王堅行由譚激沃橋水觀
如遠磨壁竟遘神君發揮心易孫姑悟道與鳳分翼
各探驪珠罔象先得用氣莫麄舒緩見則醍醐仙樂
悠然自適吾師閨秀千載正脉補陀現應淸微詳廸
西池奏名北斗落籍日現雲表離中坎畫凡此群真
應世後先或學而能或生而然或擅總持或諦妙圓
或示無文或工立言溥愽淵泉如天如淵我儀圖之
朝夕奉焉譬毘盧佛變化億千法相叵測疇能寫旃
一刹那際三身現前慈威大小各所覩縁下土蟣兆
劌心靜專寶以周還逍搖永年
廣聖主得賢臣頌
漢王子淵此頌成於宣帝時其槩言聖主遇臣之艱
賢臣遇主之不易一旦得之懽然交欣論說無疑鴻
毛順風巨魚大壑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太平之責塞
優游之望臻臣籍君而顯君享臣之逸雖孟氏之急
先務孫卿之請布基何以易此第不原所繇得之本
與旣得之之用是以談業惎微而無真術究績雖宏
而鮮雋味况彼雜覇之朝僅庸覈能之輔而舉盛際
之事歸之殆猶其時眩神鳥之五章而不審鶡雀之
非德也敢廓其旨探其原而嗣頌其辭曰
昔陶唐命南北正以司地天而人輔缺焉乃登嬀氏
於有鰥俾槖九有而司化權寔惟五佐以胥後先赫
乎逖哉莫可擬測已成湯氏之開殷紀也凡五進阿
衡而五捐之忽合忽離是何后臣之艱厥而托國之
需遲耶迨武丁之徵說而姬文之遇尚精誠貫徹虖
幽夣遂超徒歩而拜卿相此所謂天作之合帝啟其
衷萬姓籍以奠安三靈寄而崇隆然我觀夫伊氏之
爲佐也厥人紀之肇修繇從諌而弗違儼明命之顧
諟敬恭洞乎神祗革夏政而撫九有實一德之所茂
綏說啟心而沃帝在慮善而動時監成憲以無愆學
古訓乃有獲粤丹書之示戒敬怠勝而頖凶吉此深
宫之燕間而四夷之所景式盖孟氏有言將大有爲
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學焉而後臣之夫是以卑而
長爲天下尊今夫綱維紛脞易畫也疆圉弱削易益
也甲彫兵瘦易飭也禮弘樂廢易師也其最艱者君
不有其德而唯臣之德臣不愛其心而君心之非之
是格彼夫高平之任術與愽陽之濟寬雖櫛比其一
支殊未探乎大端營平折衝廣漢鉤距于黃中外稍
稱平恕趙尭等之司四時若略法乎先王雖匃奴崩
角而孽已兆于椒房政若粲乎其外媺而精膏爍焉
而内亡夫沛乎巨壑縱鱗翼乎鴻毛順風龍變雲蒸
猋附景從豈不快哉如披聾盲然必内滌百私外采
庻忠泰之九二寧不曰上下志同而其繇曰包荒用
馮河不遐遺朋亡是以吉莫鉅乎渙小群而危莫峻
乎月幾望賢與否其相遼敬怠頖于毫芒當齒爪之
未墮又何異乎腑與腸夫豈唯其下者卽周公之赤
舄而非金縢幾不能保其終厥咎寧直成王鳴呼盛
哉亦可畏哉
汪門烈女方氏頌
方氏之死汪道耆也盖稱烈女云夫旣已歸汪矣何
以不婦也曰不成婦也其不成婦何女十三笄而歸
汪氏然事姑室也居五年其舅姑命之曰以冬十二
月與道耆成禮秋七月而道耆病溺血甚女始視湯
藥然而弗靣也道耆且死意若有憂者女聞之曰是
其爲我乎卽絶粒道耆死女始發蒙袂而靣曰吾夫
也制斬縗服盡哀家媪謂曰是不爲夫胡服也女曰
不爲夫而胡以舅若父姑若母不爲夫而胡以奉汪
氏之蒸嘗於寢也吾女也然而非方女也旦日伯氏
司馬公來婢子夾持出跪請曰以舅姑及亡者之後
伯氏前致辭謝諸内外尊戚至夕沐浴自縊死死時
光明滿室及殮而貌逾扵生也其得稱烈者何風人
之爲風也發於情止於禮義婦之死夫義也情得毋
十二乎哉女之死夫不及情者也雖然未字而夫非
夫也爲他人死也女女而歸汪有婦道矣婦而未伉
不及情矣其發以義其止以禮是足以當風之首乎
司馬傳而表之不佞世貞繼頌焉其篇曰
英英白華其白乃雪女而婦節其矢也潔
皎皎白璧旣白且堅婦而女身其歸也全
生而事之惟舅與姑死而靣之乃以爲夫
生而字之其跡處也死而殉之其心許也
空白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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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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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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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六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像賛
呉中徃喆像賛有序
呉中徃喆像賛者故百十六歲周翁夀誼翰林編脩
高先生啟前工部郎張先生適都昌令俞先生貞木
布衣王光庵先生賓陜西按察使王公英給事中黃
公鉞太子少師贈少師榮國姚恭靖公廣孝吏部左
侍郎贈尚書許公斯温左副都御史呉文敏公訥按
察僉事直道陳公祚詹事府少詹事贈禮部右侍郎
劉文恭公鉉御醫盛先生寅太子太保贈少保陳僖
敏公鎰太子太保俞公士恱太常卿夏公昶禮部主
事吳公凱處士杜東原先生璚叅政祝公顥武功伯
大學士徐公有貞浙江提學副使張先生和進士鄭
先生文康吏部左侍郎葉文莊公盛右都御史韓襄
毅公雍按察僉事劉完庵先生珏叅政劉公昌開封
府知府魚公侃福建右叅政陸公昶工部右侍郎孔
公鏞南京大理寺卿章公格南京左副都御史章公
律禮部尚書贈太子太保李文安公傑太僕少卿李
公應禎太常少卿侍讀陸公釴禮部尚書贈太子太
保呉文定公寛浙江右叅政陸公容布衣沈石田先
生周湖廣左叅政姜公昂河南右叅政吳公愈南京
左副都御史陳公璚南京刑部尚書劉公纓少傅大
學士贈太傅王文恪公鏊先南京兵部右侍郎公諱
南京刑部尚書贈太子少保吳公洪工部尚書龔公
弘禮部主事楊先生循吉少保吏部尚書陸公完都
察院右副都御史毛公埕江西右布政使王公秩贈
禮部尚書百歲毛翁弼太子太傅禮部尚書贈少保
毛文簡公澄祁州守張天方公安甫太子少保南京
吏部尚書贈太子太保吳文端公一鵬應天府通判
祝先生允明太僕少卿都公穆解元唐六如先生寅
南京吏部尚書贈太子太保朱恭靖公希周南京刑
部尚書贈太子少保周康僖公倫翰林待詔文先生
徵明右都御史盛公應期翰林孔目蔡先生羽南京
刑部尚書顧公璘都察院左僉都御史陳公察太子
少保吏部尚書贈太子太保周恭肅公用少保大學
士顧文康公鼎臣太常卿贈禮部侍郎魏恭簡公校
國子博士徐先生禎卿南京刑部右侍郎贈左都御
史周公廣南京太常寺卿方公鵬按察僉事方公鳳
刑部尚書贈太子少保呉公山太子太保兵部尚書
贈少保王襄敏公以旂大理左寺丞周公鳳鳴南京
兵部右侍郎王公積國子司業王先生同祖右春坊
右司直郎兼翰林檢討張公寅右副都御史朱公紈
通政司叅議張公寰江西右叅議王公庭都察院右
副都御史王公守國子博士文先生彭和州學正文
先生嘉光禄寺丞陸先生鰲工科給事中贈太常少
卿陸公粲太學生王雅宜先生寵提學僉事袁先生
袠浙江按察僉事皇甫先生涍吏部員外郎王先生
榖祥太僕寺卿顧公存仁按察僉事皇甫先生汸南
京刑部尚書錢公邦彥按察副使沈公𡹘四川布政
陳公鎏禮部左侍郎贈尚書瞿文懿公景淳尚寳司
少卿陸公師道布衣彭隆池先生年布衣俞先生允
文先右都御史贈兵部尚書公諱太子太保大學士
贈少保嚴文靖公訥布衣陸包山先生治太子少保
南京吏部尚書贈太子太保袁安節公洪愈兵科左
給事徐先生師曾少司冦雨亭陳公瓉質山黃先生
姬水太僕寺丞直内閣歸先生有光應天府丞王公
執禮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贈兵部左侍郎張公任山
東按察副使袁公尊尼南京兵部右侍郎顧公章志
浙江按察副使張公振之亡弟太常寺少卿世懋河
南按察副使王公鼎爵都督僉事鎮守浙江總兵官
楊公尚英凡一百十二人皆吾呉中賢懿炳炳自明
始者也大者樹德砥行羽翼聖道股肱王室次亦奔
走疏附批鱗犯顏直臣循吏之流也含章韜鍔斯所
以山澤之臞攄藻脩辭斯所以秇文之英老成代徃
典型杳絶借彼膚相永之丹靑計亦左矣稍叙其事
附以咏言離之尚茫然合之斯可徵哉然則楚莊何
必色驚於優孟北海毋煩呼飮於虎賁也詩云高山
仰止景行(行止)僕雖不敏竊有志焉然而榱棟莫任譜
諜散佚况扵遺像掌故曷考(非力所及寜無挂漏所期研頼同志推而廣之云爾)
周翁夀誼者崑山人也有隱徳
高皇帝洪武之六年癸丑翁年一百一十矣蘇
州守魏觀始行鄉飮禮賓翁而首之又六年 高皇
帝召見便殿賜宴慰撫有加予冠帶給驛舟楮弊遣
還踰年乃卒計翁生當在宋之淳祐四年甲辰跨元
及明凡三國十三帝而不肯仕攺革之際兵燹數矣
而竟無恙晩遘 真主卒以顯融夫豈偶然哉壽誼
名也又頗類别號若私謚其裔孫金蕐守後叔與余
善此像得之後叔之子廷棟
賛曰宋之遺黎元之逸民 明之三老晩遘昌辰中
罹兵燹孑然獨存不琢者天不刓者身
高太史先生啟字季廸别號槎軒長洲人少明頴有
縱橫才略而好爲歌詩天藻秀發徃徃超宋元人乗
而上之直接開元大曆而不能盡去劉白之習者小
爲才使耳元末張士誠竊呉自王而其上佐饒介之
多羅致文學知名士爲幕客而第其篇咏奉金帛爲
壽先生恒首冠然不肯臣士誠至 高帝卽位召脩
元史授翰林院編脩史成特拜戸部侍郎先生以少
不習握筭辭 詔賚鎰金使歸需異日用先生歸教
郷里自給時魏觀自太常卿奉 璽書守郡賢先生
而禮之欲徙郡治成乞先生文上梁而衞帥誣觀徙
治爲有異志先生亦逮至都論腰斬時年三十九天
下惜先生才而悼其寃所著有缶鳴集若干卷文集
若干卷
賛曰明詩之昌如滙九江而公濫觴其追正始若康
莊軌而公嗃矢辭冕離蟬兾以天全而竟死寃杳然
丹靑可滅者形不冺者名
工部郎張甘節先生者吳人名適甘節其别號也洪
武中以歌詩鴈行高子啟 天子聞其才而辟之
累遷工部郎中坐斥法謫遷廣州稅課大使卒先生
貌白晳踈眉目其卒時且五十矣而像甚少
贊曰扵乎先生媺音姿兮少與諸賢工書詩兮竄不
稱困庻離菑兮客死無恨以完歸兮
俞都昌先生貞木初名楨後更名貞木字有立呉縣
人旣冠以學未成弗娶負笈受永嘉陳公麟易遂傍
讀它經史爲古文辭元季杜門隱居淡如也洪武初
以薦者起知韶之樂昌父喪歸服除補都昌後先有
亷介聲再以母喪歸遂不仕老而郡守姚善禮之爲
備賓主叅幕中畫會坐株累有應天逮事白卒扵邸
建文之三年七月也得壽七十有一明年勤王事起
太守善族而先生以家無恙
賛曰而貌之熈熈而鬚之離離而巾車之委蛇版蕩
兮以身完濕束兮良扵官肥遯兮而嬰狴犴客死兮
而不罹患天耶人耶若循環兮其不可端
王光庵先生賓初名國賓字仲光長洲人有異才扵
經史子籍天官樂書兵家稗志靡所不該覧猶邃扵
醫而屬世鼎革刑█用重先生意不樂之且母老乃
自晦爲淸狂不娶不仕其貌故已寢又以藥黥靣及
肘股間髽髮短服行歌道傍故舊有訪之者輙箕踞
捫虱不相酬對以益自廢晩而太守姚公善知之微
服再三叩乃稍稍露其奇姚公大嘆賞爲具賔主成
禮而去先生孝其母年七十且死抱母不捨呼孃孃
者數而後絶既絶之後一日其家聞杖履聲則先生
哭曰天乎奈何令我舎孃孃去乎久之哭始已先生
所著有光菴集呉中名賢紀呉下古蹟詩
贊曰萬邦帝臣兮噫疇不利賓兮噫國之遺民兮噫
母之遺身兮噫卒以冺冺兮噫
王按察先生英者崐山人事 高帝爲監察御史以
慤勤職事當 上意嘗手書敦厚王英賜之又標扵
殿柱累遷陜西按察使以疾乞休歸先生位三品而
居郷恂恂若無官者嘗孑行至河岸而輕薄子值而
偶觸之遂擠先生扵水先生振衣起至家家人恠問
之曰吾偶失足耳竟不言其事
賛曰古有劉寛厥名稱之亦有婁公至德可師公位
小讓而德與齊編鬚嬰鱗率以身歸長者哉噫
黃給事先生鉞字叔揚常熟人舉郷試嘗爲某縣典
史後舉會試以進士高第授戸科給事中建文之末
出募兵於海上聞京師不守自投扵琴川之橋下死
妻子從之
賛曰事固不可論以建文之亡而士大夫爭先而爲
故主死者若饑之食而暍之就凉豈所謂殺身成仁
志士之分而手足腹心亦施報之常烈烈叔揚其没
者固頽然而付淸波而其不没者尚凛然而傲秋霜
也耶
姚恭靖公廣孝長洲人初爲僧名道衍字斯道愽綜
釋典能爲詩公雖以方外名而内勁俠有道士席應
真者精兵家言與公隣寓奇公而宻授之顧益自晦
秘人少識者獨呉人王行異之曰是未遇時耳萬戸
矦安足道哉尋以高僧侍燕邸燕王之欲起兵其謀
皆自公發之又嘗佐王治軍事佐庻子守北平從王
下京師其策秘不傳也王旣卽大位思公功數欲爵
之輒固辭僅爲僧錄左善世三年立世子爲 皇太
子妙簡僚佐公首爲太子少師賜今名監脩永樂大
典出撫畿甸賑諸郡饑還奏輒稱旨 上禮之呼爲
少師而不名公雖有賜第不居居蕭寺旣病篤 上
親候之問何所言對曰業出家矣又何言卒年八十
五贈榮國公賜祭塟 上自爲文紀其碑比扵元劉
秉忠官其養子繼爲尚寳少卿 太子卽位追思公
功再加贈少師配享 太廟嘉靖中停配享祀扵大
興隆寺公所著有詩文集若干卷道餘録若干卷按
王文恪公纂吾呉志謂公不娶卒不蓄髪而扵他紀
聞又云嘗見其像大興隆寺紅袍紗帽秃頂而肥今
像乃永樂三年筆七十有三矣靣皴瘦而白鬚飄然
恐未真乃以意摹得之
賛曰劉誠意之事 太祖與姚榮公之佐 太宗俱
筴帷帳勒鼎鍾顧所以報誠意廼不若榮公之豐至
傳榮公者寥寥焉豈身諱之而不自明抑史諱之而
不有其庸嗟乎首發殺機睢盱就功不娶亡子蹈迷
復凶所謂歸儒者不盡而爲墨者不終耶
許少宰斯温字叔雍呉縣人爲邑諸生久次膺貢入
太學詔選太學生當授官者公名爲第一擢署刑部
郞曹事遷監察御史出爲廣東揭陽知縣未上召仍
守故官以薦擢北平按察副使時燕王起兵北平版
行公領大興縣事佐 世子守城曺國公來攻城世
子用公計却之王卽大位驛召公拜吏部左侍郎賜
白金百兩綵幣八有副世子爲 皇太子公兼左春
坊左賛善時漢趙二邸相繼爲窺伺而公東宫宷也
且有守城舊内忌之中公下獄庾死年僅四十三
皇太子卽位贈行在吏部尚書公有材畧尤長兵事
死未悉究人俱惜之今像豐碩而有容威
贊曰文皇龍變從者雲蒸公翼撫監以完北平功名
鼎來若川之盈一躓而蹶夫豈人能天予之時乃嗇
之齡嗟彼詩人誤譏靑蠅
吳文恪公訥字敏德别號思菴常熟人公生失恃弱
冠白父寃且雪而以喪歸苦節礪行益究心理性之
學發爲文章有根柢以崑山令薦至京時楊文貞公
士奇輔東宫賢而稱之 文皇召見扵齋殿奏對稱
旨白衣備顧問洪熈初用學士度薦授監察御史出
按浙江超拜南京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考滿遷左副
都御史仍理院事公先後所蒞皆臺職凛凛有風裁
而不輕爲操切以是獲正直忠厚稱年未滿七十乞
致仕歸十有九年而卒得壽八十六所著有思菴前
後續集小學解性理群書補註陳北溪字訓晦菴詩
文抄吳草廬文粹文章辨體詳刑要覽
賛曰吳公樹惇乃以文稱其所爲文匪忝躬行一踐
端公再履中丞無競無絿不孤不朋豈唯保身亦以
完名
陳直道公祚字永錫呉縣人永樂初登進士攺翰林
庻吉士尋補方靣公超爲河南右叅議與臬司爭事
謫佃太和山宣宗初詔試諸謫佃者公爲第一人拜
監察御史彈射不避貴勢風裁大振出按福建還復
按江西上書勸 上讀大學衍義 上怒甚謂此吾
几案間物豎子將謂吾目不知耶而又怒所謂邪佞
以奇巧蕩心語卽械之并其家屬悉下獄且籍其家
凡五年而 英廟卽位赦復其官出按湖廣益自勵
風力尋露章劾遼王不法復逮下獄論死久之遼逆
節露詔出公死攺南京公論事益切滿九載出僉福
建按察事福建故悉公墨吏望風解印綬去以年且
七十乞休卒得壽七十五公之卒也天下毋問識不
識皆推其直故稱爲直道陳公今像幅巾深衣且老
矣而秀挺之色宛然鬚眉間故非凢流人也
贊曰公氣如金百鍊愈剛公心若江萬折必東公直
則矢遇堅必洞前有伏機徃徃反中死我者人不死
者天天實錫之七十五年
劉文恭公鉉字宗器長洲人别號假菴公少有至性
母疾割股啖之且籲天請代竟不愈哀毁幾殆以善
書薦入翰林明年中郷試遂授中書舎人公雖以書
薦而愽學能文章其自居闇如也預脩兩朝實録成
遷兵部主事仍供事内庭復預脩 宣廟實録成進
翰林侍講特命教習庻吉士進侍講學士時同鄉楊
侍郎翥以潜邸入見 上舘扵公嘗從容薦公可大
用 上然之有泄扵公者公自恨曰是必楊先生舘
扵我而累我如是乃陽爲室煬以謝楊使它徙尋充
經筵日講官轉國子祭酒條教篤宻有李安成風時
景皇帝迫大計欲易儲諸公卿從臾之將上疏公獨
辭不與丁繼母憂歸詔奪情復固辭不赴服除復職
睿皇帝旣返正閲公卿疏獨公無姓名而心善之會
選靑宫宷卽擢詹事府少詹事俾侍講讀忽暴病卒
年六十五贈禮部左侍郎公扵脩詞艱法取雅潔毎
篇成必旬日而後出之有假菴稿
賛曰公扵文辭以簡而工其扵登朝以退而庸衆目
之恬 帝謂爲忠天嗇其年而豐其宗子孫芃芃欝
作棟隆
盛先生寅字啟東吳江人少從王賓先生學醫盡得
其術永樂中治中貴人蠱奇驗聞扵 上召對稱旨
授太醫院御醫 東宫良姊娠而過期命先生診之
曰此血疾也以娠治不治 東宫恚而曰寅肉足食
乎乃欲敗我子 上爲用先生藥而繋先生以俟明
日疾大已乃赦先生賜金幣直數千緡 宣宗朝先
生尤重以御醫掌院事 上嘗幸内直房而先生與
同官奕弗及屏 上命之終局且授韻俾賦奕詩明
日 上倚和焉以老乞休周文襄公故善先生而餉
賦餘米百石先生却之貽以詩有魚龍江海夣雀鼠
稻梁謀語文襄終身愧之以高壽終今像渥而秀眉
目美鬚髯一士流貴人也子孫多至大官而業醫者
尤顯名
賛曰秇而飾文居下而近君秩卑而行頗尊冝乎其
後之多聞
陳僖敏公鎰字有戒號介菴呉縣人舉進士授監察
御史滿九載遷湖廣按察副使以母憂歸服除補山
東副使未上復以父憂歸服除時方有三殿工命公
補浙江而督木魯家務超拜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鎭
守陜西提督寧夏延綏邊兵俻公風神整峻美鬚髯
人望而畏之顧其中寛然長者豁達有大度不爲一
切苛辨其居官所至有聲績而扵關中尤著凡三載
還朝亡何復詔公徃又三載還佐院事不踰歲公復
往且許便冝行事又三載而進右都御史詔與靖遠
伯王驥更迭治軍驥老將顧推稱公正德末始召還
掌院事 上親征虜留公居守六師震驚虜乗勢入
犯公以左都御史按行通州以南䕶邊人避虜始公
以長厚得陜吏士心毎行部下車則澍兩立降人有
疾病誓爲公擔肩子輒愈公出則老稚婦女爭前嘯
呼願得一檐公笑弗却也至是陜大饑其卒數萬人
上書願得公爲帥詔公間往且賑之竣事還賜玉帶
金幣羊酒會易儲加太子太保時同理院者王公文
後公而氣陵公出其上公如弗聞也者會得末疾乃
乞休命馳驛歸又三年而卒贈少保謚僖敏今像奕
奕如有神盖公卒而陜郡邑爭廟而祀之若盻饗者
賛曰髯而偉盼其尊若神敏而寛中易知有親靖逺
前驅束鹿後臻大雹嚴霜誰適陽春帝緩西憂公在
三秦
俞士恱字仕朝長洲人舉進士爲監察御史遷湖廣
按察副使再遷浙江右叅政公長身鐡靣聲如鐘人
望而畏之所至發擿奸伏有神明稱遷河南右布政
使未上召爲大理寺卿虜入冦京師進右都御史佐
都督衛潁營德勝安定二門虜退遷刑部尚書以易
東宫加太子太保公之爲刑部則斤斤三尺人稍有
怨者 南城返正下公獄謫戍鐡嶺衛赦還復原官
卒年八十今像乃朝衣冠而色加厲鬚强半白
贊曰嵓嵓俞公强直自遂髖髀斤斷鵰鶚秋鷙滅火
呼霖天廻鬼悸鐡嶺匪遙靑宫寧貴我瞻遺肖悚焉
思畏
夏太常公昶字仲昭崑山之淸河里人初從母他適
冐朱姓其名昶舉進士始復爲夏攺翰林庶吉士公
爲庶吉士獨以工楷法得幸 文皇帝一日謂曰昶
而來夫日乃可旁睨乎其更置之上遂攺爲昶俾侍
東宫扵南都得預宻務尋驛召 命書 宫殿榜
授中書舎人 東宫卽位入直文淵閣秩滿進考功
主事加五品俸久之以薦出知瑞州府凡五歲入覲
留爲太常少卿進太常卿用年至乞致仕歸公前後
仕宦逾四十年終始職文翰不能大有所見其歸也
頗以詩酒自娛適跌宕山水間所畵竹石爭寳重之
卒年八十三賜祭及葬今像美少而冠僅二梁當是
中書舎人或庶士冩
贊曰成進士舉而書其職三品京朝而終老于翰墨
世所賞者不以文而以竹石不戚乎其志而優然以
自適一壑一丘藹乎風流其東方先生之儔而差逹
于鄭台州者耶
禮部主客司主事氷蘖吳公凱字相虞崑山人也美
風儀器局整峻爲諸生以善書預脩永樂大典書成
賜金幣歸膺貢入太學舉郷薦久之授刑部廣東司
主事攺行在廣東司主事兩職皆劇曹明理持法爲
時所稱告歸省母還攺禮部主客司竟以母老乞侍
養優游林下者四十年年八十五而卒故大司冦劉
廣衡少保冦深曹舊僚也太宰李秉曹後進也咸以
公輔期之而不偶甚惜之寄問重疊公一不荅今像
似中年筆
贊曰宦不必達以完其名旣冨且壽而保康寧有子
顯庸孫枝繩繩取之獨嗇予之自羸
杜東原先生璚字用嘉吳縣人少孤從陳嗣初翰林
學古文辭於書鮮所不通尤能冩山水合作處不减
勝國諸雋先生爲人敦茂長者嘗割股愈母疾而秘
之故武功伯徐有貞爲作東原生傳卒年七十九諸
生會塟者千餘人私謚之曰淵孝先生今像豐美而
秀眉目和色藹然襲人盖中年所貌也
贊曰孝而自秘之不欲示獨行也文而以隱終不欲
與時競也其貌溫如中則勁也于嗟先生用德勝也
徐天全公有貞初名珵字元玉已攺今名舉進士攺
翰林庻吉士 章皇帝親御文蕐殿試其文擢爲第
一立授編脩久之進侍講公於書少所不窺能詩歌
善行草得長沙素師米襄陽風然不爲一切無用學
凡天官地理兵法刑名水利種種精究已已虜大入
冦公以侍講行監察御史募兵河南還進右諭德河
决沙灣拜左僉都御史徃治之河工成擢左副都御
史佐院事尋與中貴人吉祥武淸侯石亨迎 太上
皇扵南城復辟進兵部尚書翰林學士入内閣叅預
機務論功封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
禄大夫柱國武功伯兼華盖殿大學士公念吉祥亨
橫甚謀制之爲所中謫廣東叅政逮下詔獄且論死
釋編氓金齒赦歸吉祥亨敗始復冠帶自便凡十餘
年而卒年六十六吳學士爲狀稱公短小精悍目光
射人今像且老矣而冠貂蟬服侯服故不能釋然也
贊曰赫赫武功天質胡異職司藝文廼慕經濟萬象
肅括九河康又功成倐忽皇輿奠位辱以榮伏毁繇
名致瑕瑜千載矛盾一世
祝大中公顥字惟淸長洲人爲諸生不欲赴鄉試久
之爲有司所强乃一試而薦又不肯赴省試其又明
年有司復强之復一試□□□□□刑科給事中出
爲山西右叅議進其省右叅政公歷官僅□□垂三
十年所至能舉職而其在山西興學校表先賢白寃
獄它善政不可指數甫六十致仕歸與徐武功劉完
菴諸先生爲詩酒社公年最長而最後死春秋七十
有九呉文定公誌其墓謂公初舉進士一日入左順
門而巨璫 以旨召公及其同年四人入内館出詩
目而試之問其故曰 上知若等名姑爲一詩欲使
勒習中貴人書也公不應竟出爲給事而以内艱歸
土木之難起 景皇帝詔奪情以都御史起復復不
應迨服除逡廵守故官起復事史不載而文定公長
者爲史官當不妄
贊曰諸生不試難於出内舘不詩難扵屈中丞不就
難於奪十年不遷難扵恱六十棄官易於退居約不
厭易扵食是惟四難復二易以此歸來獲長世公能
致命復遂志
張篠庵先生和者崑山人字節之生而警頴卓朗善
屬文嘗病目而夜篝燈讀書不休遂以其一廢與其
弟穆俱應南宫試而自念必上第而穆於文小劣遂
易卷以入曰吾可遲而得也已穆舉第二人而先生
亦次二十七旣廷試執政者奇其策而欲首之詗知
其一目也抑之二甲第一和遂謝病歸以脩國史召
補 部主事遷郎中遂爲浙江提學副使所校士毋
論多寡即第甲乙工者前辨質先生句摘其紕而後
斥之人大駭服尋移病歸卒年僅四十九其爲詩文
皆雅健有法諸子孫多顯者穆亦至叅政
贊曰嗚惟先生雋朗超羣文亦稱是其氣遏雲爲弟
易草觀過知仁穆亦繼之爲時文人敦睦之風後裔
弗淪
鄭介菴先生文康字時乂崑山人頎而偉軀意豁如
也舉進士自以不能俯仰流俗屬微恙卽乞告歸以
此終其身先生居恒杜門踽踽少公府跡扵書無所
不窺而尤善經生義所指授多顯者雖用隱約成好
至扵表忠烈稱勲伐未嘗不慷慨有深味也故葉文
莊公盛仕通顯而時時推先生以爲不可及今像殊
魁然非山澤癯也所著有平橋稿若干卷
贊曰一命未膺飄然里居升斗未沾耕而讀書殁無
易名生不辟除以擬靖節人或謂隃吾不知其它其
藻弗如
葉文莊公盛字與中崑山人舉進士爲兵科給事中
進都給事中時 英廟北狩陷虜虜大入犯京兆而
東西南夷並起公疏不時上所建畫及彈事皆精當
當是時于公稱真司馬而公爲真夕垣于公社稷臣
公寔亞之出爲山西右叅政協贊獨石諸軍事時入
城俱創虜僅餘一毁垣公至則皆鼎新之蒐卒乗課
屯種除戎器遂漸以富强號雄鎮焉 英宗卽位驛
召至京靣慰諭久之擢右僉都御史撫兩廣者七年
所斬獲叛蠻以數萬計用議事入京遷左僉都御史
撫宣府宣府公故所叅政地益大課屯田收其羡易
戰馬至千八百匹增築堡七百餘入爲禮部右侍郎
攺吏部遷左侍郎佐其長以公明嘗一賑畿甸荒議
關西邊事謂河套未易搜東勝未易復因條上增兵
守險數事盖至于今有味焉 人主方嚮用之俄暴
病卒年五十五公有文武才好讀書愽洽章故所至
有聲實而其撫兩廣也稍損扵宣府獨石時今像豐
晳而有英氣稱其爲人
贊曰岌岌已已寔隳王綱公長夕垣出甸朔方内則
蓍龜外則金湯股肱惟臣膂力方剛天寔招之爰逝
我梁惜哉壯猷不逮 孝皇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六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七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像贊
韓襄毅公雍字永熈長洲人弱冠舉進士明年授監
察御史行治河以强幹稱按江西威名益大振墨吏
望風解印綬去以計平吉劇冦故相陳循良之甫移
廣東按察副使卽薦爲右僉都御史再撫江西循得
罪戍公坐左遷山西按察副使俄入少卿大理復爲
都御史佐臺事能以從容劑臺長之暴伉者治宣府
軍政未幾以左僉都御史同都督輔等率師十五萬
討廣冦公分兵擣其窟蕩平之前後俘馘四萬一千
七十人斬大籐峽置嶂戍控禦捷聞進左副都御史
以憂歸起家右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主副將官三
司悉聽節制仍許便冝從事久之與中貴人不平爲
所訐 詔釋不問公乃乞致仕公歸而南北慰薦亡
慮數十章皆不報則猶以中貴人故也卒年五十七
廣人肖而土木之以爲神今像偉然紫色而小鬚
贊曰卓卓韓矦淮隂同銳上谷雲蒸洪都風厲乃睠
南顧受賑斯寄遘險必闢靡堅不脆火燎箐藤霜驅
瘴癘功成謗興含用長逝
劉完菴先生珏字廷美長洲人少遇况守鐘推擇爲
吏先生謝不願吏願得補諸生守許之舉應天鄉試
補太學生以材舉授刑部主事遷山西按察僉事提
督屯田任職亡害甫五十乞致仕歸以壽終先生孝
友恭謹與人居無失色顧操履絶介特人亦不調色
干之及有所賕動也老而嗜學不衰爲詩尤長七言
淸麗可詠書正行出趙呉興畵山水出王叔明皆逼
真世甚珍之所著完菴集若干卷今像色青黒於鐡
稜稜如不可犯者
贊曰未老而歸以署其菴吾知其完老而大歸用以
盖棺吾不知其完雖然不人之干人亦不我干庶幾
其完
劉椶園公昌字欽謨呉縣人生而潁敏讀書過目輙
誦工屬文十九舉鄉試第一明年會試第二人廷試
高等以疾予告久之授南京工部主事召脩宋元史
遷員外郎郎中出爲河南按察副使提調學校滿九
載始擢廣東左叅政又五歲以母憂歸明年復丁父
憂服除疾不能起以卒年五十歲公以詩名振郎署
間翰林先生見而畏之其蒞河南所斥削不少借以
是中忌者偃蹇不得推遷其中亦不能無少望所著
有胥臺鳳臺金臺嵩臺越臺凡五稿若干卷懸笥瑣
探三卷中州文表若干卷他未成書千餘種
賛曰公之文采五色渥洼著書窮年冀成大家雖則
成家猶未離駒世無伯樂老而塩車以此自悲若賈
長沙蓬累可也得毋過乎
魚公侃字 常熟人也舉進士爲部曹郎以能治
劇遷河南開封府知府開封居會省而所領三十六
州邑最號繁劇且俗羯羠不易治而公一切以惠文
彈治之扵上官無所阿私苞苴避匿不敢進旦夕所
進惟脫粟鮑魚菘菜而已滿考稱疾歸公歸家益貧
妻子不免饑寒而節操益勵臺使者有所餽遺不受
旣病久困牀褥妾以一甌粥啖之輒呼曰亷官何不
食肉糜竟死不能具窀穸時同邑有錢昕者至布政
使亦亷而故有父產時人爲語曰冨不愛錢錢昕貧
不愛錢魚侃
贊曰魚之爲物以骨鯁稱公乃姓之衛史以名凡二
千年有光其聲尚湖汪洋虞山崢嶸公骨已朽公神
猶生
故福建右叅政陸公諱昶字孟昭吾郡之常熟人也
而居太倉之衛城登景泰辛未進士授刑部主事歷
員外郎郎中能以文學餙吏治於法比井井矣而性
仁慈時有所寛貸其視獄日多蓄貓扵獄以辟鼠害
囚之重繫者得無傷死兩按河南山西大獄俱以明
允稱 旨藉藉有公卿間聲矣而僅以久次轉今官
至則首捕舶啇之行剽扵海者僇之繕理戍城及甲
仗一新又築漳泉二郡海隄海不能侵郭閩人服其
威惠竟中蜚語罷歸以疾卒年六十公爲人磊落慷
慨與人交有終始居恒謂人生寄也卽家亦寄安能
有所别擇而碌碌爲子孫作巢穴故不謀生產而所
至卽官舎或僦居必小餙齋室蒔花竹時戒内子儲
名醖甘果珎錯以待不時之需客過必留留則咄嗟
立辦至卜夜而猶未已其遇元夕張燈合樂帳飮雖
侯家不過也以故三事而降至同舎諸曹靡不願交
陸比部云公所爲得公卿間聲者以此而毁亦隨之
率用此失官雖然後之稱俠有度者必歸公也曾孫
瑚仕爲御史至知府亦有公風
贊曰逹埒王孫不顓已俠同孟公不踰軌安得其人
與終始
孔公鏞字韶文長洲人也宣聖五十代孫舉進士知
都昌縣以姻連寧藩故攺連山先後有惠政遂試知
高州府久之卽爲真公以計諭降大盗酋又數數破
他劇賊論功遷廣東按察副使就填其地公所剪刈
大小以數十百計威名遂益振其後爲廣西按察使
臺檄公討荔浦賊賊望公幟駭曰是故高州孔副使
耶知有走耳遂一鼓平之進食二品俸遷左布政使
甫上事擢右副都御史撫貴州淸平有苖阿剌者以
黠悍善筴算而挾其子溪能敵百夫父子豪長溪洞
間二十餘年數傷殺官軍無如之何公剌得其厚善
者淸平指揮授之策而誘縳之入爲工部右侍郎舟
至富陽暴卒年六十三賜祭及塟祝允明謂公之卒
白氣自舟尾上直貫天表盖日正中也而熒熒然星
矣允明遂目之爲孔鏞星
贊曰我戰則克聞之先師公苖裔耶厥用廼宜干櫓
禮義韜□書詩際地環天牂牁羅施孱者懷德黠惕
其威殁而一星煜如其箕請招巫陽試爲問之
章公格字韶鳳别號戒菴常熟人父孟端爲御史有
聲公舉進士授南京工部主事遷刑部郎中擢廣東
按察副使歷雲南按察使福建左布政使入爲南京
光禄寺卿轉大理卿致仕公所至能舉職而不爲表
暴以希赫赫聲歸田垂二十年熈怡郷里間亡忤言
敖色兄弟助教儀叅議表中丞律與公皆通顯而公
獨稱長者公壽八十今像豐頥而長偉然福德君子
也
贊曰仕而顯融歸而壽康行無汗隆口絶否臧立長
者朝居長者郷而推長者萬石東陽積厚茲深是以
流長
章容齋公律字鳴鳳大理卿格之弟也後大理一舉
成進士授刑部山東司主事遷江西員外郎明法理
訊獄亡害擢保定知府保定最爲雄劇郡多豪不易
理而公處之斤剸理解遂以吏治聲表三輔初其父
御史公忤其臺長見黜而是時當公所治其長故已
殆而家籍勢猶橫會坐事人謂公且甘心焉公歎指
其坐曰此三尺地也而吾敢脩先人之怨卒從正法
公以課高遷雲南右叅政父喪歸服除攺廣西左叅
遂爲其右布政使嘗督兵平荔浦獞加正二品俸轉
貴州左布政使遂進右副都御史撫雲南公所至有
方靣勲然大要不□□□□□□在雲南也與廵按
御史不相善會其人以考察斥而公遷南京左副都
御史理院事遂具疏訐公受夷賄俱檻致廷尉按驗
不盡實御史謫佃塞外而公得冠帶閒住自是鬱鬱
不樂屬疾卒年六十六今像亦雄整與大理公頡頏
賛曰公才卓犖饒股肱郡所惟伸法冈展和温六韶
披炎百蠻委賮拂衣明農毋損厥問
李文安公傑字世賢别號石城常熟人十七舉鄉薦
凡三試而登進士上第攺翰林庶吉士授編脩進侍
講滿考遷侍讀學士以春宫恩進兼左春坊左庶子
徙爲南京國子祭酒加禄俸以憂歸服除攺太常少
卿兼侍讀學士遂遷南京禮部右侍郎入爲本部左
侍郎進南京吏部尚書攺禮部以事忤劉瑾致仕歸
用老壽終贈太子太保公高簡雅自重不爲骫骳以
故在翰林最久號爲淹滯而其任常伯也亦不能得
中貴人驩迨逆瑾誅名爲且用之實不召也今像髪
鬖鬖白矣而猶有矜嚴容
贊曰簡簡文安國之老成澹以自蔵矜而不爭虞山
尚湖詩侣酒盟逍遙徜徉以退爲榮我懷伊人亡愧
易名
李太僕先生初名甡一名應熊字應禎後以字行更
字貞伯長洲人舉郷試不第入太學中貴人慕先生
名而言之祭酒欲以爲弟子師先生弗徃用善書選
中書舎人入直文華殿詔諸舎人書佛經乃上疏言
凡爲天下國家有九經不聞佛經也 上恚杖而釋
之尋罷殿直遷南京兵部武選員外郎以憂歸服除
補車駕尋遷職方郎中轉南京尚寳卿久之進太僕
少卿乞致仕歸卒年六十三賜葬如例先生剛介慕
立奇節所至與人爭辨引經證典莫能難也愽學能
詩善法書顧耻以是見名晩節益卞急不能容以故
多畏而避之今像鬚眉鬱然而有不可犯之色
贊曰侃侃太僕淸彊以果遇觸必達達所不可抗論
丹宸奪色青瑣衆謂僚寀視若么麽慨焉拂衣却軌
避時見而肅然退無遺思遭世坦迤乃獲完歸
陸太常公釴字鼎儀崑山人其先冐吳姓會試第一
人廷試第二人始奏仍陸姓授翰林編脩預脩 英
廟實録成遷脩撰侍 皇太子講讀公貌清麗善爲
容止當進講 皇太子目而亟稱之滿九載擢右春
坊右諭德 太子立是爲孝宗進公太常少卿兼翰
林侍讀充經筵日講官再賜白金文綺楮幣屬羸疾
予告馳驛歸亡何卒計聞賜祭及葬官一子爲中書
舎人公之在翰林以端謹淸峭稱其爲文簡勁有法
而不喜爲敷腴詩亦如之所著有春雨堂集若干卷
有張泰亨父者與公同里同年同舘而蚤死其詩寔
勝之公今像乃少年時筆也
贊曰公昔登庸直憲飛龍倡彼介鱗以時景從儲之
玉堂儲之 靑宫台鉉歩武而忽告終悲夫悲夫(公之)
弗辰 孝德方隆
呉文定公寛字原博學者稱爲匏菴先生公補諸生
久次膺貢入太學鄉試第三人舉會試廷試皆第一
授翰林脩撰遷右諭德爲左春坊左庻子擢少詹事
兼侍讀學士進吏部右侍郎轉左侍郎以左侍郎兼
學士掌詹事府直東閣司誥敕久之進禮部尚書餘
若故卒年七十贈太子太保公宏亮粹夷爲文章務
典雅不事詭僻書法眉山能起雅去俗在翰林餘三
十年前後主會試及分典者各再纂實録及會典者
三於國家大典制攷據詳核衆無敢先之者公望鬱
跂乃見阻忌人公澹然弗屑也今像似中年筆踈眉
目豐下而長美髯翛翛望而知其鉅公長者
贊曰弘治諸賢鬱 爲昌朝而公其時鶴禁元僚匪
澄而清不矯以翹大義昌言若空中標退而澹然怡
神寂寥國悲憗遺世惜屯膏夫惟弗庸是以獨超
陸式齋公容字文量崑山人舉進士授南京工部主
事外艱服除攺兵部職方主事遷武庫員外郎進職
方郎中内艱服除攺武選擢浙江右叅政以大計罷
眀年卒年五十九君白晳豐下秀眉目博學能文章
有經世志其郎兵部時最爲其長所委信封事條上
日數千言皆以屬公西域胡進獅至秦峪關乞遣大
臣逆之安南數與占城閧議發兵至討公俱力言之
而寢公又言錦衣百戸韋瑛誣害良民十餘人當誅
中貴人所舉金齒騰衝叅將昌佐不當用又舉都督
僉事王欽梁宏非有功不當除 上爲勉聽之而其
所上封事若儲養台輔教導勲戚愛惜人才久任廵
撫經理京衞選練禁兵均平鈔法慎重會議皆鑿鑿
中利害即與他部事有所侵忤弗計也其治浙尤有
神眀稱而以失色一郡守爲所挾開橐得吏賕金致
謗免公旣負材且晩遇意有所欲爲而出不意免以
是自恨屬疾竟不起所著有式齋稿浙藩稿歸田稿
式齋筆記封事録太倉志水利集問官録菽園襍記
若干卷
贊曰淵淵陸公賦材實豐乃薄雕虫乃慕屠龍佐計
樞廷數廑皂封其秩維卑厥猷則崇晩而旬宣忽以
蹶終易簀之際中猶藴隆
沈石田先生周字啓南長洲之相城人自號曰石田
晩更號白石翁以處士卒年八十三先生博學無所
不通喜爲詩其源出白香山蘇眉州兼情事雜雅俗
當所意到訾亹不得休書法雙井矻矻未化至丹靑
之學久而天下愈寳之以爲北苑巨然徐熈父子復
出勝國諸賢勿論也先生生短小而晳眉目媚秀如
畵今像則已老所謂見其杜德機者非耶
贊曰退兮若不勝澹兮若無求誦其詩以爲白香山
又若以爲蘇眉州聽其談或小吏之黃衣跡其隱則
釣父之羊裘其骨僅一丘而丹青被乎九州者耶
姜滄碧公昂字恒頫太倉人生而端凝介特舉進士
出知棗强縣以最聞入爲監察御史嘗上疏論劾方
士李孜省得罪廷杖病起乃以親老乞攺南出知河
南府再以親老乞便郡不許疏上至三乞爲郡僚或
州邑博士吏部惜之爲攺寧波知府前後將九載請
歸養者再復轉福建左叅政抵家卧不起久之母壽
終服闋吏部復以叅政起公而公卒矣公所蒞官俱
以廉能稱日取俸廪鬻少魚肉共母其與妻子則羹
菜相對茹矣時衞帥尚貴盛而浮慕公伺公休沐群
羔鷹布幣踵門則公已從間道易服出矣其不苟取
老而彌篤即貴勢有力毋敢通關節者有子曰龍負
文武才居官饒聲實而罹讒口以歸後頗不能自檢
於聲色云
贊曰其持己也廉其養民也惠以此循守令夫復何
愧其事上也方其攝下也肅以此名御史夫復何恧
少而嶷然老而蕭然以此稱鄉先生夫復何言
吳遯菴公愈字惟謙氷蘖先生凱之子也少而潁敏
強記既成進士授南京刑部廣東司主事久之遷員
外郎郎中進四川叙州知府凢十二年始擢河南右
叅政眀年致仕居林下者二十五年而卒年八十四
僅少于氷蘖公一歲耳其在留曹能持法與中貴人
忤老成慎練爲其長所器重薦之藩臬不果而得叙
州叙爲蜀饒郡然最西偏夷獠雜處公不鄙其人精
心撫字結以恩信衆皆悅從馬湖守安鰲判故土酋
也撫臣以大兵誅之公在行間叅謀畫料敵若指掌
時復用兵貴之都勻轉餉不乏然賞有及有不及公
不以介意在郡九年課農桑興學校戸口滋植風俗
淳美爲諸郡最而業已倦逰矣里居優游自奉養喜
賔客和謹得後進心有女三人歸陸伸文徵眀皆名
士而歸王氏者有子同祖以才入中秘皆侍公周旋
以是寛樂終其身
贊曰仕不九卿曰上大夫壽不九袠曰八十餘宅相
所貽蘭蕤玉枝父子耆喆爲鄉閭師
劉公纓字與清其先江西之清江人眀興隷戎藉爲
蘇州衞人公爲御史而有遺以古印章曰鐡柯者因
自號以見志生而磊珂奇特及長長身玉立眉目踈
秀辭吐琅琅由進士両令武陵滕邑俱最召拜河南
道監察御史出按福建再按廣東所至有風裁而於
廣東尤著還朝偕其寮疏論外戚中貴相結爲不法
忤 旨得杖滿九載擢太僕少卿又三載以僉都御
史撫四川久之哭子成疾歸有薦者復撫四川前後
凡六載所綏懷得蕃落心而茂平賊功尤偉有金幣
之賜尋以例裁革還朝攺撫湖廣爲大璫瑾所憎用
蜀事下獄自理得釋仍故官遷南京大理寺卿入爲
兵部右侍郎眀年進南京刑部尚書凡三上乃得請
恩禮周浹居十餘歳值 世廟即位賜羊酒存問乃
卒壽八十二祭葬如制公所至有紀述獨不能盡得
鄉曲聲
贊曰彊直自遂宦以有聲雖歴膴仕而無速成老而
賜歸桑梓餘榮齟齬鄉曲遂稽易名
陳成齋公璚字玉汝長洲人舉進士攺翰林庻吉士
授兵科給事中累遷刑科都給事中擢大理寺右寺
丞轉左進右少卿復轉左爲南京左僉都御史進左
副都御史前後俱佐臺事兼督操江諸軍以病乞休
卒年六十七賜祭葬如例公始起諸生從吳文定公
爲古歌詩不屑程式義坐是久困塲屋間會試所射
筴以能悉僻事李文正公拔而寘前列公所居官皆
天下雄劇職而自恨不獲用文史顯恒悒悒不樂李
公志中葢言之然其前後能勤勵不失官譽老成眀
練亦一時巨擘也
贊曰公起經術而顓法吏雖本縁餙乃心文事留臺
彈壓江介控制豈伊匪雄竟睽初志詩人有言不求
不忮
王文恪公鏊字濟之别號守溪學者稱之爲震澤先
生吳縣之洞庭人也十五而從父逰太學即以文重
公卿間居九年應應天試第一眀年會試復第一廷
試得第三人及第時論猶謂執政抑之故授翰林編
脩滿考遷侍講脩憲廟實録成進右春坊右諭德公
居翰林日杜門讀書爲古文章使門者謝客勿通剌
即一見之亦不輕報謝以是得簡貴聲而人愈慕之
久之乃以薦拜侍講學士經筵日講公毎進講至天
理人欲君子小人之互勝輙拳拳致詳 上有所幸
中貴人廣頗導逰西苑左右諌不聽公爲講文王不
敢畋逰章 上罷講以謂廣曰講官所指殆若曹耶
好爲之自是游益省矣選東宫寮爲少詹事兼學士
遷吏部右侍郎所上籌邊八事多見採納會其父憂
歸服除仍故職正德初九卿伏闕上疏請誅中貴人
瑾等召至左順門使它中人詰所由諸九卿相懾唯
唯獨公以危言繼尚書文後事幾濟而變瑾等業不
知也公遂從廷議以左侍郎兼學士入内閣踰月進
戸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未踰歲超加少傅兼太
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士會公救故尚書文大夏右都
御史一清罪請成廢后吳氏喪稍與瑾意忤而初議
亦微露公益自危乃堅請歸賜璽書給驛與廪良厚
公凢兩典鄉會試其程文爲本朝冠海内博士弟子
亡不傳習之而千古文辭在河東廬陵間精簡有法
度凢歸之十四年而 世宗即位舉故事遣行人存
問賜金幣益輿廪一時存問者將十人而公獨上書
且以所著講學勤政篇進優詔報聞卒年七十五贈
太傅所著集二十餘卷今像豐碩而敦鬚強半白衣
蟒繡葢歸田後所寫也
贊曰孝宗以還實始風雅而擅經術如公益寡迨正
德時厄同白馬公以相歸卒老牖下完爵完身併以
名完匪德之難完福爲難俯仰世才寥焉愾歎
吳立齋公洪字禹疇吳江人舉進士爲南京刑部主
事歷員外郎郎中眀允而慈時時出家廪以食長繫
者久之擢貴州按察副使母喪歸服滿補廣東廵視
海道海道故稱利藪公搜其弊且盡又爲御史畫策
得羡錢數萬緍以廣公署持中官之困官舟者又嘗
辨異寃罪妄殺廣人稱之爲副使之十二年而轉福
建按察使瀕行閫帥夜走槖珠贐曰公行矣某非有
所干毋疑也公笑曰行者贐不有一束書乎而何以
珠爲立郤之其爲福建所治獄畧如廣東嘗以便宜
發粟賑建寜延平之餞者入爲太僕寺卿久之遷工
部右侍郎理易州山厰轉左侍郎拜南京刑部尚書
治鄧寧河之後田宅於中貴人瑾有忤勒致仕致仕
之十五年再進階而後卒得壽七十八公卒時諸子
山巖皆至大官其後顯者不絕今像白晳而麗爲太
僕時圖于呉文定邸者也
贊曰嗟乎公一法吏子繼之復廷尉民不寃用長世
司寇吳考及嗣始爲郎旋正位慶之餘衍來裔
龔公弘字元之嘉定人也舉成化戊戌進士司理嚴
州入爲南京刑部四川司主事遷廣東司員外郎司
事最劇所治獄大小百五十餘咸當進吏部文選郎
中出守兖州府以治行卓異與宴賞久之擢浙江右
叅政以親老乞歸養凢十三年始起爲福建右布政
使遷湖廣爲左使尋入應天爲尹以都察院右副都
御史總理河道兼督漕運仍故職爲工部右侍郎兼
僉都御史累疏乞休進尚書致仕卒年七十有六公
爲人廉潔尤以眀慎能剖讞寃獄時人神之所至多
惠政當正德中中貴武臣更擅權勢數與公值公行
意自若獨不能有所加進退綽如也王父少司馬與
公同年碩交而俱有方面勲俱稱天下長者
贊曰懿懿龔公行脩而端政理甫暢而歌考槃歸侍
二親菽水承歡起領閩藩載游楚沅遂寄留尹作砥
掦瀾玄圭告成公乃即安進大司空歸老之官藹藹
桑榆西日未殘進退以道生死毋諐
楊南峯先生諱循吉字君謙吳縣人舉進士授禮部
儀制司主事先生敏洽工古文辭居曹事簡好讀書
然頗鬱鬱不得志乞攺校官便養不許遂請致仕時
年僅三十天下聞而稱之居十二年而上書復請建
文帝號禮曹爲大驚不敢舉其案賴 天子寛仁不
罪也先生旣負高簡癖又好以學窮人徃徃至頰赤
而久廢中不能亡動意顧亡能尉薦之者 武廟南
狩至金陵以名故驛召先生至則命樂府小令試之
且將授伶官職先生大愧私于幸臣得免歸而先生
名大損然其爲僻益甚顧尚書華玉時以藩伯道呉
用一幣贄先生促膝論文事歡如也郡伯爲會折蕳
邀顧公先生忽色變起策之出曰野人安敢與郡公
爭客戒其子來曰以前幣置舟所即返呼之慎無應
也顧公尋跡先生徃謝罪竟閉戸不出顧公毎舉謂
人過呉不可不造楊先生亦毋易造楊先生先生晩
節益落莫嘗自爲生誌卒年八十九所著有詩文集
金小史吳中徃哲記奚囊雜纂諸書今像如其年尚
猶使人畏之
贊曰才太高跡太寄始而服中而疑終而非噫先生
何所歸
陸公完字全卿長洲人也狀魁梧有巨人之度三十
舉進士即授監察御史嘗按河南而行部之湯隂夜
夢冕丈夫來見鼻左有黒志次日謁岳忠武王飛廟
廟貌圯矣而像之鼻左微蝕若志者悟而飭有司一
新之復夢前丈夫來鄭重謝已而慘然曰公得無類
我乎公後歷臬副長以左僉都御史撫宣府入爲兵
部右侍郎轉左侍郎時大盗劉六劉七楊虎齊彦明
等剽投山東河南以至畿甸其鋒莫敢當議置帥而
公奮請徃討之詔以原官提督軍務許便宜行事公
鼓舞諸將連摧破之遂追而蹴之大江狼山悉殱其
衆自都察院右都御史進左都御史加太子少保再
進兵部尚書加太子太保攺吏部尚書進加少保公
以書生當仗鉞寄節制萬里立功故國遂長中臺董
六師領百官威望甚重而其在按察使時爲寧王宸
濠所器旣入兵部而王持之以中貴人緹騎帥之挾
遂不能堅所守許之復護衞亦有所賕謝最後王反
獄株累併逮繫公且繫歎曰武穆之祥其在今矣旣
論死末减得戍福建久之卒于戍所年七十公頗讀
書通暁文事好集法書名畵之類其功名雖不終尚
爲後進喜事者所稱
贊曰疇謂吳兒而不習兵千里一麾前無堅衡入長
中臺遂領樞庭保阿綂均 天子所慿呉閶之間有
雲其甍弗慎厥藩棟折榱傾易不終日而介在貞(卷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八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像贊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毛礪菴公珵字貞甫吳縣人也
舉成化丁未進士久之授南京工科給事中與其僚
先後糺守備太監蔣琮兩廣總鎮安逺侯柳景不法
咸抵罪又抗論輔臣丘文莊公以該博佐剛愎爲學
士則有餘爲宰執則不足時人韙之病告起北戸科
進兵科右以言事失大司馬指大司馬爲冢宰公出
叅議山東以病乞休進左叅政致仕凢十年起爲南
京鴻臚卿轉太僕卿進右副都御史督操江攺撫治
鄖陽公長身瘦勁在諌垣以言事著節居官有聲實
故歸而人頗薦之然以致仕加級法不得起而所善
同年陸太宰特起之又屢得要遷公意不自安乃乞
歸年八十二以老病卒公爲人質直勤儉善議論多
材力有籌筴之畧其治生累貲至巨萬而名不損
贊曰南垣風采東省張施知難而退哲人炳幾再起
九列以佐中司於秩則隆躍者疑之歸而治生計然
我師
江西右布政使諱秩字循伯其先亦即丘貞子之裔
也不知所自從故與余父少司馬公通宗而不名族
葢稱王父曰叔父二十八成進士爲郎久之始遷廣
東按察僉事時大璫瑾責謝賄公獨不賄瑾亦不問
爲僉事持法有聲廵按御史瑾黨也欲以聲勢加公
不受御史爲屈遷兵備贛州爲副使讞决益精眀數
擒巨盗遂進江西按察使遷右布政使姚源大盗起
公數從事兵間躬冐矢石擒斬無算然不專逞誅僇
所撫降者多曰彼亦赤子也時公與同年陸太宰先
後官其地皆吳人而皆爲寧王所器重王尤念公至
欲媾姻好公逡廵謝不敢當歸謂其子曰是人也志
滿而氣揚好武事善張大必且爲亂不出十年矣遂
以侍養歸會暴得疾卒後王果反太宰坐株累抵罪
贊曰公有方面勲江西之政與陸齊名而屈於壽其
用不究於戱用之不究者乃所以保其身後耶
毛百歳翁者諱弼吾州里舎子也少敦厚無餙言垂
九十而其孫少保澄狀元及第當是時少保父已卒
而翁老病卧床笫間久之得杖乃稍稍起且起且卧
耐進粥竟至百歳有司爲立人瑞坊以配少保而後
卒正得百歳矣後贈禮部尚書今像殊恠偉可畏
贊曰生而百歳人之瑞有孫及第家之瑞秉禮遵義
天下瑞
毛文簡公澄字憲清號白齋晩更曰三江吾州人也
舉進士第一人爲翰林脩撰脩會典成進右春坊右
諭德侍 東宫講讀以登極 恩進左庻子兼侍讀
爲 經筵日講官賜金帶母喪歸尋以中人瑾摘會
典誤落左庻子服除仍侍讀明年遷侍講學士又明
年進學士掌院事教習庻吉士擢吏部右侍郎轉左
侍郎進禮部尚書賜玉帶正德末充奉迎使與大學
士儲迎 今上於興邸賜白金千兩綵幣十有副尋
加太子太保録世蔭錦衣指揮固辭久之乞休加太
子太傅道卒贈少保公孝友天篤性簡易不設城府
好推轂賢士大夫迨問之則曰吾不記也至其所職
司乃介然見勇氣議僇宸濠發王書告廟一以故典
行之又嘗與王大司馬瓊廷諍脫彭總制於死當推
冢宰力辭之而以薦喬莊簡公追崇 獻皇帝禮議
起公與楊文忠諸公力持數四至觸 天怒不爲阻
迨公歸而後禮成識者謂亡論禮是非公幾不足而
忠有餘矣
贊曰言若不出口而折羣喙貌若不勝衣而樹孤砥
歩武卿相而守若處子出入旃夏而視猶閭里其柔
爲用而剛爲體者耶
呉文端公一鵬字南夫長洲人也弘治中舉進士攺
翰林庻吉士授編脩預脩通鑑纂要滿考進侍講充
經筵講官預脩 孝廟實録成當遷時中貴人瑾怒
公等不時謁用擴充政務調遷公南京刑部員外郎
轉禮部郎中瑾伏法公仍爲侍講以久次遷侍講學
士出爲南京國子祭酒轉太常寺卿仍南京 世宗
初始召拜禮部右侍郎轉左侍郎奉詔使安陸題
獻皇帝神主竣事賜金幣尋以左侍郎兼翰林學士
掌詹事府典内制脩 武廟實録完賜金幣優等進
尚書予告歸省還出理部事再加太子少保南京吏
部尚書垂一考乞致仕許之給輿廪有加公貌頴秀
而龎饒器量寛然長者爲文亦典腴有成弘間風居
翰林垂二十年不遷而以史成得南曹郎尚書以下
多故舊跼蹐不安公抱案自若學士故不當祭酒祭
酒不當南公得南祭酒祭酒不當南太常公得南太
常南太常不當久公獨久尚書内典制不當出理部
公獨出理部禮部尚書非得罪不南公以遷命南人
皆爲不平且意有沮之者公亦不以形辭色歸凡十
四年而後卒卒之歳得八十有三贈太子太保予祭
葬
贊曰以恬養資不求速榮以樸養文不求速稱八座
靑宫旣豐且亨八袠文端遐考令名譬彼大河不匱
不盈
祁州守天方張先生安甫字汝勉篠菴先生之從子
也先生生而秀朗工屬文登弘治庚戌進士授祁州
守以節惠著聲論最當擢會丁母憂歸服除意不欲
出曰仕爲親養耳親今安在徘徊久之乃上疏乞休
馬端肅公在冢宰異之曰宦垂就而弃若脫屣真恬
士也特奏進二級有金緋先生鑿方池築亭其上因
自號天方環植卉竹左圖右書吟哦其間意豁如也
先生優游里居餘三十年而子寰復貴又能弃官侍
養以故益自寛於呉越名山水無不游游輙有題咏
若馬鞍澱山巴城諸勝固几案間物耳先生瀟洒自
得與人處和而不流公府居間盡絶以故晩節望益
尊時與大司寇周康僖公齊稱而先生獨不以位顯
年八十四元旦忽謂寰吾其歸乎葢三月而示微疾
臨終翛然若脫者邑與祁俱有祠
贊曰仕而逸民吏而葆真挫名名依抑志志伸匪道
匪釋消揺自在游方之内亦游方之外彭澤恨夭香
山慙貴所不殊者坦中無累
祝京兆先生允眀字希哲長洲人生而枝指故自號
枝山又曰枝指道人先生天質頴絶讀書目數行俱
下於古載籍靡所不該浹自其爲博士弟子則以文
辭稱而不能致深湛之思以故雅鄭時揉錯然至成
弘際名能復古者先生葢先登矣書法魏晉六朝至
顏蘇米趙無所不精詣而晩節尤橫放自喜故當爲
眀興第一爲人好酒色六博不檢勵頗不受方内士
賞許其令興寧政術顧時時以嗜好奪之遷應天府
通判致仕所著祝子通祝子雜罪知蚕衣浮物記語
恠蘇材小慕興寧志合詩文數百卷卒年六十七今
像乃朝衣冠老矣而尚腴澤或云不能全類之
贊曰先生之文縷古餙今其爲詩歌庀景匠心獨於
八法形而下者蠕蠕十指若役造化超眀轢宋與唐
上下跌宕沈冥景純斯亞
都南濠先生穆字玄敬由丹陽徙爲呉縣人先生生
而嗜學能爲古文辭數奇不得補博士弟子教授里
中時吳文定公以少宰憂歸里奇而言之撫臣何公
提學林公檄入應天試遂中式又三年而成進士授
工部都水主事攺南兵部武庫已遷虞衡員外郎進
主客郎中年五十四乞休吏部賢之爲請於 上以
太僕少卿致仕又十四年而卒先生爲郎數奉使必
游游必凌幽險探奇勝攷究掌故搜金石古文摹搨
抄録亡少挂漏歸老之日門無雜賔竈不突烟意澹
如也惟日以讐討著述爲事卒之日家唯藏書數十
卷所著有南濠詩畧文跋詩話賔話玉壺氷聽雨紀
談周易考異史外類鈔金薤琳瑯學士大夫爭購而
藏之以爲帳中秘今像雖冠進賢服金紫居然一山
澤臞也
贊曰強仕而儒以爲數奇誰與辟之俾歌賔詩婆娑
一官未老乞歸誰與旌之俾易金緋難進易退其容
淵淵博學多識其腹便便末路翕訾疇白疇堅猗歟
先生獨全其天
唐六如先生寅字子畏一字伯虎吳縣之吳趨里人
以諸生舉鄉試第一當赴會試而有所同載者以賄
主司得題事株累罷爲吏謝弗就先生材高少嗜聲
色旣坐廢見以爲不復收益放浪名教外嘗一赴寧
王宸濠聘度有反形乃陽爲清狂不慧以免卒年五
十四先生之始爲詩奇麗自喜晩節稍放格諧俚俗
冀托於風人之指其合者猶能令人觧頥畵品高甚
在五代北宋間今像頗質而野顧猶襲太學衣裾若
重戴者可悲也
贊曰奪汝薦冐以掾汝何恧讒面靦樸其外文其中
咄惜哉以樂窮以窮工藝乃終
朱恭靖公希周字懋忠其先崑山人徙居吳公初釋
褐爲翰林脩撰脩會典成遷侍讀久之中人瑾矯制
奪侍讀仍爲脩撰再以實録完復侍讀進侍讀學士
遷南京吏部右侍郎轉禮部再轉左侍郎進南京吏
部尚書公敦謹誠厚性自規矩以狀元及第六品二
十年不遷意澹如也佐禮部屬大禮垂成諸輔臣相
繼罷去公猶持舊說婁忤 上旨時方貴操切而公
司大察而科臣無與者或謂公私之故公抗章自辨
言科臣故應考者少即臣以言路私之固不可如避
言路嫌而誅責之尤不可且臣老不稱職唯有去耳
上雖難公去而公意益决温旨給夫廪良厚公歸近
三十年中外薦者近百疏竟不起公之爲恭敬雖匹
婦孺子毋敢慢取予即一介不苟呉俗薄而内嚴畏
公有不善曰吾何以見朱公其黠者曰秘之幸毋使
公知也公舉狀元以丙辰猶及見新丙辰狀元而後
卒卒之年八十有四賜祭葬贈太子少保今像頽然
一翁而謙謙抑抑小物克勤之意可掬
贊曰公之乞歸威鳳漸鴻天下儀之公爲長者祥麟
騶虞天下化之無用之用其用乃弘公存吳重公殁
吳輕豈惟吳輕世悲老成
周康僖公倫字伯明别號貞菴崑山人中弘治丙辰
會試歸葬其祖母以己未廷試除保定新安令有政
聲入爲監察御史時 武廟初即位所上封事多剴
切廵居庸關以憂歸服除補故官出按山西還掌諸
道老成不阿激遷南京大理寺丞久之爲大理右少
卿尋擢都察院右僉都御史佐院事復以憂歸服除
起佐南院提督操江尋轉右副都御史佐院如故遷
南工部右侍郎俄攺兵部右侍郎時 上欲振風紀
以大學士張公璁掌都察院而公佐之轉左侍郎尋
進南刑部尚書未上召爲刑部尚書時大學士桂公
蕚去位而給事中應奎燦所論桂客李鶴鳴等事頗
有連同去位者張公至天津而返好謂公桂亦行返
矣爲寛鶴鳴獄以待公謝不敢旬日南刑部尚書缺
推左侍郎許公讃内批以公補南而許公代之公居
南刑部無害以七十乞休不允尋得請致仕里居凢
十年而卒贈太子少保公之歸頗與其鄉里老人爲
詩酒社善大書有眉山豫章風骨當是時天下以公
爲長者而亟用之所至少官謗然不能如其子精覈
成名法家
贊曰當公之前務于抗人主以伸三尺當公之後務
屈其三尺以希人主色公劑其間不隨不激幸而非
久乃獲全璧然所謂康者淵源流通公則近之而至
於僖之小心畏忌則不若靖之寛樂令終也耶
文衡山先生者初名璧字徵明云故丞相天祥裔也
避其祖璧諱以字行更字徵仲長洲人十六而父温
州公林殁於官郡寮合數百金賻先生郤之曰孤不
欲以生汚逝者旣服除補諸生下帷讀書恒至丙夜
而以其才傍及諸秇文及書繪皆精絶先生所嚴事
故吳尚書寛李太僕應禎沈周先生而友祝允明唐
寅徐禎卿吳徐工古文歌詩吳又能書李祝工書祝
又能古文歌詩沈唐工繪事又能歌詩而皆推讓先
生以爲不可及先生小隷師右軍父子古隷師鍾梁
畵師龍眠吳興尤精絶詩得中晩唐格外趣獨于文
取逹而已而其試亦不利久困諸生中甫貢而臺使
者薦之試吏部得翰林待詔預脩史史成賜金幣時
故相楊文襄公張文忠公皆貴用事争欲客公而公
不徃亡何致其事歸先生歸而以翰墨自娯造請戸
屨長滿顧所許獨書生故人子屬爲姻黨而窘者即
強之竟日不倦其他郡國守相貴戚連車騎富人子
行珍寳里門外不能博一赫蹏而先生所最不輕許
者藩王中貴人曰此國家法也葢正德中寧邸以厚
幣聘先生固謝不肯徃未幾寧敗天下稱之先生暇
則一出逰近地佳山水所至奉迎恐後居閒客過從
焚香煑茗談古書畫彛鼎品水石道吳中耆舊使人
忘返如是者餘三十年年九十而卒卒時猶爲人書
志石停筆栩然若蝶化者人以爲仙去不死也余故
嘗識先生今像最逼真
贊曰先生之才以迨書繪庻幾吳興所獨勝者髙蹈
蚤引卒完厥名先生之詩以逮壽考小隃務觀所尤
勝者不以文事受役平原能使吳雅能使吳敦能使
吳重誰言不用不用之用斯其爲用
盛值菴公應期字斯徵寅之後也徙家長洲二十成
進士授都水主事治濟寧閘公始爲持法矯伉鄉人
吳少宰寛過而稽故之旬日吳公不以爲忤公自是
益□□□□□□□□私物者輙没之時中貴人李
廣慿 上寵横甚其家人慴公威投鹺水中以是群
愬公廣怒嗾其黨秦文誣公逮下錦衣獄謫丞雲南
安寧驛擢禄豐令稍遷順慶通判奔父喪歸服除爲
長沙府同知進雲南按察僉事分廵金滄道公前後
所蒞以公彊廉節稱其在金滄尤能折土酋角坐持
鎮守中貴人梁裕姦私爲所中復逮下錦衣獄諸大
臣言官救之得釋而前已進其省副使乃之任超爲
河南按察使歷河南右布政使以至左公復與鎮守
中貴人廖鑾軋伺得其隂將論之鑾伏乃已時 武
皇帝幸榆林公不加賦而供張悉俻幸帥彬從欲有
所苛責公不應卒亦不能害也亡何拜都察院右副
都御使撫四川平天全招討高文林及流賊謝文義
亂璽書褒奬賜金幣以繼母喪歸服除起撫江西有
惠政進兵部右侍郎仍兼副都御史督兩廣軍事公
至欲以氣壓節帥監軍且大有所振刷而謗起矣尋
破歸善賊及思恩土酋後先斬首虜二千二百俘半
之方論功而公以避言得攺工部右侍郎理易州山
厰乃謝病歸河决徐沛特起公都察院右都御史治
之公上議四策曰疏曰濬曰築曰攺疏者疏上流而
殺之濬者濬故道而順之築者築長堤而障之攺者
攺則地而不與之争詔曰可其以春和興而公業用
便宜行事大調兵夫僝上言者援詔書劾公不待旨
輙發盛冬困吏士氷雪間 上怒奪公職歸凢七年
以 廟恩復致仕尋卒年六十餘公氣矻矻不肯屈
下人其數躓也或望之故然不能不思其材也今像
亦稱是
贊曰是爲直臣於弘治爲材臣於嘉靖之世夫以君
仁則臣直君明則臣材能一伸之而不能竟者何哉
蔡林屋先生羽字九逵居吳縣之洞庭西山因自號
林屋山人先生生而警頴能讀古文奇書旣長工屬
文又能爲歌詩高自標榜以爲韓柳不足言吾所撰
著先秦兩漢少陵不足言吾于篇章建安西京或謂
稍近濃雋不至吳中单薄者而已正行書亦遒勁間
臨蘭亭十七帖人或從傍指摘其離者先生曰不然
吾非臨右軍吾乃教之爲諸生與文待詔徵明齊名
而已他秇不盡能頡頏其外若相善内不伏也爲諸
生者四十年而貢以太學上舎就選人尚書意憐之
曰此故蔡生耶授南京翰林孔目二載致仕歸卒年
七十餘無子今像目稜而頥張鬚蝟磔老矣而氣不
衰
贊曰士有顕晦兮造物權之爲文慕古兮誰則憐之
躑躅兮而竟弗前侘傺兮而猶自憐歸來兮西洞庭
之石田
顧東橋先生者諱璘字華玉其先吳縣人也徙家留
都爲江寧人先生二十一成進士爲詩歌與劉麟元
瑞朱應登升之齊名曰江東三才子由郎署出守開
封坐累謫入爲南京吏部郎復守台州歷藩臬所至
有聲實自山西臬再遷浙江左布政使轉廵撫山西
右副都御史引疾乞休吏部言其太驟以布政使致
仕先生居閒無事多縱游山水間觴詠自適者十餘
年而始起家廵撫湖廣入爲吏部右侍郎以督顕陵
工留爲工部左侍郎兼都御史陵工成進尚書兼脩
承天大誌先生開局聘楚故名士宦廢者王廷陳顏
木王格分任之書成乃不稱 旨遷南京刑部尚書
被論致仕卒所著有息園諸集若干卷先生詩富才
情格不必盡古而以風調勝徃徃膾炙人口文小弱
然亦宛宛雅趣延接名流如恐失之有弟𤪒以按察
副使謝病歸才不能如先生而峭厲過焉
贊曰弘正之間天昌厥辭李何倡之邊王翼之□跋
中原江左其誰昌榖後勁公乃先馳緜麗才情紆徐
規矩六季風流庾鮑庻幾
都察院左僉都御史虞山陳公察字原習常熟人舉
進士授南昌府推官入爲監察御史按滇蜀久之遷
太僕少卿謫潮州府教授復爲信州倅晉浙江按察
僉事俄超副使遂遷山西按察使山東右布政使浙
江左布政使入爲光禄寺卿攺都察院左僉都御史
提督南贛汀漳軍務乞休歸卒年八十三公爲人短
小精悍負直節慷慨喜事其爲御史數上章阻 上
廵幸建皇儲條數中貴人不法再奪歳奉最後 上
廷鞫給事中楊言怒甚公忽大呼曰臣願代楊言死
上目攝公不爲阻退而奏書極論之 上竟不罪也
其遷太僕垂六十矣而猶薦代人太僕例不當薦代
人故謫所居官青衫欵叚再日一肉按覈墨吏若仇
歸而僻居監司守令過從者時出所飯麥飯佐以微
藿而強進之又作吳語剌剌是非不少借以後進謁
公者少有能得公色以故相率指摘公謂非情實余
謁公公老矣強而談死節礪行之士猶張目齒擊云
贊曰公在國兮咸以爲司直兮歸里兮或以爲吊詭
兮寧矯而徧兮毋瓦全兮寧無理口兮内無疚兮
周恭肅公用字行之别號白川吳江人舉進士授行
人擢南京兵科給事中遷廣東左叅議轉山東按察
副使治臨清兵備進福建按察使河南右布政使遂
以右副都御史鎮南贛入佐理臺事遷吏部右侍郎
轉左侍郎下除南刑部右侍郎尋遷右都御史長南
臺爲南工部尚書攺刑部太廟灾乞休里居者十載
而以工部尚書召理河道攺督漕運入爲左都御史
長臺事滿二品加太子少保尋攺吏部尚書卒於官
贈太子太保公有文行其爲給事中侃侃不失職然
亦不激詭所歷方面杖節領鎮俱以廉勤幹濟稱爲
侍郎四掌部事縉紳賢之坐尚書鋐所嫁禍下除公
黙黙不自明以是益信其爲長者晩而秉憲握銓天
下想望風采凡再司内外察見斥者不能脩怨當是
時貴溪分宜二相勢交軋公處之寛如也可謂高朗
令終者矣
贊曰才不見長善無近名力雄萬夫外若不勝于垣
于臺于鑑于衡是以令終顯融昭明吳江之清公與
俱清吳江之平公與俱平
顧文康公鼎臣初名同以夢攺今名字九和别號未
齋崑山人舉進士第一爲翰林脩撰預脩 孝廟實
録遷侍講轉左春坊左諭德兼侍讀 世宗初爲經
筵日講官移疾予告久之病良已復官尋遷翰林院
學士掌院事明年超拜詹事府詹事學士如故久之
遷禮部右侍郎尋以吏部左侍郎掌詹事府事進禮
部尚書兼掌如故屢教庻吉士監録 累朝寳訓實
録成加太子太保主考會試進兼文淵閣大學士皇
天冊表禮成加少保太子太傅兼武英殿大學士上
南廵狩承天公佐 皇太子監國其敕公有内自禁
掖外而都城及邊陲并大小百司庻務悉以付卿語
葢皇太子方幼冲上所以寄之于古亡兩去公長七
尺虬鬚虎顴目烱烱射人聲吐如鍾性跅弛好聲酒
及内人或以風之意殊弗屑也自其在班行 上固
以目屬之及進講益稱旨亟欲大拜而爲故相孚敬
所阻止然 上内憐公即言路見抨射愈苦愈不聽
也前後所賜白玉金寳束帶麒麟飛魚蟒服御書銀
章金綺食物不可勝計公以病噎在告久之乃卒年
六十有八贈太保賜祭及葬遣官護其喪歸所著有
詩文雜集合奏議凡若干卷公不好脩鄉曲名以故
少稱者而其所疏築邑城丈田均賦久而見其利始
思之爲疏乞專祠以祀詔曰可
贊曰高文大篇虎顴虬髭爲多士魁爲大臣師晩而
登庸爲 帝所廃屯膏未施誰其尼之則壤城城没
始見祠
魏恭簡公校字子才崑山之真義里人弱冠舉鄉試
其明年舉會試皆高等尋授南京刑部主事進郎中
移疾歸召爲兵部職方郎中不赴居久之起爲廣東
按察副使提督學校父憂歸服除調補贛州兵備副
使乞休再補河南按察副使仍提督學校入爲大理
少卿攺國子祭酒以進講忤 旨調太常少卿進本
寺卿提督四夷舘遂致仕中外交薦皆不起卒年六
十一贈禮部右侍郎公始在郎曹時與故大司馬胡
永清李立卿爲經濟之學已與故少宰余子積爲身
心之學居恒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惟潜龍近之其
大要在主敬而敦踐履天下盛行王氏學公與之不
甚合而其召用也實出故相蕚當是時故相璁忌而
排之唯 上亦以公迂不復用也公卒之日天下信
以爲賢長者而學廢不傳久矣余嘗獲侍公儼若寺
所塑阿羅漢者今像僅志其大都耳
贊曰主敬之學寔程叔子而公奉之務敦踐履凡所
著書亡適非體是故講筵垂用而尼道之不行公其
已矣此洙而微寧不悲只
徐廸功先生禎卿字昌榖吾州人也而徙於郡先生
自爲諸生即與唐寅文璧相唱酬有名而其語高者
上彷彿齊梁下亦不失温李以爲快既成進士始與
大梁李夢陽信陽何景眀善而夢陽稍規之古自是
格驟變而上操縱六代而出入於景龍開元間初若
覂駕不受覊徐而察其歩驟開闢鮮不中繩墨者當
是時吾吳中獨先生能狎主中原盟而惜其蚤死不
獲持牛耳然廸功集談録藝亦足以雄矣先生爲進
士時 上忽使中貴人問先生與陸深名顧深得館
選先生弗得也授大理寺左寺副居久之鬱鬱不得
志乞徙南便養而會以失囚攺國子監博士以貧病
卒年僅三十三時王文成公守仁爲吏部郎初與其
儕談道先生驟見而悅之亡何卒王公爲志銘意若
欲當先生師而謂其詩與談藝録皆非其至者操觚
之士争笑之先生貌戍削血不華色非飯顆吟瘦將
亦通眉長瓜之倫也故不如以詩名吐納何益矣王
公語尤誕不情
贊曰詩途百端其流相傾餖飣爲工酬押鶩聲弱者
萎薾強者慿陵吳之不兢夫豈才情天發神秀乃鍾
先生孤鶴嘹唳威鳳騫騰蛾眉新月萬古春氷惜哉
中夭竟寒齊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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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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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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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像贊
周玉巖公廣字充之太倉州人舉進士爲莆田令母
憂歸補吉水公前後皆著廉能聲性尤公疆不發人
私書不受一切請託而以便益語者即亡論芻蕘皆
立報其在吉水流賊驟來攻剽公矢衆而拒之卒以
城完徵拜監察御史未幾即抗疏言四事其一喇嘛
僧蠱 上爲滛侈宜亟投之四夷以禦魑魅其二
上毋得狎伶工如臧賢輩至引同光故事爲戒其三
錢寧故宦官奴乃縱之胄國姓稱皇子使天下日惴
惴有國本慮其四諸討賊大帥至校卒皆首鼠不戰
與賊並完而獨暴民骨草野大可恨疏入寧怒甚矯
制謫廣東懷遠驛丞使剌客縁道徂擊之公易道士
服間行得免廣帥武定侯勛狠而貪陽使使結好公
薄其人不報勛伺公入省謁臺簒而致之府痛杖數
下幾殆公骨立行意自若移建昌令復有惠政吏部
除御史以公名上錢寧識之復矯制謫公加逺 世
宗初召復故官道遷江西按察司僉事明年擢其省
副使九江兵偹尋攺其省提學大察天下吏治旌卓
異者十三人公與焉遂超爲福建按察使塡守中貴
人内慴公行百金爲贄公寘之庫中貴人懼謝罪乃
與約毋撓我三尺而後返之又嘗檄止中貴人之牟
於織者將三載以右僉都御史撫江西墨吏憚公威
名多望風解印綬去而公又欲限豪右田奪其嬴歸
之貧民其豪右弗便也筴之朝用事者以例革公廵
撫尋擢南京刑部右侍郞又二年得暴疾卒數年予
祭葬又三十餘年始贈都察院左都御史公貌嚴冷
無笑容與鄉人語不操鄉音今像葢得大都云
贊曰豸冠峩峩上揺星辰白簡諤諤逆批龍鱗萬目
暌暌指爲直臣大明中天其氣始伸
南京太常寺卿方公鵬字時舉崑山人舉進士爲南
京吏部主事累遷郎中公通經術脩行教誼有大人
望而是時 天子方追崇大禮朝士自卿相而下
靡不欲考 孝宗皇帝而别崇興獻王如宋濮王故
事進士張璁獨請考興獻王而稱孝宗皇伯考尚書
廖公紀時於後堂見諸曹郎而問曰張生議云何衆
莫對公獨曰是宜反之心而已廖公曰善語稍稍聞
外於是給事御史爭以他事論罷廖公而公用積次
遷浙江右叅議行部有老成聲然念言者且見侵因
移疾歸而亡何璁所持議大伸既廖公田間起柄銓
衡而公亦拜提學副使甫上召爲右春坊右庶子兼
脩撰尋主順天鄉試公以一言合暴通顯謂非意所
得邑邑不自解而新貴人亦謂公不能終附麗意嗛
之會遷南京太常寺卿遂再移疾請告亡何他臣僚
有請告者内批削公新衘以右庶子致仕卒年七十
餘公好讀書著述自娛爲文章典雅老成母問風木
弟鳳常爲南臺御史有直聲
贊曰汰衆求心以是信也履進思退以明志也覃思
著書以文隱也沒而微言胡冺冺也
故廣西提學僉事方攺亭公鳳者矯亭先生鵬介弟
也少以經術藝文與兄齊名又同舉進士天下艶稱
之曰二方授行人選得南御史以母喪歸服除攺北
出按真定當武廟時政在中官武弁公所論劾不避
以事見忤乃復請南尋移疾歸嘉靖中復補南而所
陳皆天下大計會張桂大禮之議起公力言其非是
既二人者驟貴公又力糺之尋出視廣西學政公引
疾不起時矯亭先生以太常得請先後臥林下先生
杜門著書而公放意詩酒踪跡俱不及城府其議禮
時有所不合 天子亦知之然能各信所是以行
其志天下所稱二方者名俱不挫公一子一孫皆薦
鄉書以是晩途益暢適卒年八十餘公卒乆之而少
子範成進士今像頗明秀似中年所貌者
贊曰乆宦而官不大起仕貴伸其志何必金紫既壽
且康多美孫子可以瞑矣
吳訒菴公山字靜之故尚書洪子也舉進士爲刑部
主事歷貟外郎郎中滿九載弗遷以同諸曹郎諌南
巡得杖乆之始爲山東按察副使擢陜西右叅政攺
浙江以尚書喪歸服除即家遷福建按察使歷浙江
左右布政使公所至以廉靖長厚有士大夫聲遂擢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撫河南公嘗持臨漳王之孽宗
急爲所中左遷浙江左叅議事益白以江西叅政入
爲應天府丞復拜右僉都御史撫四川亡何遷右副
都御史提督南贛汀漳軍務未上道擢刑部右侍郎
人謂公當徑上公曰前撫臣之候余代經年而又稽
之無乃非人情乎乃赴南贛得新代始之部俄轉左
侍郎遂進尚書諌官論翊國公勛罪下獄勛故寵幸
乆衆未測 上意首鼠兩端公奮曰吾知法耳遂麗
勛大辟獄上 上内惜勛而難公守爲持其奏不下
會勛庾死獄中 上發怒責公故遲讞亡人臣體禠
爲民以寒月单車行將抵彭城暴發疾卒年七十三
隆慶初復其官予祭葬公偉軀幹音吐如洪鐘與人
語洞見底裏不設城府今頗類之
贊曰公之用法終始在寛及其究也以法失官雖則
失官其道乃完白帢單練以附桐棺 天王聖明還
司寇冠
故贈少保王襄敏公以旂字士招其先吳縣人也以
豪徙江寧籍焉二十六成進士公白晢廣額豐輔音
吐如鐘初仕上高令即有聲入爲河南道監察御史
按河南能制叛璫璟寢其謀再按福建平泉漳大盗
以親老侍養歸凡十年服除而後起提調三輔學政
遷南京太僕少卿攺北進光禄卿擢右副都御史撫
鄖陽入以左副都理臺事移兵部右侍郎詔經理漕
河工成加禄一等還守故官進右都御史理南院入
爲工部尚書攺南都察院左都御史尋遷兵部尚書
時陜西三邊總督曾公銑慓銳喜事欲以十萬衆逐
河套虜戍其地與大相夏文愍公言意合下公會文
武羣臣議公雖迫夏公指而心難之乃具疏請緩之
姑預算兵食足而後可大舉 上悟即日逮曾公而
以公代之朝辭錫金幣以行曾公雖以敢往得虜憚
然多用軍興法徵調其下不能堪公至一切罷去之
唯飭墻塹增臺堡課屯耕爲守計而已號令簡靖不
爲煩苛其下大恱之虜亦自引避逺徙其後稍稍闌
入公輒檄諸部逆擊破之所鹵斬及生口牛羊廬帳
不可勝記 上嘉其功賜金幣者十三璽書奬論者
二録胄子者三加太子少保以至太保卒贈少保謚
襄敏祭葬如例嗚呼始終之典僃矣公爲人寛博有
遠識敏信而愼毋論居官其居鄉亦推以爲長者今
像色稍紫則以老且塞上故
贊曰王徙金陵而始吾吳積慶百年始鍾大夫厥才
有餘而識亦如寛然長者不疾不徐孝養既終端公
服除膴仕華階懸席若虛玄圭告成遂叅廟謨控制
萬里爲 國儲胥師中三錫圍玉紆朱高塚祁連返
魄故都既以全歸復永令譽
周山齋公鳯鳴字于岐故尚書康僖公子也舉進士
爲刑部福建司主事遷廣西司貟外郞進郞中時寧
事敗而鈎黨竟干累歳不决公以郎中出讞之立報
上輕重亡枉者母喪歸服除補山東司是時諸曹獨
廣東領緹騎獄最號難治而尚書李公承勛特器公
責公理其篆公至則滯案一洗李公攺大司馬遂奏
以公移職方李公才於世少雙顧盡以大司馬事委
公曰使諸曹郎盡若吾何妨坐嘯耶公遂進爲大理
左寺丞是時康僖公尚書刑部而公丞大理時人榮
之公竟以持法忤 旨罷歸公歸凡十八年而中外
薦者六十疏部爲數數報聞則猶用前忤也公卒年
六十三今像豐下而長若猶有隱憂者
贊曰公佐司評法比于理其郎夏官謀出以紀使當
虞廷若咎繇士以平暴亂以詰奸宄夫誰弗良中道
而止
王司馬公積字子崇别號虛齋太倉衞人爲人敦謹
詳審家貧力學舉進士爲武選主事以便養親乞南
得禮部遷南車駕貟外郎進武選郎中出爲廣東左
叅議佐滅恩平積寇以憂歸服除補陜西左叅議遷
貴州按察副使飭威清兵備監省試甫畢遷湖廣右
叅政遂佐萬中丞破塘西囤苖而以省試累謫兩浙
運鹽副使尋進其省僉事俄又進其省按察副使明
年爲福建右叅政佐朱中丞破倭擢山東按察使遂
爲其省右布政使再入福建爲左擢都察院右副都
御史撫山東遷南京兵部右侍郎以目眚乞休乆之
卒年七十八公有勘亂才事未及呐然若不任者及
之則砉然中節既至而叩之又若不任者三佐藩而
三以戰功得金幣賞然不肯爲人言兵事其補陜西
也候闕踰歳至賣衣裝爲僦炊費乃上書乞休吏部
爲愧而後補之仕宦四十餘年僅具中人產葢吾鄉
之推廉靖長者自先王父後公其擘云今像雖兩目
盲而意了了春陽可掬
贊曰有美司馬温如其玉雖則如玉甚栗而樸難無
求避功弗庸録廼克忠孝信友婣睦晩雖喪明猶百
身贖胡以百身敦鄙薄俗
國子司業王先生同祖字繩武崑山人也先生豐下
長目美鬚和易坦洞不設城府二十四薦南宮明年
始廷試攺翰林院授編脩爲詩清麗有唐人風善草
隷一時才名大噪而新貴人有同年者故爲先生所
輕内衘之假大察逐先生歸葢十餘年置東宮官僚
以編修兼司經局正字起故同輩皆顯重而先生猶
僕僕一嬴馬靑衫僅遷國子司業時先生書剌字奇
大人頗怪之北虜歲大入邊殺掠吏民先生上書請
捐内帑數百萬金以間逓北荒外之虜與中國夾攻
而不得其主名凡再上御史以非所宜言糾正之先
生益憤憤不自得請 上還宮攺元創新政以整齊
宇内攺元 上所諱也見之恚甚幾欲置大辟尋解
斥爲民先生大悔恨暴得風疾乆之卒先生雖官挫
名損然負材不獲究至今爲流輩所惜
贊曰賈生乆斥召而上書三表五餌其術以疎豈無
爲漢誓歸匈奴攺元似諛還宮似直乃爾諛耳亦逆
臣子愛君曷維其極
右春坊右司直郎兼翰林院檢討張暁川公諱寅字
仲明與其伯兄辰先後舉鄉薦而公成進士授髙安
令以憂歸服除補宜春令有政聲召爲南京河南道
監察御史風裁凛然以追論故相及北臺長忤 旨
謫判高唐量移守安州不見遷客態精心職事吏人
恱之擢南文選郎中公以直道婁躓起質有其文頗
鬱然負公望時大補宮僚而相夏所登進不甚諧時
望詔太宰更補公遂得今官公之補既雅非相夏意
而與其僚爭禮爲所中罷歸公歸自壯年闔門灌園
讀書動止有矩則人且冀其復召而竟弗召也老且
死矣春秋六十有三子孫彬彬世其風
贊曰一躓而起疇爲之庸再躓不起疇扼其衝以直
而始以直而終天乎人乎于我何恫
朱秋崖公紈字子純長洲人其母遘家難生繫中稍
長爲諸生孤苦自立既舉進士授知景州攺開州俱
以廉惠幹濟稱擢南刑部貟外郎進郎中攺武選再
攺考功俱仍南部出爲江西右叅議遷四川威茂兵
僃副使以平深溝諸部寇功賜金幣加等母喪歸道
遷貴州左叅政服除補山東尋進雲南按察使歷山
東右布政使廣東左其在廣東以封川捷再賜金幣
進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督撫南贛汀漳未幾攺撫浙
江兼督福建海道諸軍請一切從軍興法詔許之仍
聽便宜行事公有文武材畧清彊峭深惡墨吏大猾
如仇讎前後所操切黄墨以下多望風解印綬去視
事日悉掃一切應酬蚤夜申約束通海内地奸民當
是時甌粤閩粤諸貴人多家于海其處者與在朝者
謀務破敗公所爲至革巡撫爲巡視稍削其權公聞
之益怒數上章廷辨因而有侵執政語執政聞之亦
不善也公提兵平漳州同安寇撫島夷六百人移填
定海婁破賊餘皇又大破賊于温盤南麂諸洋凡數
上捷僅一拜賞而最後悉平佛郎機黑白畨舶虜其
酋并餘衆四百餘有傳其爲變者公傳令悉誅之言
官遂訾公妄殺時公以移病得予告而削職聽勘之
命下矣公居恒嘆吾貧無賄賂不任獄病痔不任獄
負氣不忍詬不任獄縱 天子不欲死我大臣且
死我大臣即不死我而二粤之人必死我我死自决
之不以授人也乃草生誌慷慨引酖以卒年僅五十
有八自公得罪後其官亦罷不設中外揺手不敢言
海禁事居數年海寇大作東南爲魚爛者二十餘年
而後定識者以爲不罪公海當無寇而二粤士大夫
猶囂然謂寇自朱紈始
贊曰去惡不盡公不止以賊遺君公所耻搜巢纍俘
斷腰膂賞不酬勞置之死爲姦報讎飽姦餌倒埋太
阿澁秋水萬曆之年振神氣惜哉胥江哭寃鬼
張通政公寰者字允淸即篠菴公之從曾孫而叅政
穆之世嫡也父曰安甫以進士再補知祁州年四十
餘即引告乞休太宰馬端肅公賢而請予之四品服
優游里間幾大耋乃終學者稱之曰天方先生公亦
成進士知開州母憂歸服除補濟寧入爲刑部貟外
郎乞休養父父終補故官以選爲通政司右叅議
九廟災自陳得致仕遂不起公爲人愷悌好樂多通
縱游山水間遇佳勝即累月忘返有具酒招之者無
貴賤輒赴談笑竟夕引接名流不憚折節筐篚之贈
欣納亡飾讓間輟以資貧乏者亦不較也爲詩及書
皆以自娛適而已不自珍貴所至墻壁揮染自滿卒
年七十六吳俗爲乩以下紫姑仙往往得君詩類其
生平云今像腴晢飄鬚落拓瀟散若有所自得者
贊曰匠心而文若詩亦匠手而書之匠口而談匠足
而游乎山之顚而水之湄其山水之日嬴而廟廊之
數竒仕者以爲弔詭而隱者以爲墨屎其與物無忤
而於道不違者耶
江西布政司右叅議陽湖王公庭長洲人也舉進士
歷南曹郎有聲出爲江西按察司僉事精勤於職然
公素恬退少宦情累乞骸骨不得請既遷叅議遂决
歸公歸僅及艾與故文待詔先生徵仲王吏部先生
禄之日從事山水觴詠間優游自適而公尤以耿介
守節不苟稱晩歳過老頗徤忘其子孝廉敬臣悉精
力廢學業而顓共養焉公得其寛終壽八十餘
贊曰成進士而不蘄榮以文行著而不希名有子孝
廉能以德承噫將使挾軒冕者望車間而却軌騰頰
舌者指園廬而吞聲者耶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王涵峰公守字履約吳縣人也
其先章姓公爲諸生時與其弟寵俱工秇文筆札之
事而名不如弟然狀貌特偉麗舉止詳華時人咸器
之成進士授南昌府推官入爲吏科給事中出按秦
地邊事還爲都給事中遷光禄少卿大理寺少卿南
京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協掌院事兼督江防歸遷右
副都御史理留儲母憂歸服除補總理河道之任不
乆卒公孝友愼廉隅有幹理才與物無忤而厄于年
未究時咸惜之
贊曰公與厥仲聯鏕秇苑仲厄于遘而弗克顯公起
政術九列婆娑造之弗長究也如何厥仲所得與公
孰多
南京國子博士文三橋先生諱彭字壽承故待詔徵
明子也先生少承家學善正行草書尤工古隷咄咄
逼其父以諸生乆次貢授秀水訓導擢國子助教於
南京時七十餘矣先生敦直坦易於進退取予皆稱
心而受不爲飾讓人以待詔故多優假之七十六卒
贊曰父子俱有藝文而俱不得志於科目嬴馬靑衫
潦倒散局然父視之若蠟而子甘之若飴各行此是
不論彼非
和州學正文文水先生諱嘉字休承彭之介弟也其
書不能如兄工而畫得待詔一體鍳賞古賾亦相埒
以諸生乆次貢授烏程訓導擢今官老矣乃移文乞
歸歸而乞書畵及請鍳别者履相踵先生猶一一應
之至困憊不支乃卒年八十三先生不能如兄渾然
天眞然有分辨不苟取
贊曰維名與壽以及技藝宦薄家貧各足於志擬父
則子視兄則弟
光禄寺丞陸弘齋先生鰲字伯載崐山人也長身玉
立疎眉美鬚與人談說和薰藹然而中實耿介舉進
士嘗從王文成公游稍推魏恭簡公于經義多所著
述欲自立門戸不名一家師授刑部主事遷光禄寺
丞以疾請告得致仕歸臺省使者尉薦無虛歲而其
子不肖有穢言怒而杖煞之爲怨家所中奪職坐是
不振然先生雅食貧寄跡一書院環堵蕭然不蔽風
雨澹如也客載酒過先生輒醉醉則陶然若不知有
身世者而間一觴之五嶽方寸識者窺其微不能忘
世云以例復故官仍致仕卒年七十八
贊曰居官而蚤引恬居家而晩食貧爲學而不務立
名以是終其身不知者疑其傷慈而知者以爲亡愧
于大倫
陸貞山先生粲字子餘一字浚明生而朗秀長身玉
立美鬚髯自其諸生時則已爲王文恪所賞識曰是
子也材非吾翰林所能有也而乆之乃舉鄉試魁其
經明年會試復魁其經以進士攺翰林庶吉士凡七
試皆居首當是時新貴人張桂長翰林先生耻爲之
寮約諸庶吉士毋得往見張桂衘之中於 上謂皆
故相費公宏桃李以故當散館公仍試第一而僅得
工科給事中先生上言請開弘文館與博聞有道之
士講說政術開太學舉貢諸生途與進士並王國及
教官材者一體遷擢士毋得乞逺方逺方二千石以
上毋以不及調行太僕苑馬鹽運毋以下考遷又上
乆任使愼考察汰冗官復制科四事皆次第釆納故
相楊公一淸見輒嘆曰子自愛眞經世才也先生以
是益自信論事亡所避主浙江試還而法司與厰衞
獄互異 上右厰衞至爲斥臺長浹先生力信其不
可以是得 上怒下詔獄杖三十尋釋之時張與桂
俱繼相擬楊公後先生遂露章劾其奸 上爲之罷
二相一時朝廷肅然望治而 上尋入霍詹事韜語
謂先生縁楊公指于是首召張而楊公不自安更請
去而先生再下詔獄以謫矣先生之自都鎭驛丞遷
永新令有善政其士民多謳謡之而念相張數躓起
不能不相中且母老上書乞致仕歸里居凡十八年
中外論薦者無慮三十疏而皆報罷先生以母老多
戚戚爲選聲色以娛之而已不能無染指及母死悉
屏去之先生性伉爽每語意氣及不平事慷慨攘臂
鬚盡張其爲文精雅有法得班氏及韓歐遺意
贊曰其貌余識之朗乎其欲仙其辨余聽之沛乎其
河懸其文余讀之後永叔而前孟堅其志余窺之寧
璧碎而不瓦完盡其言庶幾經世之賈陸老其才將
無籌邊之范韓也耶
王雅宜先生寵字履仁後字履吉吳縣人先生與兄
履約俱爲邑諸生而名過之顧累試輒不利以年資
貢入太學試復不利竟死得年僅四十先生朗朗玉
立饒姿制又能爲雅言言不及猥鄙詩好建安三謝
及盛唐文學遷固甚似之顧材薄于中不盡有也書
始摹永興大令晩節稍稍出已意以拙取巧婉麗遒
逸爲時所趣幾奪京兆價今像是二十後筆翩翩美
少年而識者嘆其不永
贊曰豈弟君子温如其玉其鄂郁郁曷不喬木曷不
藏璞鄂瘁而枯玉隕而泯女所形往名弗皆淪女寔
永年
袁胥臺先生袠字永之吳縣人生五齡即知書七歲
賦詩有竒語十五試應天即馳聲塲屋間又九歲而
舉鄉試第一明年廷試第二甲第一人攺翰林庶吉
士時新貴人張公者以先生所射策嘗薦居首而亟
言之欲以見德先生不荅亦不往報謝以故當授官
密言于上謂諸少年浮薄非大器皆左之先生僅得
刑部主事主試河南所識拔多知名士還攺兵部之
武選未幾而司不儆于火以先生當干陬夕逮下獄
特論戍湖州則猶張意也先生既工文章精筆札而
湖當山水間凡所諷誦著述傳逺近雖在戍而名益
重乆之赦歸起南武部主事遷職方貟外郎廣西提
學僉事駸駸顯矣偶意有所不可遂拂衣有所經游
名山皆爲文記之先生歸而家横塘据石湖之勝著
書行吟豁如也卒年僅三十六所著文集二十卷皇
明獻實二十卷吳中先賢傳十卷世緯及歲時記周
禮直解又若干卷
贊曰秇文沾沾以自喜兮六籍洋洋取足已兮經濟
秩秩不吾以兮少而亨衢嗟中否兮寧自隱約焉骫
骳兮
前浙江按察僉事皇甫少玄先生涍字子安故重慶
守録之子也晜弟四人長曰冲仲即先生叔曰汸季
曰濂皆以科甲文學著聲先生成進士累官禮部祠
祭郎中得其尚書心尚書入相會置東宮僚屬以先
生補右春坊右司直郎兼翰林檢討甫上而爲言路
所訾外謫浮沈乆之始以南刑部郎分臬浙東復坐
計吏謫待次里中鬱鬱不樂病卒先生視其叔氏稍
飭廉隅矣而自矜重負氣矻矻不肯下人故宦屢躓
不逹其卒也同舍郎蔡子木哭之曰五字沈吟詩品
絕一官憔悴世途難人頗惜之
贊曰有四玉樹挺威明庭咸阻干霄仲復先零嗚呼
宦之不逹人或與之齡之不永豈人所爲
王酉室先生名榖祥字禄之長洲人美姿容性頴敏
善書畵爲古文辭連擢進士攺翰林庶吉士踰月而
解就甲資得工部屯田主事攺吏部之考功轉署文
選貟外郎數行郎中事先生持選法不肯阿私尚書
鋐漸以得郄意忽然不樂念母老乞歸養而其兄故
爲嶺南幕官尚書用例格先生謫倅眞定遂歸養母
者幾三十年太宰李公黙雅重先生奏起之卒不應
最後相國徐公階爲政以大名倅起先生即補南選
部謂旦夕且卿列先生復不應亡何膺末疾不能言
竟卒年六十七先生有書癖所抄録古文籍至數百
千卷咸精好令人不忍觸手人以書畵求者不肯輒
應杜門却掃一室之内琳瑯金薤謐如也今像且病
矣猶煜煜然足映帶餘子
贊曰居津要而若奉朝請中無競也家廛里而若在
箕頴不敵應也再起官而再若無心長靜也嗟嗟胡
斯人而有斯病也
故大中大夫太僕寺卿東白顧公諱存仁字伯岡舉
嘉靖壬辰進士爲餘姚令有聲徵拜禮科給事中以
災異上疏極論時事忤 旨廷杖六十謫佃保安州
自是往來塞外者幾三十年不得歸隆慶元年奉
旨召用未上擢南京通政司叅議亡何遷順天府丞
再遷大理右少卿進太僕寺卿公自流人起不二載
而至九列感 上恩條論時事皆可見施行又請重
太僕丞選及論馬政之弊報許公于是聘歸丞有光
草寺志而身經理其凡書成上疏乞歸詔許之公爲
人敦謹重然諾好行義嘗致田以贍族又益置田以
資里之長賦者濟南李攀龍爲文記之素強無疾七
十餘猶矍鑠拜起如壯年俄遘疾卒訃聞予祭葬如
例
贊曰循吏于邑直臣于朝長者于鄉中爲流人垂三
十年弗攺厥常聞義若渴嗜善若饑惡若探湯有傳
有記附之家乗煥乎文章曰鄉先生尸而社之爲後
進綱
雲南按察僉事皇甫先生汸字子循百泉其别號也
父曰重慶守録先生兄弟四人皆有文彩沖不得志
于公車以死涍濂與先生雖得第然其官不大顯而
先生自工部郎外補不能其職攺國子博士旋起爲
南京吏部謫同知某州爲御史王言所捕亡命得解
補開州超同知處州尋遷雲南按察僉事大計中白
簡歸處鄉復爲陳御史所窘家幾破先生性和易不
設城府爲詩文沾沾自喜好聲色工狎游而不能通
知戸外事以故數困然信心而行以文自娛于諸兄
弟中獨壽老年八十乃卒其詩五言律最工七言次
之有錢劉風調文慕稱六朝然時時失歩
贊曰宦拙而窮貌短而佻其志囂囂其樂陶陶脩辭
之士而年最高者將無外爲之鑒而中不勞者耶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四十九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像贊
故南京刑部尚書景山錢公邦彥字治徵吳縣人也
公生而長身玉立清勁瘦削如華亭鶴由高安令用
卓異拜吏部主事歷司勛司封以至選部貟外郎遂
爲考功郎中遷南京通政司叅議歷太常少卿卿再
遷大理卿刑部右侍郎轉左侍郎遂轉南京刑部尚
書六十餘乞休壽九十臺使者以故事請 天子
爲之賜綵幣羊酒俾撫按臣存問仍續廪給扶葢及
門而公不待矣公生平脩愼詳淹居官無公私譴杜
門里居優游志物之養年雖篤老而五官之用不衰
美食甘寢以至于終奄然若蟬蛻矣言行纎巨動見
模楷爲薦紳先生祭酒者垂三十年海内豔言之公
卒之歳東萊有郭大司馬宗臯者九十一亦卒
贊曰吳多鉅寮八座繩繩至於壽考我公獨贏巋然
靈光進止儀刑 帝所顯褒世所豔稱北郭南錢俱
爲列星
沈江村公𡹘字子由吳江人舉鄉薦七上春官始第
授南京工部主事以具上供樓船及修 陵寢事爲
其尚書所知考績攺刑部進貟外郎郎中察能出知
紹興府請于臺平其屬邑會稽蕭山新昌賦其人德
之時朱中丞紈嚴舶禁而郡要路薦紳爲恐喝間阻
且持美遷啖公以公能得中丞驩而解之公不聽遂
衘公剌骨而公遷湖廣按察副使公方佐其中丞張
公岳破黒苖寨以功狀聞而紹興之間行公罷而朱
公尋坐累不良死公歸絕口不言官事築室仙人山
以著述自娛耳目聰明飲啖歩履如少年乆之卒年
七十八子孫多顯者公所著有家居稿南北稿西臺
稿越吟稿楚吟稿鷄巢嶺稿南厰志牧越議畧吳江
水利考杜律七言註晴窓便覧若干卷
贊曰弗用之全乃全其天雖嗇於官乃豐其年
四川右布政使雨泉陳公諱鎏字子兼吳縣人舉進
士爲工部虞衡司主事累遷都水司郎中擢四川按
察僉事提督學校轉湖廣右叅議河南按察副使以
御史孫昭論調歸里中積數載起家補雲南遷四川
右叅政遂爲其省按察使以至右布政使一旦移疾
致其事歸又數載乃卒年七十其政術具余所撰傳
中公爲人坦洞不設城府寛然長者而中甚耿介其
始自工部榷江陵稅再起婆娑滇蜀皆天下饒地而
晩不能具中人産搆一堂廣袤僅尋丈而扁之曰已
寛其自蜀歸也余迎謂之曰勞苦公旦夕開府何渠
厭紫微事也公顧咲曰吾見夫陸棧水峽之險逺也
不欲以一棺累妻子耳葢天下方以歸高公公殊不
屑也公善八法精行草擘窠怪偉遒麗而其於榜署
書尤妙所撰詩文亦洒洒顧不肯注思曰使吾以是
見役何異拮据案牘乎輕刀短屐獨游山水間客召
之飲即飲飲少即隗俄坐睡不復問孰主也其任眞
類是
贊曰行不脂轄止不樹垣匠心條暢與時盤桓出入
畏途其天乃完衆皆囂囂我獨恬然逃名近名一切
舍旃我儀古人清和之間
瞿文懿公景淳字師道别號昆湖常熟人少工制科
業有聲而乆困諸生間既得薦遂爲會試第一人已
廷試復第二人天下學士大夫翕然稱之以比于王
濟之唐應德而公夷然弗屑也有所撰隨請輒應不
復塗竄取辭逹而已公貌眇小體若不勝衣而氣端
勁與貴幸大臣語侃侃亡少屈尤眘舉止嚴取予而
不欲有其名與後輩談子易温直令人宛然想見成
化弘治之際公自編脩進侍讀左春坊左諭德侍讀
學士以至遷太常卿掌南國子祭酒爲南吏部右侍
郎禮部左侍郎兼學士中間再分試禮部一主武舉
及應天試知制誥總校大典諸文學重事無弗與者
而至遷拜則往往遜其儕其始以忤幸相故最後其
鄉人與門生相繼秉國公澹然自如也以病請告卒
年六十三贈禮部尚書始公以甲辰舉而前舉甲辰
第一者儲公瓘與公官位年望畧同其謚亦同
贊曰公貌温温其言便便其履坦坦而學淵淵鵲起
巍科鸞栖木天視若固有其中坦焉及乎栖遲亦遂
泊然不琢不雕大化以全
陸五湖先生師道字子傳長洲人踰冠舉鄉試又七
年始成進士故太傅李文康公時閱所射策而賞異
之曰此董晁間人也而書又得鍾王法取以爲第一
天子偶有所軒輊抑置次甲除工部都水主事乆之
攺儀部入直内閣制策當是時人以爲清華格而先
生意不欲游其伍請告歸養母者十四年母喪以孝
廉聞使者交薦之不起尋病痱又數年始起爲祠部
主事召署祠部郎中就遷尚寶司少卿嘗一使秦邸
還署司事病益甚復請告歸又六年而卒年六十四
先生長身玉立美鬚眉仕宦垂四十年立朝不滿一
考其請告之日杜門讀書爲文章及書畵皆入能品
慕文待詔徵仲行能獨折節師事縱游湖山間不輕
入公府意泊如也少嘗受經王禄之俱仕非乆即高
臥天下俱以爲威鳳儀鴻而公晩出不能有所爲人
用以是相軒輊則不然禄之病公亦病也禄之病弱
弱故不肯出公病痱痱乃心瞀悶不甚了了以是強
出不然公豈齷齪嚇腐鼠者哉公所著書文集并續
别集左史子漢鐫數百十卷藏于家
贊曰女嫭美兮重之以修能佩桂椒兮又襲之以杜
蘅飄獨立兮巖之阿姿絕代兮將柰何橫天罝兮伏
脩坂君不顧兮日將晩舒予足兮就康衢方馳騁兮
復次且末路薄兮察秋毫歸來歸來兮不可以乆叨
彭隆池先生年字孔嘉吳人以文行舉爲郡諸生尋
謝病免得壽六十二以卒其事行詳余所撰志中先
生博學于載籍多所通暁顧自匿長恂恂退讓君子
也口不挂人臧否以故足跡不能出百里外天下信
其爲長者書初法晉人已爲楷其小者信本大者清
臣行草則子瞻予與先生善今像最逼眞
贊曰子之文章爾雅周詳其爲人也子直易良酒德
温然非幾盡忘不爲城府誰窺女墉不爲棘荆誰虞
女傷是以吳趨畏壘之鄉
俞先生諱允文崐山人少爲諸生以布衣卒年六十
七事行見余所爲志中先生善病不能棄其家逺出
以故雖食貧而能保其志老而名轉高詩善五言古
選氣調殊不卑所乏精思耳歌行絕句如披沙揀金
往往見寶小文之有韻者佳尺牘亦不落夾正書古
而饒小法以置唐人中未可辨行筆自米襄陽曲踊
跳盪更過之姿韻弗及也今像乃黃彪所寫戴貂帽
披紫裘秀眉飄鬚神仙中人也
贊曰其貌晳兮而古其處僻兮而古其行質兮而古
其文則兮而古其書勁且澤兮而古古之人古之人
生何幸兮偕子親中道睽兮長苦辛托余志兮以弗
冺
嚴文靖公訥字敏卿常熟人舉進士爲翰林院庶吉
士授編脩滿九載進侍讀超拜學士尋進太常寺卿
兼學士再進禮部左侍郎攺吏部進禮部尚書攺吏
部前後兼學士如故加太子太保進武英殿大學士
亡何以病予告歸公少通潁工秇文善書嘗一主試
應天鄉試及會試以撰玄文當 上旨得驟貴重所
賜有繡麒麟蟒服它賞亦稱是而性畏愼毎 上一
命下皇恐跼蹐無所容在吏部時而徐文貞公階當
國益自勵爲清公苞苴不行然銓務多文選郎陸光
祖主之拱手而已既歸病良乆則父封公與母夫人
尚無恙其家慶與李文定公春芳相望于江南北而
公之爲恭謹益甚雖少年書生與之講鈞禮所賚予
寛貸其聲多在閭井畎畞間積二十年而後卒壽七
十四其卒也咸嗟惜之訃聞官給葬祭賻贈少保
贊曰德于朝淺未竟也德于鄉終有慶也折節爲恭
乆而自然口絕雌黃腰若杯棬是非公卿之盛節而
末俗之所艱也耶
布衣陸包山先生治字叔平吳人也事行詳予所撰
傳中先生生而磊落負文采有姿制爲故太傅王文
恪公所識異遊祝文二先生門其于丹青之學務出
其胷中竒以與古人角一時好稱之幾與文先生埒
先生倜儻嗜義愛慕學士賢豪若渴富家兒齎重資
踵門謝弗納也家支硎旁有山水之勝藝菊數百本
五色相鮮佳客至輒解衣伏雌斗酒彌日夜不倦有
腴田數頃忽盡棄之搆祠以祀其先祖而依焉後老
□卒年八十一余嘗汎太湖陟西洞庭先生携一幞
以隨其家不知也歸而悉貌其勝以貽余曰非子詩
不足以當余畵又嘗用丈二赤宋時紙畵桃源圖見
貽余至今愧其意焉先生乆次諸生且病御史賢之
而俾以貢名若當辟者先生遂却衿裾御也
贊曰身不越井重一世兮邇者服節逺者藝兮曰藝
斯淺深乃志兮九九之夢斯徵歳兮所迫身後余爲
之識兮
太子少保南京吏部尚書贈太子太保袁安節公洪
愈字抑之吳縣人也嘗舉鄉薦第一遂成進士授中
書舍人拜禮科給事中出爲福建按察僉事兵備建
寧遷河南布政司右叅議轉山東按察副使提調學
校湖廣右叅政入南京爲太僕寺少卿太僕光禄太
常卿乞致仕歸乆之始起故官進工部右侍郎都察
院右都御史禮部尚書以考績入朝攺吏部葢自少
卿而後凡八徙終始不離南京抵家上書乞休許之
特加太子少保尋續廪給扶不乆而捐館矣春秋七
十有四公生而清介質直孝友忠信不苟然諾與人
交不設城府通仕籍者四十餘年以三品里居垂二
十年容膝之廬不增一椽得月資輒與諸兄飲食共
之南畞無所拓出入徒歩或汎小舠從一奚僮而已
爲給事日嘗糺銓司翰林各一人翰林權相入幕客
也銓郎方握秉而又能得權相意公極論其姦私又
他語多擿太宰幸 上知之爲之逮銓郎斥翰林而
公且抗疏直言權相誤國狀疏成垂上而建寧之命
下矣其在南臺又能明御史之直言即忤 旨不顧
他條奏皆鑿鑿可行所蒞多去思第公居之澹然未
嘗示人以德色晩節名轉重士林望之以爲麒麟鳯
凰云公素強無疾得小疾遂逝若蛻者今年春忽畵
一像寄余俾贊之余贊之以復公僅半月而公卒余
乃復從其子都事一鶚别模其小者而復爲之贊之
嗚呼余昔之贊公公生也而今乃忍贊公死也
贊曰疎眉方瞳秀下而豐踰七十而有少容敦薄廉
頑模楷是宗而一旦奪之豈造物之不容雖然
天子葵之士林崇之爲名臣于萬曆爲完人于嘉隆
高朗顯融令始令終于嗟乎袁公
徐魯菴先生師曾字伯魯吳江人也登嘉靖丁未會
試移疾歸至癸丑始廷對賜出身攺翰林院庶吉士
授兵科給事中再遷至左給事中有所建白皆鑿鑿
可施行者而是時上春秋高所任大相把持言路君
念母老身不任譴而又不忍嘿嘿乃移疾歸歸之日
即獨身跳之城外别墅歳時伏臘還謁家廟一見妻
子而已覃思著述皆翼經而證史頗及時務亦喜作
詩工取逹意天官累檄之出不應最後徑補故官力
辭卒年六十四有司祀之學宫
贊曰吾聞之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去以全志亦
以全厥身而永終譽又聞之人有不可爲也而後可
以有爲嗟嗟先生乃竟不爲卒以全歸耶
故少司寇贈御史大夫雨亭陳公諱瓚字廷祼常熟
人爲諸生舉于公車有儁朗之目以進士授永豐令
節惠慈民其下稱之嘗從故聶貞襄公羅文恭公游
而所得于文恭者尤邃徵爲刑科給事中再遷左給
事中巡察京營前後上軍事甚練爲故相徐文貞公
所重時文選郎墨而骫法公上疏極論之而薦故巖
穴棄臣某某等 上諱言棄臣杖之朝堂六十謫爲
民公葛巾野服奉其父縱游山水間若不爲官者隆
慶初首拜吏科左給事中言事益激切徐公益重之
俱見施行而亞相高公狠而數軋徐公彈射之不避
後徐公歸高公得志而公已爲太常少卿矣竟見中
以考功法當外謫公仍故服奉父游如初凡十五年
而始補會稽丞遷漳郡再遷南儀部主事俱未上進
郎中公始一出超進南通政司叅議復召爲太常少
卿攺右通政轉左爲南京太常寺卿入拜都察院左
副都御史遷刑部右侍郎轉左以至卒年七十一賜
祭葬如例公佐臺臺綱凛然其佐法曹操執不撓貌
稜稜若不可犯者杯酒談咲春温藹然及有所不可
義形于色百折不爲挫眞偉人哉
贊曰直而温温而栗介于石不終日表裏如一終始
亦如一
黃質山先生者諱姬水字淳甫父曰五嶽山人省曾
以博學工古文辭著聲先生生而潁異試公車業不
利棄去刻精爲詩五言古律皆深入唐人之粵文亦
峭勁其大不能如其父然有美愛可傳者生而嗜古
負遺世之僻不與俗諧其辨識書畵器物稱賞鑒家
顧多謝客客至而雅者始見延然不能具五簋而酒
茗脯炙必精旨雅語竟日不倦卒年六十六今像谿
刻寒苦古狷者流也
贊曰文不取時行不取俗劌心爲工諧已成獨何以
徵之形骸土木
故太僕寺丞直文淵制敕歸震川先生諱有光字熈
甫崐山人也生而美風儀性淵沈于書鮮所不讀而
尤邃經術長于制科之業自其爲諸生則已有名及
門之屨恒滿而先生方以乆次膺貢尋舉應天省試
第二人故相張文毅公治時主試得先生文而竒之
大以國士相許然至公車輒報罷行年六十而始登
第又不得館選出令湖之長興隃三載僅遷判順德
府高新鄭其座主也以大相秉銓憐先生屈拔爲太
僕丞尋以太僕入司制勑氣稍發舒而浙之臺使復
苛擿之先生方屬疾鬱鬱不樂遂卒先生于古文辭
雖出之自史漢而大較折衷于昌黎廬陵當其所得
意沛如也不事雕飾而自有風味超然當名家矣其
晚逹而終不得意尤爲識者所惜云
贊曰風行水上渙爲文章當其風止與水相忘剪綴
帖括藻粉舖張江左以還極于陳梁千載有公繼韓
歐陽余豈異趨乆而始傷
應天府丞王華松君諱執禮循伯先生之孫也少孤
貧力學從歸有光先生受易爲諸生乆之舉鄉薦又
乆之成進士授建寧司理入爲南京刑部主事召攺
北以母老乞終飬歸母服除補儀制主事署貟外郎
攺尚寶丞擢南光禄少卿轉大理丞考最抵家道進
應天府丞葢終始不離南者三載餘而竟以病不赴
卒年七十公任司理有聲實而不蘄合上官故得中
遷無愠色其攺而北也座主時據上宰騰綽匪遥而
太夫人且八十君嘆曰奈何以一官而易我一日養
哉既爲郎乆次不遷意泊如也君未嘗一日廢書不
觀能文章暁醫術孝廉之聲蔚如矣
贊曰鄉俗日漓取資吻脣生七十年弗汩其眞士習
日獧巧攘競先歷六七政弗刓其天了不異人人自
無之曷不百身吁嗟君兮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贈兵部左侍郎瀛峰張公諱任
字希尹嘉定人少工公車業二十舉鄉薦又四年成
進士授工部都水司主事出督造淸江漕艘以勤能
稱遷署虞衡司貟外郎治武庫甲仗與侯鸞忤見中
謫判大名遷同知嘉興會相嵩頗拔忤鸞者遂以公
知袁州袁其鄉郡也公首懲其積橫舍人子以母憂
歸服除補嚴州進山東按察副使貴州叅政念其父
老病上書乞休不待報發太宰賢之爲轉陜西憲使
以便歸省而父不待矣服除徘徊乆之乃出補雲南
即調河南轉浙江右布政使再轉山西公所至以清
淨簡約持法無害不蘄赫赫上下安之在山西乆而
不遷會故人有推轂者遂以副都御史撫廣西時廣
寇大披猖公與總督合討之而公由西道進擣其巢
穴屢破賊積級至萬級鹵獲男女牛羊器械稱是
天子大悅下司馬論功而公以病谻卒矣遂以所當
遷左侍郎爲贈予祭葬録一子入胄監公卒之年五
十有七予少于公二歳而與公同第相善居恒謂公
垂老矣而不失赤子心貴至列卿不攺布素節歷夷
險百端不奪處女行富可埒邑封不増白屋飾家衆
千指寂如無人者友人殷都以爲知言
贊曰嗉若有懲衣若不勝不爲物先不受惡憎歷宦
無害卒告武成仁者之勇廉者之能
袁吳門先生尊尼初字仲後字魯望胥臺先生子也
弱冠舉鄉試又二十餘年而成進士授刑部主事乞
南得儀部攺南吏部之考功進郎中擢山東提學副
使傳巡撫者有所憾于先生論當調時大計吏省臺
爲格不下而先生已離境矣遂乞致仕歸先生性和
易坦亮不設城府好酒至窮日夜而人事亦不廢讀
書強記於詩喜眉山于文喜濳溪務以詳贍爲則其
在刑部時故高相拱受知于胥臺先生而拔先生會
試寘高等數托具玄草先生心惡之遂力乞南而最
後擢先生亦高握銓事也先生素以和易得鄉里聲
晩節忽多躁恚葢未幾卒年僅五十有二所著詩文
若干卷今像秀眉目而面皆酒紅鼻齇
贊曰咄咄袁仲生宏亮中不它贍詳嗣潔峻與父各
成家混俗不顓名隱酒適天和二十應公車高第四
十餘五十紆金紫忽復困沉痾閦若空中華所得能
幾何是以蓬蒿士脩言諒匪誣
南京兵部右侍郎贈都察院右都御史觀海顧公章
志字行之父曰濟以刑科給事中蚤卒公成進士授
行人遷其司副以至正轉刑部湖廣司郎中引疾歸
疾已補故官出守饒州進湖廣按察副使乞歸養母
母卒服除起補廣西入賀萬壽道遷貴州右叅政俄
進廣西按察使乞休以右叅政歸用薦者起山東按
察使入爲南京光禄寺卿尋代余爲應天尹以至今
官卒年六十四公爲人孝友忠信潔廉温直毋論不
以顯貴加于人即終身不示賢智色所居官之日少
然往往有聲實而其守饒則惠利之政人至于今誦
之不衰尹應天節省諸邑供費爬剔宿蠧爲之一洗
佐兵部屬其長缺多署部篆采郎倪凍議上之朝歳
减官舶三百餘艘裁費以十萬計而長年不至破家
今已定著絜令公之卒也留都諸軍肖像而祀之以
歳時致禱有子紹芳今爲翰林檢討云余起家復代
公兵部出處之跡時亦相埒而毁譽遼邈矣
贊曰骨清而神癯貌和而辭雅名不人先實不人下
宦不過循吏而稱不過長者抑公西華有云政惟弟
子不能學也
張起濳君者諱振之吾州人也字仲起少于余二歳
後十二年與余弟懋偕舉己未進士授處州府推官
入爲監察御史督通州倉務移疾歸大察中忌者謫
臨清州判官遷廣信府通判遂爲其府同知遷南京
兵部貟外郎轉文選郎中出知吉安府乞致仕不待
報歸坐斥爲民起知杭州府進按察副使飭温處兵
得疾乞休卒君爲人忠信廉潔既成進士與講學者
游抱大人志居官所歷皆有聲實而其在吉安尤以
精勤恤单赤銳意興除愛禮賢士大夫其保振屬吏
不啻乳哺子而疾貪苛若仇讐嘗按舉一令爲有力
者所持不能快遂决意歸其斥也葢賡爲所中傷云
君歸而其士民思之若父母至爲祠生祀之用是得
再起杭杭俗凋攰獧駔如吉安而衝谻過之君益思
所以稱塞者而精力已小不迨矣既病益自強奔走
道路以至死死而稱勤事非偶然也居鄉尤能折節
爲長者里中豪犯之亦不校州師生上其行祀于學
宫
贊曰後吾而生先吾而死吾不忍其冺冺以標其長
者行而循吏績以竢夫信史
河南提學副使王和石君者諱鼎爵字家馭太倉州
人今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學士元馭之弟君生而冲
夷澹泊與人交周詳有情誼少依其兄從師受經術
善自刻厲工文辭會試爲第五人廷試亦高第授刑
部主事調禮部移病歸病良已累遷至主客郎中而
元馭爲禮部侍郎君以嫌請南得騐封郎中乆之擢
今官視河南學政時元馭秉節抗權相以歸有女仙
去君于家廷議論微有不同而媚權相者故疏伸君
以抑元馭君不自得竟拂衣歸歸僅踰歲復起用而
君之尊父病矣與元馭不解帶而晝夜奉湯藥以至
終時人稱之服除君亦病不治卒時余弟敬美亦告
歸海内有稱二王者則君兄弟而又有稱四王者則
濫及余余實不能當也然余弟與君相繼卒而余兩
人者尚無恙也嗚呼其亦可悲也已
贊曰朝有良宰是曰元方孝友明信節行文章疇其
嫓之君實鴈行握蘭建禮秉鐸大邦有所不可棄之
若亡國寶家琛造物所妨君與余仲後先凋喪使余
二人踽踽凉凉終天之痛敢詛巫陽
驃騎將軍中軍都督僉事鎭守浙江總兵官楊公諱
尚英字時俊其先九江之德化人以功得千戸調鎭
海衞公生而有膂力猿臂善射及長長七尺餘虬鬚
燕頷顧盼若神踰冠嗣父職屬倭亂海上公起行間
水陸大小數十戰多有功積級累數千其官自署指
揮僉事實爲指揮使都指揮同知以至都督其職自
把總劉河叅將於通泰於鹽城於蘇松副總兵于浙
直總兵于浙其階自昭勇明威以至驃騎將軍其罷
也擬以雲中副帥召不果感末疾鬱鬱以卒卒年僅
五十一公有膽决饒權畧撫部曲以恩信故去而多
思之歸剏大第治園池握槊命詩鐘鼓之聲不絕行
金若流水不五載產盡挫其歿也至無以爲歛余兄
弟與之善爲經紀之今像燁然猶若生也
贊曰吳子文弱武則不競公賈其勇以與倭競剪其
鯨鯢颶止濤靖在師中吉王三錫命良弓就弢高鳥
猶偵牖下之辭夫豈非幸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一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像贊
瑯琊先德贊(三子附)
不肖貞既獲購鄉賢大夫士之像而贊之矣於先德
乃冺冺焉則何所逭罪乃復摹集成册自先大王父
贈司馬公始至亡弟太常少卿敬美不揆愚陋竊效
推測之知僭爲之贊而敘之夫寛愽恬恬不顯其積
去町削畦以貽後人則贈公之行也仕不媚上善不
近名以拙飬和歲計有餘則工部公之行也吏治赫
赫去後見思大度深仁與物同體則司馬公之行也
虛心實腹動止自矩殉國愛民知無不爲御史大夫
公之行也宦薄自解垂槖蕭然坦外夷中戲不詭道
則黃坡令公之行也進退取予灼有定見嚴冷簡重
居然前輩則學憲公之行也秀發端疑周詳淹理文
彩絕世行復皦然此太常弟之行也雖名壽未躋乎
睢陵勳位少遜乎始興而裔出仁里生當休代格量
弘濟行術純潔皆存則爲儀歿而可社隂德流衍子
訴代食者也詩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寧有覩此而
不肅然恭躍然慕者乎儀部光州運使附焉差亦不
忝
封知縣累贈南京兵部右侍郎先大王父夷菴公諱
字尚殷少讀書修行不樂仕進忠信肫切與物無
迕家大人嘗語不肖公有田三千畞歲收不能盈一
囷里中有丐者借貸者以其時至則令從佃人所取
資故也而又嗜酒好客毎晨起坐于門里中兒過之
小堪坐談者輙呼入而酒之酩酊至暮乃散去不復
問姓名也張淑人間謂曰生計日薄柰何公笑指少
子曰此鈒花金帶人也謂長子僅鈒花銀帶人耳或
可望金我何憂貧少子者王父司馬公也長子則工
部公五品而以老遇詔恩賜爵一級得横金盖公嘗
遘胡僧受相書一卷遂得其妙云然不輕爲人相
贊曰有產而不營有術而不以名可仕而不求榮不
知者以爲天之長物而知者以爲敝不新成其水之
濫而木之萌也耶
先伯祖易軒公者諱僑字德高成化乙未進士授江
西武寕令外艱歸服除補山東曹令前後九載始入
爲南京工部營繕司主事内艱歸服除補故官乆之
進都水貟外郎復爲營繕郞中授奉政大夫以老疾
致仕用 兩宫尊號恩進階四品卒年七十有四公
爲人誠直詳謹悃愊無華凡兩爲令俱有及民之政
而不善事上官取聲譽其在郎署亦淹乆成進士者
二十七年而不登方靣晚而僅有金緋以爲林下餙
意泊如也與先大父司馬公昆弟大父事之甚莊
贊曰褐其服黧其貌不以爲田父則亦鄉三老乃儒
而真乃吏而循課績不後人而官次不先人噫嘻公
於名實所謂居其主而盡却其賔者耶
嗚呼此我王太父少司馬質菴公之像也貞不能及
公而以嵗時展謁公像盖凛然悚然已又戚然孺慕
也工摹而小之僅志大都耳小子何敢述焉有王文
恪喬莊簡諸公之碑志在公諱 字用檢别號質菴
自分水徙而崑山爲邑弟子已割崑山之支鄉爲太
倉州遂爲州人舉進士授山隂令甫七月父憂歸政
聲赫然冠八邑邑人祠之服除補餘干以計破信豐
大盗復持母喪憂歸補蘭谿其所著循吏聲大較如
山隂其人祠亦如之入爲南京山西道監察御史以
謇直明幹聞嘗偕其寮劾汙選郎橫中貴人及尚書
方靣大僚之不職者俱報可進貴州兵備副使時新
中米魯禍公柔而綏之以██威咸大悅服例革歸
補瓊崕兵備崕州千家村黎叛公當用兵數移師期
以怠賊忽率兵擣之遂盡破平其巢奏立千戶所黎
遂戢郡人專祠祀之亡何進廣西按察使遂進廣東
右布政使破誅臨賀砦酋活其從遷四川左布政使
察錢谷出納稽故弊洗之時大盗藍鄢勢張甚且逼
省有議焚郛民居以遠賊者公曰是非能遠賊乃張
賊也令洞開諸城門嚴兵以待之賊聞不敢逼彭公
爲總師檄州邑課私馬從軍以萬計公匿弗下而令
各鄉落馬入城避賊其緩而遺馬賊者死馬既入而
後課之數具足又檄司以明日日中餉熟糧四千石
于軍公督市戶分道抵軍日未直舂數溢矣彭公竒
而稱之拜右副都御史撫順天屬邑大饑公請通倉
米拾萬石賑之未至先給軍官俸兩月直而所在貿
奉米以賑米至民不饑所全活以萬計東虜入冦公
會兵討之屯馬蘭峪乃策曰賊詗我西必以東擣我
虗矣爲三覆以待賊果潰東墻入伏發斬獲過當悉
徼其被鹵男婦歸乆之進南京兵部右侍郎公老矣
後先凡十餘疏始得請給驛還里且命有司歲時存
問盖異數也卒年七十五公孝友天性好施予豁逹
大度家產不能及中豪而割其田千畆爲義莊以贍
族所居官廉而不務皦皦名凡三令巖邑其民之思
之雖桐鄉宻縣不過也吳人至今稱公比于范文公
云吾族兄世芳嘗謂吾不能悉稱公其藹然天地生
物心即目中無兩也公輕眉秃鬂秀目細而長臞然
若不任衣者
贊曰昔我元公濫觴于王始興濬之長淮湯湯厥流
千年寖微忽昌篤生府君佩德不忘三令劇邑咸樹
之棠仁則祥麟直爲神羊雙轅欲耳驂驔夷荒心不
泉易操偕鬢霜叱馭卭崍不爲子陽又若營平白首
籌羗晚而翛然爲政于鄉若耄若倪我裘我粻是咏
是歌小異庚桒四候序分獨居春陽五福所膺富則
小爽 凡我子孫食胙曷量振振繩繩以莫不慶
府君之像如嶽斯蒼府君之流復與淮長
黃陂令任齋公憬者爲諸生舉於鄉乆不利公車謁
吏部選人得黃陂令政事清簡其吏民愛而稱之滿
三載以入覲畢事忽嘆曰使我束帶而見督郵孰與
衣輕褣躡不借使蒼頭携一鴟夷從而臥馬鞍山足
也請于吏部得致仕歸公爲人好酒色六愽不脩威
儀而孝友忠信内行淳備任眞推物喜施與甚有鄉
曲間聲未六十而卒有子世仁以貲郎累官通判温
州府類其父
贊曰仕不蘄顯聊以染指產不營富取于足已善不
近名冥冥而已酒色六愽它人爲累公行三昧以是
游戲君子稱之逹士之致
先世父布政司都事公諱愔字民服别號静菴先司
馬公之長嫡也少以貲入太學其侍奉之日最長性
謹愿無他好獨好授新聲童子使具粉黛爲優戲晝
夜翫之無厭又好構華屋壘山鑿池多蒔花木以至
挫産弗顧也不食酒然飮客恒至移旦夕居恒謂客
不恨我不得作一日相公相公不得一日作我胷次
坦洞無城府豁如也即有讐隙者見其急難惻然思
拯之矣卒之年七十有八有子四人長詹事主簿世
徳志行與父殊而少子世望有父風
贊曰少而有游閑公子之樂與名好色與聲任性逹
生與物無營不起怨憎噫此所以壽考令終無騫無
傾也耶
嗚呼此我考御史大夫贈大司馬思質公之像也公
長身美姿秀眉目目光烱烱射人貌之僅得十六耳
貌而小之僅得十四耳小子何敢述焉有少師李公
春芳申公時行御史大夫王公廷少傅許公國按察
使李公攀龍之志傳在爲穩槩紀其畧如左公諱█
字民應少而失質庵公也因自號思質見志舉進士
授行人司行人選補江西道監察御史 皇太子
將出閣公列三事其一崇師傅一遴宫宷而最後則
以慎擇六局丞郎爲言獨詳於正德之亂政而自青
宫者又劾罷緹帥中貴人出按湖廣紏吏必青綬而
上雪寃滯振綱紀悍璫不敢挟重爲虐尋按順天府
治畧如湖廣而嘉寛大虜冦古北口公策邉必潰驟
上書言状而以通州要害身據之 天子首得公
疏以備虜事責大司馬大司馬皇恐謝罪而偵公方
擐甲却敵睥睨間遂擢公右僉都御史治軍餉亦隨
調亡乏公乃上疏請城京師郭及通州張家灣又請
毋益大營伍而增寘總督調邊圡兵以拱衞都陵俱
報可乆之移撫山東會島冦大起攺提督軍務巡視
浙江及福興漳泉諸郡尋以重之攺巡視爲廵撫公
乃選良將募卒製艘礪刃以必盡敵而後已嘗搗賊
于橫與已徼賊大洋皆破之已又大破賊松江郭解
其圍公前後婁出竒制捷幕府上功次不張大以故
僅婁得中賞而小不利即引咎亡蔽匿且不它諉
天子終以公爲忠再問相嵩不對時北虜冦雲中急
手勅吏部進公右副都御史銜撫之盖用内閣大臣
例也公發而浙吏民數萬人擁車哭竟日不得發至
雲中疏請内帑金十餘萬以賑手自稽察度支郎不
獲牟合諸鎭破虜斬首過當進兵部右侍郎兼右僉
都御史遂轉左侍郎兼右副都御史總督薊遼保定
軍務是冬拒虜却之進右都御史賜金幣蔭一子世
襲千戶自是稍與相嵩郄矣初大司馬楊公博雅知
公諸所斥陟邊將亡不取公意相嵩屈其賄而公又
時時與客嘆嵩橫且敗柰國事何相嵩聞而益恨之
次骨明年以虜入灣河奪一官其又明年却虜始復
之自是所報功俱見抑所賞不過金幣而練兵之議
起矣始公以土著兵必不能抗虜名爲美而實耗縣
官廪相嵩謂公調兵爲挟虜糜國 上亦不能無
疑公諜虜且大入上疏言之不報而虜果入既事定
御史承風旨論公病不任事遂逮公而公它將破遼
左虜斬首至八百級亦不報而公遂不免最後不肖
貞言状特賜洗雪復官鳴呼竟何及也公爲人孝誠
愷悌内行淳備寛仁喜施意豁如也與人交不爲城
府識士善任所委争願爲死讀書過目成誦爲文有
骨力尤長奏牘少師徐公階讀而善之以爲諸葛武
侯陸敬輿之流也居官潔廉謹出納雖相嵩忌之甚
風給事御史伺其隱卒不得
贊曰司馬之才疇介而嫡丁夘同生少乃岐嶷義方
之誨王母是職長而文就駿發五色以儉成施用德
爲力義質禮行高明柔克愷悌君子邦之司直白蕳
崢嶸中璫辟易清霜九夏雄風七澤燕市埋輪左馮
堅壁清笳夕奏呼韓削跡惟 帝所憑師中三錫
飛粟川盈伏芻山積士飽思奮馬亦騰攊衮衣東土
曾不暖席閩越之間島夷充斥草創軍府罄我石畫
奔命東西劌心夙夕連城數十手所甓堲組練三萬
餘皇五百翕若一身臂指脅息鯨鯢血波烽燧少息
帝省雲中移屯安國捷書晝報 天顏宵懌開府
於檀兼調兵食遂長中臺載領西掖鎻鑰之寄迫若
加膝挟纊温綸兼金大帛思媚一人損體靡卹焉能
剥民飬君蟊賊甘言酖毒頥氣矜戟張網彌天以縦
鷙擊功大不賞譴微輙摘天高聽卑誰爲察識岳既
遘秦于亦中石炎炎鑠金耿耿化碧翔陽麗霄幽蔀
亦晰遺孤藐然伏闕披臆 帝曰吁哉洗爾丹籍
太宰司馬凾書乃績獲具威儀以歸窀穸嗟嗟造物
有豐有嗇嗇者位壽豐者名德府君之德流而不溢
以潤子孫食報無斁食之無斁痛亦靡極再拜遺像
汎瀾欝塞
提學副使頥齋王公世芳余從兄也十八舉鄉試又
十六年而始成進士授刑部主事其婦父毛文簡公
時官大宗伯天下推以爲長者而公避其重乞南得
禮部累遷吏部郎中出知贛州府以清蕳爲政吏民
化之時詹事南海霍公韜貴幸甚道經贛州公待之
無加禮霍公既素耳公名心重之以語太宰方公獻
夫遷其省按察副使提督學校公公廉不發私書而
所汰斤隃于進者以故頗不得其士心而不能有所
訾於公會 人主用輔臣言攺先師像爲木主殺
其禮公獨緩之不肯下總督錢如京言之調江西兵
備副使公遂拂衣歸不肯赴得 旨下江西獄具
坐閒住後以 詔恩復官竟不起卒年六十一公
長身豐順秀眉目食兼數人能于士大夫間持前輩
節侃侃如也江南守令勢日重所部毋論貴賤趨事
恐後公畧行其意自若然莫有睚眦之者而慰薦亦
少矣
贊曰避貴若凂望乃歸偃蹇朝執官不衰持經崇聖
抗 帝威引分自高世趨卑一斤不復勢所宜
先兄温州倅前川先生故黃陂府君子也諱世仁字
君美生而孝友忠厚與人交尤坦易胸中無柴棘少
以例補國子生四十謁選得分宜丞遷江西布政司
都事轉福建都司斷事超通判温州府無何引疾歸
君故好食酒蒲博日召客爲俠游家稍稍挫既入官
即自毖餙先大司馬雖季父行與同生甚相得所居
官皆得司馬公力既公爲權奸所中君日悲思哭泣
無度遂遘疾以卒年僅五十有四今像不甚肖當是
沒後所寫者
贊曰愿而文坦以有容性不習吏于宦乃通其末俗
之長者而貲郎之雄乎宦之通由司馬公生而同死
而同是曰始終
吾弟南京太常少卿敬美者諱世懋别號麟洲又號
損齋或曰墻東生二十四成進士以家難歸卧者幾
十年召補南儀部主事轉北儀部貟外郎歸守母喪
服除補祠部攺尚寳丞出爲江西右叅議轉按察副
使攺督陜西學事移疾乞歸起督浙江學不應再起
督福建學遷其省左叅政入爲今官病復請告歸卒
年五十三吾弟生而白晳及長美風神眉目如畫性
明頴以經術稱諸生間尋益讀先秦東西二京語而
專精古文辭餘事乃及筆札李于鱗覩而竒之每貽
書予不憂阿奴火攻耶盖機雲二蘇之目所繇矣孝
友天至篤倫理晩途尤惜名檢庭闈之内肅如也前
後居官必著聲實爲上下所愛重其于閩學標氷鑑
矣然竟以勞瘁棘中感噎疾遂不起敬美志大雅已
得文章名不欲居之窮探六籍傍及二氏有所綜覈
裁訂彬彬成一家言其于吏道尤精識治體工物情
使其不死何可量哉死之日海内紳衿靡不有蘭摧
玉折之嘆若不佞則有慟而呼祝余而已嗟乎余長
于敬美十年齒髪秃落尚不死而使敬美前死也余
生平姓名在人齒頰間數起躓以竽濫八坐弟于中
正之品考功之令媺矣而不獲正九列人耶天耶余
故不忍贊敬美像又烏能不贊敬美像也
贊曰三補吏而三師帥諸生歷署外中厥衘若氷有
瑜無瑕皭然其名其所收乎人者乃大隃于若兄品
登三而不足袠數五而僅餘有志不遂中道殞殂其
所得於天者乃不汝兄如天所予奪吾不能晳而不
能不汝惜人所月旦吾不能知而不能不汝悲非汝
之像何以寛我思覩汝之像使我淚若綆縻鳴呼貌
而笥焉一展之
故禮部儀制司主事君任用者余五服外孫也長于
余二十五年而同薦于公車君既乆試不利然益治
經術工屬文遂爲禮部苐二人初授太常博士遷禮
部儀制司主事奉使歸倭冦猝圍城君佐其令晝夜
行睥睨間冦退而有間令于御史者君冒暑入謁爲
辨絮且憤不相得而出明日御史爲具召君於席感
病扶携出就逆旅中遂卒年五十四君爲人外朴而
内辨於郎署中最有長者聲母項以節被旌君年雖
艾猶依依膝前作孺子戀也盖後君數年而以壽終
贊曰以君之工時義何不可遇而栖遲至暮噫嘻天
乎胡予之緩而奪之遽
故光州守警齋君者諱三錫汝懷儀部任用之從弟
也少頴敏工時義連舉嘉靖己丑進士守光州時年
二十五有幹辨才吏民稱之然用伉直多忤上官中
以法罷歸君時未三十念宦不振無以資生乃杜門
節腹不通世事者乆之積貲累數千金父封公卒分
槖裝甚厚君獨不取其爲人朴實無他腸然不能骫
骳諧俗故少搢紳間聲而閭黨後進多推爲長者晚
節稍自媮日與親知置酒山水間人咸異之卒年七
十孫泰亨臨亨俱博雅有文藻臨亨亦己丑進士
贊曰不取不予逺名逺刑始而治生既而逹生何以
占德振振繩繩
河東都轉運塩使司運使少葵君者名三接字汝康
以進士爲長垣令調浙之景寜遷南京禮部祠祭司
主事乆之進郎中出守柳州再調徴江遷河東運使
以大計中白簡歸君居官能持三尺不阿狥不喜作
靣背交見若以爲傲者故所至有聲實而易受人中
自令以至守凡甫被調甫顕重而遽斥君之得斥僅
五十歸得奉其父母終及侍兄光州君以老恂恂濟
濟出入頗爲後進模楷者三十餘年而卒卒之年八
十三今之像老而修勁飄鬚膩頰福德人也
贊曰若工而拙逹不勝沮工於民宜拙于上忤晚途
敬脩其善可數鄉之祭酒俗之長者
朱貞吉像贊
矯矯王孫寔表江藩中和且平正直而温逍遥朱邸
如息蓬門通無狥物介不違俗割榮國秉降志儒服
交友忱恂幨閨若淑念彼宗公遹追不忘亭竹猗猗
可以羹墻文匠淮南字挾風霜人亦有言藝成而下
賈其餘力縦情揮灑不興龍水江都鞍馬文氏三絕
巧者點悟摭景歸囊飛毫染素疑汝無長以無短故
萬里神交白首猶新惠我好音乃見爾真飄鬚秀眉
渥顏丹唇陋彼陳王力辭遠遊白帢輕褣冕紱同休
埀藻竹帛快哉千龝
管將軍像贊
便便兮十圍之坦腹巍巍乎七尺之長身使其據白
虎之高會則單于仰而稱大人坐黃龍之巨艦則陳
卒望而稱江神柰何提千兵控三翼以受幕府之束
約入促縮而出逡巡簡書之擿婁下氣欝悒而不得
伸雖然少則不愛其股以療沈瘵而報吾親中則不
愛其軀以擒夷酋而報吾 君爲孝子爲忠臣醉
尉莫敢呵武安不能嗔吾將虛戢武之左方以待若
能與褒鄂之倫英姿颯爽而俱不冺也耶
金九布衣像贊
纍纍兮衣若不勝粥粥兮状若無能所弗居者世情
之逞而所黙取者造化之贏閉其兊塞其門見以爲
終身不勤不知其所以勤和其光同其塵見以爲屈
而不伸不知其所以伸侏儒飽欲死混沌鑿欲死西
鄰貴而徙東鄰貧而徙而汝獨少若此老亦若此豈
猶龍公之所謂舌者灼然勝乎齒耶
日峰先生像贊
洞兮其不爲城府也坦兮其與物無忤也志和而履
恭秀外而寛中化者真若被時雨而坐者則以爲坐
春風也耶
汪元蠡先生小像贊
豐下而頎盡美且□其人則今而古冠衣壁有金石
闠藏書詩夷威雅武嫫母哫訾家不中豪乃以豪隳
晩節陶然道乃庻幾桒戸反真列禦頌之
上人像贊
此四大最調而六根無累時耶將握麈尾毛而據獅
子位時耶色温温兮有衆生之可接目炯炯兮無一
塵之爲翳貌之者已得其形而贊之者獨得其意盖
知其慕初地之大乘而必不爲辟支之自利者耶
秋月上人像贊
其髪甚短而髭甚長幘或褐而袍則方頭陀其暫而
苾蒭其常者耶僧俗之臈一百有六而猶未央者耶
吾聞夫佛坐六十小刼若彈指頃彼百有六年者又
何異乎石火之與電光余以師之身而擬師之像果
孰真而孰妄將刹那之不可保者像與身超恒河沙
刼而不壞者師之法相也耶
陳子有先生像贊
有一君子五畆之宫其宫何櫉維松與楓舒其足歛
其容神定而澄氣凝以充謟不萬年傲不元龍其肅
若秋霜者汝南之仲舉而藹若春陽者頴川之仲弓
也耶
逹磨像贊
東尋冠逹逹不之契頼可大師了此縁事流沙既返
新羅復至老婆心切汲汲人世願我他日亦復如是
平泉先生像贊
氣肅而澄神凝以王其不可測者湛然止水之衷而
微可覩者嶷然斷山之相在儒林望之則若鱗凰而
法門得之以爲龍象者耶
故同守孫君像贊
學優而仕以儒餙吏請益無倦以死勤事操潔而禮
恭貌臞而神粹問誰之子清簡公裔是豈唯箕裘之
不恭將無愧於易名而侑公於鄉先生之祝者耶
喻隱雲道人像贊
骨聳而清神溢而凝玉隴圓兮止矗銀海秀兮内澄
人所識者充然之大宅而所不可識者淵然之三庭
雖然乹始不言利爲善無近名此莊易之巵語吾寳
而薦之先生
少溪吳先生像贊
名邑名里名家之子神情朗暢姿韻都靡或飛大白
或握麈尾春風襲人郁若蘭芷避世金馬戢路銅官
時長漁樵間御衣冠東山屐厲北海尊寛吏耶隱耶
兩亦有之仙耶凡耶猝莫可知意者兼治生之靖莭
而未離欲之希夷也耶
卓光禄像贊
頰渥而丹鬢澤而鬒美盼工言接若飮醇或狎漁父
或游大人或稱山癯或侍 帝宸其可圖者游閒
公子之貌而不能寫者逍遥物外之神與之飲見以
爲嵇阮與之鄰見以爲朱陳其逹生也季長君蒨其
薄宦也曼倩季真誦其詩若左司隨州讀其書則茂
先景純吾猶惜夫造物之忌多取而能所之未盡除
去大道能無隔塵也耶勉之更十年而状子若木鷄
者庻可當道民矣
興化李叅軍像贊
貌腴而澤神舒以粹█傅之子相國之弟其暎籍之
豐美若歸德于父兄而風標識度所以傾士林而儀
閭里者乃其所自致何必曰季方之賢難爲兄而苐
五之名齊驃騎也耶
水月觀音像贊
一水一月常湛常徹如如不動了無相渉一月一水
是水即月八萬四千水八萬四千月而彼八萬四千
身皆此一身攝我見再拜謂是真相試問真相了莫
知嚮我贊非贊非贊亦妄
陳氏六石贊
誰鞭六雄樹之廣除巉巖風稜戍削廉隅七曜不足
五鎭有餘疇疑此君非耳目娛牛李之間不可親踈
矯矯元龍其豪欲輸拜而頌焉彼寧受譽
張幼于先生像贊
白晳飄鬚燁若神人薄游翫世汎愛親仁西京則平
子之賦解太學則林宗之人倫書滛則侵尋乎玄晏
勝具則陟健乎許詢喜何山通隱之求笑於陵谿刻
之陳下之漁樵或可狎而上之 天子不得臣其
可恠者經術聞稷下而碣石不築宫公卿咸倒屣而
羔雁不及門噫世故有任之者曾何足以桂子之顰
項少嶽先生像贊
吾讀子之詩於二十年叙子之詩於一紀之前然不
識子之貌而今者始得覩子之肖子之渥如其容郁
如其度者庻幾有徴于斯而超乎壒之表而冥乎天
之倪者竟不可得而窺終不若誦吾之叙與子之詩
黃生貌余像以去且索余題贊聊以應之
我不識我而汝識我以我借汝亦無不可汝欲我偕
徃而我不汝徃以我重汝其筴轉左然則如之何曰
爾爲爾我爲我請用從火
李處士像贊有序
李翁之卒也則沈瓉比部狀之而吾伯玉司馬志墓
矣其子某以翁像請贊曰有伯玉志業不朽矣所不
釋然於逝者明公一言耳而友人袁長史來從臾曰
吾故識李翁伯玉之言信矣伯玉稱翁應 恩詔
當京兆尹推擇而旌之冠帶矣今胡以猶處士服也
曰一再御之竟弗復御也何以稱儒而賈也曰李翁
故兵家子少讀書能屬文以生窶不克共二尊人飬
故奪而賈之也又何以稱賈而儒也曰李翁故操持
什一善心計然不寢然諾而亦有天幸恒右之初年
賈雄于里既而雄邑至雄郡然被服造次必以禮靡
俠游少年之好所至輙傾其賢豪長者故群而歸之
儒也翁少無子過壯乃連舉丈夫子五一日盡焚其
劵直千金曰吾不欲責他人息而累我後弟賈所累
積不能如君而母私之甚頗躭躭目翁翁陽不覺損
槖以益弟至再弗恤也然則李翁非直貌儒者而已
夫李翁有丈夫子五女一而婚嫁之役幾畢身而胡
以稱儒而佛也曰翁晩而得喜上人者與之游有所
證自是奉經典不恒茹魚肉嘗佐脩瓦官寺工已又
佐脩 玉皇閣工其它檀施不可勝計尤以斷一
切恩戀爲法根盖屬疾而其婦死了不悲曰生幻寄
也妻子幻聚也柰何剌促溷我靈境爲疾革戒諸子
勿哭危坐者五日翛然而逝儒耶釋耶凡儒以爲有
者釋必以爲無儒以爲無者釋必以爲有其定見所
由不同其定力一也余故與伯玉有瓦官縁復以間
過 玉皇閣覩翁之績偉如攺容而謂長史子之
言信豈惟伯玉之言信乃贊其像曰汝之閱世七十
有七年胡髮之宣而貌之睟然胡然而賈胡然而儒
又胡然而釋胡蹟之殊汝擷其精而汰其粗夫擷其
精以還佛祖可使儒亦可使賈汝乎像乎幻者盡而
不幻者無恙乎
又題幼于像贊
子宣其髮而朱其顏太夫人爲之母而里也仞也頃
也三玉樹爲之子而日尚羊于其間覩者以非神即
仙矣著書滿車可以黼人目者百千年矣胡爲乎寓
委形于丹青而又刼刼焉西走金陵而托余之敝帚
以傳人貌榮名噫其然豈不其然
閆希言道人像贊二章
椎其髻跣其足豐其輔皤其腹曝炎旭鑿氷浴一單
帢四時服 帝之弄臣天之逸民游戲人間逍遥
無垠不渉思維何况貪嗔留氣衞形離凡合真羽化
爲跡舎利爲身其無所不之而有所不冺者耶
希言希言蓬頭蓬頭吾能臆其名與貌而不能詰其
脩能覩其去而不能測其來由能辨其爲散仙而不
能定其品與流我不子從子不我留呵呵休休
太子少保大冡宰袁抑之像贊
輔則丹而鬢尚宣膚則腴而骨甚堅城府不設荆棘
自刋白簡之所譏彈當宁爲之震動而自視恒欿焉
清風之所披拂士林爲之景從而待之殊泊然其舎
車而徒者大夫中歳之操肉食而霍者君子終身之
權彼續廪給扶與靑宫之峻遷乃 人主欲自盡
其道而公何與旃噫處也而係 朝野之望出也
而不琢其巖穴之天豈鴻羽可儀而鴻跡莫攀者耶
將蓬戶爲龍門而煙霞其市廛者耶貞磊塊人也非
夫子而誰與之執鞭
大叅吳明卿先生像贊
少而與登徒子並儁晩不與三閭大夫同悴其不可
殽者汪然之度而不可撓者浩然之氣優游自足瀟
洒無累夫是以髪宣而神王頰赬而膚膩唯稍琢其
天倪而沈湎于詩書六藝之府叅合文類與名爲伍
如摩詰畫如迦葉舞不知者以爲僅張楚而知者稱
其陵厲千古噫斯人也其兄事于鱗君而弟蓄元美
甫者耶
老乳母王氏像贊
媪生八十有八年矣少而蒼然老而粹然五官未衰
鯢齒幾全不耕不蠶二簋重綿其乳我也爲嵗僅三
周而其食于我也卦數已盡而猶不我捐人耶天耶
將釋氏所謂縁也耶
王叔敬六十像贊
虎顴虬鬚望之偉如顏丹髪宣即之藹然雍容襟裾
被服詩書小隱 帝城和光閭閻相國之孫清卿
之弟棘丞爲父□甲猶子問着不言别有天地
江南仲像贊
詩以自娛不蘄取名醫以利物不蘄治生飄鬚渥顏
神藏骨堅或水而山或游市廛或公卿間吾不能定
其品問之洪陽散仙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一終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二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祭文
祭曹中丞文
嗚呼大江西來擘峽滔滔浴景雙輪衘雲萬艘小滙
渚宫是生人豪其豪於宦早踐三館鐡冠霜粟白簡
星燦四履所及百城屏翰其豪於政稱霹靂手尺檄
衡飛片言立剖金紫脅息黃墨奔走其豪於詩揮灑
惟意長空摩雕峻坂馳驥跌宕真宰鼓吹意氣其豪
於飮糟丘是營中山千醉後軍一醒履弛纓絶粉澤
縱横凡公之豪爲世暮指所世覩者公之餘耳荷衣
赤芾蓬戸朱邸不見嗣宗乃絶臧否公我父行識荆
未嘗乃公桒梓爲余疆塲郵筒數飛雲漢自章烏絲
素書以受雌黄他山之石誼取攻玉曝獻敢辭神交
則恧曾未何日報公不禄金隄潰流龍峰推谷嗚呼
哀哉有旨在觴有纎在絃百羙當心如何棄捐豈握
鯨鬐而逐青蓮或化爲箕游神九天天與令子公信
有後人與令問公信不朽璽書且下上冡牛酒以此
酹公當亦肯首嗚呼哀哉尚饗
祭劉封君文
嗚呼古稱盛德獲報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孫然至身
爲徳而能貴其子子貴而能及其身此固造物之所
靳予而世之顯者又或嬴於天而畸於人公學窮五
車而業困一第盖髮垂頒而始觀國之賔其初可謂
屯矣及廷尉君之駿發也甫踰冠而翹然遽登乎要
津夫仕莫崇乎九列鍚莫侈於三命凡立三朝而公
三得之易於 人主之一嚬考功氏之所貤者曰文
譽茂楊行誼克敦司封氏之所嘉者曰行惇孝友才
具經綸乃至飭躬砥行學古通經則又公之所被於
光禄勲者也今夫士冥脩於衡茅之下而受知於九
重之尊其所寵靈光大亦足以自伸矣然公受之若
驚享之若冺過其里者疑其畏壘之居而即之者以
爲羲皇之民不琢其文以還渾淪謂齒雖毁而復齯
髮雖頒而冝鬒胡一疾之告彌遂奄然而返真豈所
謂五福者不免於考終命而都官若盧之獄不當爲
廷尉不寃之民耶貞辱宦游公卿又辱與公之子親
乃不獲贄帛以登公之堂而歿不能執紼以從公之
輴徒結思於巴江與三峽之暮雲跪衘悲而奏些聊
以托於芷蘋嗚呼哀哉尚饗
祭封少師李翁文
嗚呼天篤聖君必有賢臣天毓賢臣乃畀吉人吉人
者何我永懐公寔生少師乘時奮庸少師作霖以膏
九圡誰爲出雲公實大鹵少師作楫以濟大川誰爲
産材公實名山凡此相業曹随宋守歸徳於公少師
不有凡此相門衣錦佩璧歸報於公少師不食公有
賢配如鳯如鸞公有喆孫爲玉爲蘭過公之里太和
所委入公之堂百順所萃覩公之容藹若春融接公
之談穆如清風世樂婆娑乆而厭之倐焉乘風煜然
化箕貞等視公寔大父肩少師視貞子晜之間驥脫
服箱康荘鑿落驤首長鳴追感伯樂所以南州千里
酒絮今我一觴府主之父嗚呼哀哉尚饗
祭陸胥峰先生文
嗚呼自浙而西冠盖之族其最華者唯平原陸中呉
以南仁讓之里其最賢者惟公橋梓公登上庠褎然
鶚薦敓儁南宫秉法淮甸持衡要人齟齬以歸淼淼
平湖悠悠樂饑荀産八龍公得其半伯也膏宇叔亦
翔漢仲季見田厥占文明寛衿大紳委蛇里庭公雖
三世不稱膏腴過從諸郎擬中大夫國則華胥鄉猶
畏壘恂恂長者抑抑君子人境可樂胡爲厭之甫及
杖國而遂騎箕鶴馭垂旌天棺瘞玉悲者百身頌者
五福惟先中丞嵗辛在丑射策金馬從公之後唯嵗
在未伯氏叔氏則貞與懋後先尾驥古稱世講再世
而已寕如公我兄弟父子貞旋自鄖懋旋自燕距公
仙游甫及期年椒漿蕙肴敢告靈輿公神行天爲我
躊躇嗚呼哀哉
祭王員外道立文
嗚呼公之游黌貞幸相從九年以長實兄事公癸卯
之秋爰薦仲氏以逮及余復稱公弟余倦而歸公始
頴脫婆娑公車徘徊下列及余三起見公承明執手
歡笑有踰平生鄖襄西邁公尚留滯郵筒椷心殆無
虛嵗余甫納節公氏職方痛哉除書與訃相將公於
詞章珠璣咳唾晩而藏腴大羹不和公於談辨川涌
霞舒晩而葆光澄襟湛如六館四明岀入人師矻矻
窮年宛若退之秩宗考工九載爲郎偃蹇不調又若
馮唐天於才賢夫豈無属何用之晩而奪之速青衫
沓拖瘦馬戍削何予之廉而享之薄萬里歸魂千秋
夜臺公今已矣聊冩余哀尚饗
祭周雲川先生文
嗚呼世之所欲得者貴夀多男子而已公貴矣然品
猶屈而稱四夀矣然袠望七而未至多男子矣及歿
而執喪者僅徐卿之二則凡世之所欲得者公固略
有之而其所欲得之極者乃遜讓而未備公之爲開
而開政報優佐泉而泉人理進牧而牧事脩俱無論
矣獨其片言而折如林之白刃於道周不至挾倭而
劘吾泉脫泉人數十萬之命於狼虎之喉某聞之活
千人者必侯公之功獨見掩於忌口而不收雖公易
簀之際娓娓焉而道其詳某亦竊冀以延年而又不
讐嗚呼豈古語果難徴而蒼蒼者果難知耶或大算
有定而莫能推移耶抑公乆不當夀而藉此以後其
期耶將不逮身而發於子姓孫枝耶公以易而師我
先君尋以易而爲我師先君之下帷者五嵗而貞之
請益者一朞方鄖節之初解欣杖屨之日追忽二豎
之綿延痛昊天之不慗遺凡爲某師者二而皆有頌
以嘉其耄耋乃獨使我操管而奏公之誄辭愧無以
報公而還二子經徒抱遺編而自悲嗚呼哀哉尚饗
祭馮右山公文
嗚呼公生三十四年而始成進士爲名諍臣爲循守
令者僅十三年而遽謝事及其以齒德尊於鄉稱鄉
先生者踰三十三年而後奄然而仙逝豈造物之所
隆施者材而其所靳予者位夫既不盡竟公之用而
又畀之象賢之嗣意者欲佚公之身隆公之享而俾
爲公嗣者善繼公之志耶凡人才之挺生必有益於
斯世入而爲政於朝稜然白簡之銳出而爲政二邦
藹然甘棠之蔽歸而爲政於鄉則九里之河所漬也
爲政于家則萬石之風所被也槖筆侍從人見以爲
公之所自致紆紫横金人見以爲令子之所推賁而
孰知其两相成而两相契耶所謂契者父子之間互
爲知己而所謂成者子以父而賢父以子而貴夫公
之夀已開八袠而衆猶惜其未既盖覩其黔鬢朱顔
庻幾藐姑射之姿而聞其握樞杜權将有得於籛素
之秘耶公之子方顯庸念不以一朝之菽水而易九
鼎之崇味叩楓陛而陳情指椿庭以扶侍既就飬之
無方乃志物之咸備公始怡然還其子於朝家而還
其身於元氣嗚呼五福既完百順攸萃榮哀始終去
留無滯公神洋洋何所不際獨垂白之門人望靈旗
而雪涕敢致酹於漿椒復崇肴於□蕙溯流風以冩
欽靈庻幾其來憇嗚呼哀哉尚饗
祭張東沙文
嗚呼惟公令德皇所惠綏少而什褐中而解龜晚專
一壑踰期及頤五十五年朝野半之出爲甘霖九有
漸滋處爲慶雲五彩彪離潜珠自媚漸羽可儀湛思
著述篤老不衰俯汲衿紳鼎貴不移上下千古出入
百氏齒牙餘羡流芬遐裔跡絶公府人疑簡貴在彼
藝林嵇阮公譬濬冲小子叨承把臂數馳尺牘賁草
先誄溲勃之微採不我棄神交豈敢及門則未嗚呼
不朽者文不冺者名八座匪貴片語爲榮八袠匪夀
千秋若生石槨司馬廬山長平寕如茂嶼天畀佳城
椒漿雖薄可以薦誠尚饗
祭秦虹洲文
嗚呼公起髙第爲郡司理入郎青瑣獻國之是營護
将作靡恤胼胝銀臺進叅典客文軌于藩于臬之綱
之紀甫長旬宣遽中萋菲歸而治生以營甘旨上有
慈白下有令子衎衎斑斕輔以金紫其最得者教育
多士衍洙泗流匯爲浙水醉白名堂通德標里蘭玉
之外皆爲桃李雀舫載觴鵾絃盈耳天既豊之享不
爲侈胡忽奪之委順而已貞少於公垂迨一紀鹿鳴
並歌鵷行齊趾晩而獲歸文字知己遇余必酒酒不
忍止我醉欲眠公亦不起或飛大白或擲麈尾人擬
公仙公故自擬樂則三之福且五矣嗚呼風標鮮令
容徽温羙耳熱矜辭聴者亦喜一旦都盡令人心死
百身曷贖九京莫起嗚呼哀哉尚饗
再祭秦子成方伯文
嗚呼公之舉髙第入青瑣徘徊九列爲良二千石不
佞之志略言之人亦能知之其剴直温慈所居官前
後有聲實而得材於二浙尤盛不佞之志略言之人
亦能知之歸而奉太夫人有佳子弟内極倫常志物
之娯外有泉石聲酒之樂不佞之志略言之人亦能
知之其用而未盡究也奉太夫人而弗獲終也有佳
子弟而未見其登用也此公之所沒而難於瞑者也
不佞之志略言之人亦能知之而今者公塟矣生而
聦明正直其精爽必不昧不佞願有以告也夫生而
得爲人已不易公獨貴且冨焉其寕無所自耶貴且
冨不易而又有文有宦蹟有郷黨稱又寕無所自耶
公之身不爲世名臣則必禪栖羽客之雋而其小有
所未滿者此非歉於前乃有所待於後也公雖冥冥
中幸精專其念毋昧其本上而皈依大道下而求續
隂功則公歿不歿也未滿者乃滿也不佞病不獲親
舉觴而此一觴不爲虗也公其鑒我釂我哉尚饗
祭子與文
嗚呼子與其在秋蚤乍有異傳使我心擣曾未翼日
媺音貽好豁然若釋若還重寳仲冬之月歸自避言
匿跡驚聲忽聞叩門苕霅之間其訃騰喧嗣孤豎奚
袒跣崩奔余始怛割既而中疑得非秋乎又未幾時
中表陸生至自江西杯酒猶接遽爾告暌嗚呼天耶
奪我三益伯玉有言子所矜式唯于鱗朝而元羙夕
于鱗已矣子復長隔憶在西曹子詩已成忽滌徃詣
盡汰浮名惠而好我携手同行詩匠開元文軌西京
子之舊侣或挽或笑其他異趣或呶或召子如弗聞
拊膺髙蹈譬渇遇飮辭晦獲曜吾儕小人嘵嘵囂囂
子探驪珠禰而弗驕醍醐之柔靡所不調薄夫爲敦
鄙心用消遊士失職其寒栗斯子握大杼衣之被之
豈唯苦寒亦復調饑子爲大灊是餔是糜貝錦之虞
得子而譽廽車之慟得子而路剌渝踵接響應景慕
來則麋集去亦狼顧子之通籍垂三十年亥歩所窮
東西南天春與雨偕秋與霜還左圖右書其中蕭然
嗚呼子與六十豈夭其惜子者百嵗猶少被紫紆金
藩伯豈眇其祝子者三事猶小忽爾文星遽隕微垣
奄然萬卷戢之一棺綺疏月沈蕙帷霜寒洪都迢迢
蠡水漫漫生人之戚莫若隕身余不甚戚謂子不冺
榮名在口千秋若新豈乏黃耉與圡並陳生人之窮
莫若無後余不謂窮謂子不朽微言在耳聴者如舊
豈乏孫枝忘彼先胄余所急者歸子孤墳且與余仲
鳩子遺文余所恨者知己沈淪踽踽凉凉何心獨存
宗生之逝余困饘槖及訃于鱗哀讒並作迨聞子音
萋菲方鑠詞人陽九余遘差薄然是三子死而非死
余雖後死乃絶生理既忌丘壑復慚朝市子芬衆口
余穢人耳哭于鱗詩字千二百老而才盡非子是惜
撫棺一慟聊表余臆霅溪咽流天目萎色嗚呼傷哉
嗚呼痛哉
再祭子與文
嗚呼嵗聿云暮氷霜凄其菰城之東君始大歸埋玉
其中千秋永暌無以慰君七尺豊碑樹之隧傍過者
式之文人無行爲世所訾是故表君玉質金徽文人
無用爲世所窺是故表君南奠東綏文人無命爲世
所悲是故表君不朽其期君有篇章如星日垂不以
時隆不随代卑二三友生肺附膽依人誰不悉疇用
贅爲凡我告君豈爲君知不昧者心不冺者辭昔酹
于鱗其言僅期我春哭君溪流已澌山河結慘水瘁
草萎歸而一疾幾遂不支窮冬畏途媍挽兒追豈不
爾思室是逺而妥因樹碑附陳一巵存有神交沒則
神馳嗚呼哀哉尚饗
祭宋廷尉望之文
嗚呼孜孜奉國知無不爲古人有之竊以爲疑孜孜
奉國知無不言古語有之竊不謂然公爲名令爲名
御史惠聲直聲洋洋世耳迨乎藩臬毁譽叅之雖三
折肱號爲良醫入佐冋牧以逮廷平密勿贊襄功在
無形帝睠南顧汝徃開府唯予喉咽唯予肺腑公持
三尺提衡百城墨吏惴避赤单謳迎餘皇蔽天一鼓
而竄精鏐壓絲 皇褒有燦凡有所知不敢藏臆凡
有所爲不敢愛力其位愈顯其功愈髙萋菲生焉衆
□用勞留棘之遷似右而左公實囂囂無所不可君
明臣直是以求伸伸我者君抑我者臣抗彼言路如
觸乳虎雖莫我齕愈堅厥怒譬陟崇岡大明光光其
下蒙霧跬武迷陽 帝曰毋害實干城爾姑即而家
以需特起公之歸來左書右圖豈其邑邑而遽告殂
嗚呼丈夫盖棺始定直道古心良法微行試令青蝇
爲公吊客昔駁公疏謂公彊復試再讀之何如賈陸
一死非欠百身曷贖公昔留棘寔後予除臨欲薦予
而竟躊躇謂子雖才讒尚罔極今者強起果罹兹厄
公之知予勝予自知我今悲公公悲不悲千里緘詞
奏之繐幕恩江絶流陽山折崿嗚呼哀哉尚饗
祭姚府尹文
嗚呼公長臺端 世皇之中出入周秦繡斧□騘白
簡所上屢廽重瞳藹然春滋以劑霜風逮乎晩節西
臬東藩長爲縣官拊循元元禔躬若卑峻道則尊凛
然秋霜以劑春温京兆之政匪循趙轍掃去苛煩務
循簡切偃蹇諸貴婆娑九列抗手青門纓覊綬紲箬
水洋洋與泌俱清杜門却掃課僕長耕前矩後規左
凖右繩守令師之曰郷先生公之在臺余郎西署杯
酒再親如豁雲霧郷郡匪遥浮沈異路分首垂白飛
書表素公之二子璧合芝駢羙秀而文白眉最賢數
枉扁舟訪余婁川爾汝之契實托忘年覩夀者相謂
嵗當百徐子長逝公亦歸息木稼峰頽顯智同厄審
公之訃吊徐始得徐几一慟老淚欲枯尚有餘酸以
赴公廬炮肉荷籩濁醪瓠壼侑以茲文公茹之乎尚
饗
祭華學士文
嗚呼我師江湖萃靈金玉其相盖三十而受書藜閣
四十而徊翔玉堂五十而戢身志養聊爲德於一郷
又二十八年而始游東岱又六年而始歸北邙其魄
則與大墜而俱奠其神則偕元氣而並翔一徃者鮮
令之風標而不磨者雋永之文章令子既象其賢聞
孫載紹厥芳墓樹文範之碑里表通德之坊雖哀師
之宋玉亦何必仰天而問巫陽效臨穴之一悲姑以
寓夫心喪
祭陳封君文
嗚呼公年七十既壯而康志慮淳明體骨堅強穆如
清風藹若春陽有子而賢伯曰元方初典雄州三輔
之望入丞夏卿謀謨孔臧 帝嘉厥源庭誨乃章文
鏐輔腰朱紱斯皇棫全楚材若柱若梁桃李之隂覆
及公墻公志甚懌而氣亦揚用是耆指其慶莫量干
旄溢填羔鴈成行忽爾仙游譬被朝霜賀者在塗哭
者在堂彷彿聞歌萬年之觴玉醴餘尊化爲椒漿福
善豈爲人命靡常貞所惜者老成凋亡公如不亡其
神洋洋或俯而歆或升而翔尚饗
祭王封君宫詹文
嗚呼地□天傾大羙弗圎生人之趣時或闕焉公擅
其嬴造物所專七尺長軀其腹便便龎眉脩髯豊輔
隆權嶷若斷山静若湛囦望之儼如即之温然素封
之業植自任樊公享其成行德匪艱出肆成均籍甚
豪賢丹穴雙雛日升霞騫以官官公温綸自天被紫
横金乃朱其顔望爲大人又若神仙庭布羔鴈巷咽
旌旃守相弭耳待公一言公有獻納而無居閒太原
之宗厥指累千是煦是育俾糜顛連申以義方弗納
於愆藝菊東籬欄藥圃田伯解玉堂仲辭豸繡歸而
侍飬委蛇左右五福疇倫三樂備遘云胡羙疢纒綿
僝僽百身曷贖萬方莫救人不釋然公寔龎茂將等
松喬而僅中夀公不釋然二子畎畆蒼生望霖屯膏
未究嗚呼寕復如公侃侃謇直而指必依厚寕復如
公崇躋九列而服暬猶舊寕復如公河潤九里而不
矜其有寕復如公游寳藏府而雙振其褒寕復如公
處江湖而練朝典如世胄寕復如公謝子墨而談術
如懸霤是以宗惜蓍蔡郷追典刑虬峰隕嶽牛女摧
星一識含辛閭左涕零惟余與公里閈同生公推長
年余忝先豋自解鄖帥事公以兄處則接席岀必聮
乘我飮公餔各出所能晩與伯子受歃師盟視公季
父攺服趋庭我心則降公讓未應若小子懋忝伯同
升公撫以子或禮以朋自公之疾寔乖寢興公疾小
損余匕爲增前是三夕坐而几慿謂余不腆交非世
情焉覩起色杯酒沈冥德音琅琅余耳猶停惝恍化
鶴汗漫騎鯨生死各天欲哭吞聲爰臚瑶席爰薦清
酤陳我巵辭慰公千古爲賢者父爲仙者祖 皇綸
旦夕隃扵衮黼郡國流芬衿紳騰些然此世榮曷足
多吐有薨巋然易仙之府導師金箆其光燭路不昧
本來即復而所毋若世愚博作黄圡尚饗
祭封少司馬雙塘汪翁文
嗚呼惟汪代爲歙鼎族其指不億惟伯父惟懿亮夷
真比於周家以本發跡中播於鹽弗愛厥息爰礪我
鏃豊我筴選而薦之有司亦既佹獲廼曰淺用我於
武而弗我悉我其舎旃穆卜于雙塘之室厥室伊何
丹竈是容客有羽衣翁眸遽青顧謂所知彼豈廷我
黄金可成是以太夫人佐之勤而槖卒弗盈伯子玉
立爲國司繩上若曰予一人所馮推本原始夫是以
十五載而三鍚金紫仲食伯勛超補胄子翁如弗聞
也者曰毋廢我耒毋潤我屋毋表我里鹿裘籜冠狎
歩甽畮酺醩醊醨陶然而已伯子賛宥旦夕三事而
弃其司馬以請将二老人之繫用弗寕於位上謂銓
宰毋奪司馬志惟孝惟忠予所偕毗伯子言旋以耕
代禄躬爲子職仲砥於學以志代物翁志乃懌廣谼
之中太和融之逺邇奓之此欲界耶而有仙都之宫
於宿爲弧於喬爲松伯也冥鴻又若卧龍仲九苞其
彩而汗血其驄以此旦夕胡曆弗綿以此湯藥胡恙
弗痊而太夫人溘焉以先甫三週而翁亦遂厭人間
夫此人間翁何厭焉豈生理之遒盡將天期之不可
邅嗚呼伯父惟小子貞獲齒薦於司馬惟司馬寔覆
露我而又勤誨我遂波及于小子懋是掖是假俾捧
盟盤於社小子貞兄司馬而弟仲子以逮懋左提右
挈思樹風雅俯仰天地其和調彌寡翁之履順靡所
不哿竊所深虞疚此存者嗚呼黃之山抵巇雙塘之
水瀰瀰所不跡徃而已神馳絮酒鷄炙跪而椷詞不
朽之托將任之豊碑也哉
祭郭叅政文
嗚呼天有神氣欝欝嘉隆誰爲吐之乃篤我公公自
小官已著竒節如彼太阿飛霜截霓兇渠伏莽日夜
伺間公發其私舉宗誅竄萬姓之憤攄於一旦蘖妖
閏位點我常伯公持其衡削黃冠籍千秋之誣剖於
頃刻公惟不言言則朝陽公惟不爲爲則秋霜雕鶚
横空或若鵉翔虎豹在山亦著麟祥入丞考功苞苴
逆避岀佐江藩单赤思庇豈以蓴鱸而動歸訃千里
之壮時托老驥僉曰公卧毋遂煖席 天子夙夜待
公司直公亦曰然天生我才衡門之泌豈足飽哉尚
書尺一旦夕且下而胡造物竟不公假易簀之際屹
然如生或佐胥濤策鞭風霆或登武丘控馭金精忌
者鼓唇賢者疾首彼徒翩翩孰掣其肘人有公快公
無人負惟貞與懋起自胥靡公臾新沓以塵薦啓處
者出者榖有餘耻唯昔射策公偕鍚爵雖登要清雅
非中樂時藉公強以起余弱而公已矣稅駕幽閽吾
儕小人何心偶存豈無狥知豈無感恩蕪語椒漿聊
用招魂嗚呼哀哉尚饗
祭劉子成中丞文
嗚呼吾與子别垂三十年青門之餞竟成各天追昔
雲司與子周旋寒夜篝燈于鱗在焉子出子詩及于
鱗篇各揜姓名雜之他編謂余毋問以意選旃予始
寓目遂拈子詩次于鱗篇且乙且疑子之沾沾溢於
湏麋予謂毋爾前若漣漪子稍沈深毋乃庻幾其次
匪馴而多振竒意非于鱗其孰能之子始大驚起拜
定交呼酒酒我少婦視肴滛誦冥搜晝爾于宵予有
淮役逮乎趣朝子時睅目版築分勞歎此竭蹷所得
豈饒幸毋外我爲我解嘲曾未幾何分符貴陽三苗
率從五服用章 帝睠東顧肅此江防再鍚 璽書
銀鉞繡裳捲千鐸矟收三餘皇立剪蒿萊坐起夷瘡
嗟予伏苫子篤不忘綈袍一襲銀鈎數行天道靡恒
忽榮忽枯子中萋菲予起菰蘆嵗癸在酉獲報襜褕
其又二載叨領鄖符子使丐言銘先大夫狀自呉生
其文甚都謂子所痛于鱗冥途生則羡予及徐與呉
自是郵筒一再徃還予之納節歸卧弇山忽有信聞
來自間關余爲吐哺喜動於顔不得子書乃傳訃言
精神沮消涕淚雈瀾命酒忘杯舎筯告餐見者切恠
惟有長嘆子之詩章與子勳名雖未終究可以汗青
呉生狀之余志及銘復何憾哉光施九京所不悉者
與子交情陳碑未勒絮酒徐生張旐甫發素車范卿
予獨非夫次且屏營矯首南雲愀然寄誠嗚呼哀哉
尚饗
祭曹甥比部文
嗚呼履齋君之長於吾實二十有二齡而稱爲甥鹿
鳴賔筵之薦實吾父友而稱吾爲舅吾固不敢偃然
而當尊而君亦未嘗不隤然而處卑見君之隤然者
若以爲易狎而中之介然者實不移君垂五十而成
進士其得之甚難則其居之也若有未然少有所齟
齬飄乎若脫屣之易其於人也一介而不妄予冝其
槖装之苟完而其沒也至不能具周身之棺君恒以
爲醫之活人近而政之活人緩故其所梓醫經傳凡
數百千卷其流行天下殆徧而及其病不能得一方
之力以勉又恒以爲人生不貴得志而貴適意以故
於珎衣甘食細旃廣宇一切若飄風之過眼而咀藜
短褐悠然容膝之室而無所累昔康樂之痛若人謂
通蔽其互相妨若君之所通在宇宙而其所蔽在毫
芒惟歌哭之相尋盖天命之靡常嗚呼履齋驟即之
而不知其爲貴人者有之然未有不知其爲敦朴君
子也與之談而不能相酬塞者有之然退而未嘗不
稱其伉直無諱也即緩急而不盡副者有之然未嘗
不許其推表見裏也君存而猶夫君爾君死而後知
君不可以死也一杯之羹其享此耶其不爾耶一言
之些其以爲知己耶其不爾耶豈能必君之享與知
聊以冩吾思而已
祭慎子正侍御
嗚呼端公乆領諸生泓渟淵箸如圡在型及捷公車
百里蜚聲斷割膚敏如刃發硎入揆南臺百僚几几
毋開大桁行行且止熻艴師尹使我多壘爲冦肺腑
爲民□虺邦之大夫民莫敢訾憂在宗社而顧其私
臣言楊廷臣身伏機燬我室廬褫我冠衣雖則禠燬
臣心奚愧大明中天郤埽魑魅用公之語安公於退
苕流拱碧菰城還翠公於其間誦讀詩書縷若蠶絲
老爲蠧魚墨池萟林以佃以魚君卿筆舌人乃畏諸
或徴文獻黻我皇明或釆志牒寵彼山靈綴以己言
附之姓名杜預沈碑楊雄擬經伊余晚合公偶聲知
帶水浮家十嵗其期嵗必一來來則移時季必一書
書則問竒曰余鑿杯世氛甫謝不奉公問自春徂夏
乃聞短造遽即長夜遺魄雖寒壯心未化嗚呼黃金
如山曷用鑄身三望八騶泉途曷陳公雖歿矣不殁
者神千載菰蘆乃有此人
祭馮封君文
嗚呼翁之躋耄而方伯公治我四郡兵事也則四郡
之搢紳先生皆有言焉其言雖人人殊致然大要謂
方伯爲國之楨而我翁爲國之瑞其祝翁者願翁無
疆之夀以表爾東浙若威鳯祥麟之儀游江山峩然
而增麗願翁無疆之夀以安我方伯公小則儲胥乎
江左大則屏翰乎宗社若應龍得雲以夭矯九夏衘
枯而望被既方伯公舎我而衮衣全楚也則某等日
先其子弟勤竹馬之候於南浦翁里居而杖屨無恙
也則某等又日從父老後效臺菜之祝而東覬如是
故未已也咄嗟哉異哉此音胡爲而至耶將翁福之
全而爲造物者忌耶將我民之無良而不令沐方伯
公之賜耶不腆千里之胏與欝鬯之酒侑以薌若幣
而寓翁翁其爲我吐之去而乗飛鴻之蹻上賔於帝
若曰女其逍遥於易迁之宫以需列真位毋致方伯
毁毋乆宅憂於里世人望方伯如望嵗焉然則翁履
順之歸歸爾真宅洋洋乎我曹爲胡爲戚然於遺脫
方伯公南溟之息息不過六月蓬蓬乎九萬里而風
斯在下我曹又胡爲惄如虞其不終惠耶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祭文
祭凌侍郎夫婦二代文
維太素翁媪葉嫓之若鴻得光葆真藴醇爲德必濳
源深流長篤石林公廣心大度易直子良惟陳夫人
惠行淑姿以順承剛詩書之業乆而不替其用始昌
厥穴既丹鳯産三焉彩羽煌煌伯巢阿閣造化奪之
弗究其祥仲也葳蕤賁于丘園僅若孟皇天篤季君
縱之九苞永言翶翔敡歴臬藩遂長三臺以綏四方
帝眷南顧五嶺大憝恣其披猖汝將明威飭率武吏
材官挽疆六道並進覆彼穴巢斷膂披膓疆冦十萬
倏忽埽除若烈日霜爰立城郭爰布斥堠爰分圡疆
帝嘉厥勞俾領司空留政是綱疇昔之嵗若王父父
外内覃慶綸綍自天属有征行欝而未揚季拜稽首
敬宣德音以賁幽藏百里而内守令上冢牛酒相望
世講之契寔篤小子逮我鴈行敢薦蕪辭逝者若生
存者毋忘尚饗
祭胡侍御文
嗚呼胡君抗疏批鱗以賛國均時稱直臣干星廽辰
歸而食貧練衣葛巾以游隱淪時稱逸民茹蔬采薪
匪名之狥要以成仁夔夔在親藹藹在隣太丘樹惇
林宗人倫集客雖麕定交必掄其愛肫肫其象誾誾
客以爲茵已乃懸鶉客以爲囷已釜生塵失無入顰
得不及脣惟酒藏身亦能和神時吸厥醇四候自春
如琴其橁如箭其筠豹文而堙龍性而馴爾車既巾
爾席既珎周序登垠魯郊損鱗不爲王人遽稱帝賔
世路竟屯奪君經綸君復何論翛然返真慧麓嶙峋
慧泉漣奫君年露晨君名大椿徃跡已陳風采如新
溪芼澗蘋爲我逡廵
祭太師徐文貞公文
嗚呼君攬治綱相叅治權弘治之末 孝皇籲天天
之答之公寔産焉嘉靖之初 世皇臨軒公之答之
射策褎然入擅三長出試百艱晩握大斗與天周旋
盡塞倖穴獨留化源彌留一詔雷雨九埏浴日麗空
轉坤旋乾遜序成歸凡十六年如裴如冨徜徉洛城
樹表逺邇繫時重輕公所損益今猶國經公所樹培
今猶國楨始奉 帝命惠我黔蒸九九爲期功圓行
成毋念人世人世濁腥鞭虹馭箕以還玉京公之勳
德王言是馮國史藏媺口碑流馨不腆夀言余小子
貞比於華封差信而徴今之酹公可以無贅始貞弱
冠謁公旅次笑語從容傍及六秇尋覩貞文未允公
意胡乃屈詰辭逹爲貴余謝不敏各行所是迨執三
尺而抗緹騎其帥斷斷奮欲相噬公黙調解毋使狼
狽先君之思托葭莩契惟我先君積忤敗類貝錦愈
織鎔毁方熾霆霹紛如莫可控避公力既竭公心恒
惴惟貞兄弟扶服歸東寒灰覆盆没齒長終豈無尺
書莫適爲通公捧翔陽以挨屯蒙貞乃伏闕疏詆奸
兇朝拜夕下三臺景從而何數竒厄彼狡童公如弗
聞宛曲從容雪先君寃録其舊庸獲攺卿服安即幽
宫天雄之節濫及小子公謂延祖可以起矣移部呉
興拜公梓里筐篚不施一剌而已公不自德我何敢
齒公與深談听然而喜叅伍章程錯綜名理以及兵
事如針芥水逮於敝帚亦復莞爾貞之叙公文明以
止風行水上匪渙而賁徃猶感恩晩乃知己我宦小
逹公喜弗勝中遘流言公仇青蝇我之嗜飮公憂如
酲我之甚口公耳如懲嵗一造公肝腑爲傾拏舟送
我徙倚怦營自貞鑿坏甘從道氓公貽尺書始置宦
情皃子甫薦公眼復青勉以祖武期之再鳴貞也凉
德與世哫斯語及先君臆淚自垂下石何衆拯溺者
誰骯髒七尺不受人知歸而顧影何所吐竒以是感
公思一報之豈無賢喆姱節羙志矯然獨立翛然遺
世世名趣焉以公有累公任其難彼任其易等彼雲
逵寕如雨施以是報公冀伸茲意三載蝸廬穴蟄淵
沈两造公庭匪閻匪壬自守木义敢薦鮮禽藿豆漿
壷聊以表忱公於此時不堕中隂或享鈞天或栖寳
林肯游人間俯爲我歆不盡者辭不泯者心嗚呼哀
哉
祭太師李文定公文
嗚呼昌期五百儲精嶽瀆蒸黎馮生以迨國籙天乃
與之大人之福畏途樹棘旃席之上弗茹弗吐以成
家相天乃與之大人之量公産維揚金相玉暎發爲
文章陸離彪炳垂登彊仕始乃獻靖遂魁大廷徊翔
玉堂祠釐竹宫和歌栢梁僅逾十朞而歩巖廊既叅
銓部晉領宗伯北扉視草西宫曝直孤卿七命康侯
三鍚始貳魏公寛猶弱翁既受蕭規畫一以終車門
寂如無金可通台席既移公當輔首六卿志行乃絶
指授匪月幾望匹亡旡咎悍佐見侵澹乎若忘薄有
菟裘邗溝之陽介不終日匪舎而藏 帝褒温綸以
寵其歸肅肅宵征上介導之褭蹄兼金氷紈黼絲公
登於堂有母若父有季翼如厥綬亦組子及孫曾爲
世者五追惟鍚第黔鬢朱顔王父無恙世數亦然請
告以歸稱觴膝前自有父子自有君臣疇如我公完
福備倫續廪給扶衎衎畢身爲良赤松爲度緑野耆
英之會光於洛杜位則潞公德乃司馬清啇一部足
以長娯何必雲母然後快乎□期既迫不得湏臾大
江北南有两德星嵗隕其一公與文貞左輔右宰並
躋玉京昔余先公鳴鹿偕肄小子不類南宫附驥余
曰叔父公乃弟視丁卯伏闕偕懋上書以雪覆盆公
爲拮据泉臺之照藉而獲蘇懋晚登朝望公雲霄公
乃藹藹毋忘下交與公主噐復忝同曹忽聞流計相
嚮摧咽南州之誼千里奔謁而我何爲病足如紲絮
酒炙雞侑以蕪詞公賔 帝所寕復我思江雲黯結
未徃神馳嗚呼哀哉
祭太師張文忠公文
嗚呼有君以來恭己垂裳以勞付臣孰如我 皇有
臣以來盡瘁代終以逸歸君孰如我公公秉化樞垂
及一紀盡掃骫骳與民更始槖鑰含機太阿養光嘘
爲春風拂爲秋霜百辟洗心夙夜乃職有蠧必洗靡
吐敢匿片帋萬里一嚬千憂精神響應疾於置郵如
日麗空何幽不顯譬彼景風何草不偃河漕萬艘先
期委輸武騎千羣無煩秣餔大農白粲少府緍錢其
崇若山其深踰淵百粤九邉士飽馬騰□爲湯池欝
則金城單于解辮越裳重譯黃屋之尊與天曷極遂
超太傅真拜太師上冠三台下總百揆詔書不名猶
曰子房彼鄼彼留亦莫敢望公有家嚴貴並師臣生
死九命榮哀一身公有慈幃通藉两宫月鮮虚賜食
必上供九有趣宗八荒駢軌如何一木萬事長已嗚
呼浴日補天挽化逥元簡自 帝心播自王言顯融
昭明光大寵靈載之椽史勒之口銘世有頌聲曰周
曰伊我弗敢從汙不至私在唐賛皇復爲元之才惟
戡難勳表救時惟余跅弛世一長物公汰衆毁俾寄
戎鉞拙於避言竟成鑠金或弃或收雅非公心噏訾
之口妬我壑丘頼公保全無礙薰脩我實憂公食少
事煩嵗抄微辭以當報恩公亦自謂疲於津梁褰裳
欲從限天一方其言在耳其人不作大斗辭垣喬峰
隕嶽人亦有言算遠造促雖鞭之長不及馬腹嗚呼
寄軫岩廊埋魄山阿森森象賢爲陟者多帝曜長輝
國威恒振公神行天夫復奚恨
祭俞仲蔚文
維萬曆七年己卯秋八月癸酉朔越三日丙子俞仲
蔚先生卒其又六日癸未友人王某始能以酒炙羮
飯徃奠而哭之曰嗚呼仲蔚天與之隱俾辟世塵天
與之文隱不就淪天與之貧俾滌世態天與之德貧
不見憊天與之藝輔文而行天與之友翼德以稱凡
子之贏皆受之天其不知者以爲嗇焉有子而痼有
媪而衰有孫而孩有女而嫠人所言嗇嗇于目前吾
所謂贏則千萬年在漢恬冲無若叔度微言蔑聞胡
以殆庻在晉藻雅玄晏先生未究八法墨池隤聲子
之於詩上窺建安盡洗色澤天骨巉岏其於他文單
辭輙工衍爲賦誄亦表舂容子之於書愈小愈妙柳
骨禇姿鑿山隂竅稍縱而行襄陽米顛強弩斫陳兒
駒嘶烟與子劇談耳不盡酬稍出片辭確乎陽秋入
子斗室春風藹然雖邇闤闠心逺地偏子之閭左干
旄時溢及乎公庭夐絶子跡皂帽蒙頭隱嚢庇肘手
綴目營圖左書右徐瀹清荈時進甘果調鸚聼鶯日
以自課六合之外子或冥思一室之外子不與知營
衛精堅可永無敗如何一疾遽爾長夜嗚呼仲蔚吾
昔進子以交子與自是三人遂成爾汝徐生汎愛惟
子是篤慇勤分槖訾亹推轂徐之不禄子後我先入
霅痛哭拊棺一言窀穸之期爲樹豐碑我文子書曾
未移時子亦告逝誰爲終此二子之責俱在後死月
晦叩門子病向谻囬眸眄睞托我以臆誰謂一暌地
老天荒遺骸在木遺文在牀他所不能能使不朽所
不終事有如此酒嗚呼哀哉
祭沈脩撰君典文
萬曆之辛巳七月故翰林國史脩撰沈先生君典儼
然而來玄都謁羣真尋與鍚爵世貞繾綣者乆之而
後别明年壬午之二月其友青浦令屠君隆遣書來
謂君典且治裝北首矣亡何君典亦以書告别矣又
一月所而有傳君典病者矣又一月所而有傳君典
死者矣其傳者落魄亡豎叅互不倫以故鍚爵等怪
而絀之且謂君典年僅踰不惑不當死氣清骨勁髓
實而精完不當死重節槩信然諾急人後己而中寛
然長者不當死自墳典丘索百家衆流射馭音聲支
離覆逆靡所不愽綜其精神實有以攝之不當死生
負竒兆感異夢又爲師真之所注挹不當死而亡何
青浦以訃至矣乃定死矣嗚呼今者亡暇論君典不
當死乃又有不可死者以 天子之臨軒收天下士
褎然而舉爲苐一人將望之以異日寄宗社之大事
不可死天下以是期君典不可死君典少喜談兵走
塞外指撝形勢思以勒跡於燕然不可死士俗蔑典
禮而力欲樹一赤幟於茅靡之地不可死文雖髙而
未成一家言學雖愽而未究其歸不可死今定死矣
君典之死耶豈唯吾二人惜之天下之人能惜之而
吾二人之所臆結而不能吐者念君典志度世而不
乆世口無生而中伐生上不能報師真而下無以慰
知己耳然以君典之秀異廓落即死其神豈遽冺冺
者苐業已圜居不能走水陸絮酒炙脯而躬哭君典
謹叙其事使奴某告之殯所而系以辭曰嗚呼君典
爲死爲非如鳯翀霄而鎩羽儀八極初朗而即屯夷
桂酒椒漿奠子一巵子之未生此身爲誰子之既歿
子將安歸以字呼子子當應之應我者誰子當自知
竺乾先生手珠牟尼冥冥之中豈無子師而我沈淪
雖生何爲嗚呼哀哉
祭沈封君鐡山
嗚呼天不可必以公明德而上有令父爲公啓家爲
公作則公有令子叢蘭握璧其二顯者中外列宿炳
焉華國謂天可必以公明德而綸封甫頒鼎養未極
歌者在堂哭者在室凡此二端循環莫測七十之年
世所夸挧於人爲贏於公爲嗇嗚呼波岫眉睩氷雪
膚緻塋如姑射輕則若士非骨而仙則養所致彼二
豎子何能公懘神與天游六鑿自避妖哇既逺穠醇
罕嗜坦蕩朗洞虗和夷粹適已内足不求不忮與疽
何與而發於背仁心爲貭汎愛親賢卹沒存孤生死
一言任到慙交張范差肩環沈之里惠慈藹然我廪
我帑資之若源排難息諍乃有居閒雖行冨德毋侵
吏權造化何忌而奪公年公之夙悰托於吟咏近師
香山遣適吾興公之餘事舒爲草聖逺慕山隂天然
欲勝沾沾自喜娓娓必應虹霓繚戾龍蛇拏競夏敦
啇彛漆書壁經揚扢金石傍逮丹青黃衣小吏白馬
豎生亦復搜釆以破沈冥千載目前使余神醒惟余
小子托交三世所謂令父淵渟嶽峙所謂令子鵉翔
鷟逝而公其間或喬而竦或梓而企無憂作述尤欣
志事少憾者夀難測者天獨我莊臾笑曰不然貴至
阿衡夀極彭籛乗此業識苟娯目前當其盡時誰能
不憐嗚呼有身有患無生無滅區區五福么麽瑣屑
真宰戯爾搏作一物擲而還之如鳥籠脫自茲以徃
誰笯誰括縱横大年調咲日月公其首肯爲我一醊
尚饗
祭沈封君硎山文
不佞始而誦公之祖水西先生白簡之文則知其練
事扶義編鬚批鱗盖嘉靖間一直臣也既而接公之
父守西先生於庚午之春則知其淹洋辨潤愽解人
倫盖隆慶間一通人也又既而與公之伯子游又一
飮仲子於呉江之濱則見其鵉停鵠峙玉琢蘭芬宛
然衛叔子杜弘治之儔而藹乎其可親也不佞既幸
而知公之祖父與公之子伯仲君然與公僅一見所
依稀者公之貌而所聆者數語之寒温苐以公之父
而意公爲令子以公之祖而意公爲聞孫以伯仲君
而公義方之訓奕奕乎其有聞既又乆之而公慤亮
之度雅素之風漸得之月旦之真公甫踰疆而伯子
貴甫及艾而仲子顯下大夫之服與天官部之典即
身致之者不以爲晚而公鬒鬢朱顔與諸耄耋之封
公周旋於文酒之社而無少倦豈意服政之年而遽
膺賔帝之選嗚呼川盈日升衆以擬公福之無疆弄
月吟風衆以擬公樂之未央舉人間世之所羡忽一
旦而奪之而歸於烏有之鄉豈非凡之慶不易必者
取之若寄而福善之理最可必者倐焉而無常雖然
公有名爵生不爲徒公有令子歿不爲亡公又安得
不夷然而舉不佞之一觴也耶
祭黎惟敬少叅文
嗚呼丙辰之春胥會招提余使而東于鱗乃西宗徐
並鑣觴榼提携明卿繼之若鳥逐栖却誤伯承攺轍
幾迷君甫畢試其頰猶釐竭蹷而趨式燕以嘻余戲
謂君生黎熟黎君笑而答生熟均半搜其褎中乃多
篇翰虬龍欝屈虹霞煥爛二京可嗣五嶺推冠余時
吐舌口不及讃攺席卜夜清吹妙彈遏雲停空呼斗
揷漢君獨頽然樂靡及亂庻幾新沓不作中散曾未
何日南北各天君椽鑾坡余耕甫田世之棄余如一
敗旃公獨寳之若狐白焉倦羽赬鱗銀鈎燦然愧無
玉案以報瓊篇散若蓬飛聚則絲牽余部呉興君爲
不速顛倒裳衣酒炙相属遂登峴山探討松竹顔公
窪樽磨蘚以讀放舟碧浪攺席浮玉明月飛鏡皎潔
天目髙山激絃逥波流曲名畫法書恣君品録屈指
千載此勝疇續其後五嵗余領冏卿君佐两制出入
承明休沐之暇余或逄迎欵叚繫門鑿落細傾僅火
再鑚乃西鄖征君唱驪駒餘音裊旌丙子之冬納節
歸耕君時起告訪我園亭短屐輕刀一二友生躡披
巑岏覧擷葱青賔主東南勝事頗并粤嶠之南烱焉
文星知君得老懸車羊城鱗羽雖艱音郵互繼君健
飮噉百年可致有友楨伯書及家弟豫章片石刻君
夣記謂一羽流矯矯其袂致音元羙君爲我使醒而
筆之三日忽逝若醉若寐又若蟬蛻非君仙逰則我
鬼趣君有令昆亦有哲嗣併君其三俱拜天曹縉紳
之閥孰與君髙雅量冲襟恬進潔操千頃宏陂静不
爲濤千仭層崕陟不令勞廣文之絶供奉之豪君實
兼之所享獨饒有宫易僊鬱乎岧嶤二子栖焉服餌
逍遥信君所夣君必與遨逝者奚憾存者奚忉
祭余德甫憲副文
萬曆癸未之冬十一月而鄉人姚匡叔自南昌來言
德甫憲副余丈七十矣余恍然而悟曰幾忘之爲排
律一章及録所撰再補五子篇一章侑以不腆之幣
寓匡叔夀之未報而爲今年甲申之春三月上巳呉
明卿自武昌過我酒甫洽而曰德甫以人日化矣不
覺黯然低囬淚涔涔下也居一月而始能爲文又一
月而寓薌帛絮酒於君之郷人喻邦相酹而告之曰
嗚呼昔在燕中偕歴下李誰其和者宗呉徐子君最
晩入而與李齒踞坐飛觴逓握牛耳我之少君且週
一紀有所弹射君必披靡我以君兄君不我弟我困
家難浮繫于燕君時自閩捧鏡尭天僂行見慰爲我
槖饘分手倏忽二十五年我之起家君賦歸田去鯉
來鴻嵗必一傳彼參此啇同輝異躔松栢者操萍蓬
者縁追維曩者甲乙之嵗歴下一書傲睨流軰謂獨
德甫差強人意障彭蠡瀾立豫章幟探驪龍寳益女
牛氣浩蕩九派不属三事余亦云爾萬古居寄仲氏
宦歸沾沾自論得尚孺子奚忝陳蕃數君之跡不及
國門亟訪衡廬遂傾瓦盆釣泳烹伏見子逮孫事事
清真語語直温惆悵野别殷勤醉言余乃憮然感念
沒存重詠五子君實首焉憶在冬仲余時忽忽客有
姚生謂君七袠始草新詩侑以廷實佇君和音共保
元吉明卿來訪禊飮未畢云不憗遺君逝人日朗照
黯淡逥風蕭瑟沈鶩若夣徊徨如失追惟我君野鶴
雞群風骨戍削凌霜遏雲材既楩梓德亦蘭薰與物
無營凝神不分畏壘之里雞犬忻忻臘不必殘日不
至曛真宰何爲忌彼斯文我之薄劣學道靡獲生胡
可戀死胡足惜乃爲君痛亦復何益君神行天莫可
揣測千里生芻絮酒雞炙豈必君饗聊表余臆嗚呼
哀哉萬古斯夕
祭太子太保嚴文靖公文
維萬曆之十二年八月十二日乙卯光禄大夫太子
太保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養齋嚴公以夀考終
正寢越十日而始訃聞於其年家子南京刑部右侍
郎王世貞時以疾在假又十八日而爲九月之初十
日癸未始能扶携至公苐以玄醴素羞酹几筵而告
之曰嗚呼士挾冊而詣公車有終其身不獲售者而
公不三舉而登甲苐士之登甲第者以玉堂爲妙選
而公不再試而入中秘其入者苦爲資簿所持徃徃
有馮公之歎而公不二十年而至鼎貴其貴者以學
士爲榮汲汲有重金之羡而公自侍讀一轉而踐其
地大臣之不能两得者宻勿之與統均而公由太宰
而稱輔臣昔聖門之賢喆尚不能無風木之悲而公
乃兼得之於其二親在 世廟之操切數以吏事誅
斥三公而公無纎芥之適以及身世之所最難調者
臺諌少年之口而於公獨不能致其狺狺乃至
天子之所鍚賚褒予則有三臡九醖以供宴饗之樂
而象龍雕玉以爲在笥之珎盖日三接而月三鍚其
數不可以具陳公終不以鼎釜易菽水而飄然自放
於東海之濵及其歸也晨興而問羙寢移舂而問羙
食稍間而虞之山琴之水無徃而不寄吾杖屨之跡
盖觸耳無噫聲感目鮮悴色嗚呼此世法之最勝而
人倫之極則也乃公終不以其一時之樂而廢其憂
翼翼小心唯患是虞亦不以其七命之貴而加於賤
匹夫匹婦或能勝予盖九里之滋寔本於河潤而四
時之氣獨得其春敷貌而出者以爲鼎席之貴語而
處者則意其環堵之儒於釋氏之慈悲雖避其名而
居其實若老子之三寳實採其精而食其腴以公之
盛德當何恙之不除豈人事之猶有憾奉天期而不
得湏臾嗚呼宗戚哭於堂臧獲哭於庭中隣里哭於
巷諸生哭於學宫田父罷耒織婦罷紅其哀同矣
天子爲輟朝而議後事宗伯治祭司空治竁司封議
贈太常議謚國有史家有志其榮備矣若通家之小
子寕容一喙以致辭唯先民有言上爲天下惜而下
以惜吾私其庻幾耶嗚呼哀哉尚饗
祭張起潜憲副文
嗚呼張君仁以義用行不愧影寢不愧夣和若狥俗
介若矯衆徐而考之靡所不衷昔爲諸生數寄食貧
有父及昆取資一身雖至纎芥不以累人無雕而樸
無漓而醇及筮司理若驥辭皁而騁康衢靡所不造
其齒則少其吏何老收銳葆精以慈爲寳晉列臺端
匪霜而寒甫埋綱輪遽褫武冠(武張武也冠惠文冠)浮沉外僚
我心則殫寕以枳棘而厭厥官入署留銓氷壼玉衡
出領劇郡匠石庖丁護持煢單慈如哺嬰化誨冥頑
專如祝蛉君貴廉吏如貴鵉凰其惡貪殘如惡虎狼
伏機倒射弛柙見傷失職當誅天王聖明白簡愛我
角巾私苐耕則長沮居則畏壘怡怡從兄娓娓訓子
漿酒藿肉甘心沒齒大明當陽魑魅伏藏尺一起君
俾牧錢唐畨畨黃耈厥角若崩父我母我約我周行
君之劬勞狥知感恩君之疾疚食少事煩再命甫被
二豎見援胡惠于杭而嗇于温嗚呼乆屈而伸天若
使然旋予而奪則又疑天白璧當碎疇能使全奚取
造物奚堪百年民之多蹶况彼末路誰爲縣官牧養
黎庻曰蟊曰蜮狙竊蟹歩攝君正色使彼歛懼俗薄
下趍如水走坂郷之黄口甫登仕版矯虔批根甚口
睅眼藉君醇德相與推挽而皆已矣靡可復兾長淮
涸流亨霄塌翅微行良德消之一淚宏畧逺算束之
一槥客有蒙莊吊而見嗤萬蟻紛紜粒粟狥之墨突
不黔志在救時盡若我曹雖存何爲念君生平食不
再味是以奠君鮭炙亦贅恒頫苦節文量匡濟爼豆
其側知必無愧嗚呼哀哉尚饗
祭徐魯菴給事文
嗚呼公起孤生取髙苐入木天誦中秘拜夕垣賛國
議天下豔而稱之然挂仕籍者逾三紀而立朝者不
四嵗其試南宫而獲儁丁未也舒徐内觀凡再愆期
而後射策金馬天下髙公之難進而不知其有漆雕
未信之志其爲給事也淹詳外觀凡再徙官而再乞
歸里天下髙公之易退而不知其有王陽必逥之馭
公之歸也逄掖其衣環堵其宫邑人而不邑居野居
而不以家從天下意公有方外之樂而不知其睢于
於方之内以終造物優公無累之晷而公焚膏以繼
之若蠧魚之蝕群編若牛毛而蠶絲天下意公有不
朽之圖而不知其聊以取足而自怡余欲以詞賦擬
公於正則而公不爲怨以訓故擬公於季長而公不
爲侈以宦薄擬公於曼容而彼不足者鮮著述以自
見以沈思擬公於子雲而彼不足者負羙新之餘耻
然則茲日酹椒漿而告公也情也異時祀考亭之宫
而配公也禮也嗚呼公其吐之哉
祭張瀛峰中丞
嗚呼公甫冠弱已歌鹿鳴誰其頡頏余少二齡並薦
公車並翶帝京東署西曹聮驅分直胡塵冠天我留
公謫蔽茇甘棠所至輙植余解青臬公始領郡雖則
需遲亡隕厥問南旬羅施北領三晉握手燕中甲戌
之春余髮種種而公甚鬒爲德雖舊爲聲則新其又
五載公開大纛以帥桂嶺余起京兆練川昕夕清尊
傾倒嵗寒之盟世路清夷或厄物情或困天期我不
成行公不成歸與公十交垂四十載掃石遲公公竟
不待孤櫬雖返旅魂安在嗚呼哀哉嶺右之師馘訊
執醜露布雖馳竹茅未剖天子惜公胡不生授威埽
夷苖身侮魑魅樞庭之席乃成虗俟縉紳惜公靡資
大計公之里居其猶畏壘公之禔身尚若處子公之
室廬中人而已不爲微言搜□元精不爲竒節獵較
譽名不爲捷足蝇襲世榮公寔長者詎惟數端物情
所便真宰所寛胡不下夀遽遘兇殘盖棺之餘皇澤
霈霪乃有恩綸鍚之釡鬵乃宏竁兆以象桂林乃申
崇贈乃延世賞麟趾在庭褭蹄在帑天乎若逺福善
不爽余抱癖疾栖止禪宫與世縁乖長謝吉凶惟此
一觴椷淚酹公嗚呼哀哉
祭姜師文
嗚呼公老而吾里之稱前軰長者盖落落若晨星矣
公歿而所謂晨星者若將就日而益零矣風妬喬柯
霜摧暮莖既無老成何資典刑嗟乎悲哉仁禮禔躬
孝友成性求之口無諾責省其私靡窳行盖人倫之
師表而前哲之皎鏡也吾州之文釆則有之而躬行
日且不競矣公之一宰邑而朱陵之阯其棠隂是繁
再司諭再主試而晉楚之間桃李多在門然公欿然
若不與至成蹊而竟無言方半剌之書最忽投簮而
乞去迨全臺之挽留竟掉首而靡顧視巨源則尚少
擬靖節而差裕知者賞其廉恬而不知者以爲迂固
嗚呼桒榆之晷其晷偏長松栢之枯其枯愈芳履坦
而行履坦而藏委順以存委順以亡公固溘焉而令
存者傷昔公在諸生屈爲童子師貞不識公公未予
竒迨公里居始納節歸杖屨過從山顛水涯我師四
公有望九而不及三者及八而踰之三者有望八而
不及三者及七而踰之三者相去各五嵗則廣推之
駱與公及司諭之朱觀察使之季也或齒尊郷國或
望重朝野邇將舉一觴於祗林之下丰標峻而冠服
雅鬚眉皓然貞以老門生侍側而行酒炙使繪工肖
之庻幾香山洛下之社而今已矣姑飮泣而奠一觴
公其享我也耶尚饗
同鄉祭贈詹事學士王公焚黄文
於赫東海孕英爲公肥遯丘園賁不于躬乃篤令子
祥麟漸鴻乃篤聞孫雙鳯二龍公既全歸乆而顯融
國有大慶爰自两宫 聖孝所覃庻尹群工惟公父
子歿贈存封鶴禁鑾坡氷衘再重煌煌天章華衮並
崇寂寂佳城頓囬鬱葱宫詹拜前後者秩宗守令牛
酒鼉鼓逄逄竭蹷田父讙謼兒童公辭玉京驂虬斾
虹何以徴假肅然靈風
祭華明伯廣文文
嗚呼昔我秋官公不近名而爲善不責報而後施其
富若傾邑而其仁重於天下後世顧自賢其子以先
生必能暢不盡之蓄而光其聲於來祀乃先生官不
能隃一命名不獲沾一苐余固已惜先生之遘而閔
其志夫先生之於文枝葉於廬陵眉山而根柢於濂
洛洙泗夫豈惟質古而有合抑亦通今而不悖矣其
學自九流百家三倉八法以至於齊諧之所識述皆
能略筆其辭事矣宦雖不及逹然亦優逰廣文自足
乎青氊之味矣産雖稍勞落然亦從容素封不至爲
樂饑之泌矣雖恭黙不言而義方之訓自行於子弟
矣雖箠楚不施而内外之節肅然於閨苐矣晚而杜
門息交絶贄不識者以爲恡若簡而識者以爲於陵
之不取不予季路之不求不忮矣盖造物之於先生
故有豊而有嗇而先生之所凝承亦有通而有蔽通
者固周旋於禮法而蔽者尚不失爲仁義其嗇者不
過人世之浮榮而其豊者絳縣之甲子矍乎其善飯
謝庭之蘭玉森然其有繼吾翁若翁固托驥於夀昔
而子吾女復倚玉於茲契余少於先生十五年髮且
種種矣夫何羡於後死亦何憾於前逝敢酹楚客之
漿聊以當雍門之涕惟靈爽之如在庻不我乎遐棄
嗚呼哀哉尚饗
祭張聼泉文
嗚呼公年七十九矣而後終其終也人猶惜之盖以
百嵗期翁也有子成進士爲循吏矣而後終其終也
人更惜之盖惜公之未封也然是七十九年之中衣
取足體食取足口而已未嘗一日而慕乎外之豊别
味被色按宫調徴所以熈春陽而娯子夜者未嘗一
日告憊而嗟窮人見其恂恂乎似不能言而不知其
制行之信果其貌退乎若不勝衣而不知其精明之
内融是故爲翁之鄉後進者推翁之誠慤而謂其爲
王彦方之伍爲翁子之邑吏民者感翁之義方而謂
其有萬石君之風然則夀何必百嵗而饗何必萬鍾
人固戚然悼翁舎白日而就長夜翁則怡然謝塵累
而游乎太空雖然老成漸凋藉壯爲雄忠信漸薄倚
嚚爲訌既不能起翁於九原而囬淳古當從孝廉於
里間以厚道而日相礱有酒匪醲有肴匪崇薦此悃
誠爲我從容嗚呼哀哉尚饗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四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祭文
祭王光禄文
嗚呼先生處濁不設機爲善不近名與物鮮忤規心
自成仕則稱朝市之隱歸則重月旦之評徃者携手
與觀化城甘果徐薦松醪細傾醉固陶然醒亦無營
謂當上夀松喬可慿曾幾何時溘焉就冥貞等積衰
實虞世嬰吉禮不及季昆凶禮不出一城盖先生之
大故攺鑚而始知又攺鑚而未能脩瓣香束帛之誠
惟夫人之聞道彷彿 南真之受 上清豈度世之
微旨不能制伉儷之頽齡將真體無關乎四大而至
人不貴乎長生然則逝者奚以悲而存者亦安足矜
悟面目之本來長湛然而圓明尚饗
祭章太學衡
於戲章君少負材羙名公之後循吏之子既閑筆札
復習詩禮動則春風静則秋水吾以吾弟托交姻戚
每過君里逰從莫逆客必選佳坐必卜夕豈無顯者
踪吾莫得昆湖之隂虞嶺之陽蘭舟筍輿相與尚羊
見即欣欣如魚出防别輒昏昏若鳥倦翔垂及二紀
吾栖祗樹君病叩關強再三晤雖柴而墨猶甘匕筯
曾未幾何報君物故疇爲肺腑仲氏與張竭蹷以趨
治君之喪衾棺既周三月乃塟誰謂君貧松梓成行
嗚呼生寄死歸賢聖皆有生不眉顰死無心負桑戸
返真伯倫全酒酹君一觴爲我釂否
祭葉教授
嗚呼翁之長余踰三十年其在戚属亦吾父肩凡两
司鐸聲東南天胡爲曵裾偃蹇兎園屣趾囓雪竈突
避烟晨趋戟門使余惻焉食飮湯沐薪粲雜駢肥馬
鮮騶出入後先有所陳諷 王亦鮮顔予告東歸郵
繻用傳惠弗克終豈余則然翁甚伉直不爲機關履
坦而行委順而旋隱酒隱詩竟以天全晩有聞孫登
鹿鳴筵三老祭酒里其舎旃翁之風骨鶴癯松堅翁
之襟懐躍魚戾鳶目細而方匪聃則籛胡爲一榻委
蛻其間豈厭世紛而歸道山余所愴者念舊懐賢竊
以薦翁溪芼圃荃尚饗
祭長房仲兄文
嗚呼惟我王父寔鍾雙璞連城既剖乃有三瑴奕奕
慶門丈夫子六中違廢箸稍歌隔谷枯榮異枝托本
喬木霆□中摧脩齡獨促嗚呼哀哉惟兄之始夙有
慿扈中外二祖爲國師柱母曰愛子將舅是附舅曰
令女歸爲而婦鼎列禋陳金鋪璧護初游賢關攺肄
象胥一官垂及忽舎而去策肥衣輕飮醇擊鮮紅粧
晝帷素質夜筵惟意所師隃四十年奕品入能諸藝
亦然拙於用長短於收全遂捐故廬鬻我圡田圡田
既鬻盡室皆徙耕於廢丘十八在水兒饑女寒其嗜
不已室人之讁若風過耳盤龍縱呼盧雉不起以此
邑邑食不能匕用饒得貧用貧得死嗚呼哀哉兄之
寸衷泊乎真純毋論讎敵貌之則冺前有伏譏信足
屈伸鱷令肆奸魚爛其民兄謁上官攘臂以陳幾尾
之口兄不逡廵中表昆弟以及外親衣食之餘時推
羡緡衆許遺直亦或稱仁兄今逝矣食指數十進而
啼號退則飮泣有季曰望差自強立貞等佐之歸窀
於隰計其存者柝縷數粒以時婚嫁不至捃拾仰悲
原鴒疇問其急俯憫巢鳩疇與爲緝嗚呼痛哉尚饗
祭大兄文
嗚呼人之所難得者夀兄至七袠而後終夀矣其服
食導引之志則若有奪焉而未獲究人之所相髙者
胄兄以王父叙而得官貴胄矣其膏晷窮年之志則
若有阻焉而未獲就仕而留省宫臣幾矣兄欲宣名
汗青而不得則剌剌乎竟沒齒以爲疑子而玉立芝
茂竒矣兄欲其拾芥金紫而不得則營營乎目懸旌
而如有追兄既不滿一世之人而亦不能使一世之
滿其身盖其所自負者大而其所自信者真是以釋
褐而尋坎軻挂冠而就沈淪羡者以曼容之善退而
惜者謂仲翔之相屯嗚呼痛哉貞荷 天子恩納鄖
節方擬從諸兄弟而優游里中胡僅一嵗而妬我仲
君乃復妬我長公也且我王父有我二父而爲諸孫
者六前妬仲君貞固以拊心而内痼今柰何使我獨
稱兄而不獲鴈行以從容憶孟春之晦爲兄薦百嵗
之觴兄尚勉舉而釂之今者孟夏之陽爲兄酹各天
之巵乃弟勸兄而不酬即兄釂而弟不知自今而徃
即與諸季從爲竹林一日之期能遽忘於二逝者而
不悵然以思泫然以悲耶嗚呼痛哉尚饗
祭張仲慧
嗚呼子之襟宇玉潔春温子之志意鳯矯雲鶱發爲
文詞芳若澗蓀其猶妙齡燁若龜暾絳河天杓赤手
可捫而厭世囂折節師門曷不華陽蕭條其魂兒女
之私諧此媾婚一疾彌留投誓蝉媛夫豈子心子寜
食言大宅盡銷方寸猶存易簀之際皦無瞀昬嗚呼
凡世所惜蹶駿康衢嶧陽孤桐爨而焦枯秦庭隕璧
夣澤淪珠衰嚴病慈仰天嗚呼門戶何寄宗祧曷圖
少婦紅顔繐帷影孤撫此弱息厥聲呱呱如爲子寛
母君蒙莊殤子椿齡彭聃夭亡天地遒盡我何衋傷
縱浪大空擲憂混茫其言雖大大而無當凡此二端
吾不子陳子既皦然必無堕淪父母以前誰爲子身
易簀而後子爲何人金石可敝不敝者神天地有盡
無盡者真何以凝之用志不分幽明路暌其理則均
我師洋洋靡所不臻不見兠率乃先世親子其前驅
我猶隔塵明水芬椒鍳此微禋
祭婿及女文
當嘉靖之丙寅而吾女華安人卒於蓐其三年爲隆
慶己巳而葬於泗洲其又六年爲萬曆乙亥而吾婿
禮部起龍卒於苫其又四年爲己卯而攺卜磚橋之
壌以葬遷吾女祔焉而居士乃以酒二卣飯二盂脯
腊果蓏之属而告之曰嗚呼女之歿也時余病瘍而
弗及訣也謂且追汝於夜臺而返余轍也女之歸圡
也余時宦游而弗及撫也又弗獲以薤露悲汝也婿
告殂以苫次而余方持鄖節有驅馳之事千里之酒
絮而弗能酹也九歌之招椷而弗獲陳於祭也今而
婿始成葬矣余始成相矣女以遷而獲合余始再覩
其藏矣是余嚮者徒謬稱尊而於二逝者殊鹵莽也
吾女生二十嵗而合於壻合二嵗而離離又八嵗而
幽之合復繼之噫何室之短而穴之長若斯耶合兮
離兮天兮人兮嗚呼哀哉
祭華甥文
嗚呼汝何以死也丙子之秋吾入酹我師以及汝父
汝岀見我澤晳而肥吾始雖以慰心而中不能無少
疑及己卯夏送我師及汝父之二輀汝再見我則晳
者蒼矣肥者實矣吾方以爲喜然未幾何而汝之病
音乍聞而訃繼之天乎天乎何疑者之終是而喜者
之竟非吾始得汝病狀而甚憂既而聞所謂曹德者
老醫也止弗肯去以爲必可治吾恃以稍安何安者
不足恃而憂者乃其冝夫曹德者老醫也豈病狀若
此而猶不去將毋以利而昏其知汝祖母之祈神下
巫無所不至矣而竟不能救汝於死又何取於斯也
嗚呼汝死則死耳忽而辭汝祖母及汝母以徃也其
所頼以生者已矣忽而見汝祖父及汝父於地下也
其所瞑而死者亦已矣汝祖母必爲汝父立後吾女
或不至作餒鬼然所謂常饗者未可擬矣人理悠悠
天道茫茫存者歿者靡不痛傷有知無知盡此一觴
嗚呼哀哉
祭師鍚從姪
萬曆之庚辰十二月二日有報從子師鍚太學逝者
余方卧東齋室爲起哭失聲命余子士騏奔哭之又
十日乃以斗酒炙雞羹飯徃奠拊棺而哭且告之曰
嗚呼天乎孰爲使汝至此極也汝之大父傳汝父以
逮汝凡三世爲冢嫡矣汝父歿而有汝在汝一子則
病痱且劇危哉乎然猶有一綫之息也夫汝父歿而
不謂歿者以有爾也汝子亡而不汝虞亡者以汝尚
壯能子也今而所謂一綫者亦已矣天乎孰爲使汝
極至此也汝白晳廣顙而豊下謂汝必自致貲厚也
讀書工属文與人坦坦無城府謂汝必貴且夀也居
心依於長者不刻苛謂汝必有後也汝父不能得汝
大父意然大父以汝故未嘗不心喜也汝父不能得
閭里名然閭里人以汝故不敢不爲禮也是皆以此
三者待汝而又已矣是汝上無以慰汝祖而下無以
荅閭里也天乎孰爲使汝極至此也人謂汝死於酒
我獨悲汝侘傺欝邑而無聊不得已而姑托以逃人
謂汝死於色我獨知汝慮不孝之罪大不得已而戢
身於枕席人謂汝且五十不爲夭吾獨痛汝生人之
趣得之若多而實少嗚呼韋裳一襲桐棺三寸寡婦
長號諸臧欲遁汝身盡矣家盡矣汝之身事不盡而
心事亦不盡吾酹汝以茲觴而哭汝以俚言汝能呀
然而谷應耶能快然而鯨吞耶將逝者其冥冥而存
者乃消魂嗚呼哀哉尚饗
祭奚生文
嗚呼惟外王父晚有媵息爰歸於君遂來稱戚惟君
之先有良菟裘逺若仇池瘠非寢丘君少而成師纎
倪宻以勤奉入以儉奉出聿拓其家有子及孫何必
蘭芝既芬且蕃豈伊觀光而游上都拮据握筭竭蹷
脩途君朱其顔而甚鬒髮胡爲一疾永與世訣載酒
崇肴餞君九泉無盡者人有盡者天
祭張母 太夫人
嗚呼光祖等辱與太夫人之子肖甫游稱昆季也則
太夫人稱仲母矣始肖甫爲滑令而光祖令濬也盖
良聲隆隆然比壤矣然不以多滑令而多南潨公與
太夫人之教也肖甫入郎司農而世貞郎法曹也良
聲又隆隆然比舎矣然不以多司農而多南潨公與
太夫人之教也南潨公歿而太夫人專爲母矣雋尹
之引經與柳大夫之持法誰成之加匕而丸熊者成
之也肖甫拜中丞治呉最厄於言者而歸天下以屈
歸肖甫光祖等不爲肖甫屈而獨爲喜者喜肖甫之
能精太夫人養也既而公是出 天子顧深出卿留
都輔三輔天下以伸歸肖甫光祖等不爲肖甫喜而
爲太夫人喜者喜大夫人之能用肖甫顯也太夫人
業以捐肖甫事縣官雖有離憂其志樂也固存順而
歿寜矣 天子之不能驟竟肖甫長三輔之不能終
有肖甫德與士大夫之不能盡識肖甫用者柰之何
哉太夫人獨不爲少一待耶若光祖等之謬稱猶子
也生弗獲升堂以拜沒弗獲褁餱以奠葬弗獲執紼
以歌薤露而徒具蕪辭寓之巴烟僰霧之間曾哀猿
怨宇之不若即肖甫故私之而寛之而太夫人其以
爲何光祖等亦自以爲何嗚呼哀哉
祭魏太媪文
嗚呼太媪八十而歸正寢也夀矣令終矣乃不佞有
餘感焉始太媪之事██公也公且老而太媪不一
日而廢井臼之操也属██公歿太媪未三十而遽
稱未亡人自是却鉛華而弗御者固五十餘年如一
日矣公有子三人太孺人哭且死而蘇曰吾庻幾依
伯氏以老乎則絣□洸以佐長君家而長君甫及強
而亡也乃又哭且死而蘇曰吾庻幾依仲以老乎則
絣□洸以佐仲君家而仲君又甫踰立而亡也則又
哭且絶而蘇曰吾尚有季足依也比少君治經生已
歌鹿鳴於應天太媪爲繕第舎治圃易家庻幾立矣
而少君猶之乎仲君且無子也太媪乃大慟曰吾煢
煢將安歸乎乃依仲君之子恪自是老且死矣少君
之两政皆在越而弗獲迎太媪養也太媪未三十而
寡寡五十年而弗獲旌其弗獲終爲婦也弗獲專爲
母也無子而有子哿矣有子而竟無子也世之所謂
窮者也然易簀而訣恪曰吾不愧存者矣掩穸而見
公曰吾不愧逝者矣貞不敏雖不能舉太媪之
大節以揚諸朝而粗亦能表太媪之志寓諸些以侑
一巵太媪其吐之乎嗚呼哀哉尚饗
祭師母季夫人
於維夫人温恭儉慈産自膴胄乃習書詩擇配而字
始歸我師饔飱朝夕必誠必恪躬薦舅姑靡不允若
師無虞養以精於學出入中外必慎必端躬脩閫政
苞苴罔干師無虞顧以精於官師不他媵夫人代媵
寒饑苛癢先意爲順用此終身厲聲靡進師不他友
夫人是友經營堂構俶墾疇畆有謀則諧賴以旡咎
凡師之行右矩左規既冝其家夫人則之順爲媍德
肅爲母儀胡不百年中道而止煢煢我師與影相倚
豈惟良儷且悼知己夫人大歸其安冥冥黙佑吾師
俾康且寜椒漿蕙肴弟子之誠嗚呼哀哉尚饗
祭汪司馬母夫人
萬曆戊寅十月始得我伯母胡夫人訃其月有行役
十一月歸里尋病明年己卯之正月病良已乃能爲
文絮酒炙雞寓祭之曰嗚呼自母之嫓太公而有伯
子司馬寔以千秋之業啓貞不佞握牛耳而左顧曰
若其執盟盤以從明之持 國秉者良謂伯子我寔
急子子不急一二于宵以益我棟隆繇是貞不佞之
姓名出伯子吻而入 天子之四聰伯子不安於朝
而不佞貞即不安於渚宫鄖節之納也與司馬部之
請告也踵相繼而浮沉乎里社之中伯子吾兄也非
吾友也小人無母伯子之母吾母也母生而貞不佞
不獲升堂病而不獲訊候也乃伯子之以訃偕狀來
而不佞貞方據梧而稱霜露不獲褁糧疾走也今又
匝月矣乃始告一介絮千里之玄酒不佞之無以爲
生者解也又無以逝者籍手也盖茹耻忍負而已吾
聞之狀母既殮成服而帷之内伯子率仲及其婦若
諸孫諸婦告諸從子婦與功緦之服各就位帷之外
其首爲叔舅氏而呉氏叔與兄羅之两甥次之門外
宗老負東墻諸妾婦負西墻而蒲伏堂之下者男女
僕可百輩甫舉哀而聲墳地稍定而諸各以其職得
母之孝敬睦婣慈卹朗懿者細大垂數十百事其少
者質長者而信親者語踈者而信始以告太公而太
公惋然悲已嘿然若深味也顧謂伯子狀之而以謀
不朽於立言之士嗟乎即貞不佞欲有所效於母者
而已矣有所言世且以爲耳穢矣且今而後有
天子之綸綍與公卿大臣之頌若誄然亦無所事而
伯子之文成自足以世世矣今且以告母母而有所
知耶將快心於茲逝其不然耶而歸一切戚疏於太
空即不佞者方愧其涕與言之俱無從也
祭凌夫人文
猗歟夫人柔嘉婉嫕寕惟女紅寔閑内則少歸於凌
乃殚婦力公爲諸生家徒立璧夫人拮据旦紡夕織
其事舅姑饔旦漿夕寛公於讀毋使中惕公歴藩臬
以賢服休四開大府一鑰神州爲馬伏波爲蕭酇侯
夫人佐之或從或留從則輸吐以贊公猷留則鎻鑰
以分公憂帝曰保氏青宫是寄魚軒翟茀夫人從貴
帝曰胄子帥余緹騎汝欲娯綵畀汝使事公子歸來
歩障十里叅差蘭玉斯皇朱紫伐鼓摐金亦既樂只
稱百年觴夫人曰止吾事竺乾蔬食二簋衣不曵地
首鮮重珥帝念公功趣還宥宻統此貔貅以衛王室
公謝不任乃三陳疾松栢倦霜桑榆借日人曰二疏
今復見一誓偕百年厥懽未央胡厭朱門而就玄郷
謂子若孫抑毁以襄吾游甚樂公母衋傷惟帝優公
有龍其章宗伯予祭司空治喪生歿榮哀備極倫常
予視公兄夫人則嫂有子肩年復締姻好方訓孫息
使脩蘋藻以期異日奉太君老云胡不待我心則懊
崇爼陳觴爲具草草靈之歆之緩我如擣尚饗
祭史鴈峰太僕陳太恭人文
始嘉靖之癸亥故致仕太僕寺少卿鴈峰史翁卒於
家三年而少子錦衣君元秉以公破島冦勛入環衛
積勞至大帥盖距公沒之二十餘年而爲萬曆之壬
午錦衣之母陳太恭人卒 天子念公勛與錦衣君
勞命大宗伯鍚祭大司空鍚葬於是錦衣君奉喪歸
將以侈 天子之惠大啓塋兆以祔而其姻生大理
卿王世貞寓香帛牢醴而告史翁及陳太恭人曰嗚
呼當嘉靖間翁以學行受張桓之蕳膺王裴之寄其
用雖不竟究而天下信以爲名大夫士一屈而歸卧
玉女之涘百里趣德千里趣聲以乳我舎我其貲力
雖日削而天下信以爲士富而附仁義及其毁家而
紓國難結客而勤王事不知者以爲非山林之軌而
知者以爲世家巨室與布衣異符卿之一迁與冋牧
之再命蔭鍚之三被狹者以爲上恩之過渥而逹者
以爲尚不足酬其一二獨造物之巧或驟而奪之或
緩以歸之其邇者不可強而逺者終可期以公素封
之業不獲授之齊眉而代有終者乃小星之淑姬公
厚德之報不食之朱公之長男而幹用譽者乃蘭庭
之弱枝當太恭人之媍其才歛而可述者僅恭與僖
去翁而稱母其德舒而可見者則儉與慈嗚呼翁以
一上士歸而婁迁從九列之後祭以大夫葬以大夫
不可謂不厚矣太恭人以一嫠媍而從錦衣君日食
大官之烹黄膓給之尚方喪車置郵以行不可謂不
榮矣翁借 天子恩以成燕翼之謀錦衣君借 天
子恩以全烏哺之誠然則翁與太恭人其啣恩於九
京而錦衣君其效節於干城者庻幾毋忝所生也耶
祭朱母何太孺人文
嗚呼太孺人之侍王孺人也則以宵征示恭矣其佐
古沙翁也則以夙興示勤矣其撫在明也則以義方
示訓矣其持家秉也則以程費示儉矣其御臧獲也
則以均施示惠矣在明之耗於氣誼也取諸太孺人
若寄也其耗於耳目也取諸太孺人若錮也禄養而
太孺人無得色也耕養而太孺人無忤色也訣而手
在明無戀色也歸而面古沙翁無歉色也不亦烈烈
如丈夫哉以是言薦太孺人將吐之乎在明聼之能
無輟哭而爲太孺人慰乎
祭俞仲蔚媍文
嗚呼仲蔚之存蓬蒿滿堂恃嫂而薙如鴻得光仲蔚
之亡嫂寔理喪能使黔婁不廢稱康其貌差強其神
内傷是以三週九夏在牀有子而病病迺膏肓含飴
弄孫小慰嫂膓我同袁閎蠖處圡屋自揜仲蔚問訙
不續宻戚過云摧爾蘭玉怛焉怵心馳此急足驚而
告我厥禍愈酷若子括髮以頭壁觸孫既蓐螘嫂亦
就木當此儉嵗可以觀人誰與脫驂疇謀附身天道
茫茫福善曷臻下見仲蔚嫂毋縷陳鬼而有知益彼
酸辛聞子後庭厥媵載娠人定勝天麟趾振振嗣當
酹言以寛嫂顰嗚呼哀哉
祭兵憲李君祖母余文
嗚呼斗牛儲精下滙鄱湖鍾爲令族曰李曰余亦有
女貞以相丈夫維李之宗道州敏膚喪厥元配宗祧
是圖維余之蕚庻其我跗夫人來歸則有舅姑釆彼
毳甘以共漿餔退拊繐帷孱焉一孤夫人閔之以酹
逝者汝遺我鞠矢不負汝謂道州疆必富男子病不
任婦薦二淑女無歌小星爰即寜處熊羆之祥十嵗
三舉汝衎汝豫我粥我乳我不任婦而實任姆秩秩
積倉軋軋機杼道州之政時藉叅伍卒爲循吏能餙
簋簠道州之郷蔚有嘉譽何以孝廉于夫人取天不
卹李既奪道州而孤甫成造物見仇泣謂媍查和我
栢舟食則共牢寢可同禂謂二孺子勉思箕裘毋苦
丸熊毋厭膏油次公嶷然入司帝猶遂長霜臺不競
不□岀牧呉興開府東婁來者懽迎去則追謳如旱
望雲如暑獲秋植我禾黍芟我稂莠民之戴公如戴
元首公禀大誨寔自二母公之退食擁笏垂綬王母
誨前慈母誨後爲青州雋爲河東柳邦人祝公願夫
人夀天不憖遺誰與其咎二豎爲虐三彭狂蹂属纊
之夕握次公手金湯萬里爲天子守毋毁若性以殉
老媍歸報地下庻幾無負邦人士女戸哭巷走夫人
去公公尚我有敬陳蕪詞侑以椒酒如在其上如在
左右嗚呼哀哉
祭章母陸太孺人文
嗚呼吾徃者與歸化君游日讀書嗜酒不問酒所從
來與所供讀而差自給者以有太孺人也今者與太
學君游問産矣然亦好客及酒酒所出良而客必盡
意去者亦以有太孺人也太孺人有四女以適壻皆
貴富而其女皆孝謹工治生習於内訓亦以有太孺
人也太孺人爲令婦爲令母以德相夫若子以勤力
先家衆然而聲不出閨□之外者則是太孺人不事
褾暴以希譽也其四女皆力足以甘旨太孺人然而
猶攻苦食淡者則是太孺人不欲以己故傷四婿惠
也其仲壻爲吾弟以故當歸穸之期薦束芻而酹以
椒漿夫以歸化君之穸而世貞爲誌之而且銘之以
太孺人之穸而吾弟爲誌之而且銘之太孺人其偕
歸化君而安於地下哉尚饗
祭周母陶夫人文
嗚呼昔余宗姊獲奉師氏病弗任室卒以夭逝爰擇
夫人以爲繼配婉嫕静專夙夜興寐佐師于讀時乃
脩饋及典方州遂擢半剌良二千石閩海尸祀或從
或留咸秉内寄俾無却顧精白王事師既倦游甫謀
息憩有堂翼如其室孔麗問誰營之夫人籌計三子
二女鸞停鵠峙迨師告終母儀愈□女無停織男不
廢耜中外斬然親故毋二門庭肅秩閭黨歸惠云胡
末疾奄爾長逝訣不能口聊示以意慈徽永杜繐帷
長閉嗚呼哀哉貞少侍師一受經義懋雖晚進忝厠
内弟二三郎君不我遐棄過從莫逆蘭金爰契聞訃
衋傷衘辛辟咡欝金苾芬爲夫人酹靈軿雖西爲我
少遲嗚呼哀哉尚饗
祭王母 太夫人文
嗚呼太夫人豈不一女丈夫哉其事舅姑而相夫子
也執饋之惇與雞鳴之儆優乎彤史之遺模矣夫子
歿而太夫人稱母也比部與進士君所繇發舒其長
者爲名司理爲名法曹而次者亦需次于公車然太
夫人不以二子貴一日而忘義方之訓二子不以其
貴一日而忘烏鳥之戀故岀者輕于去其官而處者
重於岀而爲仕宦其存也供養病也湯藥歿也殮含
凡所以爲太夫者必誠必信而無遺憾然太夫人明
年九袠矣其病不能待者六十日耳諸與二子游者
靡不相約爲薌膏醇酎以俟稱觴之期而貞亦搆不
腆辭備華封之百一乃未何時賀者未進而吊者至
客之辭不以祝而以誄則比部與進士君之未滿者
其猶在是耶雖然太夫人歸其全而還二子於朝俾
各以其用聲施於當世則徃者太夫人之形而不徃
者太夫人之志也有肴在籩有酒在觶誄亦何悲頌
亦奚異尚饗
祭錢母 太夫人
於維太君婉嫕性成如璧斯璞若金在型嗣配尚書
肅廱和鳴誰鵷其雛大司冦公儀則母之齒乃女兄
孝慈衷焉既和且豐爰舉叔子振振麟趾錢是用繁
幾百其指蘭芬玉茂尚父之里維昔 恩綸母子賁
授太君拜前司冦拜後五珈澤首五釜滋口太君九
袠于時王正司冦寔肩八十五齡紫玉盈堂羔帛充
庭傾都涸邑以爲盛事西瑶之臺金母所治既賔南
真太君其貳攺嵗孟夏返於夀藏 天子所貺題輳
黄膓萬翣翼之百两將將蹇余先朝從司冦後今者
道門辱仲孫友絮酒莫躬筵几莫叩不腆之些頌而
不悲云胡不悲五福儔偕眠牛伏龍螭首趺龜淑魄
奠處靈軿颷逝獨留司冦永爲世瑞神之假斯毋我
遐弃
祭馮叅政文
嗚呼昔司諌公吾州于牧遴其哲乂是程是督兄爲
元子衿裾相属十八其嵗秀眉湛睩泚筆而揮傾珠
奏玉靈虬騰空腰褭馳陸齒予鴈行名豈龍腹平隂
先鳴撫己則恧不相接者垂一紀餘始自郎署慰兄
公車廣輔重頥偉哉丈夫韞籍晁賈傾倒張蘇頫睨
軰流不爲豎儒陵陽之玉其猶未沽余謝青臬歸嬰
百罹兄始駿發翺翔天衢筮仕清郎三禮克舉出賛
江藩作匡廬主排剥理解無俟斤斧遷仰彭城漕路
伊阻兄之太阿光迺稍吐九河奠流百邑按堵衮衣
旬宣奄有東魯疏膠之役疇不首頫兄執其是以扞
政府榮路在前逡巡捨旃歸侍諌議以終天年余時
倦游納節歸田嵗必過我晤語留連太原龍門年則
兄先家有季方亦復叅焉兄之藻辨湍奔瀑懸跡則
鴻冥氣乃虬奮餔醊流離歩履遒迅余未耄老而衰
則甚白髪漸童齒堕如齔謂兄必出余敢忘遯漕網
之拜兄果應之不薄手板與少年偕鞅掌西東羙疢
是依天奪國琛以施蒿萊不覩華軒乃有靈輀壯者
若此衰者可知東林之歩限於虎溪絮酒雞炙跡繫
神馳嗚呼以司諌材不竟世庸卒開八袠髙朗令終
屓贔之文其雄麗空剞劂之傳其聲不穹里有專祠
再食學宫歿而不亡得子如兄兄之歿矣大化所權
兄之不亡是在象賢嗚呼哀哉尚饗
祭周師及陶夫人文
嗚呼夫子之棄諸生也盖九年矣乃始議葬葬而陶
夫人之逝也前亦一年矣乃始成合丈夫子二玉立
而賢孫枝之長者嶷嶷而少者之姢姢去其堂則榱
棟之煥然歸于域則松栢之卷然有一門生蒼顔華
顛敬享以不腆之牷而爲之執紼以相後先又勒辭
於隧中之石以傳夫子當右頋夫人而問曰吾其安
於瞑矣夫人當亦欣然曰夫子朂我以代有終也庻
幾不辱命矣然則存者當有悲而無憾沒者有不作
而無不幸其茹我耶否耶後死者亦安能乆耶余能
不夫子之朽而能不自朽耶夫子其終茹余毋使余
疾首
祭王學憲家馭文
嗚呼事故不可知盖先三載而公謝中州之學篆以
歸也時長公已在二尊人膝下矣天下之所望以麟
游鳯儀者虞其不易致若孟氏之所謂三樂則綽然
而無所虧曾嵗月之幾何而封公逍遥于門則太山
頽矣内子溘然而下從則帳蕙灰矣二孺姢好相繼
不育則庭玉摧矣公朝與哀朝而夕與哀夕也盖未
嘗一日而覩其眉之開夫上有垂耄之母而内無代
養之婦悲莫悲于短筭痛莫痛于斬後始以公爲一
世之雄而今乃擅天下之窮其所謂三樂者獨一仰
不愧俯不怍可奉之以始終耳嗚呼公之與余也始
而落然既而纒綿又既而肅焉不知者以爲長公與
仙師之所推及而知者以爲心期之匪愆公固謬推
余以古人而余亦信公之爲巨賢追唯疇曩納節還
郷與影爲儔踽踽凉凉長公繼之如鵉得鳯吾弟三
焉夷猶彷徉及公之旋世稱四王蹇余行之謭劣内
深愧其無當長公既拜金甌之覆吾弟亦膺木鐸之
聘余以衰遲偃蹇朝命物情所嚮待公爲政何彼豎
子能爲公病豈人定之虗言不能與天而争勝余之
留無益於郷黨僅能朝夕公之湯藥而已而公諱其
大歸竟不獲伸執手之托雖然不朽之計余寔心諾
以俟長公謀安公於樂圡之槨嗚呼公真已矣入公
之堂拊公之几右而慘者獨一猶子欲以慰公何可
慰耶欲止余淚胡可止耶嗚呼哀哉尚饗
六十酹女弟墓文
嗚呼女弟汝有知耶爲無知耶其猶在冥趣耶否耶
吾今滿六十矣記汝疾甚時呉閶舟中與汝訣痛汝
之慈仁短折而羡汝之得從先府君地下也盖又十
年而先太夫人復徃就汝矣而吾獨不能從死又不
能固其匹夫之節而強應 璽書召長藩臬佐臺寺
出則托于吏民之上有冠紱之餙與輿馬之奉處則
稱郷祭酒有衣食之饒與園池之適吾之負汝一也
又記訣汝時弟懋爲言姊即不諱長兄能爲文不朽
姊汝猶揮手以謝泫然淚盈眶而不收今汝志在吾
集中其辭既欝塞不能暢汝之衷愫又不能爲瑰麗
以表汝之懿媺其負汝二也嚮者吾至虞山之足未
嘗不治鷄黍視汝墓痛哭而後返或嵗再酹或再嵗
三酹最踈乃自落塵網中則稍不繼矣閉關以來絶
跡矣其負三也自汝歿之十嵗中未嘗十夕不夣汝
也其又十年未嘗一月不夣汝也五六年來嵗僅一
再夣汝耳豈吾之痛漸殺而思有時怠耶抑汝果已
離冥趣耶嗚呼吾今滿六十矣雖名爲學道而亡所
指授髪太半白齒落殆盡就汝近矣今遣蒼頭以巵
酒酹汝墓汝有知耶爲我告 先府君先太夫人曰
死者即不生生者且死我又何憾哉如無知也我去
無知之能幾而暇汝痛也
□□山人續稿卷之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五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祭文
祭沈啇城文
嗚呼公真大歸矣去太公之定二嵗有竒耳其素旐
之飄摇儼然公父之就葬而苴杖之號踊則疑公之
猶在而稱兒夫親歿而魂追之親葬而魄依之君之
所以自處者良足而使君之子弟戚友能無感痛而
累欷嗚呼誰爲戚友繼我公嫓公女我子其戚甚懿
而獨以凉凉避俗之故不獲從公之執紼然尚能爲
大招之些以冩余哀銘幽宫之石以攄公志而予之
子公婿也乃两以公車之役北上病不得躬湯藥歿
不得治喪事今茲又不及隧以觀公體之封閉將何
以解也公用雖晚而不失進士官雖薄而不失循吏
閭左衘德交遊服誼且夫萬曆之世公以精亷核察
聲冠两河而藉畆之令下寕奪時相操切之意而不
使萬乗之主下與小民争利夫仁者必有後公之後
穰穰而濟濟者寕非公之所自致耶公亦可以少慰
哉尚饗
祭華太孺人
惟靈岀自名族佐我鉅公兼惠内外並媺德容公三
男子如鳯河東仲氏秘書自夫人躬鳲鳩之愛弗間
于衷公之家政威於素封夫人承之不言乃雍多避
少進撙節静恭公之云狙如嶽摧峰鍾祻未已伯季
下從夫人母仲無成代終畆既南闢室亦棟隆爲門
戸計乃割慈衷仲以秇選槖筆從容鵉冠翟茀匪日
而月露薤忽晞秋蘐易茁千里扶服茹塊飮血公之
門人貞少且劣甲子亦周微霜被髮我女公子前已
偕穴百感攅心一衰切骨是以生芻不獲躬擷椷辭
寓觴爲我一醊嗚呼哀哉尚饗
祭兵部顧侍郎文
嗚呼公何爲而遽至是耶公之名德如嶽方崇公之
福澤如川方至公之位遇台鼎歩武公之子姓蘭玉
森繼忽天期之不待偕百慶而靡碎夫忌盈者固造
物之恒事然以公之雅量宏津方優乎其有餘彼胡
然而見忌當公之在野也士林固延頸而望出其在
朝也則莫不加額而相慰至於沒則始而疑中而悸
既乃群咨而隕涕里不舂巷不市以爲失一長者而
旃席之上又若失一典刑之前軰吾聞夫人情者即
天意也豈天髙而聼不卑將所謂意者不可測而所
謂情者不足恃耶雖然公弃官而奉太夫人子道精
矣先後所居官以節惠稱臣道成矣岀以無心處必
有名施不傷惠謙不匿情盖不盡之福授之於三子
而未竟之志太史君爲之敬承生既無作沒豈不寕
嗚呼余少於公三嵗而公以姻婭之故丈人行我而
不難屈余既前公而歌鹿前公而釋褐公两後余以
處復两後余以岀京尹之篆余授公而若脫卿亜之
組公繼我而猋發公卦數僅周遽乗大期我縱未死
能復幾時頺照傾波逝者如斯我不暇爲我憂而暇
爲公悲耶夫哭死而哀非爲生者以公悲公初不關
我薦以三臡酌以三雅公知不知無所不可尚饗
祭李伯承尚寳文
嗚呼齊魯文學盖出天性公登上第肄棘寺政其於
歌詩業已□炳余齒最劣托載末乗公不余少有昌
必應余樸汝削汝装余鏡睥睨一世楊扢千春天寔
妬之公岀邑臣余既失公而得于鱗謝生厠焉皆公
邑人呉駢宗徐楚僅國倫表東海風祓京洛塵下猶
大曆上則先秦公稍晩收爲司農属與四五子杯酒
徴逐調不必諧當心則伏栢梁徴和平津館榖遂叅
法從尚
帝璽瑴余與于鱗或使或牧岱宗一角大湖一曲公
倦長沙霜風凄其歸歌濮上春雪霏微戞玉敲金少
女色絲于鱗不吊誰當鷄尸大國之賦公其任之亦
有句踐倔強江淮川途阻脩鱗羽沈飛三十餘載曠
然音徽間有酒客過履道里謂公儼如香山居士其
貌逾壯而辭甚綺四部之傍治圃稱此木藥緋桃文
瓜縹李蛮肢素口珠緑綃紫令色璀目韶音媚耳名
位小遜齒則與埒遺編百帙等膾羣舌造物所靳佛
界亦缺伯道之哀今古同轍俯仰塵代渺身轉子絮
醸臛肉以伸遥訣余衷聊冩敢必公餟嗚呼哀哉
祭行太僕徐公文
嗚呼在昔癸卯州試作者九人八登上第公偕小子
與名其次公升我沈我起公躓洎乎晩節並賦歸田
屈指鳴鹿四十四年公既黄耆余亦華顛伏攊之歎
不形酒間九月幾望風雨剥啄爲嫂庀葬不朽見屬
掖扶強拜薆語艱續曾未二月公亦就木嗚呼哀哉
公於績文不必先秦風馳電爍惟意是臻公於談理
不必程朱川盈卉敷惟心是模筮理長沙其政嶽嶽
人端西臺其言諤諤維揚之鹺千啇口碑所蠲省者
州萬有竒三輔西楚棫樸多士凡百萌蘖今皆桃李
桃李既隂萋菲間之拂衣歸來直水之湄老氏三寳
公所崇 公曰不敢先曰儉與慈三寳之崇儉乃獨
冠食毋再簋衣必三瀚居取容膝門絶攺觀累纎積
微未可訾筭公有三子長游太學仲季差少嶄然頭
角尼父齊齡柱下同著與化俱盡云胡弗樂余少於
公十載而贏後死斯文敢忘夙誠荷籩肉芬瓠壼酒
清爲我鍳歆小緩騎鯨尚饗
祭李進士元涇文
嗚呼先生宗伯猶子光禄素封策名公車游秇國雍
三十餘年而弗竟庸出入靡時惟意是從舉體無凡
有好必工姑布子平方藥射覆尤喜堪輿如亥如璞
籃筍布帆窮水走陸見爲任俠中實長者敦睦宗姻
愍惻鰥寡間發氣誼多所施舎有田百頃依稀鄭公
與客共之食恒不充是以中挫裁足自供探竒志怪
抵掌捧腹謔浪風流惟日不足七情所鮮哀懼悪欲
余壻慶門齒偶相若余弟辱交深肺腑托晩合太原
過我尤數忽不見者垂三月餘乃聞善病與食飮踈
蟬蛻一榻翛然太虚治命洒洒不三言足歸骨龍山
爲期必速蔬食玄酒毋煩牢肉嗚呼不脩净圡而中
無穢不希長生而逹生趣有丈夫子雙璧並峙蕙肴
蘭蒸玄酒一巵前死後死能復幾時靈胡不樂我亦
奚悲
祭從孫比部仲孝文
嗚呼惟我瑯琊遥遥蕐胄既顯江左州世而復伯王
父公鵠起髙第爰篤聞孫曰學憲氏衿裾嶺表模楷
昭代歿而可社典刑猶在豈惟燕翼亦乃貽厥是用
篤爾光此閥閱積學需次諸生有聲射策金馬褎然
羣英两佐秋官于南于北臯陶洲問蘇公敬式岀叅
州群惟勤██私書不發以律禔身天衢甫亨中道
而枳彼其萋菲還我桑梓寓公扵呉栖遲衡門彭澤
巾車扵陵灌園伏臈過我談咲相屬貌雖清羸炯然
眉睩曾未幾時訃音忽傳人理未竟天期曷延嗚呼
哀哉禄不千石夀未六旬仕僅通籍産止中人子生
視貞五載之後子生五載而始有懋塵世瞬息先後
奚論惟是存者黯然消魂嗚呼哀哉尚饗
祭故教諭朱師八十三翁文
嗚呼元真未漓乃篤我公至文無章大羙弗庸釋褐
氷衡仍司伴宫三詠菁莪衿裾雝雝資籍漸深旌書
婁下未晚除目將寄民社而公翛然巾車返駕徜徉
清泌婆娑桒□□□之宅邑田中半圡毋攺闢室必
仍貫肉辭贏簋衣取掩骭恭不敢先人以爲愞貞年
十八從公受經半嵗而必貞忝先登春風藹然絳帳
餘馨公遜不居以我爲朋始貞倦游公尚家食朱紱
青衫先後解職公眸炯然髮宣齒白自悵蒲柳仰羡
松栢偶語二客我有駱師九十四年視履不衰公少
十齡行將及之二客啞然俱已騎箕余痛失聲仰天
而謼駱猶異方公實鄉閭含歛弗視余乃非夫秘不
發喪抑誰之辜扁舟載浮哭公殯所屈瓠爲壷折荷
充爼醪青□崇神其茹吐倘逢駱師方駕天府嗚呼
哀哉
祭故廣州司理駱師九十四翁文
嗚呼南極歛精東越泪和稽山黯其奪色鏡水涸而
無波里杵悲以罷舂缶聲歇而疇歌惟大老之不憖
遺使我中侘傺而泣滂沱昔先公之聼鳴鹿實從公
而誇附驥謂至德之可師非服膺乎末秇貞年十五
以易從事鑒汗血之一斑謂千里其可致稱我寳刀
之詠若新刄之發硎以元公而見擬托虔贈之可慿
師困公車司理百城吏若嚴霜之被體民播青天之
頌聲偶用酒德中譏領郡十部揚而未足单辭抑而
不振貞心大度了無所恨犢留歩返舟輕石鎮二夌
芃芃其被壠五柳依依以當門或垂釣清溪或行藥
中園咲賀監之滯滛陋潘令之陵援鄉飮見推爲祭
酒齒德殊當乎逹尊惟余小子叅藩扵浙師來自東
醴酒時設顔猶渥丹鬢未全雪雖居間而匪私終蟬
緩以難别循是以還嵗脩訙遺當伏生授書之嵗致
封人三祝之辭慙穅秕之爲導實綴璧而聮璣賈鷹
揚之壯氣冩蝇頭扵素絲師爲介弟擇婿而得大司
馬用是優游晚節徜徉里社惟中丞之攬轡表通德
之精舎廽夕照扵維桑噉春雨之甘蔗小爾從容狎
隃百年而乃帝予九齡僅益四焉忽莞爾而觀化奉
入機以周旋豈直同軰之澌盡即子孫其溘先絮酒
炙鷄遥薦靈几既已哭吾師復澘然而念我先君子
盖嘗後師十五年以生而前師二十五年以死慨修
短之殊絶淚浪浪而不能已
祭太常卿國子祭酒座主王稚川先生文
嗚呼我公姑山鍾粹入叅史局兼司内制三領成均
陶冶多士天下歉焉未筦樞寄叔孫太常荀卿祭酒
雍雍九列若若兩綬天下歉焉未位朝右西曦餉晷
南山假田踰七望八顔童髮宣天下歉焉未登百年
思覃著述學黜訓詁車洛舟閩以追鄒魯天下歉焉
未祀两廡凡世所歉非公所悲公有喆嗣晚而奪之
遺經曷授與影互依雖公所悲非公所恨危躬秉誼
世不我信事與心暌名隨位盡昔在 世皇輕用三
尺捍相乗之甘心遺直公言不可義形扵色其事垂
解憸壬爲間粥其筴曰養虎遺患公時扼腕爲我長
歎惟余小子首發其端意公門人必得彼歡公諌弗
讐公志已殫貝錦滔天簧鼓反覆謂公貌言中實酖
毒彼其之子有耳無目筮孤竹貪魯男子滛火不辨
玉毀求鑠金彼其之子有胸無心嗚呼我公雄骨山
峙辨屈千人氣盖一世以此居顕能無見忌烟霞五
湖松菊三徑古稱丈夫盖棺事定天不可論人則已
勝侯生守玄非謭劣宜登徒九辨庻以明師絮酒蘭
蒸跡繫神馳
祭劉大司空文
嗚呼我公天骨挺秀碧梧並長玄鶴等瘦百能盡歛
一虗爲受温其良玉微則醇酎妙年公車躬策見竒
巨源雅量叔則令姿氷鑑玉衡舎公其誰既長考功
竟謝銓司两政留京九列婆娑人以爲少公以爲多
其茹蔬糗其室薜蘿所以省寺不異巖阿棘卿再除
司冦旋貳他爲相戚且攝行事公之割榮逡廵如凂
拜命邦圡遂攺歸計公之禔身瑩若處子公之居鄉
靖若畏壘胡不百年甫半而止硤江涸流黄牛隕阯
余弱弟懋偕公同薦與余神交豈必多面飛書累訊
頳鯉瘃鴈得公訃音乃自朝彦 帝鍚黄膓已復而
圡匏余此身一室夏甫何以將遥絮酒藿脯所憐各
天詎意千古嗚呼哀哉
祭唐憲副文
嗚呼在嘉靖中公成進士而我先公寔附驥尾南安
之政爲循吏軌入叅兵謨時惟多壘扼腕言計氣攝
諸郎西川險遥賢喆廽翔一賛旬宣三提臺綱惠則
春風威乃秋霜天□甫暢衡颷斯妬鎩羽清時踠跡
中路里社浮沈枋榆早暮或鼓或罷孰知其故阮籍
長醉屈平獨醒醒醉之間扵斯取嬴時過慱徒間狎
樵青衣冠敦賢何必畦町清質濁文與義爲偶徃貞
登朝辱收小友貞時少年寔勇扵酒如衡遘融爾汝
公受晚師竺乾而跡楊朱是以隣壤音塵漸踈两世
之交能恝然乎蕙殽椒漿餞公冥途
祭邵元化文
惟子素儒温恭樸茂學足潤身材亦肯構余少不敏
辱從子後子逰頖宫屢膺都肄見賞通神謂爲國噐
蹉跎不偶遂謝學事歸守世業以醫自名家有神膏
立令死生治無擇冨讐不取贏有嗣頴發遺經是篤
文禽五彩見者属目攬輝未試扶揺可卜課耕之餘
佐以儉勤年踰下夀産過中人胡不鼓缶拮据累身
筆硯之交瞬息四紀洛洛 晨星獨余在耳漿酒雖
薄有淚薦子嗚呼哀哉
祭從弟瞻羙文
萬曆十五年丁亥夏四月而吾從弟瞻羙病噎不能
食時猶未甚也世貞毎從鄉中視之輙有加至重九
之次日骨立矣因属余以後事其談說慷慨無兒女
子態擘畫皆有緒神氣不衰尚能引酒一白人乳一
甌薄糜一塸十九日上有事先君子之壠猶能先期
策杖入叩首口誦祝辭琅琅也余以故得自寛報謝
練川諸君子還至中道而得計矣倉皇馳歸視汝汝
已就木矣環汝而哭者男女十餘曹纍纍然經矣三
嵗之孤抱而覔爺爺無處矣嗟乎安能使余膓不寸
折也記吾使維揚歸汝已逾冠爲諸生其時汝方跅
弛食酒漁色陸愽縱逰畏見長者然獨知親向余不
余避也余酌汝則釂食汝則飽規汝則受余亦不汝
弃也迨余用家難與少弟敬羙□汝介扵其間頃刻
不相離也自是汝行日益脩志日益立般樂怠敖日
以削减雖汝自謂蔴中之蓬而吾亦竊信他山之石
矣世父有丈夫子四汝最少汝以極意侍奉最能得
其心然其歿也雖尺地片瓦不以厚汝而使伯仲專
之知汝能讓也汝共養生母踰八袠矣輕暖甘毳之
必致然寸絲尺縷不以厚汝而使女弟私之知汝能
友也伯氏衆蓄汝汝拯其嫠子婦而卹焉俾忘嫠也
叔氏時簡汝汝收其二孤孫而誨育焉俾忘孤也是
汝不以虩廢厚也邯郸姬有蠱汝而欲嫁者幾成聘
矣余一厲色而即止是汝不以暱廢正也百里之内
外稱汝友者解衣推食之不遑死必祭喪必賻然而
視其槖則空空矣是汝不以貧廢誼也汝年過五十
而未有子人謂汝爲德若此當不使斬焉汝後已而
果有子矣今嵗汝子當疢勢頗危人復謂汝爲德若
此疢者當不死俄而疢良已矣此二者汝之所不能
必之扵天而天卒予之汝以未衰之年保汝所固有
之身而天忽奪之何也且夫噎者起扵欝塞而弗舒
恚怒而不獲解今汝之所少者獨子而其所慮者子
之疢皆遂矣何所弗舒也閭左以吾兄弟故推汝祭
酒岀乗車宴專席側耳而聼顰咲而又何所弗解也
然則汝之所可必者天而所不可必者亦天耶其卒
予者天之定其忽奪者天之弗定耶汝扵生死之際
似已了然其戀戀不忍釋者八十之衰慈三嵗之弱
稚耳汝母已斥聰明忘志慮而日進匕箸當不有他
即不諱而身後之具已周任之易也汝子已疢吾當
鞠而撫之以俟成長雖然聊以盡吾心而已吾長汝
五嵗其身之不保而能保汝子耶庻幾吾弟壯異日
當代吾吾子與諸從又壯異日當復代吾弟亦無過
憂而子也嗚呼瓠壷之酒蕉盤之肉居與汝共之吾
今者薦汝汝能餟否汝餟而予莫知也予有餟而汝
莫勸也余竟安能以毋悲耶雖然余去汝無幾時矣
余不悲矣
祭大司空徐公文
嗚呼嵗昔龍蛇天不憖遺以我公徃士類纒悲惟余
小子薖軸之是泥不腆些言托之家中以薦公之几
距扵今忽六載矣題湊黄膓像塜祁連馬鬛之封欝
欝芊芊 天子之所以終惠勞臣者既渥且專胡邅
廽之既乆而魄始寕歸其千百年永宫扵斯若乃公
神無所不之盖虞山之足滕公之佳藏也冝春之社
則朱邑之桐鄉也大桁之里則張綱之洛陽也南昌
之四履則陳蕃之豫章也三楚之墟則木鐸之所耳
提也滇海之邦則惠文之所弹治也即不嵬峩其廟
貌亦家祝而人尸公何憾扵一沒獨典刑之不可追
嗚呼不冺者心未盡者用難必者年有限者夢後死
斯文其責在予聊綴一傳志公大都魂而有知鑒此
生芻
祭汝康宗老文
嗚呼子我宗老既貴且賢爲鄉祭酒八十二年擇履
而行揆雍乃言薄取眘予以全其天始用經術斐然
名士亷不近名和不失已出入中外數躓數起雖則
數躓竟被金紫疇謂造物妬之使歸上有親侍下有
兄依二簋蕭然戰勝而肥蔗竟逾甘梓里晩暉余行
雖前敢慢其二張拱以趋寔爾駘背昔者稱籌期之
百嵗曾未何時展轉牀笫月朔之前黯淡數語若所
深憂匪以外侮愛子稚孫責在存者膚肉垂盡所寄
肝腑迫欲走訣訃音隨來歿縱子寕余能不哀薄俗
鬩墻亦曰殆哉王誅鬼責子無軫懐尚嚮
祭韓封公侍講文
嗚呼鍾扶輿之盤礴襲東呉之英異既姱脩乎儒術
復躬勤乎穡事口無詖辭行不詭類及豚魚者中孚
之感通神明者孝悌之至然而名不登扵有司譽不
岀乎闤闠田彼南山樂此清泌是用天錫之報報以
喆嗣伯子樹惇而工良技抉岐黄之特傳將仁夀乎
一世遂篋農書列籍下士次篤仲君蔚爲國珎射金
馬之清問窺青藜之秘墳進講東觀教胄成均三衡
多士偉哉以人賛陪京之禮樂佐常伯而擥星辰公
起衡門遂階近臣亟賜黼裳婁拜王綸惟鴻漸之飮
食衎衎覩燕居之德容申申割尚方之腴供沃大官
之上尊而公若固有之黜盈削忻羡榮者以爲布衣
之極而杜機者猶謂畏壘之民八十三齡泊焉一夢
等彼吹光中無揺動祝史告公以大歸素旐飄颻于
霧霿合九郡之素車填雍門而馳送薤露之章轉唁
爲頌惟門生與誼故流西州之長慟貞私寔深其敢
忘痛絮酒藿炙以爲公供且祝之曰公其緩鞚行將
有宗伯致奠司空致賵以大賁公之壟公能無陟降
哉尚饗
祭陳司冦文
嗚呼公起諸生而宰劇邑其俗狺狺盖天下之所不
易稱循者而遺思之在人去三十載而猶若新銓司
之乾沒與悍相之衡雎盖天下之所攝而辟易者而
白簡之弹射凡婁上而不遺力其宦之窮至一拜杖
一編氓一逺竄皆天下之所不堪而享之則甚甘其
後之逹若佐納言長容臺中執法少司馬席未煖而
輙移皆天下之所豔以爲驟者而居之若固有盖可
生可死百挫而不可奪者公之操或出或處無入而
不自得者公之道光霽蕭洒藹然而春融者公之襟
風稜戍削凝然而壁立者公之貌嗚呼夀隃七袠古
亦稀矣秩至三品今不卑矣然則士論之所欝而未
滿者將無謂其豹變之文與鷹揚之武猶有待而不
盡施夫固以公爲天下惜而不以位夀爲公私余生
後扵公八載而仕先扵公九年時躓時起跡若比肩
然公竟以璧完而余尚未能瓦全同處也公愉暢余
曲局同岀也公行遂余行恧同學道也公得骨余得
肉然則後而生者奚長前而死者奚促耶奠公一觴
公其歆否余固不能信公之必歆而能信公之不朽
也嗚呼哀哉
祭王少荆光祿文
嗚呼公少而爲贈太保公之愛子佚而食其封既而
爲封宫詹公之令弟佚而受其□□而爲武英相公
之季父佚而享其崇所遇可謂豐矣公不以贈公之
封而輕爲澆不以封公之規而隂爲嬈不以武英公
之崇而遽爲驕所以自處者超矣與公游者以公爲
處子與公隣者以公爲畏壘知公者以爲璞含而不
知者以爲茅靡公於德庻幾能止矣天之所以厚公
者固無所不備而公之所以凝承扵天者亦無所不
至譬之汎海而得千斛之舟盛醪而得十石之噐宜
自今以徃公之辰皆花月泉石之辰而公之身長爲
花月泉石之身柰之何一病而遽艱扵飯再病而遂
返其真嗟末俗之漸下思挽漓以歸醇惟我公之是
藉胡爲乎溘然而就淪以封公七十而殺其二武英
公尚痛其眉夀之無幾而公今又殺其一紀則武英
公當亦不能已扵懐而爲公之子者又何如其毀耶
去吾之居而東不能數百武而公死吾弟太常死江
侍御死旐相望扵目而哭相警扵耳盖半嵗之間而
悉收其賢士大夫而付之蒿里彼洋洋而過者以爲
造物之無章若此我何惮而不爲長蛇封豕也嗚呼
余且歸矣歸而疇與依疇與吾呼盧而白飛且逝者
俱不作又何以識余歸之是而不歸之爲非寓絮酒
扵白門望東滄而淚滋豈靈旂之必假聊以冩乎余
思
祭江侍御文
嗚呼震澤趋海中滙爲江誕毓文武以餙我邦帶礪
君家世有麾幢君之先子始業章縫誰承家學君獨
頴出歛其銛鋒以俟一發麟經燦然並駕鄉逹當陽
癖左奚必穿札筮令巴西譙周之鄉厲慿其骨以爲
灾祥君如弗聞正直平康麥秀两岐雉馴於堂譽命
上逮尚書尺一畀爾豸冠以肅南術烏府清霜白門
皎日濟以恬和共頼寕謐尋陟北臺令聞益孚一疏
治水再疏蠲租起骨加肉吹律噓枯解自倒懸聚而
懽呼願君朱綬願君黄耉大德得位仁者必夀胡訃
之傳疾于轉首丹旐驅前素輀在後鄉失賢者國淪
藎臣嗟嗟昊天胡乃不仁溺人扵淵併讐拯人如可
贖兮人百其身厄閏之月余仲并逝與君同里又復
同嵗豈其脩文而同厥事逝者已矣存者何冀玄武
之隄時蹋驄蹄毎一戾止黯然興思所惜者大詎止
襟期絮酒雞炙君其吐之
祭張肖甫太保文
嗚呼余郎比部而兄令滑滑固巖邑銳若硎發三輔
騰最其聲跂欝于鱗比壌爲二千石兄贄所業與相
難質彼時寓書循吏非一而此少年必不可失誰狎
齊盟宗呉楚楚兄時晩入不分邾莒□跋詞酒縱横
笑語其噐温如不茹不吐戲謂五君彼巨源者非佩
两綬則登三府兄尋奉使五嶺之東余忝持節遂歌
齊風叅差各天寥廓雙鴻所不直者餘十五冬壬寅
之秋開府吾呉執手契濶悲喜洊俱授余草圡登之
薦書余起兄躓兄還我逋飛潜異踪復垂十年兄肅
皇威以殱浙奸長鯨遁逃海波晏然入長西臺遂領
中權北門之鑰疇能舎旃過我弇中劇飮三宿疇其
相者司馬伯玉三星在天列宿群属貫石摐金調絲
諧肉自兄登壇勁敵束手再飛遼捷執訊獲醜虹玉
圍腰鵲金懸肘誰其衣錦魯公拜後薊人□志兄曰
無狃殘民以逞黷武非經黄屋長尊黔首敉寕古有
南仲亦曰營平城我朔方撫彼先零元功告成乃典
邦政一意明節齟齬權倖倖門既窒群鼠趣迸兄拜
稽首臣責不稱 天子曰俞給驛以歸俾爾晝繡桒
梓其輝牛酒上冡躪弩先馳陋彼臨卭小臣奚爲定
軍之西忽隕巨星涪巴涸流岷峨權傾廟隳偉棟國
隤長城沈慈海航拔詞林旌胡遽溘然上應祲氛天
漢騎箕祝融化雲太常易名熟□勒勛畢萬牖下夫
復何云所不釋然厄閏之月余弟既隕兄復同蹷漏
盡星踈天殘地缺朝訃驟聞神魂隕越兄有心事皎
日長空兄有襟宇霽月光風藩籬不隔蹊逕莫踪間
一秋殺無妨春融大事頃刻斷在不疑股掌兇渠如
狎嬰兒爲唐汾陽爲宋稚圭年位差亞文采過之嗚
呼經世大畧束之一棺其史甫青其骨已寒雖則有
寒其心尚丹痛唯仲秋有西飛翰上言強飯下言相
思悉梓厥文俾余序之余偶後死敢以拙辭兄所不
朽豈其見資呉蜀萬里踰越險路雲棧莫驅峽江難
泝蕙草三枯椒漿空絮唯此一心兄其或茹嗚呼哀
哉
祭魏國公少軒文
嗚呼天厭夷德篤我 髙皇掃除群兇統一萬方誰
其元勲惟中山王宇宙再闢日月重光爰啓两國殉
節沈幾扈 聖燕京奠阯留畿惟 太保公樹德務
滋享國乆長餘五十朞公爲世子維家之慶歛其文
武以事温靖豈必當官是亦爲政 太保之薨始拜
功令悅樂敦詩以將中軍虎旅十萬冈敢猘奔得公
一言煦如陽春紫氣不漓黄屋長尊汗馬之勲孰賢
平陽椒房之戚孰貴竇梁甲第連雲膏畛相望僮奴
億指粉黛成行將之以謙御之以禮接公之顔柔若
處子叩公之里泊若畏壘公族雖繁靡不敬只戊子
之春辱公周旋既簡揖譲僅餘寒暄乆而益真厥意
藹然曾未幾時訃音忽傳乃聞治命不朽是寄三孤
煢煢礱石待志庻幾異日上太史氏載酒崇肴以爲
公慰嗚呼尚饗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六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佛經書後
書破邪論序
虞永興世南書蹟本自希而楷法尤不易得小者唯
破邪論序稍大者孔子廟堂碑而已破邪精能之極
幾奪天巧所以不入二王室猶似不能忘情於蹊逕
耳當時永興與傅公同朝自當以博雅亮直相契許
而此序誹亢不假借豈非二義互讐各精護法故耶
攷之唐史止言奕鄴人爲太史令以武德七年上書
詆浮屠法又上十二論言益痛切帝善之未及行貞
觀十三年卒年八十五而宣律師記傳則云奕范陽
人少入周通道觀隋開皇十二年事中山李播爲道
士武德初入京謁道王巋爲上賓遂通其女婦尋拜
太史令武德四年上减省寺塔僧尼十二事高祖覽
之廢諸州寺塔貞觀十四年暴卒又引唐臨冥報記
及馮長命絕夢俱謂以謗佛作泥人泥人者泥犂獄
也余嘗載之宛委餘編第十八卷謂傅公在武德初
年已望七何得有奸私事臨終書靑山白雲語必不
堕泥犂毋乃宣衞道讐異之恒及考傅公十二論引
據治體正學必以李老孔子並稱然則公果少入通
道觀事李播爲道士耶將無武德之際 天子崇老
氏爲鼻祖不免借重求勝耶攷傅公論雖極排詆未
盡輸攻宣間流遁窮亦愧墨守特以大道無諍止謗
不辨魯衞競兵忘我文祖秦趙吞社不知非子則此
紛紜之論俱未爲得也三代之際未有佛法而治安
且長東京以還旣有佛法而亂亡且夭此言却不足
辨榆罔太康夏桀商紂幽厲三世胡嘗不暴外丙仲
壬二世哀平胡嘗不促七雄劉項胡嘗不殺羿促新
莽胡嘗不簒若以無佛爲績彼當誰執其咎然而此
桑門者被堅固鎧操却敵戈而曰拓拔太武宇文武
李武與柴世宗皆英辟也三武以廢佛教故不踰年
晏駕拓拔感厲被弑宇文李柴皆僅三十六而夭且
無後趙徽以廢佛教身幽死王庭絕漠爲法門之快
然姚興最奉佛屍未冷而舉宗殱夷秦社屋梁武最
奉佛陷侯景諸子魚肉死而梁鼎夷且以石勒石虎
之暴戻焉而事佛以阿育王齊文宣之酗殺焉而事
佛阿闍世王之弑父隋文之攘君焉而事佛以胡靈
武曌之婬武加殺焉而事佛其稍能終善焉者差阿
育隋文而已若以有佛爲功此當誰執其咎要之佛
用方便爲德然不能度無縁人因讖除爲功然不能
脫定業去慝就福則刹那净邦假福掩慝則歩武阿
鼻雖云不可思議常理昭昭固非爽也若使歸驩虞
於大雄責纎迕於竺乾豈唯帝釋掩耳即阿脩羅亦
將抵掌而笑我競矣
僧倜禪師傳後(一曰僧稠)
覽倜禪師傳宻行妙解化匝元魏高齊之際一時龍
象葢南嶽思天台顗所不及也第攷朝野紀聞全載
二書則謂倜少作沙彌徃徃同軰獰酗角力輙以劣
弱見侮祈於金剛神求庇一夕夢神現大身執杵通
令食筋盡一鉢覺而力驟發同列猶侮之因横蹋殿
壁行數百歩躍首至於梁者數四乃引重千鈞拳捷
驍武動駭觀聽後遂證果入林慮山搆寺宇窮極壯
麗齊文宣聞而怒欲僇之躬率數萬騎徃討倜領僧
徒候於谷口帝恠問倜曰陛下欲加法貧道恐血汚
伽藍故爾受僇帝大驚禮讖旣設饌畢謂倜曰聞師
得力於金剛神欲一見可乎倜曰此人力耳當爲陛
下見少神力因勅諸梁木起相搏聲若霆震摧迸紛
墜帝懼而止之遂聽倜度人造寺無得禁止今傳不
載其食筋呪木事第云出家落髪識神厲勇及受十
六持勝法節食鞭心九旬食米量至四斗又遇懷王
西王屋山兩虎交闘咆響震岩乃以錫杖中解各散
而去齊文宣加害領徒預逆因而感悔此却符合又
傳謂齊乾眀元年四月十三日辰時絕無患惱端坐
而終異香滿寺茶毘之際白鳥數百徘徊烟上悲鳴
移晷二書所載則又云於并州營幡子未成遘病臨
命願爲大力長者旣成此功後三十年隋文帝過并
州見此寺而渙然若記處分營造其寺遂成當時故
謂文帝大力長者也尋傳所以不載者得非謂倜師
業證四果位居五地豈得乞靈烏芻現身國主習小
乗業作有漏因耶然攷之文帝以魏大綂七年生生
二十年而始爲乾眀元年今乃稱倜師後身則尤可
笑因附記於後以補傳之闕且證别記之謬
題南陽國師傳後
司空于頔問紫玉大通禪師曰如何是黒風吹入羅
刹鬼國師曰于頔客作漢問此事作麽生頔失色師
曰者便是黒風吹入羅刹鬼國代宗在便殿指觀軍
容使魚朝恩謂南陽國師曰朝恩亦解佛法朝恩進
問曰何謂無眀從何而起師曰衰相現前奴也解問
佛法朝恩大怒師曰即此是無眀無眀從此起二叚
極相類亦大俊快然禪和子徃徃用此伎倆久之不
直錢矣于司空原籍是羅刹鬼國人魚軍容落地便
結無眀種子一生於其間作活何煩問對也
知玄法師傳後
佛祖綂紀謂知玄法師自成都謁僖宗優禮之賜號
悟逹尋歸九隴定中見菩薩摩頂說法言訖即隱俄
見一珠入玄左股隆起痛甚上有晁錯二字玄知夙
業即右膝安卧而逝世言玄之前身漢州三學山知
鉉法師臨終感病與玄正類及攷神僧傳知玄邂逅
一僧患迦摩羅疾候視無倦至别僧曰子後有難可
徃西蜀彭州茶隴山相尋二松爲誌後玄居安國寺
僖宗禮之賜沈香座忽膝生人面瘡眉目口齒俱備
以飲食餵之則開口吞啖因憶僧言入山尋訪二松
之間佛寺儼然故僧出迓甚懽遂留止宿告以所苦
曰無傷也山有泉旦灌之即愈及眀至泉所方掬水
際瘡忽人語曰未可也公不讀西漢書乎曰讀曰旣
讀之寧不知袁盎殺晁錯乎公即盎後身吾乃錯也
累世求報於公而公十世爲僧戒律精嚴不得其便
今公受賜過奢名利心起故能害之而迦諾迦尊者
以三昧法水洗我我去汝不爲怨矣玄乃掬水洗之
痛徹髓絕而復蘇遂愈回顧寺無覩矣玄因卓錫其
地述水讖三卷尋二本所傳雖一知玄前身袁盎而
其事無一同者第其爲寃報則一耳豈盎陷錯雖深
而它行尚可錯被寃雖慘而餘因爲劣耶因識於後
書佛祖綂紀後
自景德傳燈録出而續之者至合爲五燈其綂則釋
迦世尊而下爲迦葉阿難陀中有馬鳴龍樹以至菩
提逹磨爲西天二十八祖逹磨來本土爲初祖以至
慧能爲六祖而衣鉢絕矣六祖之後最顯者二宗曰
南嶽讓靑原思讓之下爲馬祖道一而道一之後其
著復五宗而此綂紀則宋僧法槃别立教宗以法華
爲經天台爲綂止觀爲門曰三諦所謂中諦者綂一
切法眞諦者冺一切法俗諦者立一切法爲此一秘
之藏不顯葢三惑覆之於是立三觀以破三惑曰空
觀者破見思惑證一切智成般若德假觀者破塵沙
惑證道種智成解脫德中觀者破無眀惑證一切種
智或法身德大抵其義豎扵龍樹演於南嶽思而備
於天台智者自逹磨西來之後一洗而空之直截簡
易最爲高眀之士所傾信而此說漸屈法槃乃推南
嶽思以繼龍樹推天台智者以繼南嶽而自提婆逹
多以至般若多羅西天之所奕葉而徑畧之乃至斥
禪那於别傳引遼人焚壇經寳林傳以爲快謂雖異
途而不敢不賛者賢首藏師叛去而竊用其義者淸
涼觀師公爲異同而自立己意者慈恩觀師又謂圭
峯宻私用其言而專以四禪八定次第之學何用兒
戯以侮耆德嗚呼天台非非綂也止觀非非門也醍
醐酥酪皆乳也釵釧杯盂皆金也物尚無諍而我何
諍爲且夫之燕者懼南其首耳吾北首而或水或陸
陸而或騎或歩即歲月之小異何患其不至哉近有
一妄庸僧口尚乳臭目不識三昧而輙作披荆鉞以
攻賢首皆法槃軰爲之俑也故雖精博如李長者超
絕如大慧杲而不敢以爲我師以其有諍心也何况
法槃又何况此妄庸僧一么麽也
書佛祖綂載後
元僧華亭智常作佛祖綂載其名與綂紀同而立例
却異自七佛以至二十七祖中國六祖一花五葉爲
主而教典正傳净行神足亡所不該又效涑水通鑑
編年之法爲之其用心亦勤矣第有不滿人意者釋
迦旣爲始祖且係教主即當詳其罔眀兠率之縁與
生時化導之跡不宜大畧一誤也末世如觀音化身
爲宝誌僧伽彌勒爲傳士契此文殊普賢爲寒山拾
得尚猶記之而此四大士親助世尊行化瑰偉竒絕
舎利弗湏菩提皆佛大弟子而曽不得與諸髙僧並
記二誤也我佛未生之前編年何用至於三皇諸紀
皆路史稗官之談恠誕不經又與佛典非合而備載
之三誤也佛生之後震旦世次沿革志其一二以爲
年綱足矣而備載不切之政濫紀無渉之人四誤也
志存伐異即猖狂甚口之辭必收事取黨同則鄙俚
不經之語亦録一語有助則小人盡爲君子一事相
暌則賢者遽成不肖五誤也大槩所熟五燈會元而
已而於全藏未爲淹通挂漏不少六誤也僧雛際會
恩禮貴富取眩俗目書之有味七誤也須大出子墨
一畨作用去十之八益十之三然後可稱釋史不愧
法門聊志於後以俟異時
第二卷載太古諸君盤古天皇地皇人皇氏五紀太
昊炎帝少昊顓頊帝嚳帝尭帝舜夏商諸代旣在七
佛之後又非釋迦同時至於三皇以前語出稗官事
多荒誕畧之可也即如太昊在位僅一百十年女媧
在位一百四十年而共工大庭以下凡十五代而通
一萬七千七百八十七年則人各得千餘年天子矣
豈理哉少昊旣云黄帝子而系黄帝復云十八代一
千五百年顓頊旣云黄帝孫少昊之從子而系少昊
復云十代四百九十年帝嚳旣在黃帝曽顓頊從子
而系顓頊後云八代五百二十年帝尭旣云黄帝玄
孫帝嚳次子而系帝嚳復云九代二百五十八年何
自相矛盾至此也
第三卷世尊降生成佛事當詳而反畧其生也曰二
月八日其出家也亦曰二月八日又曰十二月八日
今天下俱以四月八日浴佛而以臈月八日治粥供
佛及施僧則兩二月八日恐未確
穆王乘八駿游西極孝王時外國進二尺虎四角犀
宣王時史籀攺大篆平王政出方伯秦始逐諸侯客
東廵瑯琊刻石何預佛門事後放此
老聃身長四尺六寸頟凸眉麄反唇騫鼻髆尖胯聃
耳髼頭諸醜狀誰見之復誰紀之葢道家者流妄稱
其有八十二種好相擬於世尊故釋氏之徒從而加
毁也史記云老子入河沙不知所終而於紀己卯年
著其薨亦無證夫子獨詳而不敢有所訾者以夫子
之徒方馭世故也
始皇癸未沙門室利防十八人來自西域帝惡其異
俗以付獄俄有金剛神碎獄門而出之此事殊誕妄
不足信
第四卷中郎將蔡愔博士王遵等西訪佛道至大月
氏國遇迦葉摩騰竺法蘭二師而迎之歸恐非實録
當是摩騰法蘭自來也
釋道比較焚經事妄是時無道經且所稱大臣皆不
合吾前已辨之
第六卷支公養鷹復養馬大違佛戒且晉世高僧皆
以老莊得儁聲於本教故自淺
孫興公許玄度於佛有何關而傳之郗嘉賓爲桓氏
弱晉者也爾時諸僧雛不過得數百緡便相稱述耳
第七卷肇公爲姚興所殺不知何故諱之不諱師子
慧可無讖玄高而諱肇何也第他傳所謂將頭迎白
刃一似斬淸風恐亦係傅會是不類肇公語
第八卷謝靈運謀反棄市於佛何關
僧道不拜王者可也若不拜父母則唯世尊始得
第九卷逹磨觀世音大士化身也而誌公亦稱大士
化身同時顯化南北人用爲疑是不必疑千百億身
之二人耳
范瞱魏收以其能叙述釋氏而無貶辭不知瞱之逆
亂收之淫鄙去崔浩李德裕何霄壤也
第十卷載文中子事甚詳以其語有西方之聖故也
第十一卷謂唐高祖受禪百官拜舞僧但山呼拱立
鄂國公尉遲敬德金吾衞將軍劉文靖奏曰僧未登
聖俱是凡夫何乃高揖王侯帝令定優劣編入朝典
按此時尉遲公方在宋金剛部下作賊文靖爲内史
令亦無爲金吾衞將軍
原州五石靑貭白文成字秘讖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於佛何與
奘法師之頴朗善記其什公之儔乎而潔烈勝之於
道稍不足者綺語耳
第十二卷黃□弘忍大師夙生事余於本傳辨之
呉太后武曌之淫亂而能弘佛法豈眞能知佛法者
即權教所不棄豈止枉尋直尺得獐失兎而已
阿闍世雖殺父不赦十二時中尚有善念如二雌者
善念永絕必墮無間
嵩嶽珪與嶽神論話信是雄爽然尚非極則語
第十三卷法秀施袈娑廻向寺領玉簫進玄宗事旣
詭誕而末復及淫褻語殊乖本色
元魯山雖不爲僧服及作僧語而有僧行附紀之可
也
安禄山陷長安玄宗入蜀而守臣有與禄山偕反者
其人曽爲閬守有畵象在路次玄宗見之大怒以劔
斬像首其人在陜西首無故忽墜正史稗史皆不載
最爲誕妄可笑大慧杲引之以證禪悟而知常復載
之何也
第十四卷觀軍容使魚朝恩於帝前謂慧忠曰朝恩
亦解些子佛法即問忠何者是無眀眀從何而起忠
曰佛法衰相今現帝曰何也忠曰奴也解問佛法豈
非衰相現朝恩失色大怒忠曰即此是無眀無眀從
此起其語與大通荅干頔惡風吹入羅刹鬼國一機
軸然于能心拆而魚更起忿端干差勝耳魚與忠復
有問對語太峻險且無大意味渠方威振人主恐忠
未便作此劇折或其徒有粉餙耳
第十五卷淸凉國師澄觀代宗大曆元年戊申奉詔
入内敇譯華嚴德宗貞元十二年丙子命河東節度
使李詵迎澄觀入京同罽賓三藏般若譯烏茶國所
進華嚴葢再譯也十五年進號鎭國大師加天下大
僧録至開成三年戊午始示寂俗臈百有二可謂宿
德矣淸凉得法於南陽忠一徑山欽爲人王所尊禮
然不聞忠國師之推轂江西一石頭遷而淸涼之推
轂百丈大珠南泉西堂藥山歸宗故當别有意也
第十六卷大顚折韓昌黎書係僧雛僞撰吾前已辨
之
柳子厚少年急功名不自檢猶無害晚途遠宦邑鬰
侘傺至死而爲神以恐喝求祀望阿脩羅趣且不可
得豈可以其作綺語賛僧媚佛而諄諄録之也
知常有論謂周武廢教時沙門犯顏抗爭殆數十人
及唐高議沙汰而惠乘玄琬知實法林等皇皇論爭
引義慷慨亦見法門有人大曆而後祖道旣興吾門
雄傑盡趣禪林至武宗議廢教而稍能持者僅知玄
一人而已雖上意不可解大數不可逃而變故之際
無一辭可紀亦吾徒失學之故也尋知常此語太麄
生然亦未宜盡廢宋宣和世亦然
自十七卷以後唐時宗門伎倆幾窮賴趙州臨濟别
作提掇警策一畨五季而後法席愈盛作者林立第
覺諸大德徃徃自學問中融脫得來雖辨才無碍天
藻秀發而能踏江西頂透曹溪髓上者吾未之多見
也
了元雖詩僧尚有葱嶺氣息洪覺範則一削髪苦吟
措大耳
陳隋之際焚身有崖菩薩者其人甚奇事甚偉而此
不之載
政和帝旣詘釋教於宣德門觀燈爲一龎眉行童指
斥殆無可對隨而杜口雖炮烙刀碪雜下竟不得其
一聲鐡圍山叢談夷堅志皆詳之而此亦不載
張無垢九成居士中龍象也與妙喜若一人而今絕
不之齒豈有所不足耶
張無盡求臺諌要得呵佛罵祖與司馬二吕諸賢放
對正是擬作無佛論時識見也後作護法論便與蔡
元長别乃知佛力不可思議耳晚歲翛然事外未必
無得吾嚮者疑之過是不見屠兒廣額耶
又云朱仲晦少年不樂讀時文因憶一尊宿說禪直
指本心昭昭靈靈一着十八歲請舉時從劉屏山屏
山意其必留心舉業暨搜其篋只大慧語録一帙則
是言也禪者諛大慧而借朱先生爲重之言也朱先
生生平無書不讀所坐正於鑚故帋無出頭處果爾
豈所謂晩來未必了了者耶
宇文虛中爲宋使金至翰林承旨久之以忌者搆其
欲結南客殺虜酋舉族焼死今云壽百八歲無疾跏
跌援筆朗吟而徃豈實録也其詩所謂英名留付世
人傳當是被僇時絕筆語耳於釋門何與
所載李屏山鳴道集其掊擊閩洛時有得有失而序
之者湛然居士移剌楚材也移剌即耶律遼姓之訛
音吾嚮者甚嘉楚材之功而疑其用處有佛圖澄僧
稠意今果然耶將爲釋子後身也
劉元城曰孔佛之言相爲終始孔言毋意毋必毋固
毋我佛言無我無人無衆生無壽者其次第若出一
人第孔以三綱五常爲道故色色空空之說微開其
端又云所謂禪一字六經中亦有此理逹磨西來禪
話大行佛法弊矣若渠不來佛法之滅久矣某之南
遷雖平日於吾儒及老先生出處得力然亦不可謂
於此事不得力吾常謂元城在元祐黨最爲傑然投
荒萬里垂暮年而節不挫膚色不少變恠其定力之
所自今了不諱賢於諸賢多矣然坐此不得收理學
籍噉孔廟豚臠老先生者涑水公也涑水心行幾希
閔子卜夏然於死生處恐不如元城了了
帝師發思八史云八思巴又曰八馬皆誤也其制詞
稱名班彌怛拔思□其文始全而賜號曰 皇天之
下一人之上闡教宣文輔治大聖至德普覺眞智祐
國如意大寳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師葢自有釋氏
以來其光顯尊重未有過焉者也心印不如逹磨神
足不如圖澄開敏不如羅什記臆不如一行不過小
持法咒唄而已而猥被世表之寵秉内外釋教之權
不亦幸哉
薛禪帝一商胡也雖不通經典而亦有闇合處大約
胡人入主中國得佛教雖不能止貪而亦少可止殺
阿闍不可無世尊阿育不可無麯多若琉璃若太武
則末如之何也矣
題笑道論後
老子化胡諸經旣見斥於道藏不復見而乃見之佛
藏甄鸞笑道論中葢一亡頼黃冠所作不學寡識之
故也惜笑之者尚未盡耳中言周幽王時將尹喜化
胡隱首陽山胡王疑焉始鑊煑之而不熱老君大瞋
考殺胡王七子及國人一分並死胡王方伏令國人
受化髠頭不妻授二百五十戒老子遂變形左目爲
日右目爲月頭爲崑崙山髪爲星宿骨爲龍肉爲虎
膓爲蛇腹爲海指爲五岳毛爲草木心爲華葢乃至
兩腎合爲眞要父母又文始傳云至罽賓檀特山中
彼王以火焼之水沉之老子在蓮花中誦經如故王
求哀悔罪老子乃推尹喜爲師語王曰吾師號佛佛
事無上道王從受化尹喜遂爲罽賓國佛號眀光儒
童又廣說品云淸和國王與其妻造元始天尊所聽
說法皆白日昇天王爲梵天之首號玄中法師其妻
爲妙梵天王下生罽賓號憤陀力王殺害無道玄中
法師須化度之乃托生李氏女胎八十二年剖左腋
生而白首經三月乘白鹿與尹喜西游化憤陀王爲
沙門成謳 曰釋迦牟尼佛化胡消氷經與文始傳
畧同而謂尹喜推老子爲師玄妙篇又云老子入關
至天竺維衞國入於夫人淸妙口中至後年四月八
日剖左腋生舉手曰天上天下唯我爲尊三界皆苦
何可樂者然則爲釋迦佛者老子也尹喜也老子之
先世妻也又老子序及文始傳云道生於東爲木陽
也佛生於西爲金隂也道父佛母道天佛地道生佛
死佛會大坐法地方也道會小坐法天圓也僧見天
子王侯不拜象女人深宫不干政也道士見天子守
令拜者爲臣寮干政也道會飲酒者無過也僧會不
飲以女人飲酒犯七出也道會不齋以主生生須食
也僧會持齋以主死死不食又女人當節食也僧獨
卧以女人當守一也道士聚宿男故無制也又化胡
經云流沙塞有加夷國常爲刼盗胡王患之使男子
守塞常憂因號男爲優婆塞女子男爲加夷所掠又
憂其夫爲夷所困因號女優婆夷又化胡經云下古
世薄天生風雨地養百獸人捕食之吾傷此際故嘗
百榖以食兆民於是三皇各奉粟五斗爲信求世世
子孫不絕五榖生神州又化胡經云老人化罽賓却
後百年兠率天上更有眞佛托生舎衞白净王宫吾
於爾時亦遣尹喜下生從佛號曰阿難造十二經更
與前相矛盾也化胡經又云喜欲從聃聃曰若至心
從我者當斬汝父母妻子七人頭者乃可去耳喜乃
至心自斬七頭將至聃前便成七猪頭其父母妻子
故在噫其乖舛鄙俚淺陋不經若此不唯不足辨併
亦不足笑也
弘眀二集後
弘眀集者梁釋彥悰述廣弘眀集者唐釋道宣述也
大要與黃冠諍角以掊擊拒閈爲功姑取其衞教而
已而不計其辭之憤與夸也悰公所述多東晉宋齊
人語旣不能暢其筆礼而於所覽西竺文言亦淺鮮
口若吐而吃指若舒而掣者葢理爲辭窒辭爲理困
攻固非輸守亦匪墨如是而已若宣公述則緇衣諸
賢承梁武弘法之後其書盡出而脩辭亦漸暢第姍
詈誕慢不特彼教之所不堪承而我古先生亦爲之
噦嘔矣其佳者不能勝陳琳之檄張湯之案而拙者
則一村社閧訐耳彼黃冠又其下者無一息猶龍公
派何足與辨也尋宣此述與續高僧傳可謂篤信好
學不可謂之知道也其志於釋門立功名其事則史
其文則藻於吾儒葢鄭康成范寗之倫不可與望濂
洛關閩也余因妄有所評若逹磨而下諸祖其造類
孟子智顗類朱子而皆勝之永眀壽業可與朱子埒
而大勝之大慧杲性質類程叔子學類陸子靜而微
有低昻此語出兩家故當皆不喜然自有識者
虛一書觀世音大士行實後
主内道人即虛一子其名爲惟憕不知何許人也始
王學士元馭得紫姑仙乩法於關西老儒有所叩輙
應而中鄙之不復秘惜偶傳於吾鄉季頴其始至或
稱鐡拐李或稱純陽吕或張果或俗所謂八仙者皆
集而持壇之僊則恒曰虛一子亦或稱虛一眞人云
權詭幻變種種其始布沙而乩運之令人識而轉録
未久則或寘帋於案忽不見已而忽復見焉則滿帋
矣所談亦時時有意誼而書法則或類楷又似篆又
或似古隷而皆不成字其所稱仙名非一然皆一人
筆也六月初余偶以高麗繭二小帖乞之即持去已
而累從余索 曇陽仙師篆筆弗敢與九月廿八日
復約於季頴之父觀察公所授余其一帖即所自次
觀音大士述也按大士縁起行願始於無始刼觀音
佛而現於見在釋迦佛位佐阿彌陀在西方極樂國
而慈憫徧於娑婆界攷之合藏不聞有所謂妙莊王
及王女名妙善者豈千刼中一刼内事耶然妙净三
十二應土應以女身得度者即現女身而爲說法此
事容或有之且使閨□之内人人能去貪痴持般若
亦大士之所不棄也獨恠主内翁得道丈夫子不當
習委巷俗夫語作筆墨觀耳若其文辭之雅緻固可
誦而篆筆遒勁駸駸闖李當塗徐騎省藩三月功力
□爾得非曽見我師它蹟耶神人道殊其不易究測
如是因識其事於末
文待詔脩竹堂寺募縁疏後
萬曆壬申今陸司空與繩爲暁上人謀復修竹堂寺
而問疏於余余得學人語數十應之今又七年矣而
暁公從文司諭休承所見其先待詔徴仲修寺疏墨
跡葢前正德壬申歲也暁公異其事以誠請休承亟
許之而示余屬題其後竊惟瞿曇老師有授記懸讖
之說而澄誌諸大智承之以顯示化跡今待詔非能
預識者余非能洞因者其爲疏語何以距一甲子不
爽也豈所謂釋證者故有合耶暁公自安居後能於
一切大覺前爲吾與司空結龍華異日縁見待詔吾
四人當破顏一笑也卷首錢叔寳補畵王舜華古隷
署題及休承不妨於九品外散花矣
題手録曇鸞法師傳後
吾師自今歲元旦神游有所化度而徃徃自題曰曇
陽子葢 聖師朱眞君所命也僉謂曇者 世尊雙
氏之一而師又首見度於 觀世音大士及覩所注
金剛楞嚴維摩諸經皆超然妙解以爲能兼綜二氏
之精義而一之至臨化之頃普諭四衆謂即曇鸞菩
薩轉世度一切有情而衆始恍然若啖火棗而悟三
生然未有舉曇公事者凈居多暇偶閱續高僧傳至
第六卷講義部遂能悉之因畧刪其蕪易其諱而書
以示同學者按曇公旣已納三藏留支戒焚陶貞白
所遺仙方奉十六觀經證净土矣歴千餘年而復出
人間世現女身而爲聖師上足豈蓮花坐下有所少
怠於無量壽佛之旨而小示謫耶不知曇公之復爲
曇陽子正所以眀大道之不二與去來出入之無碍
耳貞白禮鄮縣阿育王塔表勝力菩薩稱而曇公奉
十六觀後尚著調氣論而傳所稱有對病識縁語則
在當時已顯然二教之合而其徒乃相諍訟如宿讐
不亦可歎也耶又宋比丘宗暁纂樂邦文爲曇公作
傳而中云師正持誦次忽一梵僧昻然入室曰吾龍
樹也所居有净土焉以汝有净土心故來見汝師曰
何以教我即應聲曰已去不可及未來不可追現在
今何在白駒難與廻言訖而失師以所見勝異知時
至矣即集衆盛陳教戒因令高聲唱阿彌陀佛乃西
向瞑目終按續高僧傳僅稱公示疾不載此事將無
宗暁欲侈西方化而傳會之耶抑碑中語耶夫龍樹
聖者也不應作此膚語而其文亦與六季不類聊志
之以示傳疑云
百八歲老比丘像贊後
余爲秋月師像贊可十月而始以像來因據而書之
時庚辰之嘉平臈望日也更半月師壽滿誦彌陀珠
數矣記佛脇生以至背痛之日爲壽僅八十歲或云
七十九而嗣稱祖者獨阿難與逹磨最高而自後法
門耆宿西竺東旦徃徃有之然自大期而上則僅屈
指數也今按滿百歲者則有惠秀那連提黎耶舎小
過是者阿喜那單道開百二歲者澄觀百七歲者二
祖慧可百八歲者靈坦日照百十歲者帛僧光法藏
百十一歲者那爛陀寺戒賢百十七歲者佛圖澄百
二十歲者道房趙州之從諗百二十八歲者嵩岳之
慧安百三十歲者僧椷僧羣行遵道仙加一歲者二
祖阿難百三十八歲者廣州圓眀百五十歲者東土
祖之逹磨百五十五歲者圓寂百五十六歲者菩提
流志二百七十歲者三藏鉢怛羅三百餘歲者僧景
法喜六百歲者純陀三藏七百歲者磔迦國大林菩
羅八百歲者中天竺逹摩掬多千歲者西竺長耳一
千七十二歲者西天寳掌今師臈比於法藏僧光尚
遜其二然自茲而徃尚繩繩未艾也佛法不貴長年
而貴得悟悟則七歲龍女不爲少不悟則億刼天壽
不爲多今以世理觀師我得如師足矣以出世理望
師師詎可勝我而已哉勉旃勉旃
手書真際禪師十二時歌
右眞際禪師從諗十二時歌是百十二歲前於趙州
觀音院作多以其庸陋俚俗非師語余獨謂爲不然
寒山拾得猶不能揜大士面目今掩之盡矣居然一
退院頭陀耳明潭老師百十一歲吾不知所詣於趙
州若何老境彷彿近之因手寫一通寄師却下一轉
語此十二時歌會否會則菩薩於異類中行不會則
凡夫實際耳
題趙松雪中峯老人行道歌後
中峯老人行脚歌眞得游戯三昧第謂不學趙州上
門尋謔似小過也趙州竿木隨身要勘破天下禪和
子本相出聖入凡不可蹤跡老人昻藏九尺軀圓頂
嶷嶷踏尺二革履所至人天供奉當輸一籌耳松雪
居士爲老人入室上足每得法語輙不憚傳寫所謂
人間合有數百本此其一也余嘗見其大洞玉樞經
墨蹟於浙東一薦紳家與此結搆正同不必置雌黃
也
跋四十二章經
右四十二章經摩騰法蘭自中天竺携來以梵書紀
梵音至呉興趙承旨孟頫乃以漢語作漢字要之能
受如來心印作東震旦功德先後一也承旨精八法
咄咄逼晉人而此書尤遒媚蕭散有王會稽父子風
若能乞精手如章藻柘作石木二本榻之則尤我如
來千百億化身之一證也得之者愼無和爲筐笥間
物哉
趙呉興小楷圓覺了義經跋
圓覺了義經是婆伽婆入道三昧趙文敏爲中峯和
尚書之以資管夫人冥福宜其結法之精圓媺潤如
此也書至文敏是如來壽命品不可思議非復圓覺
脩持時矣吾家弟有文敏法蕐六卷行筆草草骨似
勝而肉小不足此卷舊属於鈐山氏今落梁溪吳子
可謂得所近於惠山道中匆匆見之今得再展恍忽
如蘇長公踏五祖道塲且熟且疑至跋尾始了然老
衰之態可歎也
趙吳興手書圓覺經後
余於錫山道中華生出此卷見示乃宋帋之絕佳者
獨訝其結法之圓熟而波發過媚運腕少弱擬於呉
興猶在疑似之際再爲華所強漫爾署題别後忽忽
記得曽見此跋於吳興木本葢書於行書圓覺之後
爲管夫人營福於中峯禪師而中峯爲梓之仍手跋
法語於後偶遇章仲玉道其事仲玉色沮謂一飛鳬
偶得吳興與中峯一札言送經事葢眞蹟也因乞仲
玉作此小楷贋本而書木本之跋貭之吳氏子得五
十金而去余因失笑老年鍳賞破敗若此而王百榖
尤甚然吳興木本更自廓落無奇眞龍似龍何常之
有所歎者末俗之狡狡而已
嚴文靖臨趙文敏四十二章經後
少保嚴文靖公故精八法第於魏國趙文敏公書不
甚規規效顰今覩所摹文敏佛說四十二章經墨妙
譬之周昉貌趙即殆得其神彩情性固公臨池之力
深要於此經有神解冥契者故不覺其轉蜣中鵠之
妙至此也公雖不名佛其操行制念與此經六卑慈
平實鮮不合者眉山氏謂范蜀公爲學佛作家而自
託臨成都講堂帖爲得右軍三昧則文靖公哉經云
以此深心奉塵刹是則名爲大報恩公之子有焉
王閣老書佛祖傳燈偈
王元馭閣老舊嘗爲空山果上人書佛祖傳燈偈而
云前七佛以爲刼前久遠未可據也不知自釋迦如
來至逹磨皆用梵天語今裁作五字等之諸經偈皆
非文言之故實第其理無二耳上人一衲一蔬粥朝
夕羯磨元馭尚虞其徧現沙界於收攝處未盡渠擁
宫錦袍噉大官膳日坐朝堂拮据萬幾乃不虞收攝
乎哉噫徧現中有收攝羯磨中有走作未易言也余
誤入元馭網於此際未暇勘破唯有歸從果上人而
已
刼鉢圖後
余所聞鬼子母刼鉢圖宣和秘殿所藏後有趙文敏
吳文定沈啟南諸跋爲宜興吳大本物歸之陸太宰
全卿後入分宜倖相家至藉天府今亦落人間矣陸
公復有元朱君理所摹絕精轉之顧馬湖孔昭後有
顧及張銀臺二跋則余所見也余以大藏鬼子母經
考之微不合故跋語不能無異同後得寳積經證之
乃知此圖之有所自也第二經皆佛語而不相蒙若
此韓君世延出示一本其眞吳氏物耶抑摹本耶而
位置嚴宻精理入神無毫髪憾語有之蘭亭無下品
信然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六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七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道經書後
周公瑕書黃庭内景經
黃庭内景經者乃太上道君於蕋珠宫作七言咏歌
以發脩命繕性之要生人一身歸宿皆在泥丸而作
用皆在心三庭三田之内有餘地焉真人在己莫問
隣一語若預知後之有取於西隣者爲拈破之即飛
升度世資之有餘裕矣此經自景林王眞人傳之南
嶽魏夫人凡仙經四十餘卷而此爲首南眞遷化後
幾三十年而後傳之東華楊司命而此復爲首司命
以今隷傳護軍長史許思玄少子上計掾道翔道翔
之子黃民避亂入剡併諸經寄東闡馬朗家晉安守
孔黙罷郡還聞而以重幣勤禮懇之黃民而始得傳
寫孔不及奉誦而其子熈先綜先才而狂謂經語誦
之萬徧即得仙以爲妖妄被酒悉取燔之後誘其舅
范詹事曅反族滅而繕寫人王興私各録一本自隨
渡錢塘漂没僅内景存乃深信萬徧之說甫誦而火
燬其廬再誦之露臺而雨漬其袠遂氣結貿曆日死
深山中而經卷之在二氏者絕矣王靈期造黃民而
懇得之輙加損益傅以麗藻遂盛行於世而黃民歸
錢唐乃留眞經一厨付馬朗後荏苒不復能取而卒
馬氏寳奉之其人皆壽考大富三世移事佛而經稍
散佚其後正本録本雜寓於陸脩靜孔璪杜京產顧
歡鍾法師樓居士諸公所陶隱居百方購得之陶有
神鑒獨能辨楊君及二許眞蹟而内外景悉備閟之
茅山今道藏所存本是也此與右軍固無與不知何
縁宋思陵有臨本攷之宣和書譜不載恐所得右軍
内景經亦贋本耳載攷此經一名太上琴心文一名
太上金書一名東華玉篇孔熈先兄弟以爲讀萬徧
輙得仙而笑之不知授者非凡師乃仙師也受者非
凡骨乃仙骨而又慈惠忠信躭注元眞者也受而齋
九日用玄雲之錦九十尺金闕鳳文之羅四十尺金
紐九雙以謝師沐浴居僻室九十日而誦萬徧一日
當得百十餘遍亦不易易也今此經托之梓徧天下
而耳目之授者何師而受者何人也即十萬徧奚益
矣余自承本師 曇陽子誨時時黙諷亦已成誦文
仲子休承許爲余作小楷奉持之一月而休承目眵
手戰不能終諾乃攺以乞周公瑕公瑕日受役碑板
間乃能舎而爲余結此叚方外縁亦佳事也
解大紳書黃庭經
解春雨才名噪一時而書法亦稱之能使趙吳興失
價百年後寥寥乃爾然世所多見者狂草其所以寥
寥者亦坐狂草故今此帋小楷黃庭全摹臨右軍筆
婉麗端雅雖骨格少遜却不輸詹孟舉陳文東也按
右軍所書黃庭是外景非内景與南眞所傳楊司命
者雖理同而句字小異亦微有斷缺當是渡江以前
南眞受之景林眞人者偶爾逸出行世故右軍得而
書之今大藏中内外景經則陶貞白訪尋司命手書
的派也數年内與黃長睿分析甚苦今可以無辨矣
王逢年書黃庭外景經
黃庭所以稱外景者以内景故别也始景林眞人授
二經於南嶽夫人當其未解化時其家人已漏之世
而特多詿誤右軍所傳今盛行者是也南嶽夫人以
興寜二年下降再授之楊司命轉録之許長史而長
史之孫黃民傳之馬朗家寳藏之其後陶隱居購而
置諸松風閣上之御府即眞誥所載今道藏的本也
以右軍遺刻較之比於道藏本多者爲句二爲字十
少者爲句二十五别者爲字一百四十四顚倒者爲
句十一爲字十字衡而句權之則興寜本長而右軍
本短瞭矣然天下以書而信右軍不復能以義而求
興寧本是以有行有不行也余深欲得一名士書之
以便供奉而會仲蔚死休承老公瑕遠出吾鄉王舜
華倣右軍體差不俗因乞書之此經眞玉晨妙音與
内景相表裏獨不能如内景分别五官六腑之部次
運用明切而可遵承耳然一字不作人間談也
程孟孺搨右軍黃庭内外景經
宋思陵有御臨右軍黃庭内景經攷宣和書譜及右
軍眞蹟石刻録俱無之不知其所自第臨筆極精雅
有態小近肥弱耳又右軍外景致佳本今皆在家弟
處貞欲一切持誦而帋墨稍渝敝不甚便老眼謂家
弟爲我響搨此二本家弟以讓程孟孺孟孺壯年工
臨池心手迅利故不啻虎賁典刑也按内外景經致
語有詳畧而大旨寔相表裏或以内景爲靈寳所授
而外景爲老君所述者恐未必然竊以爲皆靈寳秘
文而内景後出故目獨詳而旨加切耳其稱内外景
與内景之分爲三十六章外景之分爲上中下三篇
俱後人傅會爲之非本意也内景首尾二條似上眞
旣傳之世而咏歎揚挧且以示傳者式耳外景定本
首亦有太上靈寳作眞言解說身形及諸神與此正
類不然其不以爲王靈期之増益者幾希因志於後
黃老黃庭經
余於道藏中得一卷曰黃老黃庭經妄庸人標之曰
太上黃庭中景經葢欲以配内外景也其注曰上淸
元命眞人李千乘李君不知何許人尚不及考其出
處竊意其經與注皆李君筆也自古訓故之學未有
精悉至此其精悉之極也則先經而後注也或先注
而後經也皆未可知也是故曰李君筆也於文則竭
蹶而趣内外景不及也豈天與人之别乎然而近古
矣談理則黃庭之羽翼也徵韻則琴心之遺響也友
人王舜華以小楷書之尤自楚楚可愛舜華文而顚
恒自謂小右軍用以相誇挧予謂此經眞成中景若
始得稱小右軍因大笑而罷
黃庭經合右軍墨刻松雪墨蹟
右軍書黃庭有以時代置喙者有謂爲吳通微筆者
如黃伯思董逌軰要是胸中微有書眼中無珠耳毋
論陶通明啟事可據試取宋搨石本觀之唐以後人
能辦此否也趙吳興臨筆精媺之甚第不可合看合
之覺石本如絳雲在霄舒卷自如臨本或不免羊欣
之歎耳吾此語殊有意須於宣城諸葛家叩之乃能
得所以
文待詔書常淸浄經老子傳
余久不受潤筆資而華孟逹昆季厚贄幣而來請銘
其王父之墓郤之至再三乃抽一筴投案上而去啟
椷則文待詔書常淸淨經後附以太史公所著傳小
法楷法皆極精妙前貌老子像雖彷彿自趙承旨而
聃耳脩眉神采儼若生動豈惟出藍而已按葛仙公
記此經授受云自東華帝君帝君東漢人王姓七眞
所奉教主也後聖帝君據群靈位業圖爲第四天主
在第三天太上老君後老君則所引經中語者仙史
諸賢欲尊老子爲老君而不能合則謂爲窮刼以前
之上眞時出應世大約荒唐不可攷而經又最後出
辭旨俱不能如苦縣是以明理之士徃徃爲之置喙
余亦不敢狥也待詔跋尾謂爲北山煉師書充福濟
觀常住福濟觀不知在何地而煉師之骨業已朽矣
入吾手非遠當亦他徃聊識其末以貽得弓者
趙吳興書隂符經後
隂符經古未有自唐初禇河南先後奉命書百七十
卷今石刻存者貞觀六年行草一卷永徽五年正書
一卷而歐陽渤海亦有貞觀六年正書一卷其大小
皆踰黍米而皆妙絕趙吳興此帋葢據歐陽本爲正
故至聖我以時物文理哲而止跋尾名姓爲某人書
及前收藏二印皆刮去之止餘一子昻印當是收藏
家不能慎落飛鳬手愳爲所踪跡故耳字稍大於歐
褚二家結法出樂毅洛神而時叅以此海精嚴緊宻
中神彩流動故當是吳興最合作筆也按河南行草
於理哲後有故曰聖人不朽二十六字攷合藏經皆
無之而正書則有自然之道靜至進於象矣凡六十
九字而文亦不同道藏别一本復有哲人以虞愚我
以不愚聖人以期其聖我以不期其聖故以沈水入
火自取滅亡在自然之道靜前因而注者僅侯善淵
鄒訴耳其同褚正書本而注者亦僅李荃而胥元一
繼之其同歐陽本而注者則有黃居眞曹道冲沈亞
夫任道眀蔡氏唐淳俞琰劉處玄袁淑凡十餘家又
頗證後增百字之謬此呉興所以的然據歐陽本也
其標隂符作隂苻却誤苻草也苻洪之攺符而苻也
甚明呉興善書而徃徃有右軍偏旁之累此亦一證
云
又
道藏内隂符經凡數十種注釋亦如之而獨此趙文
敏書最爲定本他經注有謂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
天之道以定人也爲杜光庭所増而削之此人似未
見歐褚李荃本若光庭五代時人也有削天生天殺
道之理者夫道之理誠謬然不可削也愚竊以爲當
云盗之理觀下文曰天者萬物之盗天有生殺乃所
以爲盗耳絶利一源用師十倍當云千倍不當云十
倍也夫三返之爲萬倍則絶利源之爲千倍可推矣
夫賊不以禍而曰昌盗不擬止而曰宜此經之深旨
也天之至私用之至公生死互根恩害相生其五千
言之秘乎哉他本有自然之靜六十八字朱元晦謂
其理獨妙非也辭旨俱與前文不類元晦不過以其
有隂陽八卦律吕諸語而深契之耳不知有此正所
以非隂符也隂符之妙一機而已矣機一逆而已矣
凡巧士得機而順暢之經必逆而歛之固窮之窮似
誤而非誤也歛也知我罪我其斯言也已
徐太僕藏仙師篆隂符經
余侍師次過同年兄徐太僕所亟問余師所重二氏
何經余對以釋則心經金剛楞嚴維摩道則道德黃
庭隂符太僕咋舌謂前六者則旣聞命矣若隂符之
爲隂何居也且是經三百字而少顧曰賊曰盗曰殺
曰死曰機婁婁見之夫豈聖人所忍言余時不敢對
居兩月而師首以所書正篆隂符贈太僕太僕捧持
若拱璧以異錦裝之乞余題其後余乃謂太僕可以
有言乎凡天地之氣陽主施隂主歛施主順歛主逆
隂符之爲隂也以歛以逆故也逆取而順守之是故
曰賊曰盗也殺者所以生也死者亦所以生也皆機
也吾子欲度世而存乎將順世而徃乎太僕曰善初
師所書隂符且十本余兒騏亦沽賜焉而獨太僕所
得最神妙兒騏驟見之色動乃欲益它墨跡以互市
者余笑曰此亦可以逆而取乎太僕覺之乃止
紫姑仙書隂符經
此經我 曇陽仙師重之前後爲人書數本而世貞
獨不敢請偶有仙降於孫榮祖氏試叩之即欣然見
許以辰日相示因屑箔金界青帋置孫宻室中至日
而經成後稱上洞海天南極惟慈尊者書又云自始
脩至祥符二年記誦三萬六千五百通而白日羽翰
矣然攷之此經乃九天玄女授之黃帝軒轅氏貞觀
中歐陽信本褚登善俱有奉敕書開元世李荃爲之
注故而自後注故者凡數十家今謂文陽眞人證眞
時所道玉蟾翁摘塵而是義始聆下土大不相合且
書法雖精整而過於巧媚多以意撰造良乖正始疑
即孫氏所煉鬼仙筆也其人自云徽人嘗爲郡諸生
頗習養生家言年四十七而逝大槩豪爽儇利有才
識幻變頃刻種種而不能脫冢墓間氣陶貞白有云
作才鬼不作頑仙似爲此君解嘲
周公瑕書道德經
晉史右軍傳及書斷俱云爲山隂道士寫道德經籠
鵞以歸而梁武陶隱君所評右軍遺跡則稱有黃庭
經靑蓮居士詩直謂黃庭換白鵞黃長睿則以右軍
有道德而無黃庭爲詩誤洪景盧則以右軍有黃庭
而無道德爲史誤又有云詩史兩不誤者然今世黃
庭之蹟依希尚存而道德則自古絶響矣今年六月
望後友人周公瑕避暑弇州園爲作小楷二經道德
極精嚴有古意而黃庭眞蹟之仍孫矣此子吾呉城
一時右軍僕之得此亦何異買王得羊哉惜無曇□
白鵞作潤筆因題於後以志吾快
又
周公瑕徃年爲余書老子道德經五千言亡何而失
之歲庚辰公瑕歸自谼中念且老從我索一傳客或
謂公瑕廹得傳而余恨失經以從臾公瑕續書之昔
人所謂煥若神明頓還舊觀者殆不偶哉旣裝成袠
而志其後按太史公傳老子謂楚苦縣厲鄉曲仁里
人也姓李氏名某字伯陽周守藏室吏也居周之衰
廼遂去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強爲我著書於
是老子廼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言而去莫
知其所終又云老子百六十餘歲或言二百餘歲以
其脩道養壽也又云老子之子名宗宗爲魏將封於
叚干宗之後假仕於漢孝文帝而假之子解爲膠西
王太傅其本末甚眀然自太史公言道家使人精神
專一動合無形瞻足萬物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寡功
道家宗老子而儒者宗吾孔子孔子之教葢萬世人
王取則焉而其徒不眀兩家之始所合遂抑絀老子
以爲異端而老子之徒其庸鄙詭誕者覩西來之跡
宏奇高大炫燿一世遂不暇與吾儒辨而更竊漬其
餘瀋以求與之角而並傳葢豔釋迦之稱累刼則謂
在伏羲爲鬱華子在祝融爲廣壽子在神農爲大成
子在軒轅爲廣成子在少昊爲隨應子在顓頊爲赤
精子在帝嚳爲録圖子在尭爲務成子在舜爲尹壽
子在禹爲眞行子在湯爲錫則子在周始爲老子夫
軒轅之世廣成居崆峒千七百年而其後猶未已也
遠者姑亡論已前是而爲廣夀爲大成後是而爲隨
應爲赤精又何人耶且尭舜禹非異代也一時而爲
三子何遷逝之速也三代以還賢公卿非乏紀也又
何爲而不一及也乃至謂老子生於商爲周文王守
藏吏曰爕邑子武王時遷柱下史成王時守故官爲
經成子遂西游流沙康王時復歸曰郭叔子昭王復
西邁云云葢又傅會化胡經之說也奇釋迦之有三
十二相及七十二好相則亦曰七十二相八十好相
也偉釋迦之長丈六尺則亦曰丈二尺也不知孔子
九尺六寸人以爲長人而異之若丈二尺而人不恠
且駭者未之有也且史何以不載也夫老子至聖也
其化而爲太上靈眞至尊也又奚必借西方之事而
矯餙之然至儒者之所抑絀而指爲異端者又可笑
也老子徃徃皆格言其體至虛而不無其用至大而
能冺其跡精以治躬粗以治天下取之固逢原矣大
道廢有仁義知惠出有大僞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
昏亂有忠臣知言哉君子之於世甚無樂乎其名也
仁義也孝慈也忠臣也其名不得已而有之故曰絶
仁棄義民復孝慈絶者絶其名復者復其實也將欲
噏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
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謂倚伏負勝造物若誘人
而使之盈葢使理國繕身者於張強興與之際愯然
而思警也非以導人巧也夫不得老子之所以立言
不解其文義而妄爲之闢荀卿氏所謂賤儒也世貞
一言而當獲譴於今之爲二家者然使吾老子孔子
而在以爲譴哉不以爲譴哉
章藻書老子要語後
老子凡五千二百七十七言曰五千言者舉成數也
其言道德經者後人所崇加也曰上下篇者以竹簡
重而分之也其上曰道經下德經者後人謬也老子
之位業天中天也其言人中天也遠而治天下治而
至於久而不可廢近而治身治而至於終其身不殆
者恒理也亦恒事也谷神玄牝衆妙之門啟焉抱一
守雌專氣致柔始露不死機矣然是奉天者也非開
天者也是歷世者也非出世者也吾故曰人中天也
凡老子之言中曰私曰利曰得志曰取天下皆是謂
其理當然耳取勢决是以不諱誖也探機精是以不
避險也夫然後後世得而群訾之外若乖於吾儒之
所謂無所爲而爲善佛之所謂不住色而布施者不
知本意故不爾也若夫欲奪固與欲弱固興之類葢
言造化巧也亦非以誨巧也然而不善用之則巧矣
是經也曰五千言今何以僅四千二百九十言約之
也約之者何謂其授人諍也約之而理固未嘗不備
焉不然吾不敢約也書者誰章藻仲玉也
王元馭書仙師批點黃庭道德二經
貞嘗以黃庭道德二經薦師觀旣返貞卒業所圈點
不過二十餘所竊恠其少叩之師若曰人所恒奉持
者不必我也若所解者不必我也若所不盡解人所
不恒持而我有契於言象之表者試爲若拈一二焉
不然聖人之言猶天然誰得而去之而亦何用我丹
鉛爲於是炳喆道人亦爲貞書一帋
王學士書黃庭經
元馭學士書法在虞褚間而過自挹不肯與墨池盟
間興到作一薄蹏竟則裂之或有求者復不應以故
行世絶少今年乃爲華亭徐長孺書黃庭内景經神
采風調翩翩出蹊逕外吾不知於汝南公主志枯樹
賦如何當亦不落夾矣書隂符者信本登善度人者
誠懸金剛者子瞻法華大洞玉者子昻余皆獲寓目
焉縱跌宕八法能如易遷宫中人寫玉辰蕋珠語耶
昔許黃民所藏楊司命書内景已散佚貞白先生間
關訪購久而後得之長孺僅一叩而得元馭手授不
亦大幸哉今人知寳右軍殘誤之外景而不知司命
有内景惜其靈翰永秘聊爲拈出之以元馭書作司
命隆凖可也
嘉興周逸之刻黃庭内外景經
黃庭内外景經皆景林王眞人傳之南眞魏夫人者
夫人旣上昇而復以興寧二年降授楊司命當未化
前業已漏之世故右軍得一書之黃長睿乃據此公
厭代之歲在興寧前而駁以爲贗殆非通人論也第
外景以此公墨妙故膾炙後世而内景獨宋思陵有
搨本餘遂寥寥者得非眞人在己莫問鄰一語爲參
同悟眞庻胤所妬耶曇陽師特拈出之而周生復能
倣右軍跡勒之石以布永永毋論作飛天仙人觀海
内吃井水人皆知有二景其爲玄眞指南功德豈唐
捐哉因敬識於尾
周逸之石道德經
晉史右軍爲山隂曇□村道士書道德經籠鵞以歸
余嘗憶眞誥所稱右軍逝後浮繫四五載始得解謂
坦腹公品在支遁遠游間生平無它業將繇府主索
部民物寫經受傭直二條輕垢罪耶第此經竟淪佚
不獲與黃庭並傳世毋論右軍即宣和秘藏眞跡以
千計獨缺此經而周生乃能以精書勒之樂石拓本
示世人書之能似右軍與否其能博鵞群與否吾皆
不知其意則良媺矣因欣然捉筆題後
題趙松雪書大洞玉經
眞誥言大洞玉經讀萬遍當白日上昇楊許二掾妙
蹟不復可得得吳興松雪公書此經足矣陽德觀察
出示貞焚香靜閱數過覺右軍北海出入結搆中拂
拂有天際眞人想異日觀察於淸虛小有紫微雲林
謁諸帝眞以此卷爲贄乃跋尾有王生姓名不亦大
媮快哉
趙松雪玉樞經
玉樞經稱雷聲普化天尊法語是杜光庭輩擬撰耳
趙文敏好爲人書佛經又奉敕繕寫幾滿藏至道經
獨有黃庭常淸浄洞玉諸經洞玉余所見有兩本其
一屬何元朗内翰一屬王陽德大叅皆神品也此經
稱道弟子後轉奉某爲人削去以供養禮誦故尚作
摺近始裝池成卷而世亦未有識之者休承謂小變
孟法師體恐亦未是大要李北海出入耳結法極緊
宻而力大遒勁披拂之際咸有妙趣而數百字中得
一二字不稱者或意忙筆迅故也當與余柳河東褉
詩同識賞
章仲玉書大洞玉經
按黃庭内景經其首章云詠之萬遍昇三天而末則
云約得萬徧義自鮮又云過數已畢體神精黃華玉
女告子情眞人旣至使六丁即授隱芝大洞經然則
黃庭禮誦圓滿而後隱芝大洞經出知其不易也攷
之南嶽夫人青籙文以故所受於景林王眞人者用
甲寅起安啟手經始傳得道之子起安者興寧也以
興寧二年正月辛亥朔四日甲寅授司徒公府舎人
楊君大小凡十餘篇俾轉授許長史掾父子而大洞
黃庭皆在焉掾以太和五年長史以泰元元年後先
化去而掾之子黃民避亂入東闡馬朗家晉安守孔
點懇於黃民得之令晉安吏王興繕寫而興私復繕
之各一通孔氏藏爲其子綜先熈先焚毁而王興私
繕者渡浙江遇風漂佚僅黃庭存而復敗於雨於是
二家所得都絶尋又有王靈期者悲懇於黃民而得
之竊加損益盛其藻麗依王魏諸傳題目張開造制
凡五十餘篇流布京師及江東諸郡黃民豔其盛而
秘其所藏本却就王求寫轉相讃重而眞本之在馬
朗者以黃民卒而匿之後爲山隂何道敬竊傳以授
女師鍾義山而他小篇上之陸脩靜崇虛館鍾後閟
不以歸樓僅從抄得數篇而已馬氏之藏與樓氏諸
本爲徐孝標杜京產顧觀戚景玄朱僧標葛粲王文
清嚴虬呉曇拔褚伯玉章靈民孔總諸士俗家分傳
幾散盡而陶貞白始捃拾其大半而叙之以爲翼眞
檢今考此經皆五言古體其文隱邃深宻與其誥内
所紀南眞中候紫微九華定録之辭皆相類第不若
黃庭之爾雅而中間多說身形諸神名字實有與之
相表裏者或謂浮黎玉宸於赤眀龍漢之間豈無正
始之音出於雅頌典謨之表而卑卑若是推原厥旨
大要俯度世人則不得不頫就世格欲使之易信易
暁故爾玉經則經文之後必有符必有呪呪語亦說
諸神名而不甚古符篆用筆小簡體圓而用柔其注
者曰太玄趙眞人而傳之者熊隣眞經則毎篇首别
有章章後必有呪呪後必有圖圖後必有法法後始
爲經經後必有祝凡祝語皆托之天王上眞其辭最
近古而不無蹊逕此豈楊君所受本耶抑即王靈期
所藻餙耶若章呪圖法則爲觀妙先生朱自莫與蔣
宗瑛手無疑符篆用筆小繁體方而用剛與玉經諸
符全不類而經則大約相同第覺玉經稍整潔故特
乞章藻仲玉作趙吳興體録其三十九章正文而已
若所謂文昌大洞者則蜀之黠鬼或妖人冠以俚淺
詭誕不根之說而托之梓潼張神盲道士不察而收
之大藏僅堪供祖龍一燼耳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周之冕書莊子要語後
莊子亦人中天也其位業所受則天中人也其言有
倐然而出世外者則亦人中天也出而不能盡不獲
如大雄氏者則又天中人也爲言幾數十萬今吾采
之而周生爲録之者十不能一耳然皆粹乎瑩然若
榖之得鑿酥乳之得醍酪而砂礦之得燭銀也自莊
子之言出而後世之脩辭者獵其奇務識者資其博
拘方者疑其誕而守經者病其詭彼皆有以來之雖
然彼固有以來之於彼無與也吾采之吾以自爲而
已於四者亦無與也
莫廷韓書叅同契
太極隂陽之秘盡泄於易而小之於卜筮先聖孔子
續之葢韋篇三絶而後贊以什翼於是天綱人紀備
矣漢眞人魏師獨以其乾坤坎離兌艮之妙歛之於
一身而度世維世交相爲用而不悖千古之談玄者
寔祖之而宋儒如朱紫陽更爲之注故雖不獲盡叩
其精微而衿襟者至今歛袵焉獨中二條微露槖鑰
之一端所謂金以砂爲主禀和於水銀者抱朴子必
歸之金鼎之丹植禾當以黍覆雞用其卵者薛紫賢
必要之白虎之弦其理誠有之故不若内取諸身之
爲妙也不佞雖不能暁契其妙而奉持一念則賴友
人莫廷韓以精紙作精楷見貽庻不孤矣廷韓此筆
豐美華豔有蕋珠仙人態殊令人加敬魏師諱伯陽
見於後離合詩而仙史謂其神丹就以與二弟子二
弟子死己自服之亦死餘二弟子乃不肯服下山營
治殯具公乃徐起以匕藥入死者口咸起即乘雲上
升而二弟子歸不復能跡矣猶游行人間得不死也
其化跡如此
書關尹子要語後
昔關尹子望紫氣一縷於函谷之東而知猶龍公之
至今不佞讀關尹子一句而知其非關尹子書雖然
是後世識玄理暁養生苦思振奇者之所撰其言非
以托關尹子也何以故能識玄理暁養生苦思振奇
者必不以關尹子重以關尹子重者其人必剽黃老
莊列之巵緒而爲之屈於旨伸於辭恒也今此所屈
者辭也所伸者旨也故曰非以托關尹子也乃王生
爲余書者則奇已甚矣思愈苦矣夫亦可以已矣夫
書天隱子後
天隱子一書司馬子微述謂傳之天隱子疑即子微
所自著也注叅同者見以爲淺近志悟眞者見以爲
局小而亦自有理至謂胞胎有形已呼吸精血豈可
去食而求長生則所謂見其一未見其二者子微之
術不過郤病延年而已夫道苟不得病何必郤而年
又何必延也其謂坐忘者因存想而得因存想而忘
語故精
化書後
化書者觀化也凡自有而忽無自無而忽有皆化也
其自有而漸無自無而漸有者亦化也以我推物以
物推物物以物物推天地皆自有無之際得之而葆
身理天下之道寓焉其旨遠其辭文其言約而中是
故識者曰此非齊丘之所著而眞人譚峭景升之所
著也景升書成而授齊丘使行之齊丘匿而以己名
焉或曰齊丘旣得書忌景升而殺之或曰醉而以皮
囊之沈之水爲道家者曰景升羽化者也齊丘不得
而殺也宋人之傳奇至云有漁而得一皮囊藻荇封
之若駝鳥卵啟而得一人齁齁熟眠醒而問漁者曰
化書行乎曰行矣吾在此甚樂幸復爲我縫而置諸
水此傅會也夫漁者何以知化書之行夫漁者得人
而復置之水寧有是理哉是書也吾以爲齊丘必竄
入其自著十之一二而後掩爲己有如五常一章忽
云運帝王之籌策代天地之權衡則仲尼其人是也
彼葢所以名齊丘意也若景升必不推仲尼亦不必
附於儒者又齊丘於觀化之際輙自稱小人所謂不
考而招者一笑一笑
□□□□□□卷之一百五十七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八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道經後
敬美書隂符經金碧古文龍虎上經
此經於道藏中最炳赫有名稱凡三十五條一千二
百九十字其大要言坎離鉛汞之用與叅同契相表
裏是六季以後脩眞績文之士所擬簉恐非太上玄
眞語也家弟懋自覲歸爲余書隂符經因更書此合
成一卷清燕焚香於團焦中誦之亦不减魔天半偈
乩仙書隂符經
有仙降於孫氏者爲余書隂符經一帋甫踰月而復
爲天台趙廣文書一紙其爲余書稱南極惟慈尊者
爲趙君書則稱上洞敕掌超度事升委植鈞道者顧
篆法結搆正同而跋尾復引余相勸勉疑即此一仙
道號有二也趙君用是裝潢成帙而乞余一言之署
夫余烏能窺隂符即有言又烏能爲趙君益第願趙
君去身六賊以見天五賊毋若木之滋火而身受克
毋狥在目機而使内觀塞萬化安百骸宅凋三光度
刼億其孰能外此三百言耶經後又有回頭歌一章
辭若齪齪而所以警趙君者至矣昔釋迦世尊作轉
輪王時得魔天半偈尚能成道而况此經與此歌也
耶勉旃異心易遷宫中毋忘此老度師也
虛一書太上内觀明道經
虛一子所書第二幀其標題爲太上内觀明道經然
僅經中第三條内所釋命性心意志智慧魂魄血精
榮衞身形質體軀神靈生死道二十三句一百六十
一字攷此經在道藏第一百六十傷字函後尚有百
十四字今削不録而别録三十八字於後所謂知道
易信道難信道易守道難於第九條内有之然本文
有信道易行道難行道易得道難得道易守道難與
此亦不盡合也傷字函内七卷皆膚淺剽綴語而此
經所釋名義尤紕漏其爲杜光庭軰僞撰無疑唯第
五卷内外日用經小爲切近顧虛一不之書而書此
篇又輙用己意增損其後何也獨篆筆精緻遒緊且
粉黃金作之所費掠剩力當不少感其誠爲識而寘
之篋笥云爾虛一事見前
元始上眞衆仙記
此記别標爲葛洪枕中書而序辭稱於羅浮山夜半
靜齋忽降一眞人授書謂二儀未分溟滓鴻濛狀若
鷄子有盤古眞人自稱元始天王游於其中凡六刼
而忽生太元玉女相與通氣結精還居玉京山宫殿
凡一刼而一施太元母生天皇十三頭治三萬六千
歲其後天皇生地皇地皇生人皇太元母又生扶桑
大帝東王公號元陽父九光玄女號太眞西王母太
上眞人元始天王弟子也金闕老子太上弟子也其
職如世之有司徒丞相耳它靈眞衘名徃徃與位業
圖相出入至所稱張衡楊雲爲北方鬼帝治羅浮山
嵇康爲中央鬼帝治抱犢山伯夷叔齊爲九天僕射
周公旦爲北帝師屈原爲海伯王弼爲北海監皆眞
誥所不載却又有大可笑者洪化去在晉惠中而許
暎許穆許玉斧郭景純皆生南渡以後與洪不相及
又云二許爲眞人未有掌領又似未見眞誥全文者
夫好夸餙而不核古以是作僞書久而始逗露一何
幸也道藏若此類多不可盡摘摘其尤著者
仙師書大通經
此經在道藏太玄部人字函僅百四十二言而分爲
眞空文理之妙二篇按太玄部諸經俱云靈寳大道
君玉宸宫物第不知所繇授而攷其辭義與隂符黃
庭及眞誥它所傳絕不類豈靈仙應化在宋時即頫
從宋格耶若乃如空無相湛然圓滿如如自然慧照
十方則葱嶺之微旨也致靜致和則中庸之格言也
唯所謂心生恠滅心减性現則似指意爲心非吾古
先生之所謂妙眀本心耳然於理無弗合也曇陽仙
師書以授從子駰將無謂駰猶在方内外間不欲但
眀一色邊事耳攷經後餘一偈云有法悟無法無脩
解有脩包含萬象體不挂一絲頭落語當曹溪下荷
澤上師故削之耶抑偶不暇書耶爲補志於後
常清淨經
老子所著唯道德五千文見正史而所謂常清净經
者通二章不能二百七十言然不盡見信於吾黨大
約謂其文頗淺易徃徃掇拾經傳之餘與道德若出
二手及稱自葛仙公受之東華君東華君受之金闕
後聖以上遡西母而晉迨六朝諸公都不齒及之又
道釋之諍起人主下眀詔以道德爲眞西昇化胡爲
譌而至於常清凈亦無及者遂以爲後人之傅會然
歴考宋季南北登眞如王馬劉丘軰多引其語以證
至道而松雪諸君遂精書而寳傳之吾無所折衷姑
乞公瑕書以附道德之後備一家言而已雖然子思
作中庸解之曰庸平常也南泉禪師亦云平常心是
道然則平常語固道也
許眞人石函記後
石函記上下卷按此函旣爲許眞君所載而中所搆
撰皆不類晉人語葢自張紫陽而後陳泥丸白紫清
繼之俱以無礙之辨才發性命之宗旨一時門弟子
模倣爲之末宗骫骳之氣可掬乃至所爲醉思仙歌
亦托之眞君大還丹歌則托之吳猛鉛汞歌托之嚴
君平龍虎歌托之隂長生破迷正道還丹歌托之鍾
離雲房敲爻窑頭坏贈别方處士題王先生庵門贈
喬二郎鄂渚二道谷神直指大丹諸歌托之吕洞賓
還丹破迷至眞三歌托之劉海蟾鄙俚冗沓不能脫
沿街鼓簡氣如出一口不知長生之四言何其古雅
得正始之音而海蟾五言古風鍾吕近體清逸秀勁
何嘗不渢渢唐氏本色耶此必陳上陽之流爲之飾
畫無鹽唐突西子良可恨也若其中有一二精至語
不妨作摩天偈例取之
坐忘論
楊用脩謂司馬子微坐忘論爲坐馳誤也殆見其名
未熟其語耳子微所謂執心住空還是有所旣不合
理又反成病若心起皆滅不簡是非則永斷覺知入
於盲空若任心所起一無所制則與凡夫元來不别
若唯斷善惡心無指歸肆意浮游待自定者徒自悞
耳若徧行諸事言心無所染者於言甚善於行極非
此皆從方寸中鍛鍊一畨過來故於受病處極懇至
乃爾其治心之法則曰息亂而不滅照守靜而不著
空行之有常自得眞見又云疑則任思悟已則已必
其有思思則以智害恬爲子傷本若煩邪亂想隨覺
則除毁譽善惡皆即撥去莫將心受心不受外名曰
虛心心不逐外名曰安心心安而虛道自來居如此
下語即吾夫子之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何以異也去
曹溪黃蘖亦自不遠以此言忘何云坐馳吾故曰用
脩似未熟其語也
靈寳眞靈位業圖
靈寳眞靈位業圖者華陽陶隱君通眀造大槩依約
眞誥所傅而稍編次之余疑以爲後人傅會書耳而
序辭頗質雅而不快爽類陶筆因手書一通備采翫
中有疑誤者畧拈出之其第一第二天主世所崇奉
如元始天尊玉晨玄皇大道君是已其第三天中位
太極金闕帝君李姓下注壬辰下教太平主者何人
也攷第二天右位首帝晨後聖玄元道君下復主壬
辰運當下生則是此君見居右輔次當補處如觀自
在而所謂李姓及玄元號者非伯陽甫而何然至第
四天中位太清太上老君又寧非伯陽甫也三位之
内栢成子高蒲衣支離被衣王倪齧缺卞隨華封北
人子州善卷長桑秦佚接輿伯昏郄間莊列之所寓
言者徃徃皆見而末乃有老聃豈不以莊生所紀有
老聃死一條故耶是不知老聃之即爲老子且皆寓
言也葛玄旣列第三左位曰太極左仙公而復見之
第五散仙赤松子列第二左位曰左聖左仙公南極
南嶽太虛眞人而復見之第四散仙召公奭旣爲第
五右位之右保而復見之第七左位其更可笑者吕
政爲北帝上相曹操爲太傅司馬懿爲賓友而周文
僅與之同列周武下作部將中間張繡韓遂嚴白虎
盗賊之雄公孫度劉封偏方之劇何苖賣兄庾亮召
亂皆非令終而並列貴職得非因循眞誥之口傳而
不加考訂耶攷通眀傳所載著書在世者一百六十
六卷入山者五十七卷都不載有此終恐後人傅會
耳
又
余始意第三天中位李君即伯陽父及得方諸青童
王君所撰上清後聖道君列紀云李諱弘元一諱玄
水字子光一字山淵葢地皇之胄以上和七年丙子
三月生於北國天剛山李氏家五歲好道二十辭親
遠蹈感天帝下教流光拔粲授以鬱儀大章大洞眞
經給以曲晨羽葢飲以徊水玉精貽以素羽玄翮後
道成而紫微上眞天帝玉清君遣太景瓊輿下迎授
書爲上清金闕後聖帝君上昇太清中游太極宫下
治十天唐承之年積數有四十六丁亥之間前後在
中間鳥獸之世國祈啟竭東西稱覇以扶弱主主有
縱橫九一之名建號光跡昌元其後甲申之歲前後
種善人除殘民役水交其上兵火繞其下到壬辰之
年三月六日聖君下臨兆民矣此語似讖緯又似受
記不知上和爲赤眀龍漢前後與所謂壬辰者今已
過耶爲未過耶其事不可知若壬辰後聖則非伯陽
父眀矣王君職爲上相又有上保大丹宫南極元君
上傳白山宫太素眞君上宰西城宫總眞王君葢李
君四輔也一云西城總眞即遠游也眞誥有上相青
童大君而不言姓王又自有西城王君此以青童爲
遠遊悞其文亦似後人筆
三茅眞君傳後
關中王令賜紱自白光禄啟常所來携光禄手刻三
茅眞君仙傳伏讀之即眞仙通鑑所傳而頗加詳者
也眞君化跡顯在名山紀之眞誥與南眞石函並炳
烺耳目夫復何疑所恨玄門操觚之士不通史學猥
加藻餙以召瑕攻竟成蛇足耳不佞請得而畧言之
夫所謂百十二字寳號者受之天乎受之人乎受之
天不過眞誥所稱而已受之人不過唐宋以後所封
而已不應煩雜至此且襲北極文昌之□漏也秦時
封徹侯至少不過蜀應文信及始皇時王賁王離趙
亥趙成馮毋擇而已以李斯爲承相尚不得候而何
以有長平侯偃廣信侯熹也戰國有號無謚始皇不
立謚何以又有長平恭侯也定録仲君以景帝戊戌
生至武帝元朔元年舉賢良拜五官中郎正按元年
爲癸丑仲君僅十五耳是歲雖下郡國舉孝廉不聞
舉賢良也西漢官無所謂五官中郎其以上書拜郎
中者主父偃三人耳不聞拜中郎也征和二年轉太
子太傅按是歲爲癸丑戾太子反若在前則與少傅
石德及宫臣皆從誅在後則不立太子設太傅也元
鳳元年拜破胡校尉武威太守是歲爲辛丑時不設
破胡校尉官保命季君以庚子生武帝建元三年舉
方正不就按是歲爲癸卯君僅四歲耳又云游梁國
爲孝王上賓時孝王薨十餘年矣宣帝地節二年自
洛陽令轉西城校尉是歲爲甲寅君年已七十五然
是時亦無西城校尉官也元帝即位仲君拜執金吾
季君拜五更大夫轉西河太守按是歲爲初元元年
癸酉仲君年九十五季君亦九十三不應尚之官籍
令九卿二千石有此壽俊人主必當旌異史必爲立
傳亦不應寂寂乃爾且九卿年表執金吾爲馮奉世
無所謂仲君也亦不設五更大夫官大抵事玄者不
當以其飾而恣爲談守儒者不必惡其飾而遂生謗
取理而節可也長夏無事偶書於後以示王令倘可
遺光禄小刪之何如
桓眞人昇仙記
吾於丁戼秋中避跡弘法寺抽道藏翔字函小帙曰
桓眞人昇仙記吾甚愛之因手書一通葢謂記内所
稱西蜀華葢山李桓仙君授覬金丹大藥與飛歩隱
身諸訣既成而誨之俾從陶隱居爲門弟子披髪跣
足執鋤爲圃十二年吾當舉之上帝詔昇雲天且謂
陶有三是有四非所四非者其一註藥餌方書殺禽
魚蟲獸救治病其二好筭星度窮究天機潜厭鬼神
言人休咎其三種植花木耕鋤山林伐木匠屋自持
聲勢親近朝廷其四望想太重便希昇仙創待仙樓
造降眞舘又謂陶雕琢文詞勞神典籍窮究經旨好
述異事且求眞不一潜神二門言菩提行脩西天記
作徃生文道釋並脩則上帝未見用也凱如言而徃
果如期上升四非之說故余所甚契及後稍暇讀其
全文而鄙之以其沓拖猥雜殊無六朝風氣而徧考
諸藏有高道傳云桓法闓字法舒不知何許人事隱
居華陽舘十餘年一日有二青童白鶴自空而下隱
居欣然謂已當之童曰太上所命桓先生也隱居計
門人無桓姓推執役者得法闓詰之曰常行黙朝之
道親朝上帝已九年矣隱居更欲師之法闓辭不許
乃懇曰某於求道勤矣而尚淹世者非有過耶幸爲
訪之法闓駕白鶴而昇三日宻降隱居室謂先生隂
功著矣而所脩本草以虻蟲水蛭之類爲藥利在人
害在物以此小淹一紀乃解形當投蓬萊都水監此
傳乃道士賈善翔撰進成都李汝成駁之以隱居玄
門董狐豈有異人居門下而不識者又得隱居墨跡
南平王所造清隱舘即弟子桓法闓所居邵陵王又
有隱居化後法闓猶存無先期上升之說而法闓受
法高弟其非執役固眀甚也據賈高撰傳謂都水監
之說爲門弟子女眞錢所預告者又攷隱居所著冥
通記則周太玄從定録趙丞得之南眞夫人者都不
言法闓也若此上升記絕似唐末宋初人所作其前
載李桓命桓闓師隱居語尤誕妄且是時隱居尚存
何得稱貞白先生葢不知貞白爲化後所賜謚也造
僞書者頼有逗漏不爾令人頭眩
書張天師傳後
天師一傳葢因世譜而作其牽合傅會不可言請得
而條辨之其云和帝即位聞其有道以三品印綬徵
是時漢未有三品也徴爲太傅封冀縣侯此又因卓
茂事而傳之者也太傅位三公上大邑通侯豈平世
而遽及草野且此豈細事而史冊之不載也神符所
受能執筆一遥畫而千萬鬼衆俱死又能使之活則
一時西川之厲太上固頥指靖之而有餘又何必縱
之爲害至極而假手天師制之也陽都之人多深山
窮谷王法所不及施故天師以便宜攝之彼地即生
齒亦不過數萬耳何以有三萬六千種外道也夫一
畫而能殺鬼太上實授之而又責其過當殺氣穢空
者又何也張魯以漢中降魏封侯善終史傳甚明而
云不受封爵白日昇天且曹子建著論稱其時道術
之士甚詳而不及魯魯子衞隗俱無所謂奇術者而
况上昇也且豈有子女十餘輩累代昇天而無一紀
者自晉世而昭成而椒而仲回而逈而符而子祥而
通而仲常而光而順而士元而脩而諶而秉一而善
而季文而正隨而乾其壽高者皆百歲小亦不下九
十何至乾曜召見之後子孫之壽皆與常人等葢前
代系數不眀而又少少則不得不以壽彌縫不眀則
可以影響故也大要與鎮南而後其印劔符籙雖存
而未必一一脩持其脩持者未必一一皆驗至宋眞
宗之世頗好其事以故稍稍出而應之然亦無可以
聳動者至宣政而虛靜先生繼先出其倜儻變幻君
臣各相競爲文彩而其後人因之有世譜耶眞誥雖
時時稱天師第呼之曰陵耳亦不甚重之
馬眀生隂長生傳後
馬眀生隂長生其師弟皆以精誠得道而文彩煥發
詩尤是漢晉間上乗語非餘子所可及也
周紫陽傳
紫陽眞人周季通事尤偉奇第其一時所遇中嶽須
子玄衍門子趙陀子上衞君沙野先生甯先生淮南
子成張子房李伯陽高丘子陶安君青精先生李子
耳趙伯宣幼陽君司命君墨翟子司馬季主劉子先
谷希子王喬赤松九老仙都君合黎山皇人黃臺萬
畢先生九氣青童小眞君龔仲陽之類多傳記所著
聞者恐未必不是理也又所謂中央黃老白元無英
三君皆黃庭經内身中之神而傳以爲實且黃庭以
晉世下傳而季通爲漢宣時人也夫其傳季通自成
耶抑爲弟子所撰耶使季通自成之不當泄漏乃爾
使出弟子撰豈能一一親證若是竊謂紫陽此傳及
黃帝漢武王子登等篇於事非不無而爲攻神仙之
學所藻餙更使人有蛇足之歎
純陽神化妙通紀
純陽一百八化爲道士苖善時編次要多傅會揑合
而成者其灼然可信不能十之五也如第二黃粱夢
覺乃即盧生遇邯鄲吕翁事而小變之開元中人與
文也第九化謂隱華山稱麻衣道者以理叅同點化
陳希夷先生按希夷傳稱時與吕公徃返而麻衣道
者則僧服而相錢希白葢又一眞也第三十四化與
邵堯夫相質事堯夫生平語無所諱顧絕不及此又
所謂吾一念動子便知之吾寂然子茫然此拾南陽
國師殘語也且堯夫惟能用加一倍法筭耳亦不能
得他心通第三十六化徐神翁處踞坐侵吕惠卿仍
作詞喻之攷神翁傳無此事唯曽對人云吕某與某
曽一過耳其人稍得第五十三化垂虹橋題飛梁壓
水詞是一寄士擬作第八十四化載推錢車入罐後
又於東平遇之乃一幻術人江湖紀聞記之第九十
九化言徽宗幸寳籙宫設醮云云當時有記之者甚
詳云林靈素開講上聽之講畢而香爐下忽得一帋
云捻土焚香事有因大都宜假不宜眞云云然首句
不言世上紛紛練汞銀亦不載道人於上前以泥和
作錠用用火煆之霞光四出遂█眞銀錠錠上一詩
如模鑄也第其間却有至語不妨采翫
劉海蟾傳後
海蟾子諱操字德成燕山人十六舉甲科至上相爲
正陽鍾離眞人所度弃而學道初以爲耶律時相攷
乃燕王劉守光耳所謂舉甲科在唐而拜相則在守
光然守光甫僣位而晉兵至城下其危如累卵何待
正陽言之而後悟第不知其時事勢之迫若此守光
之猜忌若此何以能脫身去位出家而史之不載何
也得非用事於劉仁恭父子當權寄而非眞相也耶
醉騎白驢五言一章佳甚宛有唐人風何薳載其得
道後陵轢神廟事尤竒
金蓮正宗記後
金蓮正宗凡七人重陽王眞人生十二歲而丹陽馬
長眞譚生二十九而廣寜郝生三十一而玉陽王生
三十六而長生劉生三十七而長春丘生四十八而
遇純陽眞人得道五十二而與玉蟾和靈陽李同居
二公皆有證悟者五十六而化長春丹陽長眞五十
七而化玉陽廣寜五十八而化長生眀年正月遂解
形其後丹陽最先成道諸眞亦以次成皆有神奇之
跡而長春最晩成復屢失之末而遇蒙古太祖片言
投遘勝殘去殺全眞之教大行於天下無不知有所
謂七眞者大抵道家之有重陽猶釋門之有逹磨其
前皆教典而後乃爲宗門長春於道稍平實豈所謂
參也竟以魯得之耶道門旣曰性命雙脩王馬二公
亦極論養氣而遺身蚤逝又似不及命者長春臨去
以脾疾至卧團側而化後又别無神奇此所不可解
也
玄風慶會録後
長春丘眞人見太祖於西域雪山之陽所面告者幾
三千言畧敘師傳之旨戒以大怒則傷身大喜則傷
神太思慮則傷氣而惓惓以節色慾爲首傍及保國
愛民用賢薄賦之事虜性貪淫好殺疑其枘鑿而太
祖乃歎賞不已呼爲神仙錫以便宜金虎符領天下
道教夫以佛圖澄之神奇能海鷗石勒然亦危者數
四而勒亦不能用其言長春何以得此於元祖耶一
說長春能呪缾水生金蓮花元祖是以信之攷譜傳
俱不載録者曰移剌楚材疑移剌或耶律訛也其官
稱侍臣昭武大將軍尚書禮部侍郎元至至元後始
有侍郎亦不屬尚書省此恐誤
又
後考湛然居士西征記頗稱長春之短湛然即楚材
别號也此移剌者當别是一楚材
又
丘長春道門之法嗣也其學實得之禪以片言悟蒙
古太祖俾總領其教而其徒不能盡賢徃徃侵占寺
刹以爲宫觀或攺塑三教像以老子居中孔子居左
釋迦居右或皆侍立後四傳而至所謂蒙哥皇帝用
少林僧裕奏辨審得道士李志常等義墮焚化胡等
經斥道士爲僧者十七人還佛寺三十七所又至薛
禪皇帝再焚諸道經復僧寺二百三十七所塑像悉
令攺正而道教屈矣昔冦天師謙之以符籙法佐拓
拔世祖世祖因而盡廢釋氏僇僧人冦悔而欲諌之
則無及矣嗚呼其師爲醫弟子蓄毒以殺人師亦烏
得無罪哉
手書鸞大師調氣論畧與張仲慧
余考宣律師所著鸞法師傳云有調氣論著作郎王
劭注之而徧訪其本不得後閱道藏延陵先生集服
氣經得此一則爲踴躍不寐昔人謂獲古奇文奇事
如獲珍珠船恐亦亡以喻也此篇似非全書但其辭
簡質爾雅斷非六朝以後人筆而末語四大不調由
於二起凡氣節量一任自然足洗搬運採煉之謬我
曇陽師示張仲慧云太上無生其次逹生其次貴生
今此云但能不以生爲生乃賢於養生也何後先之
妙契乃爾故知世尊得菩薩道時得寂滅爲樂一偈
窮刼後成佛垂湼槃際爲弟子言之不唐語也因書
此一帋貽仲慧
書悟眞篇三注後
紫陽張平叔作悟眞詩歌發眀金丹秘旨中間廻互
隱伏雖未易窺測而其大指不過二端曰身中求者
身外求者身外之說於楞嚴經十仙所謂交媾堅固
而不休息意同不敢遽謂其無而其事甚鄙其機甚
危其品甚卑其効甚難薛陸二子之注釋猶顯晦相
雜至於上陽子陳致虛者而無餘藴矣且其辭旨之
放浪狂誕滑稽陋褻滅天道傷人理而其罪之尤大
者曰侮聖言葢王法之所不容而地獄之所精俟者
也其曰實而有者眞隂眞陽也同類有情之物也虛
而無者二八初弦之氣也有炁而無質兩者相形一
物生焉所謂一者眞一之氣凝爲一黍之珠此其本
旨也然至引度人經曰元始懸一寳珠大如黍米在
空玄中其侮聖言一也又曰順之則爲人逆之則爲
仙爲佛爲仙乎猶可而謂佛由此而成至云苦行雪
山六年逹磨面壁嵩少九年皆此物也然則是二聖
人者先採丹於女子而後作此伎倆也夫佛不必論
逹磨者得道已百餘年謂中州有法噐可傳故面壁
以示之機而始得二祖今豈所以語逹磨其侮聖言
二也佛經云如露亦如電謂一切有爲之法幻且速
不可持也今以證其功之速而易抑何舛也丈六金
身釋迦之化身也今引以喻十六兩何所取也又云
馬祖未脩大藥而枯坐求佛是有磨磚之譏然則南
嶽譲者誘馬祖而爲淫者也其侮聖言三也靈山會
龍子戯珠眞摩尼寳珠也而引以爲女子之鉛是龍
女於大衆中市淫於世尊也其侮聖言四也要之道
光之罪在行而致虛之罪在言道光之背師致虛之
誣佛其揆一也然而道光有得致虛無得也嗟乎紫
陽之旨愈顯而愈晦使天下有以悟眞爲誤眞者則
三子哉
白紫清指玄篇
紫清白眞人玉蟾師事陳泥丸泥丸之道亦得之於
薛紫賢矣而紫清所著辨惑論脩仙三等煉丹三成
皆取自身已不假西隣其它如谷神不死玄關顯秘
諸篇皆妙合黃庭微旨又何嘗不與悟眞相發揮歌
辭逸妙徃徃有辨才無礙機用紫清之仙格所以獨
勝也第紫清六十四歲卦氣已滿而始得道吾儕其
庻可冀乎泥丸化跡似不可暁
詩歌之橫逸痛快無過於白紫清凡張紫陽陳泥丸
之什皆近眞其它則不過陳上陽軰依倣而成雖縱
横辨博而實少精理乃托之許旌陽羅公遠鍾吕劉
海蟾馬自然軰吾誰欺欺天乎又有金丹證道四歌
云太上老君作尤可笑也
書金丹四百字後
紫陽之精藴獨有悟眞篇耳後所談禪語其門人尚
以爲非實録而忽有此四百字者余始得而讀之竊
見其精深微妙雖與悟眞相表裏而提喚處尤更緊
快文字亦雅純無支離隱互之病然尚疑其姹女南
園手持土橄欖龍虎交戰洞房雲雨之說或有渉於
問隣者尋得其前序讀之所謂以身心分上下兩弦
以神氣别冬夏二至以形神契坎離二卦以東魂之
木西魄之金南神之火北精之水中意之土爲攅簇
五行眼光凝耳韻調鼻息緘舌氣爲和合四象以眼
不視而魂在肝耳不聞而精在腎舌不吟而神在心
鼻不香而魂在肺四肢不動而魂在脾爲五氣朝元
以精化爲氣氣化爲神神化爲虛爲三花聚頂以魂
在肝而不從眼漏魄在肺而不從鼻漏神在心而不
從口漏精在腎而不從耳漏意在脾而不從四肢孔
竅漏爲無漏然後知其絕無所謂西隣之說而悟眞
篇指亦可挽而歸之一身然終不能不小牴牾序尾
有因馬自然去講此數語汝其味之尋又讀白紫清
集有謝紫陽書謂昨到武夷見馬自然口述諄諭出
示寳翰凡四百言字字藥石甘露洗心毛骨洒然又
固以知紫陽之所授者紫清也豈紫陽以薛氏之注
誤天下而指抉身中之秘救正之耶將無紫清所得
泥丸授受之微或獨悟之見懼其說之不信從而托
紫陽以神之也馬自然古仙也不爲紫陽使者曰馬
陽象也曰自然取不矯餙義也疑亦紫清所托諭也
夫以紫陽四百字之序辭眀晳若此而尚有陳上陽
鼔其唇舌以宣淫誘賄則良可歎已
玉清金笥青華秘文金寳煉丹
近復覩此書謂張紫陽表奏上帝著此圖論中間幻
丹說力闢彼家之妄而歸之身其理頗正功用亦頗
近而不能無掇拾跡葢後之學道者忿薛陳軰之誤
注悟眞而托紫陽以正之也據序乃提學僉事石淮
著而謂遇劉中貴得所藏本至正德甲戌而後出其
爲膺作可知
宋榻黃庭經
右軍書法琅琅者行體蘭亭小楷黃庭蘭亭本最多
然肥瘦踈宻種種不能盡合獨黃庭如出一手余所
見前後數十本皆然恐是秘閣續帖本廣行人間耳
今覩沈同卿純甫所藏獨幽深澹宕其風格姿韻遠
出諸本之上豈秘閣之前别有一佳本耶抑太清樓
翻刻之最初榻耶純甫素工八法能日臨一過不患
不作飛天仙人也
程孟孺黃庭經
余前後見宋搨黃庭凡數十本此其最精老杜題畵
所謂毫髪無遺恨波瀾獨老成唯此足以當之或謂
是秘閣中續帖一紙余不以爲然人間十七帖大勝
淳化天上也陸子深學士詩云山中亦有閒功業榻
得黃庭上白麻異日與東圖共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八終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道經後
書眞仙通鑑後
麻姑壇祠記顏魯公所撰而趙道一倚之撰蔡經傳
第其中所云麻姑再拜但不相見忽以五百餘年又
說接侍以來已見東海三爲桑田及姑取米擲地變
爲丹砂方平笑曰姑故作少年戲也吾老矣不復喜
作此狡獪變化然則方平之得道當在盤古氏以前
而及其作方平傳云東漢之東海人舉孝廉除郎中
稍加至中散大夫孝桓帝時主太尉陳躭家三十餘
年尸解而去則方平之再過蔡經家百餘年事耳度
其終始不過二百歲許人而何以老於麻姑又云滄
海三變爲桑田也豈方平間於東漢時一出耶或别
有一方平耶或過蔡經家事有之而傳方平者耳傅
其名姓而不嘗見其文耶前傳言鎮青城山丸仙寳
室天而後云鎮崑崙亦自相牴牾
車子侯扶風人漢武帝愛其清靜稍遷其位至侍中
一朝語家云我今補仙官武帝思之爲作歌云云按
此即奉車子侯也奉車子侯霍去病之子也帝使從
封禪太山一夕而死帝思而歌之又語其家道士皆
言子侯得仙不足悲桓氏新論則帝出聖才有朕兆
子侯則没印故畏惡殺之今因其語似爲仙去又不
識去病子而謂之車子侯尤可笑也
太極眞人杜冲以周昭王二十七年聞文始尹先生
登眞乃靈宅棲玄學道康王特賜金百鎰完葺本第
賜號曰樓觀聞老子在周爲藏史孔子猶及聞禮後
始西度函谷尹先生挽之爲草五千言今云昭王十
七年尹先生得道一誤也康王者昭王之祖也今云
賜金百鎰完葺本第二誤也恐係傅會不可信又云
周穆王好尚黃老崇建靈壇立廟置老君及尹眞人
像尤可笑彼謂穆王時有老君觀耶又杜冲眞以昭
王二十七年始學道道成而宗年二十受業焉年一
百五十餘歲至厲王十三年而上昇彼謂昭王去厲
王時有百七八十歲耶楚康王事尤誕王翦滅楚已
虜其王負芻矣何得復有康王
周義山傳是一博暢才人文字然歷引所見諸仙眞
皆傳記紀載無一創聞至所謂黃老無英白元君則
又黃庭經傳世以後語今云是漢宣元時人得道恐
未可信費長房以失符爲鬼所殺華佗以愆期爲曹
瞞所誅此方術人也而列之仙可乎長房之得符自
壺公見范瞱漢書甚詳丹臺録云壺公姓謝名元一
恐附會語劉寛不聞其有仙道特眞誥載之
路大安傳尤爲不經據大安以順帝漢安元年壬午
生至惠帝永康二年辛酉當爲壽一百八十年矣而
是時王戎僅七十耳乃謂大安爲甥而戎爲舅其鹵
莽一至此且惠帝永康元年四月趙王倫反自爲相
國眀年正月廢帝於金墉城四月反正攺元永寜是
永康無二年也惠帝不辨菽麥人也一年之内見廢
於趙王倫復辟之後齊王冋專政帝食息不自制而
何以能召大安驅禳厲疫所謂上眞授記年與名同
可以冲天遂以大安元年白日上昇然年號實太安
非大安也此類殊不一聊辨而志之
據眞誥陶隱居所紀許黃民原無得道不當列之仙
傳也胡長仙事甚奇幻俶儻第在中宗武后朝當遠
出葉靜能張果上而史於方術不載又太平廣記搜
剔不遺餘力於葉法善羅公遠軰紀載甚詳而獨不
及長仙何也得非有所増餙耶
許眞君除殄妖蛟及拔宅飛昇甚幻奇俶儻足以竦
動凡俗照耀一世今遺跡尚存讖記都在獨晉史搜
羅神恠不减虞初傍及義雲而乃遺敬之一不可暁
也郭景純之抗王處仲於行刑人及鵲巢樹亦載之
而顧絶眞君化鴿之跡二不可暁也眞君所居旣非
深僻壽至百三十六歲白日冲舉家屬門故何止百
人而有司都不舉聞三不可暁也眞誥揚許所載晉
室諸賢迨盡豈有長史係眞君從弟而了不之齒四
不可暁也陶隱居徧訪仙跡若渴若狂而於眞君事
獨杳然五不可暁也今者龍沙高過豫章城地仙之
事當有驗者而 先師曇陽子詩所謂五陵教主世
多不能悉而注眞君傳者以東門之鎮爲宛陵南門
之鎮爲浩陵西門之鎮爲鵲陵北門之鎮爲涪陵中
門之鎮爲泰陵以實其分野太遠而名亦創新未知
其是否
王子年能預知苻堅南伐之必敗而不能守能預知
姚萇之子無畧得苻登而不能知身之見殺於萇手
此大謬也豈釋氏所謂還債耶將無以述讖緯談休
咎爲眞宰所罪耶正史不言兵解恐傳者増餙之其
所著拾遺記十卷葢不待畢而知其詭於道也
項曼都者誕士也與昔所傳古強蔡京之流相表裏
其曰斥仙人者人而指目之耳而以爲眞仙何無識
也徐啟玄爲王大夫治女金英事恠甚不可言而又
渉無謂得非啟玄者欲竊其女故爲障眼隱形之術
譸張以攝之耶
蕭子雲據南史以侯景之亂避地 而
卒今云還蕭山再徙居清虛舘遇神人降言舘之東
北有都水坑水自東注可以徙居蕭又徙家寓焉歷
二紀餘一旦上帝賜玉册封元洲長史仍司郁木福
庭之籍神仙之府八十二口同隱世不復見吾不敢
以爲的然夫子雲名卿大夫也清虛舘在蕭山之近
隅非若地肺桃源之深阻也其家八十二口又非一
人也何以居二紀而不致人主之傍求族黨之踪跡
其卒之地與歲史無異書者何也且書家者流必舉
子雲以爲口實寜有遷化之奇彰彰如是而一不之
及意或羽客之栖止清虛者會張杜曇永之仙跡而
牽引子雲以爲重耳
吳道子畵蹟雖神奇然是一工師耳正史野史載其
出處甚詳且眀未有以爲仙者而今云得神仙術周
游人間玄宗聞而詔入宫庭有粉墻數尋俾畵山水
道子請用墨漿一缶潑於壁以幕覆之俄頃請 上
臨視山水林木人煙鳥獸無不備具而且精妙道子
徐歩指點巖下一小洞叩之忽開一童子在側道子
奏曰此洞有佳致臣請入爲陛下先遂躍而入俄頃
門閉守城卒曰道子出矣上再徃視所畵處乃瑩壁
無復山水何齊東野人誕謾無稽一至此也是不知
吳道子之供奉眀皇最久畵蹟滿宫禁及長安寺宇
也可鄙可笑一至此
許栖巖事不可知而所稱對太乙元君引黃庭老莊
三語云但思一部壽無窮眞人之息以踵其精甚眞
却似有解悟後令道士算劈太華何神立海橋何鬼
又是寱語大約此文唐人傳奇如嵩岳嫁女南溟夫
人之類
劉忠州晏所遇王十八事見太平廣記其文典其事
亦覈但以所好如此所遇復如此而位宰相領鹽鐡
不思轉首而取竄僇利令智昬其斯之謂歟
嵇叔夜傳謂舜聽佞臣言而殺伶倫八人又云晉文
帝令康北面受詔教宫人康不肯從帝殺康於市又
一齊東野人矣
司空在南北朝爲三公齊眀帝之世寜有司空張岊
耶東昏嗣位日尋殺僇豈有容司空解官令百僚餞
送事耶大抵多宋徽時縁餙以乞恩澤者種種皆此
類也
玄眞子隱淪之無累者也幾於道矣然所謂鋪席水
上安坐飲酒來徃若飛與顏魯公作别揮手上升則
正史稗官與吳興掌故俱無之可謂畵蛇之足矣
張果宇宙初闢白蝙蝠精也葉法善旣以太極紫微
左仙卿謫降其格高果遠甚何以一泄果宿因遽殞
絶耶
眀皇月夜事一於西凉州觀燈兩游月宫而其所奉
引之人曰葉法善曰羅公遠曰申元之葢一事一人
而所傳聞異辭耳然恐亦誣罔不足信也申元之張
雲容事别有傳奇甚詳
鄭遨跡極奇然是隱逸之有至趣者也非仙也歐陽
子五代史何以遺之
譚紫霄在五代時已識得莊列之旨與釋氏合豈不
開士哉辭榮謝施百五十而恬然以解賢於杜光庭
遠矣
黃損仕南漢時爲尚書僕射忽遁去三十二歲而歸
題詩竟去亦奇矣然此詩所云惟有門前鑑湖水春
風不攺舊時波凡四句皆見賀季眞集恐好事者妄
傳之耳
崔偉事誕幻不足信灰袋道士張口如箕五臟悉露
見酉陽雜爼然已於舒虛寂傳見之而又皆翟天師
乾祐弟子疑必有一誤
李昇傳與元白飲有絕句所謂誰能無路趣名利臣
事玉皇歸上清者鍾離雲房傳亦有之謂爲吕先生
作當以昇傳爲是
純陽傳不當入邯鄲盧生事邯鄲吕翁開元中所遇
也純陽尚未生
賀員外傳謂有喬仝者少得大風疾去家自棄荒山
遇水部教之啗松腴年八十上下水如飛數從水部
東游過維縣元祐初來見蘇子瞻曰吾師嘗游宻州
識君於常山道中意若喜君者子瞻留之不可吾師
以上元期我於蒙山矣子瞻作詩送仝并以絕句五
解寄水部自是世無有見者攷子瞻集有之詩甚佳
子由亦有贈然其時有識者云仝妄人也元無識賀
員外得詩竟去誇於人遂絕不見子瞻
陶隱居孫思邈陳圗南三先生皆不能斷九重還徃
覺陶公微渉有意余素好博綜負才鬼之慕則陶公
我師晩來殊厭射欲從孫先生乞數丸藥救道上貧
子歸借希夷一枕傳五龍睡法耳
水丘子語不多而煞有至理當是得道者
王筌傳始遇一婦人乳長於臍 曰吾蕭三娘也
按西京雜記婦人乳垂三尺者北斗中第七星東方
朔知之
張拱傳載道士語曰神仙以辟榖爲下然却粒則無
滓濁無滓濁則不漏由此亦可入道子房諸人乃以
丹藥療饑固已迂矣汝欲得此道自此不淫色可也
灼然之事吾所服膺
余讀宋史林靈素傳怪其誕幻甚口而無它奇術今
覽此傳則又甚矣中間有與史不合者故記之傳言
靈素本名靈蘁靈素者宣和所賜名也其所稱以術
召致劉后事比之少君致李夫人尤怪偉史云靈素
謂蔡京爲左元仙伯王黼爲褚慧而今云蔡京乃北
都六洞魔王第二洞大鬼頭童貫則飛天大鬼母勸
帝誅之又云與張虛靜侍帝晏游禁中見元祐姦黨
碑因與虛靜各俛首致敬上詩云蘇黃不作文章客
童蔡翻爲社稷臣三十年來無定論不知姦黨是何
人帝翌日以示蔡京京皇恐乞出而已靈蘁居通眞
宮宻室人所不能出京探知其有黃龍帳金龍牀朱
紅几案以爲僣妄而疏論之上即與京掩入其室則
眀窗净几别無一物京乃伏罪而至云即時致西王
母降於其室則又誕也史言大水犯都城靈素竭其
術不能退而傳云水自太子致但請太子拜之當自
退其後復上疏云臣初奉上帝命爲陛下去隂魔斷
妖異崇大道贊忠賢今蔡京鬼魁童貫國賊任以重
權付之兵衞國事不脩奢華太甚切忌丙午丁未北
兵長驅流血萬里兩宫天眷不能保守因乞骸骨歸
鄉降詔不允至冬全臺攻之靈素即日封閉賜物携
一童子歩出國門帝賜宫於温州居之眀年八月朔
携奏數托温守上於朝授弟子張如晦偈而化去先
扵郭外相墓令於穴下更開深五尺見龜蛇即下棺
見五色氣不候葢土即走至百歩外俄而山崩石裂
不知所在帝聞而震悼賜文而祭之其官曰高上神
霄玉清府右極西臺仙卿雷霆玉樞元眀普化天師
洞眀文逸契元應眞傳道輔教宗師金門羽客冲和
殿侍宸行特進太宰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柱國魯
郡開國公食邑八千七百戸實封三千戸賜紫玉方
符通眞逹靈元妙護國先生云至淵聖即位索取元
賜七寳珠尋墓所不可得復有雷電蛇獸之異淵聖
大驚使使賜御香設醮致謝封爲通眞逹靈眞人據
此傳稱爲尚書左僕射趙鼎謫後所撰似必有據而
史辭第云食邑實封云云不知政和官制無封邑也
皇甫坦即嘗爲淳熈定光宗后者淳熈晚見間椒風
遏之至死所謂皇甫誤我即此人也此公故有道術
然傳不過據碑誌諛墓之辭耳陸務觀西游録嘗過
其居殊有軒輊語
姚平仲朱仙事大有紀之者絶類鍾離雲房若此夜
功成即不終褁馬革亦當於通侯甲第五慾甕中淹
殺
蘇養直事葢别有紀之者非趙所張餙第嘗見一小
說忘其名云蘇晩年病殆得丹藥以起與洪慶善云
云後竟以老病終亦無所爲元日歡飲逹旦披衣曵
杖出門馳而立化事也養直少有文行眉山長公嘗
爲作研銘
太陽太隂女几諸仙此稍晦其辭耳列仙傳記之葢
容成素女之術也如楞嚴經所稱堅固而不休息者
天地間自有此理亦自有此事第不可爲訓耳
鉤弋夫人奇女也爲武帝所識孕十四月而產昭帝
燕齊方伎之餘士尚好言之若以爲仙則夢囈耳
傳以麻姑爲王方平妺尤可笑此事惟顏魯公所撰
壇記一見之何嘗有兄弟語
紫素元君傳所載任生事疑即傳奇所稱封生也韓
太華爲韓安國妹貳師將軍之婦得道在易遷宫中
若貳師婦則以巫蠱僇矣意化不在事後耶安國老
死者三十年而貳師始貴當是最稚妹耳
王進賢傳尚書令衍之小女爲愍懷太子妃洛陽亂
劉曜掠得之渡孟津欲亂之進賢罵曰我皇太子婦
司徒公女而胡羌小虜敢干我乎即投河死其婢(田六)
出亦不屈投河死遇嵩高女眞韓西華得度居華陽
易遷宫眞誥記之甚詳按本傳太子妃字惠風劉曜
拔洛陽得之以賜其將喬屬欲妻之惠風拔劔抗詈
而死其死節同特死水死刅小異耳惠風以抗劉曜
得死而父衍以勸石勒即位亦得死死等耳不有愧
其女乎
徐仙姑傳僕射之才女年數百歲常如二十四五人
獨游江湖間寓止寺院有惡少數軰欲以刅制而辱
之姑笑曰我女子也而能棄家雲水不避蛟龍虎兕
豈懼汝鼠軰乎即解衣卧遽徹燭焉衆大喜欲趋之
忽皆僵坐口不能言眀日姑徐理策出山久之乃解
姑徃來江表顏色轉少其行如飛所至神眀畏敬亡
敢以非意干者愚謂毋論姑得仙道即之才有女能
如此眞所謂淤泥中蓮花也第不知少時何以過活
花姑爲女道士黃靈微也行止亦相類
李騰空乃李林甫女人以爲疑不知林甫亦謫仙也
而况其女乎大抵宰官貴臣多夙生有來歷者要在
籍失之耳
書陳上陽金丹大要後
陳上陽者名致虛元人也道家書幾無所不讀於文
雖不能雅馴而亦閎肆辨博成一家語其論精氣神
援據法語警策動人金丹藥物妙用亦自可采而至
鼎器一章所謂偃月罏者必取之女子之身中則謬
矣吾獨怪其妄引儒釋狎侮聖言以爲其罪不减調
逹善星於悟眞篇後已詳言之邇來江陵宜黃尚遭
毒手不知二大夫下泥犁阿鼻時亦與此老革相見
否
李素庵中和集
余始得此書而讀之覺其緊爽有味其於一切内外
丹藥吐納伸經之術如黃庭叅同悟眞之類皆指以
爲傍門小道而究其大指多出禪門如四祖啟法融
南嶽醒大寂語又雜以中庸餙之大要欲成一家言
耳非必有所得也吾所聞如尹蓬頭赤度子所見如
閻蓬頭劉大瓢軰遠者至數百歲邇者亦自強力飲
噉兼人傍門小道行之久久亦自有益第不能出世
耳此曹子眉山公所謂啖猪肉者也李先生所謂啖
龍肉美者也
書諸眞玄奥集成指玄篇第六卷後
此卷所論金液還丹最爲詳切其引喻亦甚當而不
渉彼家話紫陽之諍臣紫賢上陽之司敗也
我曇陽師將化之夕以十六字授張厚德而志之曰
絶筆也張子裝爲卷虛左以示世貞曰惟是先師之
命所以詔不榖而覽者稱厪厪焉則子以爲奚若世
貞乃拜手曰道至矣盡矣蔑以加矣子有心而子自
了之曰子而由人乎哉抑 鼻祖之訓曰常無欲以
觀其妙又云上德無爲而無以爲上仁爲之而無以
爲無欲也無爲也三聖之道道之管也雖然欲不可
作麄觀也爲不可作外觀也凡境接而中有愛皆欲
也凡履境而中有動皆爲也靜而湛然廓然動而不
失所以湛然廓然是故無欲無欲也欲亦無欲也無
爲無爲也爲亦無爲也斯心了矣了心即 佛矣了
心即 太上及吾 夫子矣曇陽師之訓諸子弟葢
未有如張子者也何言厪厪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五十九終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雜文跋
題楊忠愍公三札
先友楊應芳以一身持宗社大計維萬古宏綱雖片
紙隻字皆從忠肝義膽流出以故人爭拱璧視之覩
此與少司冦吉陽何公三札可知己記應芳下獄時
不肖以槖饘獲侍談咲從容謂留銓有三君子鄭公
暁吾所師楊公豫孫吾所友何公吾師友之間又謂
吾卽死以累足下不者三君子可不朽也明年君赴
義已楊公用中丞卒官鄭公用大司冦卒於里盖十
二週而應芳之天大定贈秩易名專祠錄後之典備
而何公亦老且死矣不朽之托是三君子者不一酬
也而余幸與少師華亭公終之人不可以無年信夫
何公之子仁仲以三札索余題後不覺淚下沾楮
題袁柳庄卷
明興以相術名世者獨袁太常珙尚寶忠徹父子太
常術尤神妙而稗史僅載其識 文皇龍潜一事
卽姚少師廣孝奉 敕撰志銘亦不能致詳僅有云
事具九靈山人戴良傳而已偶有鬻書者以一牛腰
卷來則戴傳與諸公之序跋皆儼然戴傳極爲典覈
而諸公中如蘇平仲唐愚士王逹善曽子啓胡若思
輩尤號文學知名士又有所謂僧道衍者卽廣孝也
余故稍爲次第之而命學生王應賓書誌銘附於後
庶幾異日傳方技者不至寥寥此亦其一助云爾
又題袁柳庄卷
雙槐歲抄記廷玉自丁丑謁 成祖於藩邸至己
卯遣歸爲民人周繼祖訐告按察僉事唐泰械至京
釋之惟命大醫院使戴原禮取相書以進壬午六月
成祖豋極命千戸張勇典膳徐福驛召之旣至拜太
常寺丞又云廷玉嘗以事過靳見一婦乳女於榜廊
哭甚哀問之云夫當戍趙州今在酒肆飲畢卽行矣
廷玉惻然與俱至肆所詰其夫曰我韓嶺金世忠也
居以卜度日今缺戍爲族人賂卒長以我行廷玉爲
相曰此尚書骨也勿慮因代償其酒價且貸米二斗
贈之曰富貴毋相忘金至戍以卜行 文皇召而
試之金有才辨應對蠭起不窮遂得幸迨舉兵俾署
長史篆累遷兵部尚書兼詹事此皆可以補志傳之
佚其相金公事甚奇然永樂中諸賢題賛皆極稱廷
玉之驗而了不及此事何也因附題於後以備考
題李文正都氏節義卷
李文正公賓之爲太僕都先生玄敬序其先節婦唐
氏及義士文信事而手書之都氏之後微而玄敬有
女歸於陸司訓肖孫年九十一而終文正以詞翰名
天下搢紳大夫得其隻字若拱璧而兩家文獻獨司
訓之子昌孺在因舉而歸之爲昌孺母者栢舟之操
旣不愧于唐而昌孺復博雅能古文辭又庶幾成都
先生宅相者其寘之青箱中昔人所謂文敏外孫多
異書此亦一證也
先司馬翰墨後
先大父司馬公以厚德名天下覩此與餘干令沈君
書何必減令尹子文作令者亦不獨餘干人置一通
坐隅賢於崔子玉政論多矣捧誦之餘不勝先德之
感敬題以歸沈君之後人
又
右王父司馬公與管方伯先生尺牘凢十六通其三
通以命侍史餘皆手筆也前輩爲人謀必忠信書辭
宛曲詳縟如家人兄弟然此畧見之内五羊一札云
廣東二司十月間死者四人皆以憂迫故當是瑾豎
竊國時事其憂生畏讒良甚矣然至所謂人食米一
升何往不可度日却大是名語讀之未嘗不灑然也
方伯公以老成善吏治有聲弘正間與少叅虞先生
三人稱石交故因其裔孫承時之請而志之
題周氏交游書札
故周康僖公按山西所得朝賢尺牘二十五通其最
顕者賈少保鳴和鄭司徒體元高司冦肅政周司徒
子康孟少宰時元陳少司馬邦瑞王中丞應韶魏太
常子才及王父少司馬公高時理粮餉鄭撫其地故
所往復獨多前輩詳於事情而簡於稱謂猶可徴也
葉文莊雖列晉銜而專治乃獨石獨石上谷地也衡
州君旣誤属之而仲蔚又誤稱之何耶孫清非壬戌
及第者當是一塡守人耳并二宗室書非眞跡似亦
宜去之太僕不忘其先乃爾異日脩通家故事者此
卷足矣
張幼于四跋
幼于才有餘而此銘能以不足持之非特閱世之言
盖内觀而有深得之言也昔人讀政論昌言而欲人
置座右誤矣此銘乃堪置人座右耳
又
慧山泉實天下第一余所嘗中泠康王谷俱不逮也
呉僧圓顕編集泉之詩文而邑人尤叔野續之嘗属
余序今得幼于賛又當爲集中第一矣
又
幼于十箴皆精切而口舌耳腹四箴讀之尤令人愯
然卽不佞奉以周旋可以無大咎矣
又
武王受丹書後無所不銘幼于殆得其遺意唯不能
忘情於文間出巧語不能忘情於世間出感慨語耳
雖然亦可觀矣
題竹醉翁集後
顧翁以五月十三日生里中謂之竹醉日云以是日
徙者毋弗榮者顧翁旣老而樂其名自稱竹醉翁所
爲詩文悉以竹醉弁之而申學士劉侍御其撰傳若
賛則或稱醉竹云夫竹之爲竹蒼翠勁挺虬鬚龍鱗
脩幹宻節夫人而能知之若所謂醉吾不能悉其狀
意者藉地粕挹天酒柔篁新粉使人狎而易爲把臂
歟顧翁之所托於竹醉吾亦不能悉意者思其林若
叔夜之傀俄其玉山歟吾雖不能悉竹之醉然時時
游於竹僅識竹雖不能識顧翁乃於顧翁之詩而竊
於其所謂峭蒨青蔥者而識其似也異日顧翁進我
於竹間吾將醉而更悉之
徐長孺詩卷
屠明府長卿於縣齋清暇約沈山人嘉則爲樂府五
七言絶句各廿章而命不佞嗣響焉一時諸名士如
徐長孺輩皆有属和之什雝雝乎盛矣記勝國末吳
中饒介之以醉樵歌試諸名士獨張孟簡第一得黃
金一挺高季廸次之得白金三斤餘各有差屠明府
齋庫蕭然當别無所覬覬齒牙一餘羨耳長孺脩辭
甚蔚麗有才致當不負明府甲乙榜也其以爲何如
題徐氏族譜序記卷
古者相里氏相馬氏而獨無相人氏然凢稱相士者
多以相得名者也今讀馬司業一龍俞憲使憲王憲
僉問所撰徐氏族譜序記極稱其家世爲江左喬木
而所推重則文甫與其子應福相術之高夫許負一
婦女耳以其術封鳴雌亭侯傳國一再而袁氏之爲
天綱爲客師者顯於唐爲珙爲忠徹者顕於明位至
九列遂號鼎貴族今除氏之族於江左久矣固不待
相術顯將無以相術益重耶抑三君子之言能益重
其術與族耶客有李時養者名善之而乞余題其後
題所書詩與曽生
吾友曽舜徴衡楚間名士也吾往歲以文拔舜徴於
楚棘中褒然首冠盖三戰而三不勝一日來謁余問
先生讀何書何所結撰有以教我否余謂讀書垂五
車一句不得用著書餘二百卷一字不足存舜徴頫
首大快以爲會心至訣將别忽出高麗精繭乞書近
詩余亦漫爲應之既滿卷始悟而咲曰乃令我作誑
語人舌不至鼻乎哉雖然吾嚮者猶不能忘工拙今
乃併忘之是以拙日甚也子以爲足存或不足存是
不在我雖然子而忘我拙必能忘子之工忘則純純
則天惟無戰戰且必勝哉
題所贈張平叔詩後
百榖謂平叔壯游嵩中五嶽西華峨眉俱以褰裳陟
頂所闕者東岱南衡耳昨來靣詰平叔則北嶽乃曲
陽舜祀之所而其在渾源者了未之識也恐西華自
青柯平而上非骨騰肉飛者未易度平叔蹣跚笨伯
斷乎不能過彼一歩也且東岱南衡几席間地何故
坐失之平叔解嘲謂峨眉震丹第一山苟陟此足准
三嶽矣因乞余一言乎叔姓字全冐張紫陽紫髯豐
頥亦類有道者故篇中稍及之
題舊贈汪仲淹詩文後
甲戌冬余别仲淹燕邸手書此一文一詩當時怱忽
從車塵中得之了不復記憶今八年矣而復從仲淹
所讀一過譬之酒談寱語雖復不倫而往往見眞性
然仲淹不以余言爲薦其攻古文辭益精而去時趍
益逺所可恠者嚮虞太公誶而太公乃安之卒與伯
子共養以天年終而余與余阿敬亦後先解紱而自
匿於畏壘之里豈嚮者眞醉談寱語耶將無昔者迷
而今者寤則仲淹胡爲乎沾沾敝帚而强余拂拭之
也其歸而質之伯子
題月槎詩卷
入圜來不能受筆研役而爲李時養所强書贈月槎
子五言律挂幅又得雜詩一紙久之月槎子以牛腰
卷來謁署尾則吾里之薦紳先生詞翰咸萃而予雜
詩者儼然在焉内程大倫書則予所贈詩王應賔書
予四月二日即事第三作也月槎子方外士也方外
之士於人間世一切無所好而乃好詩又好書者何
也予詩不能工書又不工二君子又不欲蔽予醜而
月槎子復好之不一而足豈月槎子有葉公癖予尚
得謬稱龍之似也耶諸賢中有眞龍者月槎子且驚
而走矣
題文昌祠投詞後
文昌星也於天官家爲奎若璧而今以属之梓潼張
惡子張神於蜀甚烺烺第其品在雲長翼德間獨所
謂七十二化及主文昌福禄乃至上擬佛天尊號則
皆托之乩筆或吃菜事魔人附會之今天下所在有
祠而吾州之祠成於陸叅政孟昭乞張眞人題額後
有周舍人宗勉手書投詞與陸叅政文量杜古狂□
男跋二陸周杜皆吾鄉名搢紳長者其事爲天順甲
申而今則萬曆之壬午垂百二十年而手澤若新道
士費生輩又能世寶之可念也周後復姓馬其名紹
榮累官太常少卿直秘閣以書顯孟昭以任俠顯文
量以政術顯□男以丹青顯張眞人者不署名攷而
知其爲元吉去題額之二年而爲成化丙戌坐虐殺
不辜極刑論減戍鐡嶺遂爲玄教之玷漫爾志之
題張應文雜著後
張君應文嘗手錄近著數千言以示伯子厚德伯子
轉示余不覺彈指歎服記泊徐阡時君與余札復往
累紙嘐嘐然自詫得古文龍虎之秘冲舉可計日而
實未脫抱朴上陽前後窠臼今僅兩匝歲而廓然盡
洗之遂能雙佩大寂紫陽兩心印橫直顚倒無非单
刀入陣手叚異時陶隱居不免翻供桓眞人掃除矣
君它作不盡求合古矩矱而瑰竒博辨要自不從凢
口中來至粥語粥卦氷壺先生傳淡而不厭比而有
餘風故非徒以文滑稽者也雖然君殆僅僅言之者
爾若余乃深得其趣者第日夜老是中而不能賛一
辭以此輸君耳君誠深得之何不托一鉢來就我煨
折脚鐺而尚戀戀伯子鼎養耶
題手書 國史張文忠公傳後
有於 國史錄得永嘉張文忠公傳者因爲手書一
通以貽其孫汝紀貞嘗見元馭學士言世紀多出江
陵張公手以簡嚴爲貴諸大臣生卒行履往往裁削
至盡而獨於永嘉公傳手筆最爲典覈雖微詞小托
而推挹良深大瑜小瑕卽古傳李賛皇奚讓矣豈江
陵之才畧器業有足相當於中復有眞契耶後兩公
易名俱得文忠其寵靈位望於中興無三焉永嘉公
沒而有太師贈江陵生拜之跡其終始恩遇若有踰
於永嘉者而永嘉之絲素矣
題鄭少谷傳丁戊詩後
鄭繼之傳木虗皆閩人而好操秦音稱少陵氏後繼
之雖野率然入頷猶勁侹且多感慨時事木虗如搏
沙作炊都不成飯不知何以擅此聲閩中也繼之嘗
有詩云覺來天地終歸盡煉得丹成亦可憐春秋僅
三十九以歿木虗棄妻息創大還自詭冲舉可致卒
卒病死無奇而所贈程半剌茅陽者老而棄官服食
草木夀至九十三人固難論也程之孫孟孺文學要
余跋存故事耳余乃爲二君子樹牙頦亦贅矣
題與程應魁詩後
詩成孟孺讀之意不懌曰束髪弄聲律來今種種矣
公柰何不有以誨我且公不善書何以獨後先論書
余咲曰管公明云善易者不論易吾不善書是以論
書也吾倦吟矣懶融所謂牛頭二十年所得都忘何
以語子雖然無法可語卽語也子於胎骨森然獨少
脫換耳必下眞種子使如羚羊挂角無跡可尋乃爲
詩也孟孺復請曰公已具眞種子乎與我哉余咲不
能應
題弇園八記後
余草弇山園記凢八篇餘七千言矣而意猶有未盡
者復贅數語於後始余卧離薋園之鷃適軒與州治
鄰旦夕聞敲朴聲而惡之行求得隆福之右方耕地
頗僻野而亦會故人華明伯致佛藏經於其地建一
閣以奉之前種美篠環草亭後有隙地若島雜蒔花
木捧經之暇一咏一觴於其間足矣辛壬間居母氏
憂小祥謝客無事而從兄求美必欲售故鄉之麋涇
山居得善價而去山石朝夕墮村農手爲几案碪盎
之属巧者見戕亡頼子不得已與山師張生徙置之
經閣後費頗不訾其西隙地市之隣人者余意欲築
一土岡東傍水與今中弇相暎帶而瓜分其畆植甘
果嘉蔬中列行竹栢作書屋三間以寢息而亡何有
楚臬之除余故不别治生與仲氏產俱以授家幹政
其人有力用而侈余自楚遷太僕則所謂土岡者皆
爲石而延袤之倍中弇再矣余亦不暇問自太僕領
鄖鎭遷南廷尉以歸則東弇與西嶺之勝忽出而文
漪小酉之崇甍傑構復翼如矣時與推故第敬美徙
居其間乃復治凉風堂爾雅樓及西三書舍則余指
也盖園成而後問橐則已若洗第惜政才不能詰余
以山水花木之勝人人樂之業已成則當與人人共
之故盡發前後扃不復拒游者幅巾杖屨與客屐時
相錯間遇一紅粉則謹趨避之而已客旣客目我余
亦不自知其非客與相忘游者日益狎弇山園之名
日益著於是羣訕漸起謂不當有兹樂嗟乎賢者而
後樂此余豈有胸無心者第一時狃成事不能如吾
家仲寶毁長梁齊之易今悉棄去弗顧戢身一團焦
草衣木食以此沒齒而猶喋喋爲此記者欲令子孫
知吾過耳李文饒逹士也爲相位所愚至逺譴朱崖
身旣不能長有平泉之勝而諄諄焉戒其子孫以毋
輕鬻人且云百年後爲權勢所奪則以先人治命泣
而告之嗚呼是又爲平泉愚也吾兹與子孫約能守
則守之不能守則速以售豪有力者庶幾善護持不
至損夭物性鞠爲茂草耳且吾一轉盼而去之若敝
屣吾故不作李文饒之不能爲主而吾能不爲主似
尤勝之子孫暁文義者時時展此記足矣又何必長
有兹園也
題敬美書閒居賦後
敬美歸卧澹圃有感於潘安仁閒居之適手書其賦
而係之跋余謂敬美殆愛其辭與二圃風景果蔬花
木之属有相當耳若安仁盖熱中而强爲雅語者夫
拙宦則故博士亦足何必望塵賈侍中學圃則洛涘
故佳何必濡首石氏金谷一不審而餘波及人白首
同盡致併板輿所奉者而失之矣然自安仁敗後洛
中滔滔卽玉樓金埒鍾爲燐火鬱爲草莽浸淫以逮
中原無咫尺賦中地而我婁水一曲當時已自晏然
今吾與敬美幸而生太平之日未老棄羈紲相與夷
猶於澹圃中雖百安仁何敢望哉然敬美此書膚理
細緻而多媚趣骨亦不乏翩翩出祝氏上與安仁此
賦却足徴二絶也
又
後有元馭一跋峭語直氣森森可畏千載枯骨生前
作事不審尚 見此君
題手書詩與趙太宰後
汝寧趙太宰先生遣信索余近詩先生爲八座長方
黒頭棄之若敝屣 天子强留不得而書來惓惓
以予兄弟出處爲念豈季子見遺金不拾而令五月
披裘公拾之耶因書寄七言三十章中間多有贈送
家弟者區區鑿坏之故與家弟所以亟出亟歸歸而
不復出大約盡之矣兹與先生約異日以一芒屩謁
先生嵩少王屋間便當把臂入林不然而 天子
問山司徒啓事吾儕名姓若不識可也
題所與陳道易長歌後
余與麓陽先生陳道易交三十年矣六年前自清源
來訪余弇園極言汝寧風土之善與汝泉尚書之媺
足依謀卜居焉尋别去不復相聞已忽有傳道易非
常耗者凢三至不免投杼與家弟及二三友生太息
汎瀾久之今年春得尚書一札云且歸矣陳道易買
田甚近可以煖老余驚喜過望作數行報之云更得
一陳道易也六月九日避暑弇園道易忽具冠服投
剌相訪余忽衩衣出迓而左右皆猜恠以爲鬼物幾
欲取桃湯灑之爲語其故相與大咲命酒留連竟日
時尚書已得請予告矣吾呉中虗號佳麗苦歲侵不
已食指衆無長策應之見道易談汝寧易作活幾欲
割兒輩一人從之往依尚書而不忍也因作長歌書
以贈道易歸與尚書讀之不呼大白罄三斗酒者吾
不復弄筆硯矣
題王三公槐蔭
王氏之望在瑯琊者從始興文獻公渡江以郭景純
讖與長淮並盈涸在太原者以晉公祜手植三槐識
語而徴於文正公至今艶稱之瑯琊之裔振振繩繩
不肖竊托蔭焉太原之裔播在商城則有三公者喜
施予焚責劵能感異僧逺托涅槃而子自寶益爲德
不替諸孫曽代繁衍而季問遂舉鄉薦出仕有聲實
季問之同年生劉太常浡爲之誌傳李廷尉已顔之
曰三公槐蔭而吾鄉沈進士孚聞復爲之說甚詳夫
以晉公之不蘄合世主以全符氏百口三槐之識若
執左契而蘇長公以仁者必有後歸之然考之史文
正公有子不甚顯而顯者乃其仲氏豈文正之仁在
大中祥符間不能如晉公耶卽不如晉公何至不如
仲氏耶要之天道福善亦偶然耳執善以論福更自
千里且夫爲隂德者不獨不使人知之已故不自知
也季問兩棄邑令以扶侍慈人飯僧聽經托鉢行化
併其名而匿之若不自知爲德者而猶不能忘情於
其先則近厚聊以荅其意而小廣之
題所書九友齋歌後
余方持節鄖中而以念此九友故作十歌志歸無何
移南廷尉尋避言還里除留尹不就而是九友者朝
夕與余周旋甚適也尋有所感觸以爲天下之能適
我者必殢我遂復作反九友齋歌束身入曇陽靖然
尚時時取二藏幡之而逺近之責余文者踵至不可
拒因復自悟役我方寸以殉人目此雕蟲業不小苟
從淨名居士入不二門而藏亦筌蹄耳擬於歲朝誓
佛前一切掃除之而喻子邦相尚喜余九友齋歌以
嘉素責書余姑書以復而志其尾要知光明藏中無
一物毋論前九歌非當卽第十歌所寶此幻軀令邦
相覔之不可得差小契耳然則最後一歌亦贅也邦
相其謂爲何
題與天界寺僧詩後
隆慶己巳正月余自魏郡移浙省取道留京與家弟
會宿天界寺遇大雪留滯者將五日時主僧半峯公
八十餘矣匆匆爲米汁所困僅能成一詩亦不及付
此僧别去十四年而其雛孫秋潭訪余恬澹觀則頭
亦鬖鬖白問半峯公化去亦十許歲矣止之宿雪復
垂垂下因成一詩志感會渠出行卷索書因併前作
付之雪鴻指爪老宿幻軀所不足論更十四年秋潭
能踪跡我於市廛中乃爲奇也
題所書近作
大叅李維禎先生出佳册索書得前後贈寄先生與
宴會古近體共九首後有餘楮復得七言近體十首
余年來畏苦思匠心所造都忘工拙然猶未至大落
夾至於八法素所不講又以三錢雞毛筆作之旣成
取視眞若塗鴉先生書法妙一時乃敢以此溷鄴侯
架良可笑也第不遂覆瓿令耳孫輩藏之作季子縞
帶故事差可耳
題王太史二姑山記後
不佞讀顔司徒麻姑壇記慨然想見姑與王方平二
上眞之靈跡而不可得今年王太史胤昌過余恬澹
靖出所艸游二姑山記讀之覺九咽作青精氣兩腋
習習風生因戲謂太史君是方平裔宜其精至乃爾
第不見方平現雲杪如衞子卿何耶麻姑以人勝耳
從姑之勝逺過於麻姑歷千萬年而君始拈出之所
結緣甚深矣異日以爲太史治可也太史笑曰吾而
方平裔足下獨非方平裔也耶命題其後
題與徐長孺三札後
余一歲來得報長孺三紙大要以長孺欲相師故力
拒之而會長孺亦用太君善疾故阻此來今年正月
太君疾良已而長孺就宗伯聘與辰玉共竹林下銅
盆食五日一過觀次佐焚脩又不廢制科業可謂雙
舉其肘矣第以余三紙皆代筆必欲得手書而後快
無乃於前書空有之說尚未徹了耶將猶美□靡而
及其咲歩耶吾家子敬尺牘妙天下安石得輙批後
還之古今人好尚不同乃爾
題送敬美弟十律後
昨年爲敬美弟寄送前後得七言律十篇吾弟始以
病乞歸吾不虞其病旣而不獲請吾不喜其留其别
我而還江右吾不愴其行移視関中學政吾不美其
遷十篇之中盖九致意丘壑焉吾弟不少忤出卷素
俾盡書之且云閱諸生卷疲則取以當濁醪遇少得
意則取以當藥石快哉言也支道人遊王孫邸云諸
賢覩其朱門貧道以爲蓬戸審爾則驅六傳按部五
陵何異躡履度青柯平吸蓮花掌露哉吾弟行矣毋
相忘當埽曇陽觀半室以俟
題王陽德别墅廿絶句
余旣爲陽徳成暘湖别墅記矣陽德復以肖甫五七
言絶句各十題寄示曰子能悉倚韻和之乎余戲謂
陽德子何獨不廉於我也属長夏無事遂完此責不
知於肖甫如何愧輞川多矣雖然霜後必以乳柑三
百顆報我
題汪仲淹新集後
仲淹生平尚節槩不寢然諾然不無仲孺之累其爲
古文辭雄爽有調而或不免士衡之蕪余毎一規之
輙一小異今年與李本寧來不疑自谼來則恂恂長
者已而盡出其新篇讀之沈着温茂一倡三歎有餘
音矣老子曰爲學日益爲道日損其仲淹之謂耶子
之兄伯玉先生人倫之氷鏡也歸而質之以爲何如
題泖塔諸詩後
余五載圜居僅一出弔徐文貞還而徐孟孺以泖塔
僧來要余便道同汎禮塔舟子誤之將抵泖而暮將
渡而大風雨僅一推篷指點得宛在水中央小態耳
興盡廻棹居兩月而僧以沈山人嘉則馮太史開之
屠儀部長卿詩來三人詞塲射雕手也末復有袁長
史履善和章長史亦故人欣然誦之初亦洋洋盈耳
轉誦之却覺少會心處令人轉憶少陵摩詰
題辯疏後
余此二疏凢一具而不止一上而不逹矣其草于何
存之曰所以志也昔余之起自田里而補魏也南瑣
臺薦之曰宜使佐治 國史也故相徐公故宰楊公
曰可一靣也於是再疏辭不得而徐公去國矣已楊
公亦去國矣余自浙叅而長晉臬也属老母有采薪
而故相高公起長銓高公者先大人同年也而余伏
闕請辯時高公與徐公爭權而有惡言余是以用母
疾乞休高公寢弗覆也而緩其限且語人曰是將卧
而待遷乎會老母疾已强赴晉卒卒完棘事老母病
復發卽单車馳歸且上章自劾當是時苟及老母而
削籍至盡者快也尋以老母訃聞高公知之曰嚮者
之乞休情乎復寢不行而南中之給事爲王爲張者
御史爲姚者其門下士也猶舉高公舊語而脩之於
覲時疏及我矣罪我以與楊忠愍周旋而釀先大人
禍衊我以居先大人喪而縱淫樂先大人之中禍也
固權臣陷之自有繇所謂與楊忠愍周還者余疏中
語也居喪之苦與吾弟懋偕不茹葷不入内不預外
事迨服除而縞素不聽聲樂也當是時與高公同相
者李公張公知之維高公亦知之故絀瑣臺語不用
也余服未除而撫巡有薦未卽吉而補楚臬當是時
楊公復爲宰尋罷余再與棘事甫畢而遷廣西轄未
一月入領太僕明年之九月余以中丞節督治鄖楚
念母以報 上及知己有所見輙言言有示許者與
示聞者徃徃戇直不中節而讒間入矣前是余與楚
棘事憤僞學之披猖發策一及之而其魁方用事又
與余同年往往陽托善余而隂造不根傷政府語使
人不可聞會余量移南廷尉人謂且見踈其魁乃授
指於南瑣而楊 之疏上矣尋得旨解職候别用故
相徐公時里居謂余曰且辯乎余曰不難辯也今猶
雞肋我辯之是求用也居二載起尹應天徐公曰且
趨命乎奚辯哉余曰不難趨也趨之是急官也不辯
是愛一官甚於人也辯而辭彼許余辭余快也怒余
辯而褫之亦快也故事上疏者具掲於三相及宰臣
余謂舍人子掲所重張公先疏而後掲毋先掲而疏
掲先之彼必阻是市僞也舍人子强爲黠者也旣唯
唯不知其何所受先具掲張公果力止之且爲辭見
危已而復見甘也限且迫矣垂上事而給事某 御
史某之之章復上矣又加我以汙濁不根事是二人
者亦講學壬人也探意於其魁其魁尚猶用事所以
告之如告楊 也仍得 旨解職候用余時不勝寃
具此疏乞置獄勘而後請死旣而歎曰 上寛我不
誅尚雞肋我而又何辯之爲不辯有自明者辯而有
不終明者且彼竟以我求用也已矣夫已矣夫已矣
而竟存草者不敢使 上見之及政府見之將使里
之人見之如以余言信者余猶可以稱人於里也不
然覈而摘我我猶可及死以實三君子之口而快其
魁之志也己卯孟夏朔日志
題何將軍賣劍歌卷後
張司空破格擢雷煥令豐城而發干莫於九地之下
其求之勤若此今何將軍特以一貧故捐二十年所
佩之寶劍而鬻之抑何衰颯不振也而諸名士顧爭
爲長歌以壯其舉毋乃各欲自露其鋒與不平之氣
耶將軍毋輕棄此劍異日有知將軍者以一驊騮將
五百騎西出玉門取樓蘭首思復得此劍晩矣唐人
詩曰時平壯士無功老語有致可憫吾亡友俞仲蔚
獨不然其歌寶劍云天下長令萬事平匣中不惜千
年死此殆爲老夫發何將軍首肯之乎噫前有元振
後有仲蔚而諸名士不已何也
陳公直道編後
余嘗謂野史不可盡信作攷誤數卷以正之呉中陳
直道公永錫爲藩叅爲御史三用抗疏忤旨瀕百死
而益勁天下之人能言之而友人劉子威侍御撰續
呉先賢讃於公若有所未滿者盖謂公宣德初逮治
請室凢五年乃得釋復其官則親前已死獄中乞行
服不聽又乞歸葬乃聽至所述讃云作數跌不悔佚
興佚廢至陷其親於囹圄以死不爲服雖成直臣名
然以此易彼是豈有不得已者則凛乎霜鉞之加卽
逝者有知公無以自解矣後得柯少詹潜所著年譜
讀之乃公以宣德辛亥下獄明年壬子父思恭死弟
禮死又明年癸丑母顧死兄祐死又明年甲寅從子
㻞死又明年乙卯而後釋詔奪情復故官公懇乞歸
殯終喪新 天子憫而許之三載戊午服闋還
朝尋出楚而有遼王之獄然則所云不終喪者謬也
夫公之出處非後進所敢議百折不挫之操豈區區
一富貴可溺者子威又復云其後世官亦有顯者乃
多智計用和謹貴顯者謂方伯子兼也子兼視余丈
人行折節而見友其人清簡冲澹恬於進取有鳯皇
千仞之操毋論智計語不相當卽和謹亦非所以擬
之當子威之成書余不及與相楊搉第子威以文名
世其書必傳故余一拈出附於直道編後子威不謂
余以厚道望生者將必罪余以曲筆媚逝者也余固
甘之矣
所記疏白蓮沼治芳素軒後
疏白蓮沼芳素軒之閱月卽爲之記人或謂余何徤
筆硏乃爾余笑曰非也吾昨者過離薋園覩危甍傑
構瞥起凢二十餘楹跨據橋道而昔之所謂鷃息軒
碧浪齋壺隱晞髪二亭與花樹梧竹無一存者僅餘
前小島與綠萼梅婆娑暎照而已始悟陵谷之變遷
是千萬年事市朝之轉徙是百年事而兹園乃一轉
盼間事耳歸而取吾記讀之歷歷猶可數不然則是
園者烏有先生而已天下之壽者莫若山山之不盡
眞者不必壽今吾山與吾記俱幸而有聞於天下雖
然吾固知山之壽不能勝吾記之壽也何以徴之過
永州者覔子厚之愚谷諸勝不可得得之其文夫眞
山川且然况不盡眞者哉
題祝希哲詩後
祝京兆好書自撰數律以其能得晩唐人三昧也亦
好作此結法以其稍出眉山雙井上也吾所見人間
凢十餘本此其最翹楚者聊爲拈破
汪禹乂與子書後
汪禹乂與其最少子書凢十四雖小赫蹏必方幅隨
意數語必端雅有味結字雖草草必具眞行法陳蘇
州德基擬之陶靖節示儼等疏靖節吾所不敢輕言
賢於陳暄多矣堯卿其奉以寓羹墻之思哉
書所作乞花塲記後
徐孟孺與陳仲醇偕築讀書處於小崑山乞名花實
之目之曰乞花塲而属余記自余之記成而頗有豔
之者會孟孺葬母於天馬山治丙舍依止之遂舉以
歸仲醇而别築室於鍾賈山去小崑山五里而邇其
室甚陋而地尤勝曰服除吾將以爲鹿門率妻子居
之仲醇意不能恝然於孟孺也扁其館曰徐來孟孺
亦不能恝然於乞花塲也属陸茂才萬里書余記曰
吾且時寓目焉怳然若吾身之坐起斯塲也昔韓退
之還名畫於獨孤生而記其事今畫不知所嚮而記
烺然猶在人世間何况廬舍卉木之跡轉眼而付之
田更樵牧之手求之暮煙秋雨而不可得當不若求
之於此記也孟孺能薦余言否
屠長卿詩後
屠長卿手書五七言古近體二十四章寄余金陵長
夏讀之令人忘暑其宏麗奔放眞才子也若陸平原
之材多張壯武之不實小所不能免耳詩語大半道
情而夸特甚蕋珠宫所首禁者此不過英雄欺人第
今後世視之如李青蓮疑其仙去不死余報以一章
欲其杜門壁觀者十年玉京雲軿長安蒲輪總當駢
集長卿故不首肯余指聊識其後以自儆
徐武功與諸賢送韓襄毅公總督兩廣卷後
此韓襄毅公再起帥嶺南而故相徐武功先生餞而
叙之一時諸君子若夏太常昶徐方伯瑄張大叅顥
劉憲僉珏錢方伯昕馮憲副定并徐先生爲十人以
少陵氏上哥舒翰開府勲業青冥上交親氣槩中詩
語爲韻而分賦之者也今獨業字韻闕盖徐先生叙
而不及賦故先生旣以分韻而悔謂襄毅公之忠勲
戡亂與哥舒之貪殘起釁不可同日語柰何以哥舒
擬公雖然亦僅取一時之致云爾以哥舒之不能當
襄毅豈俟徐先生言之少陵氏異日不云乎寄語防
邊將愼勿學哥舒譬之韓昌黎之奉于司空書與實
錄順宗紀故自爲氷炭也是之則爲詩與書非之則
爲史故文士恒例耳獨怪玄宗委膈而付哥舒者十
餘年必使之盡耗河西隴右之財力以病劇不任而
後暫已襄毅公之繇中丞而晉大夫繇提督而拜總
督寧不隆寄渥錫哉公篳路藍縷以開嶺外百世之
安然未能竟三載不病而强以病免嗟乎何幸將之
久而賢將之弗克久也是二語也以哥舒則不可以
襄毅公則可而是十君子也其名位詞翰皆三呉一
時選片語零落無異吉光之羽人且寶之而况爲公
之子若孫者哉
書瓦官寺刻二記二詩
金陵多古名刹其地又多據山水之勝然往往爲聲
酒所汙余甚厭之凢三過瓦官寺寺僧獨具茗以嘉
蔬起麫餅供余輙欣然爲飽有載酒從者俾移庖萬
竹同春二園盖寺僧守梵網木又甚嚴不忍以口腹
破之故也會僧刻余二記二詩因舉晨鐘午飯二語
拈出題其後且戒游者愼毋以酒食下地獄種子也
題寄漁卷
人有不識王弘之者問漁師得魚可賣否弘之曰吾
釣亦不得得亦不賣此眞所謂寄漁人也題額者陳
道復亦玄眞子之流序之者王敬臣則羊裘老翁上
動星象第不可責之筆墨行逕耳覺得兩畫不署姓
名尤堪鼓枻屈大夫前新正杜門疏乞保守鑑湖一
曲覩此殊更瀟洒
韓氏藏祝京兆所澹記及袁永之詩後
嘉靖初韓襄毅公諸孫有號所澹者乞故祝京兆希
哲記而希哲手書之一時以爲二絶而是時袁永之
兵部與君善後先記詩凢三十五首永之詩名噪一
時無能舉其書者而書却有風態可賞希哲大都不
無楓落呉江之恨韓君之子懋賞合裝爲一卷偶令
余題其後余謂當襄毅公時勲位隆重而韓君乃其
親孫又嘗叅督府佐都綱能汰膏腴於五鼎中而得
不厭之味懋賞貧且漿酒藿肉之不給而又能守其
先之訓以此蹟遺後人其於澹當更難也澹乎相與
更勉之
題陸中丞漕白粮疏草後
余旣以陸生之請傳其尊公阜南大中丞事勒石於
其賜塋之陽矣既而得公所上隆慶封事而歎曰陸
公其猶有遺稱乎哉是余之罪也夫公前後封事凢
數十而此其最有德於三呉之人者何以知其然也
凢漕卒之艘萬其實糲六師食之民之艘千其實鑿
天子六宫食之卒怗其衆而驕其民曰吾爲官運也
而私運也恣魚肉之抑之不得先斥堠津梁之人亦
抑之且魚肉之曰而私運也於是民益損其橐至一
鍾而至一石又往不及期中貴人乘而侵牟之業挫
産不能償公乃與前督漕使者潘君謀疏其狀上聞
大司農酌之報可於是民漕不得名爲私與卒分道
而行毋所陪償 天子六宫亦遂早食新矣抑豈
三呉之人德陸公大司農亦且德公夫一言而爲百
世利計孰有大於此者而余遺之嗟乎此非余之罪
也陸生慡然别梓公之疏以行而俾余識其後且曰
太史公傳賈長沙其治安策不載載之新書世固急
言其策而後及傳有以哉
游金陵諸園詩後
余舊游燕呉諸名園多以詩紀之詩多七言律而今
年二月自家抵郡過徐少叅廷祼園得二首三月自
郡抵金陵金陵之園不減李文叔所紀洛陽次第游
之得十四首適武林卓澂甫光禄以素卷索近詩而
凍筆不能應吾鄉人章藻工呉興結法令錄以與之
澂甫有園在塘西甚雅麗而余不獲游有如異日躡
蠟屐相過能以家釀百斛潤筆當更爲澂甫園新詩
併嚮者諸作悉手書之第澂甫之愛其釀甚於吾詩
及書恐不能也
題牛首詩文後
余與姜宗伯陸李二司冦方司農叅牛首及祖堂獻
花巖旣畢而爲記記之又爲雜體詩詠之欲手書付
山門而嬾拙轉甚展筆而復縮止者數矣會周公瑕
自呉中來公瑕書法妙絶金陵緇白亡不愛其揮染
者因以属之雖老尚能揮汗結此緣事也六季及唐
以來釋氏之文僅一王簡棲頭陀温子昇寒山碑而
已餘皆托之伯施信本豋善北海清臣誠懸以傳孰
謂書小秇山僧其善藏之
題故崑山劉令畫像碑記後
劉侯之令崑山也属 主上方嘉隆漢宣之效責
吏治守令而侯獨精心爲之前後佹六載始以高第
徴拜臺察又佹四載而士民益謳思之不忘相與伐
石樹之五父之衢而支學憲可大記其績刻之以垂
永永諸生歸有禎旣倡其事而又圖侯之像於絹素
搨支君之文於後俾不佞爲之題尾侯之在事則不
佞貞跧伏田野間得窺侯之一二大較誠與明合其
所近必先實而後名其獲必先下而後上其指必先
教化而後刑罰所急必单赤而亦不廢衿紳之禮以
故侯之澤愈久而愈深其士民之謳思亦愈久而愈
不忘也侯今晉爲 天子中執法自是而中二千
石而九卿而三公故不至作黃潁川朱桐川厪厪班
史一循吏而已也夫一循吏故不足名劉侯然爲崑
山人名劉侯又安能舍循吏哉蜀人勒文翁像石室
至今尸而祝之歸生其用蜀人故事俾侯像與支君
并不朽可也
莫愁湖園詩册後
出三山門半里許得一弄頗閴寂其北街爲莫愁湖
園魏公之介子廷和所分受者也諸公子名園以十
數皆奇峭瑰麗第天然之趣少目境亦多易窮而此
園獨枕湖帶山頗極眺望之致游者逺車馬之跡而
與魚鳥相留連誠故都之第一勝地也莫愁不知所
得名若梁武樂府所稱十五嫁爲盧家婦十六生兒
生阿侯不過狀其閨中之絶而已及沈佺期古意則
易爲征人之婦宗詞艇子難繫則又易爲北里之冶
更誤矣廷和治臺榭亭館以快游者又合許太常之
記邢太常之額與羣賢之詩爲鉅冊而属余跋之翩
翩佳公子哉余游晩亦會園以大水故蕪廢不治然
喬木脩筠與斜陽逺浦菰蒲蘋芡相暎帶其趣亦自
不乏也因檢橐得近作一律四絶句書之而復徐君
曰不佞歸矣亟治之報我弇中當更成一詩寄君作
神游可也
題李僉憲墓誌銘後
李僉憲良材捐舘之第三年而其冡嫡勝任扶服走
金陵謁余銘旣應之復拜且泣出卷索以請曰是將
摹之石而藏諸窆以慰我先君子地下矣毋若李之
存者何幸手書此素留爲我李家寶庶春秋饗祀出
而展之以比於大訓河圖乎性不喜書適病瘡十指
皆屈强姑令侍史錄之而强題其後昔韓昌黎手書
歐陽四門哀辭而識之曰余生平手書僅此二通而
已以遺崔清河劉彭城然不聞其家請之也今李生
乃能昌黎我乎吾文旣乏二長書又不解八法李氏
如有瓿覆其舍諸吾固知生之請誤矣
題彭公甫先生傳後
余讀天臺山人所撰彭公甫先生傳不覺三乙三歎
惜其早逝而不相及也先生崛起草澤之中年甫勝
冠而能不爲佔畢所繩卽以聖賢之道自任其智崇
而禮卑卽取予微節辨晳不苟易簀之際綽然定見
定力矣嗟乎先生之壽僅二十有九使得從吾夫子
宫墻之末加以三載卽不敢論入室希 庶亦在堂
廡間哉若天臺山人此傳盖曽子稱吾友意也
張應文詩跋後
吾友張子始好葛稚川張平叔家言謂内外丹皆可
成而神仙可立致余不薦者久之乃潜心蔥嶺之教
多所注釋又久之復悟一切放下灑然無一絲罣今
年仲冬寄余詩偈如干首則单刀直入葛藤斬斷盖
深得黃蘖趙州三昧而以游戲出之者使余舌吐汗
浹不能收雖然余只是暫時岐路耳張子可留却鰲
山頂上受用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一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墨蹟跋
右軍鶻不佳帖
鶻當是右軍諸孫小字右軍自誓墓後謂我卒當以
樂死然間語凝之輩藍田望不逾我而位遇遼邈當
由汝曹不如坦之耶今又云鶻等不佳都令人弊見
此輩吾衰老不復堪此曹公有云生子當如孫仲謀
人於子孫雖豪賢不能忘情劇可歎也此帖連白石
枕鄴中戰塲諸蹟爲濮中李少師柬之家物米元章
之父阿奢以奕勝獲之遂爲米氏物後有尊德樂道
印見元章書史甚詳今則割爲一卷而有開成二年
柳公權記一條豈全卷題字亦隨之而割耶結體比
它跡形勢稍廓落而遒聳雄邁有威鳯翔霄神驥追
影勢余老矣後先所見右軍父子手筆唐臨至八本
譬之玄奘入五印度覩薄伽梵金光明相能不悲喜
敬題於後
王大令送梨帖
敬美弟自燕中歸得大令此卷後有柳誠懸文與可
□□考誠懸跋盖併右軍思言叙卒何期但有長歎
念告不二字俱誤以爲大令故有劍合延平珠還合
浦語米元章鑒定之遂折爲二卷而子瞻所題家雞
野鶩同豋爼春蚓秋蛇總入奩君家兩行十二字氣
壓鄴侯十萬籖盖右軍思言帖尾也元章左袒太令
故不謂爲然而誠懸跋後細題又一帖十二字連之
語皆爲元章所削去恐後覽者以誠懸跋語致疑備
記於此若大令筆雖稍有剝軼而存者猶自煜煜射
人眉睫間元章所稱天眞爛漫故不虗也誠懸搆結
淳古生平鋒鍔歛盡隱然有羹墻思吾弟其善有之
虞世南汝南公主墓碑眞蹟第三跋
余初閱此書以爲視右軍頭眩方帖有入室之妙後
見米元章書史謂頭眩方卽虞所書雙鈎本在鮑傅
師家俗人添入羲之兩字及考黃長孺記潯陽人入
山得大石中空内有小石刻羲之頭眩方比之絳帖
字稍縱逸各有妙處然則絳帖頭眩方盖永興臨右
軍筆耳余懸斷之語似不減老米目擊也米又言宋
世大令永興極不易得眞跡雖好事家亦無之然則
余之有此碑寧啻吉光半幅耶
隋賢書出師頌
史孝山出師頌係古章草法在宋時有兩本天府志
索幼安所謂銀鈎之敏而人間則盛推蕭子雲余舊
於文壽承所見一卷上有祐陵泥金御題征西司馬
索靖書與宣和瓢印盖天府本也第黯□不甚可别
細翫其行筆處亦似微蹇澁往往有楓落呉江之恨
今年秋家弟敬美購得一卷其大小行模相彷彿而
結法特加遒宻古雅墨氣如新又有大平公主胡書
王涯僕射永存珍秘二印越國公鍾紹京半印楮尾
米友仁敷文鑒定以爲隋賢書遂入紹興内府余竊
謂二跡皆自幼安臨出特紹興之所入者佳而宣和
之所藏當小次耳小米不能别所以而槩以隋賢目
之大似暗中模索余良幸獲再覯此希世之珍所小
不滿者子雲奇跡遂以永絶令人慨歎
褚臨蘭亭眞跡
唐人臨右軍褉帖自湯普澈馮承素趙模諸葛貞外
其嚴整者必歐陽率更而佻險者咸属褚河南河南
蹟尤多米襄陽旣於書史稱得蘇沂家第二本以爲
出他本上然攷之是雙鈎廓塡耳書史又云右軍筆
精大令日寒二帖薛丞相居正故物後歸王文惠家
文惠孫居高郵并收得褚遂良黃絹上臨蘭亭一本
乏貲之官約以五十千質之後王以二帖質沈存中
而携禇書見過請售因謝不復取後十年王君卒其
子居高郵欲成姻事因賀鑄持至高郵以二十千得
之此本藏深山民間落黃拾遺熊手以百三十金售
余後有襄陽題署備極推與且云是王文惠公故物
辛巳歲購之公孫瓛與書史語合按蘇家本於崇寧
壬午閏六月手裝此則壬午之八月手裝耳書法翩
翩逸秀點畫之間眞有異趣襄陽所稱慶雲麗霄龍
章動采庶幾近之盖山隂之喆嗣而蘇本則其仍孫
何得甲彼乙此耶今年爲萬曆丁丑上距裝裱之歲
盖七甲子少三正朔耳安得不六倍其直也又有李
伯時一跋雖眞跡而似非題此卷故剔之以戒蛇足
顔魯公書竹山潘氏堂聮句
唐太師魯郡文忠公在呉興日宴客於竹山潘氏堂
聮句而手書之凢十九人如處士陸羽僧皎然李觀
房夔輩皆知名士而所謂粲顓湏者於公爲子姓皆
有文行官爵具家廟碑中公此書遒勁雄逸而時時
吐姿媚眞蠶頭鼠尾得意筆大較與家廟頡頏而此
乃手跡又□□勝之第宣和書譜寔載之目録而考
無祐陵御題及宣和瓢印前僅冠以緝熈殿章而後
有米元暉鑒定按緝熈殿理宗朝所建也雖隆準宛
然能無邯鄲子輿之惑乎哉不知靖康之變玉盌金
魚散在人間雖以光尭懸勇爵餅金購募而應者拆
洗去之小米能别書不能别所以或爲諱其自至理
宗日始加以秘殿章識耳此事與楊少師神仙起居
法極相類晉府圖書則當見收於恭王以永樂之籍
入紀綱手而後佚之如高克明雪霽山行之類不可
勝紀余旣書此人或笑余直當以八法定眞贋不當
瑣瑣出處令後人目以爲黃長睿也
徐騎省篆書千文後
此宋右散騎常侍邠州行軍司馬徐鉉鼎臣篆書千
文宋壽皇以賜魏僕射杞者後有諸名賢題跋按騎
省篆法朱長文肩之妙品以爲能繼李秘監絶學於
喪亂之餘其行筆點畫皆精嚴有法度今此千文雖
未敢謂得岐陽嶧山之秘而螺匾隱然文武兼濟其
爲眞蹟無疑獨壽皇稱賜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
平章事魏祀而係載淳熈攷之杞以乾道二年十二
月拜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至三年十一月而
罷八年攺左右僕射爲左右丞相明年爲淳熈攺元
以後固無所謂左僕射而杞於其時已卒未嘗爲左
僕射也得非好事者爲畫蛇之足耶老謬多遺忘聊
記所聞於後俟眞賞者鑒定焉
按此書亦不惡而少勁宻無徐騎省古意跋
尾皆一筆俗書以至御筆與璽皆僞作盖不
特官稱之誤己也呉中一子欲售余不應乃
强余跋讀畢怏怏而去後聞售之嘉興項氏
得百金盖割去余跋而後欺之也諺云若無
此輩餓殺此輩然哉
林和靖雜詩
右和靖林處士君復手書七言近體五首其語冲夷
可詠而結體尤峭勁然有韻態不作嵓嵓骨立也蘇
長公一歌其推許此君至矣然至詩如東野不言寒
書似留臺差少肉二語便是汝南月旦何嘗少屈狐
筆也留臺者李建中也嘗分司御史臺攷之集稱西
臺以偶東野當更稱耳長公書法勻穩妍妙風神在
披拂間而麗句層出尤剌人眼始錢唐人卽孤山故
廬以祀和靖游者病其湫隘因長公詩後有我咲呉
人不好事好作祠堂傍修竹遂徙置白香山祠與長
公配故迨於今香火不絶乃其遺跡與長公同卷價
踊貴十倍太史公有云伯夷叔齊得夫子而名益彰
若君復者抑何其多幸也歟
范文正道服賛
范文正楷書道服賛遒勁中有眞韻直可作散僧入
聖評賛詞亦古雅所謂寵爲辱主驕爲禍府是歷後
得之非漫語也跋者皆名賢大夫而獨文與可黃魯
直柳道傳呉原博最著魯直結法端雅了不作生平
險側而過妍媚極類元人筆如掲伯防陳文東輩亦
能辦之恐魯直眞蹟已亡佚爲元人所補耳成化中
御史戴仁賛書頗得呉興意而名不琅琅故拈出之
又題伯夷頌
此帖與忠宣公告身跋之月餘而其後人主奉不能
守作余質庫中物者十年矣余聞之數責其以原價
取贖不得今年初夏悉理散帙分授兒輩因舉此二
卷以歸主奉且不取價嗟夫余豈敢以百金市義名
顧滿吾甘棠勿剪之願云耳爲范氏後者時時念文
正公之手澤爲它人者逺則念伯夷近則念李總管
庶幾其常爲魏公家有哉
范忠宣告身後
題忠宣公告身之一月而爲吾家物又十年而始復
爲范氏物微吾非若有矣昔靈武中興有以大將軍
告身易一醉者當其身則可范氏之子孫愼毋以忠
宣公爲酒資哉(後覔其家付還之故云)
六大家十二帖
余得蔡忠惠安樂扶護二帖黃文節睂州畢大事二
帖於柘湖何良俊氏忠惠帖皆手札藏於其外甥謝
氏者倉卒間不作有意筆天眞爛熳而結法森然自
如文節小似涉意險峻與流利相錯前一帖神采尤
更燁燁更數年中得蘇文忠祭黃幾道文於朱司成
大韶家送梅花帖於嘉興盛氏攷祭文是元祐三年
書玉堂視草匆匆間精思搆結乃爾後有錢狀元跋
眞而不能佳去之送梅花帖大自古雅十指拂拂吐
生趣又得米襄陽殷令名帖於故人徽州李守道氏
顔眞卿帖於華亭杜生亦柘湖舊物也二帖皆跋古
碑及墨蹟者神駿有風姿雖字不可小楷而有徑丈
之勢第後一帖極譏顔柳之挑剔而已首犯之何也
李少師東陽一跋頗精故留之又得趙文敏騎從帖
於嘉興盛氏弭節帖於吾州周應元氏周藏此帖二
百十五年矣以余之喜書也輟以相贈二帖劇有右
軍父子風圓俊精純可愛最後得薛翠微三札於王
宗伯錫爵氏薛書跡傳世至少而余獨得上清時享
四帖於此三帖此君書名不能敵四賢而結法自山
隂似不甘其下文休承上清等帖嘖嘖稱此不意有
偶然之遇因留其二於趙前而附舊跋於尾其一帖
并卷内昔藏蘇公久上人米老詩二帖另寘宋賢墨
跡卷然二書最致佳品於此卷未易雌黃也吾於六
君子書竭資力二十年數得數汰如波斯大舶主采
寶山非一地亦非一時也但不至作彼曹剖身騃耳
因詳記於末以示後人
宋名公二十帖
右宋名公簡札合一卷翰林學士李宗諤送從表兄
詩中有云銅魚四明守當是知明州也宗諤字昌武
饒陽人故丞相昉之子仕至右諫議大夫王文正公
旦嘗薦叅大政以癭相欽若隂中止其稱學士當在
景德二年後呼表兄爲腹兄不知何所據按老米謂
宗諤主文旣久當時試士無易書例故爭爲肥褊朴
拙以投其好今攷之果爾然則公書雖不見賞專門
亦負時趣耶范仲淹者字希文吾呉人有二帖遺尹
師魯舍人此其一也尹時謫居故帖内云云朋友之
道盡矣跋者多宋元人吾僅留尤袤袤常之無錫人
以秘書監終謚文簡范公由政府以兵部侍郎知鄧
州卒累贈太師謚文正軾者蘇軾字子瞻眉山人爲
吏禮兵部尚書翰林承旨以端明龍圖二殿學謫儋
耳赦歸提舉玉局觀終贈太師謚文忠此寄久上人
帖古雅爲生平尺牘最墨光奕奕射人眼睫應接不
暇黻者米芾呉人以乳媪蔭得官止禮部員外郎知
淮陽軍此送提舉通直詩結法雄爽有逸致而不至
作生平佻險其書黻則郇公行押體也又絶句一首
無姓名而有緝熈殿寶考其詩是黃庭堅語庭堅字
魯直豫章人由史館累謫宜州卒追謚文節此書翩
翩老致而結搆森然詩亦婉致所謂春來詩思何所
似八節灘頭上水船殆類余近日伎倆可發一粲紹
彭者薛紹彭字道祖中山人號翠微居士累官秘閣
脩撰知梓潼路漕與弟嗣昌輩俱有名所謂河東三
鳯者也此與趙大年借墨帖古氣浡浡遒勁中盖余
所寶三帖之一也沈與求字必先德清人以知樞宻
院卒謚忠敏自謂屏跡里居當是知潭州丐祠時也
世忠者□□□□字良臣慶陽人以三鎭節致仕卒
史稱其目不知□□□□有悟能作字工小詞據與
司農總領帖當是太保□□□時耳而結法頗遒麗
恐其時尚未入悟或佐史筆也允文者虞允文字彬
甫仁壽人以左丞相兼樞宻使出宣撫川陜進少保
封雍國公謚忠肅此公盖南渡名臣灼然者吾以其
慷慨議恢復近張魏公而識時宜勝之書法出鍾成
侯雖不能精詣亦自古汪藻者字彥章德興人仕累
禁近後以顯謨閣學士謫死藻有文行饒志節其書
亦出入米襄陽衡者葉衡金華人以右丞相樞宻使
竄郴州後復官予祠衡以進士十年取相位以宰相
片言得罪時多疑之書雖不免墨豬而有拙意且以
力勝王十朋者字龜齡樂清人年四十七狀元及第
又十七年而以龍圖閣學卒所與書極辨者不知何
許人想亦工佛法者公可謂能衞道矣蔣璨字宣卿
紹興中爲戸部侍郎敷文待制史不載載書史所題
冲寂觀二詩極俚淺而書筆圓媺翩翩得晉人意考
詩注稱伯考太師樞宻當是蔣頴叔頴叔嘗知宻院
其稱太師則以子堦歷侍從加恩故也冲寂觀在陽
羨乃其家香火地紹興甲子已不無黍離之歎今不
知有遺跡否王淮字季海永嘉人以左丞相樞宻使
罷爲大觀文卒謚文定劄子當是答故相或執政者
其人亦非下中以庇一戚故受朱紫陽掊擊無餘地
張綱字彥正丹陽人嘗至大叅以資政殿學致仕卒
謚文定用太常駁攺謚章簡此劄似得致仕恩謝執
政又爲其子先容耳范成大字致能呉人假紫微使
金虜起聲至叅政後以大資領祠卒謚文穆其書最
得二家法此小草亦離離可愛孝祥者張孝祥字安
國烏江人以詞翰名弱冠及第歷典大郡官顯謨閣
直學士卒年僅三十又七安國射策合執政得狀元
得狀元而忤執政不調良可笑也樓鑰字大防鄞人
累官叅政以大資領祠卒謚宣獻其書辭黯然天眞
之痛而札亦稱之了翁者魏了翁字華甫蒲江人以
樞宻同僉督視江淮軍馬贈太師累封秦國公謚文
靖公名位俱亞眞文忠而卹典逺過之此書倉卒爲
宻戚弔慰故旨惻而辭絮筆亦草草張卽之字温甫
孝祥從子以父孝伯蔭補官至直秘閣壽八十餘與
孝祥俱擅臨池名而卽之尤琅琅此行體不足言然
却不墮惡道余初得十五紙於崑山六觀堂周氏内
有不知名人及吕資政嘉問錢樞宻端禮余惡吕之
盗從祖公弼疏草而示王介甫也錢之附湯思退而
左張德逺也故汰之并沃不知名者尋得黃忠節一
紙於曹進士茂來虞忠肅一紙范文正一紙於其後
人蔣宣之一紙魏文靖一紙於從孫定鼎詹簿遂併
舊所秘蘇米薛三紙合之得二十紙吾家爾雅樓何
必減呉興墨妙亭哉尤可快者能汰錢吕作書家一
董狐耳
東坡手書四古體後
坡仙所作煎茶聽琴二歌南華寺妙高臺二古選中
間大有悟境非刻舟人所能識也南華詩最後作攷
其書是海外雞毛筆所揮染故多纎鋒大抵能以有
意成風格以無意取恣態或離或合乍少乍老眞所
謂不擇紙筆皆能如意者也人云公書自李北海此
書獨得之汝南公主誌枯樹賦余見公墨妙多矣未
有逾於此者敬美自燕歸出示余漫題其後俟長夏
無事當盡取四詩和之
蘇子瞻札
千乘姪屢言大舅全不作活計多買書畫奇物常
典錢使欲老弟若勸公卑意亦以爲然歸老之計
不可不及今辦治退居之後决不能食淡衣粗杜
門謝客貧親知相干决不能不應副此數事豈可
無備不可但言我有好兒子不消與營産業也書
畫奇物老弟近年視之不啻如糞土也
蘇長公此札家人語耳而中余病如描冩蒲傳正不
知作何許狀想亦是好奇落魄不問產業者數百年
中乃亦有此兩人也記以自規且自咲也
蘇長公書歸去來辭眞蹟
坡公爲卓道人契順書靖節先生歸去來辭於法書
中最爲高名而余所見者石本竊恠其腕力弱而鋒
勢纎脫戲以爲三錢雞毛筆罪過歸田後從文休承
所得眞蹟閱之眞所謂廻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
無顔色者懊儂生平石本觀皆鹵莽耳契順吾呉定
惠院行者院今爲寺尚在呉俗藿靡乃有此奇人與
奇事惜猶爲名使非行脚本色而錢世昭紀聞則謂
佛印了元有一札附契順與公公跋語了不及了元
豈故畧之欲以見契順重耶了元札大要謂權臣忌
子瞻爲宰相耳人生一世間如白駒之過隙二三千
年功名冨貴轉盼成空何不一筆勾斷尋取本來靣
目又曰昔人問師佛在甚處師云在行住坐卧處着
衣喫飯處沒理沒會處死活不得處子瞻胸中有萬
卷書下筆無一點塵到者地位不知性命所在一生
聰明要做甚麽計蘇公得此當汗簌簌下三日不應
漫然都不及也靖節歸去來辭是羊溝内三尺地事
坡公與契順所作是鯨海外萬里地事以此自擬與
擬契順皆不類跋語以鄱陽校蔡明逺擬契順又不
類題尾者永樂間館閣二公皆以字行皆得賜謚文
靖而才氣與公又總不類(此亦是佳臨本耳爲休承不免曲筆)
坡老洞庭春色中山松醪二賦
洞庭春色中山松醪二賦實此公酒經之羽翼成而
絶愛之往往爲客書所謂人間合有數十本者余與
敬美所見石本一則草而瘦一則楷而放與此蹟頗
不同此蹟不惟以古雅勝則姿態百出而結搆緊宻
無一筆失操縱當是睂山最上乘觀者毋以墨豬跡
之可也賦語流麗伉浪亦自可兒計此公將過嶺留
襄城恰得五十九歲與余正同余不赴刑部侍郎庶
可免嶺外游第斷米汁來僅旬日已與二賦無縁不
知此公而在能首肯否
山谷書昌黎詩
生平見山谷書以側險爲勢以横逸爲功老骨顚熊
種種槎出獨此録昌黎送符城南讀書詩小行體盡
歛其怒張之氣而爲虗婉與蘭亭異體同用尤可寳
也昌黎木强語山谷愛之其示相與送符事相類第
昌黎晩節貴盛故其談讀書之效津津然山谷以筆
札得罪流離放逐生兒愚魯亦是佳事何必强之讀
書耶放筆一咲(此書是眞蹟而經水漬以故不能佳)
山谷伏波神祠詩臨本
山谷書劉禹錫經伏波神祠詩最爲奇逸有瀠洄飛
舞之勢後有張安國范致能李貞伯文徴仲諸跋皆
佳初自華東沙氏售於吾館甥叔陽意忽疑之持以
見畀偶囊澁不能應得旬日留托王君載雙鈎而俞
仲蔚廓塡之雖不盡得其妙比之搨石尚少一重障
也卷今爲嘉興項氏以重價購得佳人属沙咤利矣
可憐可憐
薛道祖墨蹟
宋思陵稱北宋時唯米襄陽薛河東得晉人遺意虞
道園則謂黃長睿有書學而筆不逮識紹彭最佳世
遂不傳米氏父子舉世學其奇恠弊流金朝此卷雪
頂山詩帖能以拙藏巧上清逹年帖皆書所作得意
語波拂之際天趣益發在緜帖與上清微類而加圓
熟通泉帖咄咄逼右軍幾令人有張翼歎大抵筆多
内擫結取藏鋒妙處非乍看可了前輩語固不虗也
道祖襄陽同時人嘗以從官典郡與劉涇俱好收古
書畫翠微居士其别號也
薛道祖三帖卷
翠微居士薛道祖書學最古法最穩宻而世傳獨最
少惟道園亦自恨之十五年前余嘗得其上清連年
實享清適四帖以示文仲子仲子大快以爲所覩惟
晴和二像隨意吟三帖不謂復覯此眞足以軒輊六
朝追蹤漢魏今年忽於元馭宗伯所見此三帖不覺
失聲歎賞居月餘偶及之則云偶以寄吾弟家馭矣
家馭亦不甚鑒許又月許而家馭自留都輟以見貺
云公何自愛之吾不敢知也世固有遇有不遇豈道
祖書遇余而不遇家馭兄弟耶抑家馭兄弟割所愛
以殉余而故隱之也仲子又亟稱道祖所臨褉帖尤
妙絶此卷實嘗落余手以贄西川王大夫作先公傳
度不可再返惟時時属大夫子續之勿輕與人而已
跋有居仁者陸姓亦勝國能書人
又
此大三皆與大年者盖宗室令穰也畫品超絶與道
祖翰墨契甚深呉文定跋惜其不列於四大家爲之
扼腕按道祖之先少保嗣通者書法有舅氏禇登善
宅相時人語云買禇得薛不落夾而道祖與米元章
寔齊名故元章貽之詩云世言米薛或薛米猶言弟
兄與兄弟然嗣通筆怯不逮豋善乃得列歐虞四大
家道祖品高無遜元章顧獨不得與蘇黃四子並者
嗣通□跋墨林旭素顔柳尚未出而道祖時四子數
已滿故也與道祖頡頏者章惇蔡京卞俱有可觀以
人故不齒云
米元章跋奕碁圖
圍碁坐隱出神仙手本是雅事而爲米老作聚頭磕
腦語使人憎畏然再翫之亦自有顚趣書筆極遒頸
有意作縱逸而少姿態不使人愛若馮海粟待制畢
力作此歌與此書皆可到也跋尾亦類元人乃不知
所以(後有善鑒别者亦云是元人但不能辨其爲馮海粟耳)
米元章尺牘
坡老題米元章所藏右軍思言三帖云君家兩行十
二字氣壓鄴侯三萬籖元章筆不盡如右軍然亦燁
燁神彩不作强弩砍陣勢數之得字至三十二吾不
知孟氏所藏書視鄴架如何其賞愛之當亦不下坡
老也第方先生以受知先帝一語謂爲貽坡老者則
不然元章蘇門後進中醍醐往還竿尺極綿篤决不
作世情鹽醯語名諱一印章亦畫蛇之足聊爲拈出
之勿使强解事者作口實也
羔羊居士飮中八仙歌
羔羊居士者名升逸老其字也宣和中嘗以草書進
御得官此卷少陵八仙歌暮年紛披老筆有懷素楊
景度遺意乃其字逸老遂欲弟視右軍何也得非所
謂騎臝駸駸欲度驊騮前耶楊用脩識其意第疑其
爲南唐王文秉則大誤矣
宋徐内翰小楷蓮經
徐内翰作細楷蓮花經以爲無漏因不知多寶藥王
懸記囑累諸品皆種種權攝耳罪福俱空何所住耶
此公稱自信居士乃不能信心卽佛良可歎也
宋元人墨蹟
此率皆尺牘宋人得三紙元人得九紙而中間最知
名者宋人如吕龍圖嘉問錢叅政端禮然皆不成字
元人如鄧學士文原張方外天雨外其間不知名人
翰墨却有絶佳者以此知趙魏公之所倡率於勝國
八法功不淺淺也
張卽之老柏行
余所謂温甫好書老柏行此卽其一也峭骨成削如
畫枯木醜石而中間微帶一點生氣凢温甫書余悉
以乞好事者不惜今春曬書偶於敗簏得之稍爲裝
池俾伴古蹟若鱉之守鯉金象之配玉不念乘風飛
去耳
張卽之書杜詩
張温甫書如蘇家木假山秃節挺秀槎牙四出此卷
更勃鬱有生氣其所托旨於杜歌四章盖憤羯胡之
滔天冀恢復之有日然未久而黍離繼之良可慨也
内舅甥作舅主又倒冩凢兩字盖老手多悞無足致
疑
又老柏行
張温甫雖以世胄起家然其痛中原之板蕩憂宗國
之黍離往往於翰墨發之故特好書孔明老柏行而
所謂根若青銅霜皮溜雨者老筆槎牙亦自相類第
余前後所見凢四五本皆不能快而我州牧仰松公
所藏最爲傑出盖其風神骼格綽有生氣如自巫峽
雪山間來者公絶寶愛之以爲足當雪堂雙井則僕
未敢遽許昔張彦逺評估謂伯英書價可以敵國豈
張氏諸賢爲清河左袒例當爾耶一咲
宋司馬温公梅都官王荆公王都尉墨蹟
右宋賢遺墨四帖皆眞蹟也涑水公全得古隸遺法
少姿耳生平不作行筆與韓魏公同意宛陵以詩噪
一時與歐九齊名此書古雅殊勝之今人於書知歐
九而不知宛陵名之不可以已如此金陵結法草草
紫陽笑之謂公一生那得忙如是然雙井極推重以
爲有狂素風楊家秘余不能决獨歎此公之於涑水
文學行誼無不差池而晩途乃若氷炭此公無一筆
楷涑水無一筆草於此可以窺見其微王副車翩翩
濁世佳公子也覩此札知其歩趣睂山至矣獨不能
得其風神耳春月病瘍十指如槌而强爲題此恐不
免貂尾蛇足之誚
米趙四帖
右敷文閣直學士米元暉書一紙翰林學士承旨趙
子昂書三紙敷文所跋乃其父元章臨唐陸柬之帖
今臨帖已不可見矣敷文奉旨鑒定故結法精宻逺
勝它作夫以一小臣之臨筆而至厪萬乘之寶藏思
陵之好尚可想也承旨與幻住庵主赤牘前後累數
十百紙此牘皈向尤切結法尤婉麗可愛歸田一賦
出入河南北海用意小過所與直翁書内云自冠便
知讀書属文中間不幸爲雜好所分如彈琴繪畫吹
簫之等日夜不休爾後覺吹簫不甚佳最先棄去次
知琴之爲理甚長而世俗皆不解於是極意討論旣
得其說亦棄去不復而獨於畫未能忘情而人不知
其用心之苦此等語非直公實録亦風流有味今世
人寶承旨畫不啻拱璧此老知之地下屐齒亦折矣
題孔炎所藏宋仲温絶句後
漢以白鹿皮薦蒼璧璧不過值數千耳而皮至四十
萬宋仲温一紙詩旣不工字小勁而寡天趣吾弟及
助甫諸君跋尾却大有俊筆眞所謂本末不相當矣
隆凖諸王孫先後故多奇詭哉
蘇長公三絶句
蘇長公畫竹草草數筆不倫不理而濃淡間各自有
天趣書筆只兩三字帶誠懸餘俱本色蒼勁之中媚
態雅韻靡所不足七言出律入古有聲有色有味第
不當於驪黃之内求之余幾欲爲東圖和此韻旣而
放筆曰不若且容此老獨歩
題詹侍御藏馬麟楳鮮于伯機歌行眞蹟後
督學使者詹君明甫出其先世所遺馬麟古楳圖及
鮮于伯機書長歌一章于今汪司馬伯玉之記趙司
成汝師亡弟太常敬美之跋而示不佞世貞曰吾詹
數百千載爲撫名族盖至宋淳熈中而詹氏圃之楳
卽以奇古見圖其圃可知已且又百年而元之才儁
若呉幼清戴式之虞伯生鮮于伯機掲曼碩俱有歌
詩紀其事其歌詩皆稱其人而獨麟之畫伯機之書
以精妙擅名海内今又三百年矣吾詹之族指轉蕃
宦而顯者不絶而問其圖與歌詩皆不知所嚮何况
此圃與此楳盖唯有指點想像於暮烟秋黍之賓而
已不榖乃以偶然而得之其費不過數鐶之直而詹
之寶雖連城萬金璧未與易也不榖將有意於先生
之一言故特携之白下以待先生而家不戒於火它
圖籍悉委之燼而圖與歌巋然若靈光之獨存豈造
物者以詹氏文獻故巧而歸之復巧而全之耶其歸
也其全也是殆非偶然者世貞竊謂楚弓之人失人
得當其身可耳若周鼎之忽淪忽出承宗祧之後而
爲世守者其重當何如耶是以春秋於盗竊寶玉大
弓與得之不一書者何志守也麟之畫伯機之書卽
非爲詹亦不必詹之後人得之且以爲拱璧今在詹
而爲詹寶者又當何如哉姑用是贅兹卷目以語明
甫第相壤而得吉以植楳大闢圃而藩之與兹卷相
禪於千百世此非其祥也耶
題米元暉手書詩後
米禮部芾壽止四十五而其子敷文至八十二書法
則不啻箕裘而已此敷文所書詩叙語後缺一行詩
六章前缺一行紛披老筆遒媚險譎是晩年最合作
筆詩句云我今將及古稀年可證也若其語之沓拖
潦倒不無南渡門靣老顚家風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一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二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墨蹟跋
趙松雪書千文
右趙承旨千字文不言是何年書當是至元以後延
祐以前無疑也盖其功力旣完精神正王故於腕指
間從容變化各極其致中有踈而宻者柔而勁者生
而熟者緩而緊者出山隂入大令傍及虞禇不露蹊
逕正以博綜勝耳文待詔乃謂師李北海吾未敢薦
也三十年所見千文眞蹟多矣紹興董氏智永眞草
從規矩出風度當爲第一本三辰顧氏懷素艸從風
度覔規矩當爲第二本此卷折衷二僧間具體而微
不免屈居第三若趙模時代雖古而韻不足鮮于樞
骨力雖强而氣不清四五之間尚爲幸矣敬美試覈
之不謂楚盲師强辨璞否
又
今年六月有故人以趙文敏公千文來售者初閱之
則潦草酬應厭勌筆墨之意可掬爲再三過時時得
佳字重翫之則搆結波策有不容言之妙覺右軍父
子出入腕指間文休承謂生平見公草書僅二本此
本尤佳絶盖公以至治二年壬戌四月廿八日書以
六月辛巳捐館中間閏五月十八日曽跋子敬十三
行洛神賦謂老疾不能作跋雨後稍凉書此盖去書
千文僅二十日耳是宜其有厭勌色而老手斵輪運
斤成風之勢故不容掩然公自是翰墨縁且盡矣余
置書畫緣亦於今日盡臨紙黯然低回久之望日曬
書題
趙松雪書歸去來辭
趙呉興書歸去來辭極多獨此爲第一本妙在藏鋒
不但取態往往筆盡意不盡與余所寶枯樹賦結法
相甲乙余生平見蘇長公鮮于伯機及公書此辭不
少然見輙愧之自己卯冬决筴不出明年棄家作道
民稍堪一舒卷然陶公好酒乏酒貲余好酒酒貲頗
不乏而年來厭謝杯勺以此竟輸公一籌人間世貴
人嗜書畫若渇獨此辭以見諱得免近始属吾弟敬
美敬美倦游且歸矣歸則逺出吾上再能作趙公書
歩陶公辭第畏酒一籌亦恐不免輸却因戲題於後
又
彭澤天隱人作此天隱文字一絶也以呉興書書之
二絶也以呉興畫畫彭澤像三絶也呉興稱右軍蘭
亭能乘退筆之勢而用之此書正是退筆疎宻師意
不墮貞伯奴書誚四絶也呉興此畫尤出塵跌宕道
元伯時間獨得彭澤風氣五絶也跋者柯敬仲黃子
久諸名儁深於二家理六絶幸不入長安 朱門爲
呉興里人姚生所得不減彛齋之寶定武七絶也觀
者吾弟敬美近棄秦中紱彷彿柴桑栗里之致而吾
與元馭學士以兩道人從旁臾之八絶也去重九不
四日天高氣澄大是展卷候九絶也恬淡觀中焚香
閱之髯枝四垂籬英欲舒居然松菊三徑十絶也題
此後呉興固爲我絶倒彭澤當亦不免作虎溪咲如
何
趙松雪書歸田賦
趙呉興子昂書張平子歸田賦有以爲類宋人者當
是見其取態謂米襄陽見其藏鋒謂薛河東耳不知
結法自二王來而大令分數獨勝其視二子居然有
閉門造車開門合轍之妙與余家所藏天馬圖賛雜
詩蹟正同大較高處在肉不沒骨筋不外透雖姿韻
溢發而波瀾老成譬之豐肌玉環作霓裳舞誰不心
醉平子此賦殆是解太史令五年内作聊以寓其蕭
散跌宕意耳春秋至六十三尚作尚書典樞要豈若
淵明之眞能咏歸去來者史固稱其少工属文貫六
藝善機巧以後身之蔡中郎始究八法而兼綜之千
載而得呉興其才技風流大有相賞契者而豐生老
誖不學僅取歸田之名而恣其甚口於宋王孫寧非
所謂蜉蝣撼大樹耶且呉興卒於至治二年年六十
九而今謂延祐以後七十餘時筆結法妙脫蹊逕非
祝希哲十九首畧近之而蚩其頽筆老態遇殺風景
人無可柰何因附志於此
趙松雪行書唐詩
余嘗評呉興作北海書往往刻意求肖似勝而不及
獨此數詩筆以自然發之風骨秀逸天機爛熳佻而
能緊眞有出藍之媺六觀堂藏趙書無不佳者隂符
經枯樹賦及此而三今皆爲九友齋中物矣書此以
志沾沾
趙松雪墨蹟
趙呉興擬古五首尖利遒逸出入李北海所謂本色
書也趙有本色書猶沈啓南有本色畫第非最上乘
耳然結法無一筆失度要之極眞無可疑者末一札
稍自放逸以不經意故佳耳書辭却可咲稱無等僧
錄吾兒無等者僧字也然前後自署名唯謹至吾兒
二字輙提上盖公篤於佞佛其夫人管氏致書中峯
和尚稱女弟子而公所度墳庵僧卽拜公爲義父以
故書辭中皆僧俗兩家事使世眼人見之鮮不以爲
贋者第果膺筆却不作此理外稱謂也
趙松雪洛神賦
趙呉興洛神賦乃中年筆不甚經意而時時有法外
賞十行後姿態溢出宛然驚鴻游龍也歎賞之餘爲
題其後
趙松雪手書十五詩後
趙呉興自謂此十五首不讓唐人中間致語如北來
風俗猶存古南渡衣冠不及前白鷗自信無機事玄
鳥猶知有歲華平生能着幾緉屐負郭何湏二頃田
白露已零秋草綠斜陽雖好暮雲稠南渡君臣輕社
稷中原父老望旌旗故國金人泣辭漢當年玉馬去
朝周其用意使事間出唐人表所以不及唐人亦坐
此若書法則宻不掩態媚不勝骨上可以入大令室
下亦踞北海客右矣據題延祐五年書付從子玠是
公爲翰林學士承旨最承恩日也盖六十有四歲矣
以故書法入化境如此跋尾子俊者玠父也公集中
有倡和詩其書如王謝家子弟雖散髪躡屐亦自有
貴門風
趙松雪書秋聲賦
趙承旨此書英標勁骨謖謖有松風意要當與秋聲
鬭雄而行間茂宻丰容縟婉春氣融融波拂間故賦
所不能兼有也承旨書與歐陽少師文皆中古而後
最鮮令標舉者惜不能脫本來靣目盡脫之何必減
羊中散褚愛州
趙呉興管夫人仲穆三札
趙承旨與婦魏國管夫人子仲穆總管各有寄中峯
禪師書一通吾弟敬美得而寶之又爲志之計中峯
所得趙公家竿尺故不止此公行狀稱元延祐帝及
太后愛公翰墨有應制則命管夫人與仲穆副其體
而藏之秘閣曰令後世知子昂父子夫婦皆工八法
也人王法王後先欲得公筆作藏寶第公一瓣心香
則寓幻住庵久矣逃虗老人何用復嘵嘵爲空門餙
蛇足然老人書亦自遒婉堪與幻住守衣鉢惜署尾
失計稱青宫少師
鮮于伯機游高亭巖詩記
鮮于困學氏博學負材氣貌偉而髯類河朔傖父余
見其行草往往以骨力勝而乏姿態畧如其人以故
聲稱漸不敵趙呉興人謂呉興以己書三紙易困學
一紙焚之恐未必爾也此游高亭巖記及詩凢一千
六百五十六字見鐡網珊瑚中字兼正行體大小如
宣示而備有禇柳筆法其文亦典瞻可喜獨所紀淨
師草聖以爲錢唐人家所收王逸老合作皆其筆却
大誤逸老名升别號羔羊居士宣和中嘗獻草書稱
旨得官至紹興時年八十餘乃終楊用修著墨池璅
錄謂逸老南唐人名文□又誤也逸老不合狂擬右
軍兩見誣作僧俗人可發一咲
鮮于伯機雜詩
開卷數行疑以爲文徴仲正德間書以後結法稍不
類然不敢斷爲鮮于伯機筆也伯機行草頗縱而有
骨然不能盡除河朔氣此書極有風度結字似疎而
實宻波拂之際姿媚橫生比之他筆猶更楚楚跋尾
困學翁爲去矜書去矜字必仁伯機子也盖用右軍
與子敬例伯機卒時年四十六其稱困學翁亦以去
矜故云
趙呉興詩蹟
趙呉興詩落句云梅花心似鐡此老恐未渠能爾然
其句法之遒徤與結筆之勁挺鐡恐不如也陳生强
我題眞佛頭抛糞赧然久之
呉興擘窠行草遒逸飛動似米顚而骨勝之然不可
更過過則班彦功矣落句云白鳥忽飛來青天一片
雲殊稱是
元名人墨蹟
右元名人墨蹟余後先所遴凢二十五紙擬以配宋
賢者其人稍不敵其書法不啻如之聊爲叙次如左
趙孟頫字子昂呉興人以薦累官翰林學士承旨贈
江浙行省平章魏國公謚文敏公於八法無所不精
詣而尺牘尤舉舉得二王三昧此書雖造次亦自有
風度不可及也書辭謂年已耳順又云有召命使臣
在門當是皇慶癸丑以集賢講學上冢歸召爲翰林
講學耳雪菴者僧也溥光其名元暉其字李其俗姓
累拜昭文館大學士賜號玄悟大師善擘窠正書元
時宫殿榜署皆其筆此紙乃與門雛者故草草耳然
亦自有誠懸骨内所云太后臨寫五臺碑文名額此
亦一證鮮于西溪者名樞字伯機西溪其號也又號
困學氏漁陽人以太常典簿終此一詞藁耳而陳樞
者藏之二十年而又記之書法遒美不可言正與余
藏高亭巖記詩同一結搆鄧文原字善之錦州人徙
家錢唐累官翰林侍講學士出爲湖南廉訪使贈浙
江行省叅政謚文肅公書名雁行呉興而不及也此
一札乃報人志墓者獨遒逸可愛胡長孺字汲仲婺
人博學而貧耿介自命趙文敏極重之仕不顯以長
山鹽司丞卒戴表元字帥初慶元人以文行稱爲信
州教授歸兩用翰林脩撰集賢博士召不起二君不
忝文學隱逸者流所題皆范文正伯夷頌詩語平平
正得伯平而已巙巙字子山康里氏累官學士承旨
提調宣文閣崇文館後以江浙平章召天子且倚以
相而遽卒然僅賜銀五鎰以葬而贈謚皆不及不可
暁也史稱其得晉人筆意單牘片紙人爭寶之書家
者流至引以抗衡呉興而此跋殊草草不稱虞集字
伯生蜀人以薦累官奎章閣侍書學士贈江西行省
叅政仁壽郡公謚文靖此詩乃貽白雲閒公者自稱
無住菴主計其時目且青矣而老筆紛披可念掲徯
斯字曼碩冨州人累官奎章閣供奉學士以侍講學
士總三史卒年七十二贈豫章郡公謚文安史稱其
文嚴整簡當詩尤清麗善正行書今此送逺上人序
於書法文體見一斑而浮屠語則未也顧安字定之
仕爲泉州路總管府判官善墨竹有與可風此札與
天啓僧者行筆亦圓熟吾衍字子行太末人游寓錢
塘好古博學負氣尤精篆籀理自謂出李陽氷徐騎
省上偶以微絓自恨沈死宋承旨濂嘗傳之此五詩
僅去俗以書法擁尰不稱令人興索喬簣成字仲山
攷元史皆不載僅見之右軍干嘔帖朱巨川告跋書
法不能佳而攷據頗精洽據此詩尾謂早歲苦吏事
叢脞不爲詩當亦是一州邑官也張伯淳字師道杭
之崇德人舉童子科再舉進士累遷翰林侍講學士
其書所謂序乃送一校官者結法美而圓亦名筆也
杜本字伯原清江人博學工文能繕性人主徴之不
起數賜金幣上尊最後以翰林待制召竟不起學者
皆稱清碧先生余嘗見其一碑書極清麗似呉興第
少弱耳致此札乃不甚離俗李簡字士廉廬陵人移
居吾崑山不仕能工詩尤精於堪輿家言此詩雖不
佳而小渉禪理後有和韻名植者不知何許人也張
天雨卽伯雨也師呉閑閑度爲道士自號貞居又號
句曲外史善詩及書書尤遒勁有風骨重虞掲諸公
間此札多言雅事楚楚可念汪澤民字叔志婺源人
累官禮部尚書致仕賊破宣州不屈死之贈浙江行
省左丞譙郡公謚文節泰不華字兼善伯牙吾氏舉
其榜第一人以翰林侍讀學士出爲江東道宣慰使
都元帥台州路逹魯花赤死慶元方氏難贈浙江行
省平章魏國公謚忠節以工篆隷名二公所題亦伯
夷頌讀其辭其能仗節死義不偶也鄭元祐字明德
浙之遂昌人仕至浙江儒學提舉此君以右手脫骱
任左第書法潤而有度無左一筆伯温者周伯琦字
饒人也以崇文太監出爲陜西行臺廉訪使晉江南
行省左丞治呉見縻張士誠不能死 高皇帝薄
其罪得老牖下幸也伯温精篆籕隷古其所書九日
詩似是流寓筆楊維禎字廉夫會稽人號鐡史又號
鐡篴道人博學豪詩歌自謂不減晉氏風流仕元爲
浙江儒學提舉 高帝召脩勝朝史不受官歸以
老死此贈寫眞陳伯玉歌歌與詩豪縱之氣可掬二
君聲實不相下晩而薫蕕故不必盖棺也郳瓉卽倪
瓉字元鎭無錫人别號雲林居士又自稱懶瓉至
國朝始卒君以畫名世而書亦得大令法此詩頗能
去俗饒介字介之番陽人號華盖山樵自翰林應奉
僉江浙廉訪張氏承制以爲淮南行省叅政頗用事
諸文士趣之入 明以不良死此札清麗流放覽之
洒然王蒙字叔明號黃鶴山樵趙呉興甥所謂承平
公子有故態文敏外孫多異書者是也洪武初起家
泰安州守坐法死叔明以畫重勝朝號四大家而書
亦遒駿此尺牘家人語故佳其外又有陸緒者不得
其人以詞翰故留之元自趙文敏倡臨池一時士大
夫慕習其學是二十五人卽不以書名者書靡不合
作卽强半以詩文名詩文多不成語眞足愾歎嗟夫
安得令文敏伯機子山輩不必書己作而盡寫馬致
逺王實夫鄭德輝關漢卿搊語雖雅鄭不倫亦足表
氊裘之盛爲一時快哉
虞伯生賜碑賛
道園先生正書八分俱入能品此卷爲柯九思博士
作賜碑賛用筆若草草而中自遒勁有古挑截法其
文辭尤雅淨可誦雖然令舜華一經意亦自到也(王舜)
(華求跋似是其筆故云)
虞道園詩
道園先生書法可甲乙巙趙此書筆雖遒而結法小
疎詩語亦不任經意獨結尾使事狎韻皆狙駿可喜
耳
虞貫二學士詩蹟
右奎章閣侍書學士虞集伯生翰林侍講學士貫雲
石海涯墨蹟合一卷雲石西域人其文不能如伯生
而材器磊落志行卓詭亦一代奇品也伯生詩起語
頷聮殊不類生平唯一結稍疎俊耳書亦稱是雲石
四時宫詞差温麗可咏縱書渇筆蒼然而皆不免羶
酪氣所謂康崑崙琵琶手也湏叚師印證之乃得一
淨洗
柯敬仲十九首
柯丹丘敬仲於四體八法俱能起雅去俗此以古隷
書古選宜其合作也十九首中多歎榮華之不久人
命之難期敬仲始受知人主司書畫考功晩途骯髒
流落江左盖於篇中有深慨焉是以波拂雖古雅而
不無圉圉意昔人謂右軍書告誓則情怫鬱柯生殆
近之矣
張伯雨書諸公贈言
昔懷素師有自叙帖與夢英石刻皆諸名士大夫詩
今句曲外史復手録松雪道園海粟諸公尺牘豈方
袍鶴氅人例不能忘一切有爲跡耶第此稿紙不經
意而結法極遒俊得晉諸賢意留之後人作山家清
翫乃佳耳
趙呉興眞草千文後
永禪師書眞草千文後先散施江左僧寺盖千餘年
而余於會稽董文玉侍郎家覩八百本中之一本自
恨此生如值阿閦國一見不再見今年在敬美弟處
獲覩趙呉興此紙所謂煥如神明頓還舊觀者非耶
其結法遒緊圓潤工力悉敵而波磔之際往往鋒鎩
中發異趣酸餡之氣爲之一洗跋尾皆國初名士如
宋承旨父子王待制胡山長蘇太史呉殿學名腕中
有眼者然不肯作僕此狂語僕老矣後必有以爲知
言者
俞和張伯雨眞蹟
紫芝生俞和書法秀潤圓熟眞得呉興三昩不敢謂
之出藍要亦在堂室之間若句曲外史張伯雨不拘
拘八法而遒挺有生氣要不可以方内目之此卷紫
芝所臨樂毅論當令楚王大驚其抵掌故不至婢作
夫人也句曲游天平山記及八絶句皆呉中勝事尤
可披賞此書本作深山道士觀或進以散僧入聖純
甫謂爲何如
楊鐡崖眞蹟
楊廉夫作湘竹龍吟辭贈老伶杜清清盖出所藏鷓
鴣文簫壽楊而侑以其伎又命小娃歌楊所作鐡龍
引倚而和之故賦此爲贈題云老鐡醉筆末又有馮
以黙七言律邵思文長歌不知名竹西者絶句其結
法小異而墨色正同疑皆卽席之和也余謂老銕心
腸如銕腕如鐵正爲小娃一歌軟却耳彼老伶手三
尺竹何能動之然味其調要湏銅將軍銕拍板乃稱
耳又豈區區小娃所能按也
明唐宋二子墨蹟
唐應奉文筆在金華二太史雁行而不以書名今所
書山隂樵者叙極端勁有顔平原朱巨川告體宋南
宫今隷及章草三紙皆古論書三昧語其結法從力
命表出師頌來入眼若疎野而實秀宻筋骨橫溢要
不可以蹊逕求之嘉則跌宕墨池四十年不離豫章
一歩今得此當軼塵而奔矣其善有之勿謂齊中少
年所掩也
宋克書張良史筆意
宋仲温作今隸多間以章草然未有如此卷者結法
極精緊而波法又甚秀逸令人有溢目趣呉文定王
文恪二公跋尤更朗朗特以余家藏張長史筆意善
本校之中間大有漏誤如使知是道落一是字豈得
任感戴衍一得字從行誤作促行其謂誤作謂其書
之未能誤作求能末以成畫誤作成書及後巧謂布
置稱謂大小二條總論一篇皆不錄盖勝國時此書
行世甚少仲温似未見全本故漏誤因之以呉王二
公之博雅而不能辨何也友人俞仲蔚於書法尤妙
因托令補之而爲拈出所以不然後有董逌黃伯思
紛紛置喙矣
呉中諸帖
右呉文定公寛一紙歌行古選各一紙倣眉山太欹
斜當令長公見之攅睂耳祝京兆允明文待詔徴明
各二紙王徴士寵一紙皆尺牘京兆最草草而最有
致陳太學道復二紙其後一紙楷書行題名不辨爲
道復也乃知此君晩退耳今輟以贈張長輿而題其
後長輿日臨池不知小可得力否
損本三君法書
前一紙爲天全先生送景寅叅政聮句三十韻行體
遒美雜有褚米法跋尾始自放天眞爛然而至後一
紙水龍吟慢則筋骨姿態種種橫逸或鋒利若錯刀
或虬徤如鐡絲最合作書也又范菴先生錢塘三律
縱筆自喜神采奕奕射人此翁極誚人奴書而亦不
免有豫章呉興意然至曩時所謂院體一掃盡之又
西涯先生楊子洞庭二律爲陸水村公書未及畢而
以酒至解是時陸尚爲御史未幾先生大拜陸遂不
敢請而跋其事跋今在名賢遺墨中余後先四得之
合爲一卷以便批覽盖天全西涯二公名位相敵而
范菴以風節翺翔其間不肯下一當合也天全書固
自有飛動勢二公尚法而此特縱遂皆爲生平極意
筆二當合也爲詩三爲詞一而首皆缺有二字者有
二韻者有小半闋者三當合也夜光之璧不以損而
減朗況予所得皆照乘者哉因題之曰損本三君法
書
李西涯詩
李西涯先生最得意此岳陽樓二律故輙爲人書之
而書筆亦遒逸橫放可喜雖然誰能爲讖悔此二障
也
諸賢雜墨
此卷乃李范庵先生家藏物内有李文正公呉文定
公各二紙張東海沈石田各一紙皆尺牘之與先生
者祝枝山一紙尺牘文衡山二紙一詩一尺牘都南
濠二紙俱詩則與先生之子元復者又先生與子家
書一紙按文定後二紙皆及亡友周原已身後事詳
懇隱惻至不忍讀范庵先生與子所謂諸事便當如
我死一貧正不要人知讀之令人悚然前輩風格往
往如此吾毎得呉中諸名蹟好以歸其後人嘗歸汗
漫游卷於許太僕初歸祝京兆貽欵鶴書於王吏部
榖祥歸李文正都事節義序於其外孫陸秀才圉獨
李氏後無可歸者記而俟之
三呉諸名士筆札
諸名士筆札呉文定原博祝京兆希哲王太學履吉
陳太學道復各得二紙沈山人啓南李太僕貞伯顧
尚書華玉金先輩元玉陸詹事子淵王中丞履約王
吏部祿之彭山人孔嘉各一紙又有名承舉者號癡
翁者皆白下人攷其筆意似亦隱君子也呉公後不
完札與希哲後談瑣事一札道復小詩筆意俱更遒
美華玉結搆清宻子淵尤雅俊而不能無意元王履
吉翩翩自快履約行邊時書寄履吉者所及時事縷
縷其謂江陜二省程文冠諸省盖一時郎署名手也
□之與履約札謂舉筆目眩閏之則成雙筆且属不
□聞衡翁語劇可咲盖是時衡翁踰八袠尚能作蠅
頭楷故也祿之自是草草呉興如一束枯枿而已孔
嘉虎丘詩旣不俗而書筆流利不作眉山體驟看之
未有不以爲文氏者
題陸氏藏交游翰墨
吾州先逹陸式齋公以文學節摡名一時尤有經世
才而其官浙藩時中萋菲不獲展公爲尚書兵部郎
最久所與交無非當世知名士若卷中呉文定李文
正李文安三公陳克勤陸鼎儀李貞伯張亨父張汝
弼文宗儒六先生皆其人也陸公有子曰安甫博學
而文安甫二子曰肖孫象孫肖孫子曰昌孺象孫子
曰吉孺吉孺死象孫遂絶然皆世世受經術以脩辭
顯而昌孺復能手葺諸賢之蹟成卷以示余且謂此
所存者千百之一二耳吾饘粥之業廢而姑以此併
吾身與吾廬而僅爲三也雖然若鼎儀若亨父亦皆
吾州人鼎儀之後衣裾尚有存者第不能守其先人
之典籍而亨父則爲若敖之餒久矣昌孺其猶賢乎
哉余故爲詳識之以勉其後人之世守者若以乞它
人不直一飽飯也
李貞伯書古選祝希哲音釋後
咏諸詩怳若與曹劉潘陸三謝周旋及再覽貞伯大
僕希哲京兆大小楷筆又似彦輔叔寶氷清玉潤相
倚暎也雖病眼眵昏不能不爲之乍青
又
目疾小愈復從廷韓處借閱一過覺英玄頓朗太僕
生平楷筆余見之亦不少往往不無佐史歎獨此書
精宻秀勁與余所藏鍾成侯薦季直表跋皆妙品也
第此老畫法磔法皆自虞永興來而大罵人奴書所
不可暁孔嘉不待題印能懸定之許具一隻眼若希
哲草草批乙亦堪散僧入聖不難辨也余方選集三
呉楷法幾欲奪之以義不可而止因識於後
李貞伯游滁陽山水記
李貞伯先生記游滁陽諸山水數千言其文詞宛悉
穠至有周益公范大資陸秘監風攷其時爲成化癸
巳以中翰謁告歸與宜興靜怡翁者偕至滁訪翁之
子太僕丞瑞卿相與游而作者也靜怡不知其姓名
當是有齒爵者李先生記成之十五年餘而爲南太
僕貳卿署於滁按記而游游而 歳月當無復遺憾
矣先生以書開呉中墨池其腕法甚勁結體甚宻而
不取師古往往誚趙呉興以爲奴書故其玉潤亦不
盡滿之余所見數十本大抵小楷不能十一又不無
佐史之歎獨此記於勁宻中發古雅俗骨換盡天然
嫵媚當爲目中第一兒曹其善藏之
姜立綱書
故姜太僕立綱書此四子全文句讀各有圈甚精當
是 先朝春宫進讀本也結法圓熟端勁妙不可言
初見絶以爲沈度學士書徐覺其波磔處小露鋒鎩
乃敢定爲姜筆噫嘻今兩制諸君不復能辦此矣
先大父交游尺牘
尺牘一卷皆弘正間名臣所與王父司馬公者爲大
宗伯章文懿公懋少保彭襄毅公澤中丞毛公珵大
司空孟公鳯御史大夫周公季鳯大司徒李公瓉少
司馬任公漢大司成陳公霽御史中丞王公崇文大
司冦周公倫光祿卿劉公乾太宰夏公邦謨凢十二
人共十四章 稱臧尚未復姓故也章公前輩彭公
爲總帥雖令人代書而字殊細辭亦精謹其它有不
盡爾者王公爲先郎中公同年子年事亦遼邈而後
一紙縱筆自快周公鄉里科第相去二十三年夏公
部人相去至三十三年而書法亦廓落講禮如敵盖
一爲御史一爲吏部郎當其時風習已不甚古矣後
十一札則皆蜀中舊寮其人聲實不大顯而頗能詳
其時藍鄢兵事故附存之此卷舊在伯父房仲氏處
賤直償博進今年偶見之於鄉人陳生所以二金贖
得裝潢付兒輩此卷在它人所如靈武告身不能博
一醉若在吾家則雖敗角如意亦青箱中物留之勿
復償博進也
武氏藏交游翰墨
吾太倉之未爲州而城居者陸叅政孟昭太常鼎彛
叅政文量以政術文學顯天下稱之爲三陸先生而
萬戸武侯號矢庵者後先與之友以詩相倡和侯之
孫曰勲復爲文量舘甥勲之孫字周卿領衞事最賢
而能死難周卿之孫憲卿謁余而出三陸先生所與
矢菴酬和詩而龔大司空弘胡司徒璉王司冦鼎桑
通判恱之作附焉盖一時名政術文學人也則亦相
酬和者也夫吾州之爲衞者二諸萬戸不下數十人
然多以紈袴敗其世風屈指不易數盖至問其故居
且不可得而况於其前人所還往與酬和之遺蹟乎
哉今獨武氏之故第巋然其木日以喬而甘泉之井
尚無恙又能守其先世所酬和名卿大夫之詩而帙
之其爲善守而勿替何如也後人事事不能如前人
獨於詩毋和韻毋聮句以此不落咲海中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墨蹟跋
國朝名賢遺墨五卷
右有明名賢遺墨第一卷二十人故翰林學士承旨
太子贊善大夫金華宋文憲公濂以文學佐内秉爲
一世宗匠而所與徐大章書脩謹甚筆法尤遒宻可
愛楊鐡篴先生維楨七言律一章句句使事雖勁麗
而不穩妥書筆却遒逸足稱散僧入聖先生會稽人
元儒學提舉也不肯食 明祿以其嘗預史局且卒
於洪武八年故收之胡仲申先生翰亦金華人以郡
教授終其名在宋文憲王忠文間此書亦貽徐大章
者頗極推許之致張羽潯陽人以太常寺丞不良死
所作雪樵傳事與文皆清逸而隸法則韓擇木派也
王逹無錫人革除靖難間兩爲翰林院學士折簡一
僧謂徐殿下尚未授職得非謂中山王少子膺緒乎
亦以見當時稱謂如此解公縉一名縉紳吉水人初
建内閣爲首臣以左春坊大學士兼翰林院學士出
叅議交阯下獄死此六絶句懷南安舊游作也時時
見才情筆勢尤遒俊然墨氣勝而結搆小踈從子禎
期臨右軍一札家雞宛然而換鵞意逺矣禎期初以
學士累戍遼左後赦之爲中書舍人七十餘尚供奉
史局胡文穆公廣題漁父辭劍圖記以舟子辭金事
儗之盖謂子胥宋瑞畧相當而舟子漁父其節俠同
而史佚之以爲恨然文穆拈筆時恐不能無色涊也
公廬陵人建文中狀元及第累官文淵閣大學士翰
林院學士贈禮部尚書再贈少師楊文貞公士奇贈
東筦丞一律一絶句勁筆紛披與語俱老公初名寓
以字行亦廬陵人累官少師兵部尚書華盖殿大學
士贈太師名位器業一時名臣也胡頥庵先生儼南
昌人以國子祭酒兼翰林侍講進太子賓客致仕楊
文敏公榮建安人以少師工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
卒贈太師金文靖公幼孜初名善以字行臨川人也
爲太子少保戸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贈少保三公
同官内閣而同爲胡文穆題漁父圖其一爲古騷二
爲五言選調同書法小行楷亦同曽公棨梁公潜亦
題此圖則皆歌行而語皆勝曽書法尤自精雅可愛
亦吉□□也甲申狀元及第以少詹事兼侍讀學士
卒贈禮部左侍郎梁西昌人以右賛善佐東宫坐間
庾死李忠文公時勉凢二紙其一跋江母傳其一題
陶靖節度履圖公 人以國子祭酒致仕贈禮部
左侍郎初謚文毅忠文其攺謚也清忠勁節風表百
世而結法乃婉媚而有致王文端公直泰和人文安
公英臨安人同舉進士攺翰林歷史局宫坊學士少
詹事禮部左侍郎典内制無弗同者海内稱爲二王
先生而其自侍郎以後名位恩寵始逈絶文安瞠乎
非埒矣今所送詩俱以初拜官逺地者其詩律筆意
乃又無不同也陳文定公敬宗與李忠文同爲祭酒
天下以南北師範稱之陳公爲祭酒十八年不遷卒
年八十有八其詩亦題昭關圖者小楷斐亹饒晉人
意公之負臨池名固不虗也魏文靖公驥怡壽堂記
爲吾郡華氏書者精緊有腕力公蕭山人以南京吏
部尚書致仕卒年九十八睂壽爲我 明文臣冠而
行業亦稱是陳公璉挽李士文序詞翰俱清雅公東
莞人爲四川按察使吏部言其文而不善憲紀顧得
攺南京通政使領國子祭酒後以禮部左侍郎終甚
竒事也卷凢二十人二十一紙而江西獨得十之七
云
第二卷錢文肅公習禮臨江人也四十餘入翰林以
禮部右侍郎致仕卒年八十九此蹟一輓章耳以公
品清貴故留之楊公翥吾郡人繇薦入翰林爲郕府
右長史郕王豋極公老矣累進禮部尚書食祿不視
事卒年八十五所書梅軒記爲陳有成作有成故太
保僖敏公鎰弟也其辭翰皆頽然長者高文義公榖
楊之興化人以少保太子太傅工部尚書謹身殿太
學士兼東閣大學士致仕卒贈太保其叙余青陽集
毅然有解金帶贈王舍人疏廬陵束鹿氣而書法却
妍婉令人作留侯好女子觀于肅愍公謙錢塘人以
少保兼太子太傅兵部尚書中讒死贈太傅公精忠
大節載在國史此詩乃題黃子久江山萬里圖者以
不切於圖故割置此馬公愉臨朐人狀元及第以禮
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講學士卒贈尚書張文僖公
益上元人以翰林侍講學士死土木難贈學士二公
皆豋内閣不躋極品所題城南書屋詩爲戴文進筆
藏余家今留置於此徐天全有貞吾郡人初名珵累
官華盖殿大學士封武功伯削爵謫金齒放歸卒送
僧素菴住持宣府彌陀寺序乃少年書而中有塗乙
筆殊秀勁彌陀寺上谷名刹也建於譚大將軍廣楊
東里先生嘗記之林學士文題張氏手澤記辭翰皆
質勝張之先適者吾郡人洪武中十才子也嘗仕工
部郎謫廣州宣課大使死學士閩人進士及第踰四
十年而尚滯五品其後僅加太常少卿致仕當時固
如是也商文毅公輅淳安人三舉第一人及第僅四
載入内閣又五年而至少司馬學士歸田僅十年復
召累進少保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又十年而歸
歸又十年而卒贈太傅韓襄毅公雍吾郡人二十九
爲僉都御史撫江西後累進右都御史總兩廣諸軍
此二札皆與吾鄉練綱御史者韓公推賞獨至盖以
才氣合也彭文憲公時安福人狀元及第之明年卽
入内閣旋出再入以少保吏部尚書文淵大學士卒
贈太師所書乃輓章而有高誼舊爲鄉里重直言曽
感帝王尊語得非爲李忠文作耶劉叅政先生昌呉
縣人弱冠豋高第而官不甚逹先生以博識名今題
宋江山簿推恩告身而疑其制不能攷何也太子太
保吏部尚書贈太師三原王端毅公恕報少保閔莊
懿公珪一札以惠書爲謝是時問遺可推已然筆頗
謹細不類北人恐佐史爲之以公名臣第一不敢不
存也太子太保兵部尚書贈太保青神余肅敏公子
俊一詩味其語似於嚴郡謁范文正祠作少師太子
太師吏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贈太師宜興徐文靖
公溥一詩則卷冊中長語也公弘治中首輔頗以寛
靖長者稱刑部尚書旴江何文肅公喬新與郁秋官
札乞琬琰集春秋纂言懇懇且云别後日益衰邁閒
中惟以經籍自娯而已楷法極謹細無一筆苟正與
志傳所載合太僕寺少卿長洲李公應禎初名甡生
平負氣有大節放舟一律亦得小致語此公以書名
而波拂間時露崛强殆類其爲人已翰林院檢討白
沙陳先生獻章大儒也然以一膺薦貢士作省臬書
而詞旨縱放又多潦倒筆半不成字且誤稱閔公爲
憲副而旁注一長字豈與閔契深不規規世法耶亦
足以見爾時人之樸矣國子監祭酒氷玉羅公璟以
趨朝賜麵小詞寄陸釴太常筆法頗欲學宋仲温而
未成長然當其時亦錚錚不知何故逺讓長沙禮部
右侍郎領國子祭酒方石謝公鐸爲人作一詩不知
何題而頗清雅其名位品裁卷首尾正得平無軒輊
也卷亦二十人幀如之而吾郡稍稍有餘者
第三卷李文正公東陽二札書筆俱清麗而後札與
倪公岳者然不稱同年或以館契重耳公長沙人隷
燕中戎籍累官少師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盖殿大
學士贈太師倪文毅公岳一札乃寄同年閔莊懿珪
者公時以宫保長留銓而閔公以宫保正中臺乃自
稱友生又不及閔别號亦可見爾時之朴也公後入
爲吏部尚書卒贈少保太常少卿兼侍讀陸春雨先
生釴哭用常一排律過亨父故宅一律翰林院脩撰
張滄洲先生泰哭子五絶句皆銷魂語也二公皆吾
州人皆負文學而皆不獲中壽以死其後皆凋落而
張尤甚用常不知何許人似是官乍顯而溺死亨父
卽張不知結韻劉後村相與何事太子太保兵部尚
書贈太保華容劉忠宣公大夏二札一與郁公卽前
卷所謂秋官者一則其子華容令華容令余外大王
父也都察院左都御史贈太子太保戴恭簡公珊一
札寄閔莊懿者二公皆 孝廟晝接賢臣想見其
時爲之慨羨屠襄惠公滽在吏部數行要閔公出郊
過談且云有奇果一品未薦竟不知何物也公鄞人
以太子太傅尚書罷歸召領都察院卒贈太保禮部
侍郎兼侍講學士贈尚書新安程公敏政禮部尚書
贈太子太保常熟李文安公傑各有詩投吾州陸文
量而山莊二絶有味乎言矣文量名容吾州人有經
濟才以浙江左叅政中萋菲罷歸所舉德清道中語
眞能引分自安者而罷未久以邑邑不樂疽發背卒
何也思玄子桑恱常熟人負才而躁爲柳州通判侘
傺失意故其語曰鷓鴣道我行不得杜宇勸人歸去
休又云投荒此日無言語不與宗元競柳州雖弘曠
不足而旨趣亦悲切矣書尤縱誕可惱海釣蕭顯山
海人按察僉事以病歸此君書名彷彿張南安而圉
圉未稱雪賦禁體復歩險稱奇宜其都不成語也呉
文定公寛蓮溪輓章作蘇體極古雅咄咄逼眞謝文
正公遷卷冊語耳王文恪公鏊與楊循吉一札有前
輩虗度而爲俗子蛇足一印章不能洗之文定長洲
人文恪呉邑人連舉壬辰乙未會元及第文正餘姚
人則乙未狀元也呉至禮部尚書翰林院學士贈太
子太保謝至戸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王至戸部尚
書武英殿大學士俱以少傅太子太傅贈太傅三公
年位聲實伯仲也第文苑之績呉王居優清朝相業
謝尤表表矣太子太保刑部尚書贈太保洪襄惠公
██一札乃撫順天時致閔莊懿者少師太子太師
吏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贈太師順德梁文康公儲
一詩乃宫坊時送王冬官者南京吏部尚書封新建
伯餘姚王公華一札乃宫諭時簡閔莊懿者閔時長
中臺也侍從邀御史飮而勤拳爲其長乞半日假亦
見當時法紀之嚴三公通人也不無館閣方靣勞而
有豪賢之累往往煩白簡然俱寛然長者太子太保
刑部尚書贈少保林貞肅公俊南京禮部尚書贈太
子少保邵文莊公寶各詩一紙詩吾所未論其書一
欹細若焦螟而著剛勁一麄濃如蠐螬而表儒雅人
云書筆能觀人心行不敢信也卷二十人凢二十二
紙而吾郡得十之四
第四卷南京吏部左侍郎泰州儲文懿公瓘次韻雨
花臺一律詩拙而微有句書拙而微有筆少保太子
太保吏部尚書贈少傅太原喬莊簡公宇題戴文進
畫歌此老以詞翰名歌語歩驟起伏全自李長沙派
流出才小乏耳書法當亦如是太子太保吏部尚書
陸公完吾郡人也才畧勲猷冠一時而失計作袁絲
身名俱敗其書亦李長沙詩跋也弘正間賞識如此
太子太傅禮部尚書贈少保毛文簡公澄吾州人狀
元及第嘗佐陸公於吏部恬靜無欲於鼎革之際持
議侃然其與王父書談公私情事皆實境而筆尤拙
吏部尚書贈太子太保泰和羅文莊公欽順毛公榜
第二人也學行尤自超家書一紙寄仲氏按察叔氏
中丞者頗及一時桑梓事南京禮部尚書贈太子少
保華亭顧文僖公清爲陸太宰賦也適園詩甚有致
語與羅公筆俱清勁新建伯南京兵部尚書都察院
左都御史贈新建侯王文成公守仁一絶句毋論公
理學勲猷鉅公已詩秀拔有致結法亦楚楚卷中閱
至此大醒人目南京吏部尚書崑山朱恭靖公希周
也適園詩亦爲陸太宰賦者公生平不作一行草筆
此書極謹細而無取精微其與辭足先輩風太子太
保南京兵部尚書贈少保無錫秦襄敏公金一札乃
及撫楚時與臺使者公嘉靖間能臣也南京禮部左
侍郎贈尚書王文定公瓉送王父歸田一章其書似
學高閑辯光而不得筆公以無心稱新禮得調南亦
竟用是得嘉謚事固難料也應天通判長洲祝先生
允明書家龍象也一札雖草草亦自有天趣江西提
學副使北地李空同先生夢陽陜西提學副使信陽
何大復先生景明文章家麟鳳也吾嘗見李先生寫
七尺碑大有顔平原筆而此札拙畧乃爾何先生倣
李長沙而指小滯三詩出語便自不凢工部尚書贈
太子太保建業劉清惠公麟生平於尺牘留意此札
却有事際語而書筆尤得聖教風呉縣東橋顧公璘
才名與劉公伯仲而詩語尤俊此則小竿尺耳亦見
一斑公官至南京刑部尚書前翰林侍讀學士贈學
士斳縣豐公熈三詩戍閩時作也辭筆俱清宻有致
其子坊以南考功主事謫歸坐事後易名道生才藝
亦跨竈而狂衺之行家聲隤矣此札多風語可笑書
筆殊拙畧而中有八法非學士可及也翰林院待詔
長洲文先生徴明與王中丞履約書甚詳待詔生平
無此苦盖喪其第三郎君時也白香山叙其詩自謂
分司後無一日不樂止哭子兩章得悲境耳待詔殊
似之太子少保吏部尚書贈太子太保呉江周恭肅
公用書一紙公爲宰當相臣操秉日而能以職自完
者也南京兵部尚書贈太子少保増城湛文莊公若
水詩一紙太常寺卿贈禮部右侍郎崑山魏恭簡公
校尺牘二紙二公雖齒懸絶而一時成進士又一時
以道學鳴者也考湛公詩盖年九十一矣而游衡嶽
聞公以一棺自隨前後諸生導護之頗行勝地作書
院此豈其時耶魏公牘盖與周充之侍郎父子而與
其子者尤近裏着已讀之悚然此卷二十人得二十
二紙最多名賢大夫而亦多書家者流吾郡仍十之
四云
第五卷少保太子太傅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贈
太保崑山顧文康公鼎臣一紙乃與王父司馬公書
也寒暄語亦自詳縟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學士贈
禮部右侍郎陸文裕公深早朝及禁中觀雨詩二首
詞翰俱清麗然比之公生平差爲落夾太僕少卿王
南原先生韋雪中簡顧英玉詩僅小有致而後云讀
樂天八駿圖至泣下故當爾也先生館試詩有雕欄
十二晝沈沈畫棟泥融燕初乳句傳縉紳間今似未
能稱太僕寺卿邵康僖公銳在江藩時一札與周充
之侍郎不多語而惻然有共濟意太子少保南京戸
部尚書贈太子太保武進周襄敏公金亦嘉靖中能
臣也詞翰亦自楚楚前翰林院脩撰贈光祿少卿新
都楊公愼以博學名世而書亦自負呉興堂廡此與
姜龍憲副札亦自一斑翰林院脩撰進賢舒公芬與
楊俱狀元及第俱有直諌聲而舒公早夭至於清節
則大徑廷矣貴溪夏文愍公言舒公榜進士也官至
少師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盖殿大學士以讒死此
札與其邑朱令者公時在政府貴態浡浡辭旨間而
結法却老蒼有李西臺風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
侍講學士贈禮部左侍郎東廣黃文裕公佐所爲擬
天寶宫詞六首實嘉靖宫詞也詞筆俱婉麗有旨今
少師太子太師吏部尚書建極殿大學士華亭徐公
階與余往復書札頗不少而此則見貽詩也公名臣
不擬以詩翰名然亦自穩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呉
呉王公守一札是行邊後寄其弟履吉者内言劾榆
林帥及中貴人忤當道意幾致紛紜在其時已如此
王太學寵卽履吉也所書獨樂園記語緊宻而饒韻
人謂乃兄書不下履吉以名掩不也其間實可容數
人右春坊右賛善贈光祿少卿吉水羅文恭公洪先
一小札乃與吾師季觀察者此公極有翰墨聲以小
故圉圉不快陳太學道復長洲人一律四絶語平平
耳而散草極古澹在懷素林藻間是得意筆也吏部
員外郎長洲王先生榖祥小札數行亦可觀溧陽馬
君一龍者余同年也仕至國子司業在翰林時使青
州爲余書紀行萬字皆小行割其百之一於此呉邑
彭先生年游虎丘得五言律四首馬君狂草不堪與
顚史作奴彭先生藁行睂山顰歩而此皆能脫生平
窠臼可重也其後三紙河南按察使濟南李攀龍于
鱗福建按察副使廣陵宗臣子相詩各一江西左布
政使呉興徐中行子與書一余所得於三君子者不
啻牛腰卷而僅留其一以志感耳中間于鱗名最高
其文辭最古而書最拙幾不成字故人梁思伯集李
與獻吉仲黙三札而曰此何必減元常逸少也余甚
感其言卷中二十人爲二十紙而吾郡亦十之二
余後先所鳩我 明名筆凢竿尺小文歌詩之類合
之正得百人因釐爲五卷或名德已著而八法無聞
或倡雪雄舉而臨池鹵莽所不敢廢苟使伯英烏巾
敬元白練卽蹈隱淪亦在旁采比於趙宋蒙氏之際
郁郁乎盛矣或謂老鐡硜然洛下遺頑不當厠之維
新之代第考其詞筆似是晩年毋妨兩收良足壓卷
或謂逹善茅靡鼎革之間元玉筴失屯夷之代全卿
外私廣陵之托九和内酣汾陽之奉雖藝有通塞而
名俱下中猥以桑梓無辨竽瑟第其名位勲伐亦自
炳烺非爲錯濫或又謂人 落魄舉世所唾屈指全
數更贏百一所宜汰削靡使敗群正以愛其書筆不
輕人廢今附之先學士之後覽蹟如存品士焉有雖
愧懲一之嚴無妨則百之數余聚法書後先數載勞
同狐腋好比珠船然甫完帙卽擬韜之了不再展賞
鑒之家笑以爲老鼠搬生薑其何辭以對
三呉墨妙卷上
右三呉墨妙卷上爲華亭沈學士度飬心亭記作隸
古體雖不甚去俗然已出宋人上弟大理少卿粲手
柬小行遒逸有度武功伯天全徐先生有貞太和豋
祀賦及送夏提點詩稿草種種有筆意特不獲縱耳
時尚未攺名也太宰錢文通公溥奇花歌事與書法
皆新異而語平平不甚稱宗伯倪文僖公謙與僧求
竹帖却無意而有筆陳祭酒鑑爲練從道義塾衍慶
堂記從道景泰中徤御史也陳日臨褚摹褉帖故似
之而原本過佻不若魯男子之善學耳南安守東海
張先生弼書昌黎石鼓文歌是其最得意筆遒縱恠
逸高一世而不能去世法李少卿應禎與椶園先生
札椶園者劉欽謨也所論魯齋文及借書具見前軰
能好學千里不及私李筆本遒而不無佐史嘆吾長
洲沈石田周倣雙井僅得其竦肩寒儉耳不得勢也
此三詩尤圉圉宗伯呉文定公寛與貞伯一札辨鄉
飮碑字亦如貞伯之寄欽謨其與陳玉汝一札具見
友朋眞意而書亦能去俗太傅王文恪公鏊要客落
成數行比之生平稍有肉柳州倅桑思玄恱詠懷詩
在弘治庚申具語意似以米魯用兵故耳書法視南
安又鄒魯矣祝京兆允明二柬所論皆瑣屑事而超
逸乃爾頓令人神醒翰林孔目蔡林屋先生羽一詩
語亦多警俊惟程字韻押不過其書驟見之未有不
以爲徴仲少年筆者唐解元一札草草其書軟熟亦
不惡文待詔徴明石湖三詩清語老筆殊覺近人大
司冦周康僖公倫送秦給事謫官亦尤勁此老初不
以書名而晩頗琅琅亦可以見一班也凢十七人二
沈錢張松之華亭人徐陳李沈呉祝唐文吾蘇之長
洲人王蔡呉縣人桑常熟人周崑山倪上元人
三呉墨妙卷下
右三呉墨妙下卷顧尚書璘與弟英玉論作詩法甚
詳人謂英玉不甚惇鴈序觀尚書署已號而字呼其
弟居然典刑徐髯仙霖雖尺牘數行亦自鬱跂於頽
然中見老手陸文裕深五十自壽二章亦典雅書法
最遒麗風骨蒼然唯結搆一二筆小渉踈耳金赤松
琮赤璧二賦墨氣腕力俱勝三君子俱得三昩者行
家要推元玉士氣則讓子淵徐愽士禎卿以詩甲海
内而書極少不多見二絶句非其至者然亦有江左
王謝門風行筆遒雅一時在文蔡間余於王家馭提
學見眞跡乞其兄元馭侍郎手搨之翩翩出藍矣陳
太僕沂二絶尤楚楚其倣睂山當在文待詔下呉文
定上顧横涇瑮卽所謂英玉者也以憲副罷貧死生
平節目磊砢人謂風槩踰伯此詩與筆則小國之賦
耳殊不堪魯衞也王茂才逢元結法頗温茂得晉人
意太僕韋子也事事不克負荷而臨池一技逺勝家
尊陳白陽道復書魚游春水古詩而筆大似林藻駸
駸乎有楊少師風王雅宜寵小行五絶句是初變舊
體者遒骨顚姿與冶態並見而不免傷有意然尚足
壓卷國子王司業同杜徴仲甥也詞翰爽朗酷似其
舅奉化令徐長谷獻忠詩頷聮有味而次聮遂失嚴
豈所謂倒綳孩兒耶袁提學袠寄王履約詩是初年
作者以故尚矜局結法亦宻而不能寛然自如王選
部榖祥索鄉錄帖亦足徴好學一班老筆紛披尚有
生氣朱九江藩爲余書數十詩成一卷今割得二首
詞旨婉而踈書却踈雋婉雅得唐人散僧入聖意陳
方伯鎏一律乃蜀中寄余者筆亦流利可喜彭山人
年三絶句調張伯起小楷極端謹而辭旨逸蕩可謂
二反卷凢十六人徐子仁金元玉陳石亭王逢元皆
金陵人二顧則吾呉人而家金陵者陸子淵松之上
海人徐伯臣華亭人陳白陽吾蘇之長洲人王履吉
袁永之陳子兼則皆呉縣人王繩武崑山人朱子价
則揚之寶應人
祝京兆眞行雜詩賦
京兆此詩是才情初發時語此書是工力初透時筆
以故於用意不用意間最得妙理余絶傾賞之而王
百榖以爲文休承臨本之佳者得休承靣印證乃大
快今年閉關來諸名蹟盡付兒子輩案頭僅餘此乃
以寄穆丈俾示虎兒作臨池一小助可也
祝京兆文稿
祝京兆希哲操縵稿一卷凢記三襍記二十三說五
傳一叙二吏倀一戒一銘一書體二曰眞曰直行法
錯鍾歐呉興凢六千三百三十九字盖弘治以前書
也故不能盡脫滯俗而中有絶佳與古人爭勝毫髪
者世限或未之識耳
祝京兆六體書
沈啓南擬畫若北苑巨然大癡黃鶴靡所不酷肖獨
於雲林未盡爾也或謂其巧力勝之故祝希哲擬十
餘體種種逼眞而至蘇黃是腕指間物却時失之此
卷以沓拖作睂山以矜局作雙井幾堕老匏白石叟
窠臼毋亦坐巧力太勝耶此外雖於睂眼未盡是然
抵掌談笑令人躍然有黃初永和想象先但寶此足
雄墨藪間不必購淳化寶晉矣
祝京兆書七詩
祝京兆生平好書晩唐句獨此王右丞岑嘉州杜少
陵錢左司劉隨州諸公七章乃唐人第一才情詩其
所作行草則呉下第一風骨書今年盛夏客有携過
山堂者爲讀再過隂颷驟來急雨助爽九咽皆快雨
後暎南榮縱覽八法跌宕遒逸種種幻變與雲霞並
舒卷大快事也客喜談玄自詭冲舉可立致余咲謂
之此詩固佳但多嘆老嗟貧怨別傷亂語異日勿携
之道山金庭中不免羣眞駁放也客咲不荅第趣余
題之而去
祝京兆感知詩墨蹟
在昔延之五君子美七哀非托况前哲卽狥感故知
而吾郡文徴仲亦倣之第皆逝者獻吉仲黙則稍稍
兼存沒而祝京兆希哲則以古體懷逝者以近體懷
存者爲人十有八爲詩十有九盖獨王履吉得二章
以孔穪忘年之契深耳此書乃晩□筆尤雅徤兒曹
不知何自得之喜於懷知之目擬贈其師龍身之先
生而合仇英所圖竹林七賢成一卷豈謂持此謁先
生便堪把臂入林耶得援戴司農例後堂受經之暇
博一醉足矣欣然爲捉筆題其後
祝京兆草書二歌
此書初覽而甚駭其牛鬼蛇神以爲不類京兆稍一
再展而後覺其妙非京兆不能也其取勢全用元章
而清臣筋平原骨隱隱自露詩歌亦稱是雖然以擬
右軍之虗和右丞之秀雅則俱有所不足耳
祝京兆書成趣園記
祝京兆希哲爲華光祿尚古成趣園記幾三千言狀
其峯巒池舘紆餘曲折之勝不遺餘力其書法頗出
趙呉興然呉興遒而媚京兆遒而古似更勝之余初
得一本付駿兒爲楷式八月自金陵過里中華之宗
人叔逹强以投余輙去追而返之不肯納稍間校前
本行欵大小不甚遠而結構微有出入然各遵其妙
豈光祿有二子京兆各爲書一本耶華之園餘八十
載不復可蹤跡而此記尚存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此
祝京兆諸體法書跋
祝京兆擬古以下四章擬黃庭春游二章擬蘭亭差
小若閨懷則曹娥洛神之流耳古言一跋擬章草跋
及古調亦然而微渉仲温然皆古雅有深趣昆福寺
以下五章鋒微歛六宫戲嬰圖以下三章鋒微露然
姿態似勝不知旬然誰擬要之自晉人流出朝元引
以下九章擬睂山秋夜以下四章擬雙井小米山水
以下二章及渡口一擬南宫█風神宛然第中間微
雜一二已筆盖不欲爲韓幹似也修夕辭以下六章
結法與黃庭並觀書之卷末當似擬趙吳興恐吳興
尚少此一叚古趣余老矣所見京兆墨蹟不下百餘
本未有若此之種種臻妙者眞令人心折内所擬歐
顔峭者病姿莊者病韻二家本自難學毫釐千里少
損連城可惜二月病瘡金陵十指木強覽此興發題
其後眞是狗尾
又
書之古無如京兆者文之古亦無如京兆者古書似
亦得不似亦得古文辭似亦不得不似亦不得
題祝氏蹟
祝希哲五詩眞蹟一字外老筆紛披始露軼塵之妙
使皮相之眼覩之未有不以爲張翼之亂眞也詩語
弱而有佳趣大似晩唐人或卽希哲老忘不能辨姑
識於是
祝京兆書夷堅志
祝京兆手書夷堅丁志凢三卷皆小楷雖不甚經意
而結體出呉興時時有晉人法計此例之爲卷尚當
有九十七今不知所在矣夷堅志在諸說家中尤爲
卑猥庸雜卽刻本覽一過便舍之不足留何至作此
不急事耶京兆任誕好恠與景盧臭味合宜其爾也
比之待詔杜陽春風斯下矣
祝京兆書祖廷貴墓志眞蹟
祝京兆此書雖倣睂山而微墮樗寮塹然斤斤有古
意其文吃吃期期極歩趣古而乏古意可謂兩反也
祝京兆書李太白傳後
太白歌詩旣奇其人與事又奇不敢望司馬子卿手
作傳得李延壽亦小快無柰宋景文於喉咽間作囁
嚅語令人憒悶幸而有祝希哲書之差足快也祝書
初看若草草而不乏意又似沓拖而不沒骨依約虔
禮緯乾間然以擬太白詩尚隔一大塵
文待詔行書
右文待詔行書先友詩八章歲朝次日立春七章對
雪三章皆五言古體過竹堂一章春寒一章次蔡九
逵湯子重王履仁各一章履約二章皆七言近體流
麗清逸時時有會心語書法摹聖教序遂無毫髪遺
恨優孟虎賁不足言也晩筆雖老蒼覺稍離去之耳
此詩書於外家爲呉遯庵叅政時正德之甲戌也歲
朝所謂開歲四十五吾行已云衰然又四十五年而
後遊道山人生固難量也此帖今歸吾吾年已五十
四不知後日云何捉筆一歎
文待詔書杜陽編
蘇鶚杜陽編乃郭子横洞冥王子年拾遺之類而自
詭勝之以其頗雜時事也文待詔徴仲小詩以精楷
錄之無一筆失度昔人稱孟蜀王仁鍇好手錄書至
數千卷卷皆白藤紙細書極爲端好毎候朝尚於檐
子上得一二畨若待詔與仁鍇眞可謂篤好書者也
第公以誠實心信侈誕事以精謹筆書狂肆語大若
相反者聊識於後
尤叔野赤壁卷
余以癸酉七月望與守廵三君同豋赤壁汎大江痛
飮劇談於月色中幾逹曙乃成此二律今春卧弇山
園屈指四周歲矣無錫尤叔野得文待詔徴仲書蘇
長公二賦托待詔子休承補圖口占余詩俾錄于後
余名位何敢望蘇公不幸譏讒起躓之跡乃復過之
俯仰今古可發一慨徴仲書小楷古隸皆工獨休承
所畫絶不類而蘇公賦語奇勝處小似過情異日叔
野能壯游當爲一勘破本來靣目也
文待詔小楷周召二南詩二王目錄
文待詔後先書周召二南中字誼之類詁者及臨江
二王帖目錄中之有元章長睿攷訂語者皆作蠅頭
小楷精工之甚第毛詩全傳當更有數百千條二王
帖當更有大令而今不知落何所矣待詔此書在正
德己卯業五十歲而矻矻作老蠧魚不休當是通德
里翁張烏巾合作一人前輩用力精廼爾眞使人慨
羨
文徴仲手札後
右文待詔公徴仲手札二十八紙中多與趙梁父陸
子傳二先生者趙先生之孫某陸先生之館甥也裝
池成卷俾余題其後余嘗考之晉唐以還名筆於高
文大篇絶不多見所存唯尺牘今海内傳文公舂容
之作旣冨而寂寥數行如兹卷者亦復寶之不啻拱
璧亦盛矣哉第卷中多謝餉物語卽不過一算器食
公勤拳手書以報知世之欲得之也昔顔魯公貴至
八座而乞米乞鹿脯於李太保豈魯公臨池不公若
抑 巖穴之包苴更饒於廊廟也若二先生者賢
於姚麟殿帥多矣
跋文待詔歐體千文
文待詔不多作率更體所見唯張奉直墓表石刻及
此千文手蹟耳石刻小於皇甫碑筆近肥千文細於
化度銘筆稍縱於整栗遒勁中不失虗和舒徐意致
佳本也唯彭孔嘉中歲書有出藍田之美晚節則一
束楚耳夏日三四舒展令人忘暑
文衡山手柬
文待詔與韓懋賞及祖父三代手札大要是謝餉物
語耳懋賞能寶之且乞諸賢題識以侈之賢於蕺山
姥姚殿帥多矣
文待詔書程鄉令遺愛碑墨蹟跋
昔太丘長文範陳公卒而蔡中郎伯喈爲文勒於碑
且手書之古今以爲勝談今讀盛宗伯端明所志程
鄉令平湖陸公遺愛碑亦何以異也陸公名德不敢
遽謂如文範然程鄉之政循循殆欲過太丘矣宗伯
之文與人亦不敢遽謂如中郎晩途一蹷差類之至
於少年風節矯矯亦中郎流亞也中郎之所撰中郎
自書之宗伯之所撰文待詔徴仲書之以待詔之小
楷雖不敢望中郎之八分要亦有雲仍也太丘有子
元方季方元方之子長文賢貴者累世程鄉之子光
祿卿光祿之子少司空尚書郎郎之子大司冦學憲
名德不下陳氏而盛過之人謂長文公慚卿卿慚長
司冦學憲於其先則有光矣司冦之子基忠出其碑
乞不佞跋盖謂不佞能尚論前哲而俾之厠於徐文
貞許太常陸少保莫方伯之後將無使不佞作盛公
恧也今海内所知稱者大司冦耳以語光祿卿則忞
忞何况乃程鄉公雖然陸氏之文獻固程鄉公濫觴
也毋念爾祖聿脩厥德基忠勉之乎哉
文王二君詩墨
文徴仲先生詩有致書有格王履吉先生詩有格書
有致此冊作於嘉靖攺元壬午徴仲年五十二履吉
僅二十八視晩歲結法稍不爲遒緊而風韻却更藹
然詩亦楚楚稱是趙承旨稱右軍禊帖謂乘退筆之
勢而用之二先生皆能用退筆尤可愛也
續名賢遺墨卷
續名賢遺墨一卷首爲楊銕崖廉夫七言律句句使
事而古人姓名居其六甚可恠余所以收廉夫書者
盖入 明之八年而後捐館也所以廉夫壓卷者雖
明人不爲 明祿縻也王學士逹善折簡一僧内云
徐殿下尚未授職得非謂中山王少子膺緒乎亦以
見當時稱謂如此林學士 題張氏手澤辭與翰
俱質勝此君及第垂四十年踰七袠而尚滯五品彼
時故如是也解舍人禎期臨右軍二紙字大於本書
而踈雋自喜似不失春雨門風馬宗伯性和張學士
士謙所題城南書屋詩其畫爲戴文進筆余故有之
今割此二紙劉叅政欽謨余太保子俊跋詩皆卷冊
中物也而皆眞跡陸太常鼎儀傷張亨父二詩不能
佳不知亨父何與劉後邨也趂韻之難乃爾羅祭酒
明仲似得宋仲温筆而未成長然在其時亦錚錚張
脩撰亨父蕭僉事文明各詩一紙文明書鴈行汝弼
而今僅先驅亨父何也謝文肅鳴治李文安世賢謝
文正于喬亦卷冊中筆耳然各微有致程侍郎敏政
合處不減李賓之而時帶俗氣林貞肅待用邵文莊
國賢之所可重者固不在書也第邵稍近臨池而尤
行行陸太宰全卿跋李文正詩余割留於此以備一
家顧文僖公廉爲太宰賦也適園詩着意筆也殊令
人眼明王文定廷獻贈王父司馬公一章倣汝弼而
稍麄勁劉清惠元瑞與履吉尺牘甚佳盖敵手相值
耳元瑞書已見前余喜而復留之顧文康九和復先
王父紙當是以先逹故加審謹魏恭簡子材手札二
紙嚴凝篤勵使人悚然書所不論夏文愍公謹簡朱
令令吾鄉人辭旨貴態浡浡第筆蒼老可取也王中
丞履約寄弟履吉家信内言劾榆林帥及中貴人忤
當道意幾致紛紜在其時已如此王吏部祿之一小
札也與履約筆俱楚楚大抵諸公以人重其能兼以
書重者十不三四耳全卿九和公謹最貴而不無齒
頰微恨漫識於此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三
空白頁一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四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墨蹟跋
有明三吳楷法二十四冊
有明三吳楷法第一冊吳郡宋仲温書趙文敏閣帖
跋按文敏跋閣帖而叙及書家源體故當有意仲温
亦似以有意書之結法精純圓媺比之七姬帖差不
爲古然亦足以暎帶來學矣陸子淵謂陳文東品勝
仲温又有以文東肉勝仲温骨勝者文東此書聖主
得賢臣頌 法全倣永興精熟可愛而亦微使人狎
又書張懷瓘録章草三品人名氏韋續五十六種書
懷瓘十體斷内章草一條雜正行體而皆有小法風
度溢出所臨急就幾于優孟抵掌釋文小楷尤精後
書葉夢得及自撰小跋皆與前三書筆同大抵仲温
作章草勁而露文東則柔而蓄正書其猶魯衞也高
槎軒季廸所作眠雲軒詩雖非大得意語而翩翩度
驊騮前書法亦近仲温特小踈耳此君旣以事見法
而又寥寥象賢此帋幾於吉光零羽矣姚道衍廣孝
書所作凡█十█首得意句小楷亦楚楚而自謂筆
不佳故多偏鋒王文恪陸文量紀姚公年或以爲八
十四或以爲六十五按公以永樂四年書此自云七
十二年而十六年始物故國史稱其少時與季廸楊
金載齊名則爲八十四無疑也吾吳詩盛於昌榖而
啟之則季廸書盛於希哲徴仲而啟之則仲温若文
東則雲間之破天荒者二沈鼎貴此其濫觴故紀之
如右
第二冊沈學士民則凡三紙其一爲孔子世家其一
爲金氏墓志銘王賛善汝玉撰其一字稍大爲諸葛
武侯出師表沈大理民望字最小爲虞書益稷篇孔
子世家筆勁而氣拘餘皆圓懿肉好眞魯衞也波折
處於永興尤近雖温雅可親而不無佐史之歎夏太
卿仲昭以書供奉者四十年而始爲吳文定公書此
一帋吳公時尚爲太學諸生也太卿公業已老矣而
精謹乃爾令人肅然盧中令爲已凡二帋一種德堂
記一拙齋詩皆遒勁而不克去俗其可恨又非二沈
比也
第三冊有拙齋銘一賦一詩三楊宗伯仲舉爲銘錢
山人子書爲賦杜山人用嘉陳山人紹先劉少詹宗
器爲詩其辭與書法俱伯仲也徐武功元玉二帋其
一臨禇河南哀冊文行體葢微得其勢耳遒放橫逸
則雙雕並運意其一東原生傳東原生者即杜用嘉
也有隱德而文公此書葢中年筆頗於虛和中出姿
態書傳後者吾吳周鼎伯器結法亦蕭灑伯器工屬
文頃刻千言立辦嘗韋靺叩金尚書軍門從破閩寇
僅得一幕官以老又國初亦有一周鼎伯器者檇李
人文行亦相類然非此伯器也
第四冊李太僕貞伯凡二紙一帋臨蘭亭記而行筆
皆趙吳興公生平以奴書誚吳興此何也陳言疏謂
中書舎人多至八十餘員葢當時傳奉之敝人所蹙
額捄嗉者抗言之無隱且以攻天曹大臣不能如杜
祁公之遏斜封直哉言也第身非臺瑣而訐詈過當
所論蔣生者是都御史琳子琳以寃死而公稱其爲
極刑後亦是牛呞宿因然攷之家乘及國史俱不載
當是疏垂上而尼耳呉尚書原博王醫師墓表中有
塗乙然無一筆潦草吕翁墓表字稍大俱歩趣眉山
而時時有鍾意蔡九逵孔目嗣命議以秃筆取勁姿
盡骨全大抵李吳純綿褁鐡蔡則強弩透札然李不
盡汰俗吳不盡汰濁蔡不盡汰生以此小有恨耳
第五冊祝京兆古近體詩十五首是行卷上公卿者
中多曹娥洛神風格清氣朗朗射眉睫其辭亦秀儁
不作晩歲應酬而所儗元日早朝排律重押新人臣
字不可暁也又雜詩二首別搆一體久看乃能識其
用意處右皆早年筆演連珠并序十三首卿巒風木
行一首尺牘四首皆中年以後筆駸駸逼歐禇黃道
中致甫字說稍大約齋間録又大則皆晩年筆進可
入元常室退亦不讓伯施所謂幽深無際古雅有餘
明興一人而已黃道中致甫者吾故人淳甫初名字
也爲其尊人五嶽山人乞集序潤筆余謂此汝南家
乘奈何畀人則曰使不佞而仍故名與字知非公有
也且公文成非汝南家乘乎爲一笑而留之
第六冊祝京兆勸農圖記赤壁賦著思録序字體俱
不能小其楷法亦得十之七八而淳古秀勁之氣溢
出結搆間或似率而宻或似拙而巧信乎書家上乘
也唯赤壁一賦陗徤而小渉佻耳勸農圖記又自超
駸駸在趙吳興上舊有文待詔畵一幀余姑割愛去
之而留此書
第七冊祝京兆梅谷記比之勸農帖差大成趣園記
又大於梅谷本作正體微取行法以助姿耳而不勝
其筆勢遂作行然遒勁古雅中媚態溢發天眞爛然
眞墨寶也成趣園記文雖渉繁然明婉有味當是潤
筆不乏耳
第八冊文待詔徴仲書皆小楷其一爲余録早朝近
體十四章用古高麗繭結搆秀宻神采奕奕動人是
八十四時筆也其二古詩十九首極有小法其妙處
幾與枚叔語争衡是八十八時筆也又一條三行射
禮有鹿中云云尤精甚而攷據典覈偶於散帙得之
附於後其三書錦堂記差大於古詩結力遒勁是六
十七時筆也其四拙政園記及古近體詩三十一首
爲王敬止侍御作侍御費三十鷄鳴候門而始得之
然是待詔最合作語亦最得意書攷其年癸巳是六
十四時筆也吾所綴緝皆待詔中年以後書眞吉光
翠羽萃而爲裘後人慕臨池者其寳有之
第九冊文待詔甲子稿詩凡五十二首文八首極精
謹可愛而不甚脫學究氣是時年僅三十有五聞公
每歲輙手書其詩文前後凡六十餘冊皆爲徽賈從
其家購之此特吉光之零羽耳徐博士昌榖落花七
言律十章是未見獻吉以前語生於沈啟南文徴仲
而趣勝之小楷如新鶯未成長音羽宛宛自見春意
贈仇東之二絶句則皆進於是矣待詔又有致仕三
疏中不無塗竄而結法亦佳家弟乍目謂爲公稿本
費十鐶得之以乞余偶章簡甫之子藻見而摩娑不
已曰吾父筆也郡守欲梓之付吾父録以示公故有
塗竄尋別録一本留公處耳余遂作章簡甫觀已而
笑曰昨乃眼中耳今乃耳中眼也漫附於此俟家弟
歸當詰之
第十冊錢文通公原溥書陳氏碣銘葢宋仲温派也
硜硜負峭骨所乏者姿耳張南安汝弼二五言律皆
倒韻而語亦平平後有數行極推伏陸務觀以爲李
杜之後便到此翁小巫氣索宜其爾也南安多狂草
吾呉人又不好收之今此小行雜楷法幾於優鉢曇
花然純熟中有緊宻恐不减李貞伯陸文裕子淵小
楷尤不易得今此尺牘凡四首中間行法十三楷法
十七居然有北海吳興風度其語却多凡情可笑張
侍郎文光者陸公門下士也陸以書薦之貴溪相得
供奉 永陵驟顯貴第不爲臨池家所許而此蘭亭
叙特楚楚如士人所恨不堪三復耳雲間自二沈後
不復能與吾郡抗衡南安躑躅黃池文裕跳梁城父
宋晉不競或思狎主終未足撑天半壁
第十一冊王履吉閔己賦進學解千字文皆精入永
興三昧極書家之媺觀矣然不如拙政園一記四詩
張琴師傳渾渾有鍾太傅意使人愛而復敬之然又
不如退之琴操使人敬而不便解大抵以古藏雅以
拙成巧在八法獨覺等覺間庻幾上乘之將逹者也
跋尾仲蔚與家弟評此君書若訟而皆有訟理故両
存之
第十二冊陳白陽復甫千字文屈原傳各一帋此君
字不易楷楷不易小而吾乃兼得之又陶靖節詩三
十七首尤覺以拙勝字形稍大而於昔人評右軍書
黃庭曹娥各盡意態今求所謂正則淵明觀者不可
得也唯酷似山田中一老父或以無求於世少可采
耳
第十三冊楊憲副夢羽法駕曲三章爲故相夏文愍
代筆耳老腕遒而少姿致王考功禄之與其師履吉
尺牘精謹有法後有陳履常墓志銘及荅同年伊侍
御書皆藁草兼正行結法彷彿吳興而傍墮僧趣名
實俱損矣陳方伯子兼三槐堂銘蝇頭體妍秀而少
遜骨蜀中詩自云倣鍾太傅體古雅而微乏韻陸尚
寳子傳金剪行張烈婦二章全得麻姑壇法而以色
澤傳之遂爲一時書家冠詩調亦典麗生平所希若
雜文二章則中多竄攺而筆法亦自清勁文博士壽
承爲余書五子篇五子者謝榛李攀龍徐中行梁有
譽宗臣併余六也爲篇凡二十有五壽承此書最爲
圓熟豐妍其後五子稍有去取辭亦微攺易第其人
併書家四君皆游道山僅余一碩果耳循覽之際爲
黯然低回久之
第十四冊文休承學正爲余書沈宋蘇杜諸君七言
律二十二首是七十九歲筆而精謹雅麗逾於少年
時又書嵇叔夜養生論及蘇子瞻續養生論清俊之
極而微覺佻卞彭孔嘉山人書余廣五子詩及近體
數首是古高麗繭能於率更内斟酌温勁精澤光彩
動人葢中年最合作筆也若晩途則一束枯草耳許
元復太僕一帋老筆圓媺流利而所書龎居士傳語
尤可喜黃淳父居士前一古體虞永興之有鋒鎩者
後十二詩是晩年筆差小退周光韜叔初出道復而
此書醉鄉語酒德頌精嚴有古意程大倫子明全摹
徴仲而鸚鵡鷦鷯兩賦風斯下矣乃知共父元晦之
競師承殊未足確也
第十五冊俞仲蔚爲余書少陵七言律四十六首皆
隋珠卞玉第何縁用起語四字作題却大可笑書極
有小法得柳誠懸度人經意雖小傷挑剔無妨大雅
又一帋書見贈古體八章稍加圓熟已上皆六十以
後書又一帋古近體凡十四章尤精謹可愛周公瑕
爲余書王維李頎崔灝高適岑參七言律三十四首
鄭喁津陽門行一章皆精雅工緻而津陽尤細而有
法又自作詩二十章字形稍大筆亦稍放二君子自
履吉而後狎主齊盟者也紙有宋經牋蜀牋高麗繭
皆余山房中舊藏勝於魚文側理多矣
第十六冊徐奉化伯臣書黃庭内景經一帋伯臣本
非當家用筆圉圉而時吐鍾意初爲飛鳬人加染古
色雜識舊印以希重價余一見而辨以示其子文果
泣曰先子得意筆也又黃彪遺我叅同契用趙吳興
贋識以示客客多以爲吳興也割去之留於此冊葢
重其文也伯臣筆生然久看逾雅彪甚熟然久看愈
俗此書所以貴人品也余識伯臣吳興時年七十七
矣自詭黃金可立就然不兩月而卒今故北書謬脫
者三十之一又闕後六章然則伯臣之所謂黃金者
可推也彪與伯臣年行不相及其品亦薫蕕特以經
故合爲一卷
第十七冊顧德育牡丹一賦結法酷似徴仲唯老宻
處有別耳袁提學魯望書七言近體十五首其辭與
筆皆流利典詳而乏古意王逢年舜華詩十三首政
如吳中子弟輕俊而不受繩墨書亦如之至所謂七
十二號可恠可喜可笑皆有之留以供醒睡可也張
伯起書李供奉絶句五十二首又李杜高岑律體十
一首此君生平臨二王最多退筆成塚雖天趣小渇
而規度森然矣毛豹孫書王江陵絶句二十六首亦
自楚楚
第十八冊王學士錫爵書郭景純游仙詩七首學士
自挹不主墨池盟筆法秀頴依稀有翡翠蘭苕狀家
弟提學懋書周詩不能盡合大雅而老徤足風骨亦
是當家莫太學雲卿書中唐律錢左司七首劉隨州
九首韋蘇州三首皇甫兄弟四首郎士元二首韓君
平四首盧綸員外二首司空圖侍郎張玄眞子各一首
清麗有態殊足詩句雁行其自作近體瞠乎不倫矣
王太學穉登書王右丞七言絶十九首書不能稱詩
其書所自造七言律廿三首雅相當矣大抵書貴骨
勝不貴肉勝莫君肉勝而佳王君骨勝而不佳此不
可暁也
第十九冊王太學衡書司馬長卿大人賦王好仙道
甚厪於此賦似有深感故筆意翩翩近之又陳思王
五言古體張茂才元舉陳山人爾見各得十六首陳
王此詩極建安黃初一時選又謝康樂十章則徐太
學益孫筆也康樂才一斗繼陳王八斗後餘一斗似
屬少陵少陵歌行爲文茂才肇祉書者十三首葢四
之一耳王雖骨未成而有飛騰蹀蹀之勢徐能起雅
去俗惜用筆不遒張子則公瑕之衣鉢陳生則子兼
之箕裘而小不免俗肇祉佻側僅僅得從父休承而
都無精理小阮若是何縁入竹林爲之一笑
第二十冊皆杜少陵七言歌行陸士仁得十四章文
從先得十一章顧紹辰得十四章錢允治得十九章
始予以爲五言選莫盛於思王謂能窮雅之變也七
言歌行莫盛於少陵謂能極風之變也故乞諸名家
合書之總二冊此冊皆近時名筆端雅有致陸當擅
塲佻側寡情顧風斯下矣
第二十一冊楷筆人垂徧而得吾州王應賓██呉
郡章藻仲玉因乞王書盛唐歌行李嶠宋之問郭元
振各一章張謂崔顥各二章王維李頎岑参各三章
高適四章草書李白十六章酒間一展咏眞足動金
石遏行雲第王學娜如子亦能窺藩章倣隆池生小
足竹堂以槩永興率更未之得也後有餘簡會張元
凱子予見過書近作十七首毋論結法其詩與諸賢
作河南屏脚庻幾不辱耳
第二十二冊唐人絶句婁孟堅得王勃以下七十二
首徐奉禮兆曦得朱慶餘以下三十二首沈昌期得
賀知章以下四十八首周茂才子先得杜甫十六首
縁不相知檢故小有重者而自王龍標李供奉外唐
人快語幾盡矣偶後有餘帋而康太學時萬尤山人
道恒過此因戲令康書坡仙泊經一則尤書異域數
事俱足鼓吹幽閑者六生翩翩屬城書史之雋兒駒
汗血可望千里但未遇曹成王於蹄塵下定低昂價
耳
第二十三冊莊子逍遥游王履吉之從孫愼脩書也
逍遥游橫肆竒詭超軼象外而以圉圉未舒之筆紀
之殊不相當也華茂才之方書連昌宫辭琵琶行精
宻可愛吾從子士駰甫脫塗鴉而亦寫駱賓王歌行
頗有致將來不妨箕裘僧大林書所作平倭行一帋
伉浪非本色其結法頗近率更然是藁本非爲經意
筆也僧眀因書顧歡袁粲眀僧紹孟景翼張融酬徃
釋道優劣事見南史眀因與余善是方袍中之粗有
意者金用元賓婦書履吉白雀詩凡三十二首元賓
爲履吉上足故書法亦因之綿麗多態而閨□之氣
未除昔賢紀六朝唐詩俱以僧及婦子殿尾吾故仍
之葢采枯樹屏脚故事耳
第二十四冊皆石刻宋仲温書七姬瘞志烺烺人目
以爲奇事奇文奇書按所謂潘左丞者張王貴壻也
後歸 眀老牖下以死旣負婦翁又負此七姬高季
廸詞與楊用脩跋得其情矣仲温此札不爲工取其
能去俗存古耳祝希哲王文恪墓志精整端嚴剛柔
劑克完然垂紳佩玉氣象毛夫人志銘運筆差圓形
差匾古雅稱是唐初諸君子微帶一二行筆能斟酌
伯施信本間幾欲踞河南上書家最上乘也陸翁墓
碣字稍大而最古元常之典刑矣昔元祐秘閣續帖
取右軍蘭亭樂毅厠之眞蹟葢謂無他本故也二君
子書名爲我 眀第一而此又其手勒石者不妨用
此例存之
王履吉書雜詩跋
此卷乃履吉後先爲金元賓書者其月夜登上方一
帋何大復六子詩一紙皆緊勁似踈而宻牛首山秘
書省召試各一紙風神逸秀翩翩與白雀詩帖同結
搆甲申五月一紙自謂大醉書豈所謂眞大醉耶然
顚縱而中自有骨可翫也跋尾兩朱君子价最與履
吉善故四詩皆悽惋動人而書法尤精謹象玄葢竭
蹷而趍者又有龍文者羅氏也與逆人同見法欲去
之感右軍帖楷侯君集名氏以爲狹而止
王履吉贈何氏詩跋
右履吉先生贈何元朗兄弟詩仲蔚休承題尾謂其
與白雀寺贈王元肅詩同結法葢先生庚辛以前筆
豐潤秀美字字取姿態而不能無肉勝至其末年則
風骨遒逸天眞爛熳交錯掩暎有不可形容之妙元
朗兄弟視先生雖後進而才實迫之以故其奬許徤
羡不啻口出雖任謝齒牙之芬何以過是二卷今皆
落余手毋論先生早歸道山而所謂元肅及元朗兄
弟成異世人久矣書畢一歎
王履吉詩墨
履吉此冊汎太湖登東西洞庭詩十之八語雖壯而
不甚秀似不能與湖山闘奇也若其書之遒媚瀟洒
姿態溢發置之銷夏石壁無愧色矣
王雅宜詩稿
王雅宜履吉山房雜興古近體五十七首頌一首凡
三千七百七十字皆作小行體而正書僅十之一葢
丁亥歲筆也時書道已成故雖不甚經意而自然精
整正書尤自超詩語亦在雁行
王履吉小楷四六
履吉此書皆四六雅語葢青箱白樸之流亞也懶儒
鹵莽覩此眞令人汗下雖然履吉有此錦囊而竟不
售何也李銀臺嗜法書而於小楷尤甚聊爲跋而歸
之
王彭二顔體書
彭孔嘉爲余書送王大夫入覲長韻皆家廟八關齋
體乖離中失去後一行及名跋今年春偶得王履吉
一壽頌亦此體雖峭整微遜而潤秀勝之履吉故永
興入室也與平原圓方殊不類不知何由與孔嘉並
得其門也前輩書家工力類如此余旣甚愛而愧之
因合爲一卷以寓目焉
陳白陽詩稿
陳白陽道復雜詩一卷爲篇八十二多近體爲字三
千七十兼正行體中雖有塗乙處而行筆大小無纎
毫失度結搆雖小傾側而不踈時時見意態世人不
甚重陳書至於詩則覆瓿久矣故特收之
陳道復書陶詩
陳復甫書能於沓拖中生骨於龍鍾中生態以柔顯
剛以拙藏媚或老或嫩不古不今第不脫散僧本來
面目耳此所書陶詩尤爲合作然世知之者益鮮矣
知之者謂之自然雖然比於陶詩自然尚隔塵也
陸儼山手札
陸文裕公結法無一筆苟雖尋常家人語施於所親
狎者亦精審遒宻有二王尺牘遺意觀此與周一之
四札可知己一之雖視公後進然皆能詩博古而腰
膂間皆有傲骨宜其相得如此
題豐存禮詩後
豐存禮傲睨一世而傾倒嘉則乃爾信乎爲才服也
計其書時當已病辟痱無一筆不顫而猶有山隂典
刑詩雖不能整栗而命旨綢繆宛然建安遺韻也昔
裴成公病劇廽盼一語猶能使夷甫心折今得無類
是乎嘉則有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歎故爲題其
後
豐存禮手札
儉歲鮮食人有以豐道生手書雜說鬻者竟月無所
遇余乃以五斗米得之其所論文罵宋儒前闕數行
亦不甚成語所論詩自喜其江天樓獨倚風雨酒初
醒亦恒語耳金潞太史以爲勝少陵勲業行藏之句
則亟稱之有胡瑛者以擬趙嘏則極罵之其論書稍
推文太史祝京兆次則陸詹事而於馬一龍沈愷王
逢元陳鶴楊珂沈仕皆痛詆醜擬不遺餘力二沈不
聞有臨池名乃亦置喙何也其評沈仕謂如夏四倚
主夏四何如人當是一貴家僕豐或曽見侮耳人言
此君憨定不虛也然行筆最遒勁結搆亦宻比之生
平書最爲合作留此以備一家
又
豐考功病馬行中雖雜用唐人語法亦不能無少瑕
而感慨悲壯寄托懇至其書擘窠行草爲吾鄉張銀
臺寰作且引孫過庭所云感惠狥知爲一合其自負
亦不淺矣展卷猶圉圉至五六行後筆意逸發風骨
洞朗令人如見古人而中亦有不滿意處然使罵陳
沈楊馬則有餘矣吳中前軰毎見黃翰書則棄之吾
甚愧其意然豐書比黃故大自徑庭不可同日語也
又
余毎覽豐人翁書輙恠其胸次有服能聚古碑於筆
端而腕指却有鬼掣搦之不使縱其外擫以取姿態
孟孺所藏此卷乃與其鄉人包明府者前二詩句與
筆皆有精采後則皆尺牘老手紛披殆若東城父老
談開元闘鷄事雖復纚纚舉舉不免沓拖人翁生平
不齒王履吉以其結搆踈故履吉當亦不齒人翁孟
孺精八法者其爲我衷之
蔡侍郎詩
子木於余爲先逹而齒位不甚高故於燕中詩相規
酒相狎也此卷距今二十有八年其捐館亦十二年
矣覽之不勝山陽之慨
李于鱗詩牘
于鱗素拙書不待發齡石七十函已有訛筆而余軰
愛其辭更取以爲嫵媚嘗戲謂子與此何必减宣示
黃庭耶于鱗所遺余尺牘詩篇極多不無零落前年
聞其訃始帙之爲一卷手加料理時時有淚痕漬紙
上余老矣留示兒子欲令其知前軰交誼且審一時
有奇人奇語也
吳峻伯詩
峻伯爲比部郎時與余同舎長夏無事墨和筆精遂
書此一卷詩時得清語但調未去偏耳書法亦豐妍
但骨未離弱耳當是時峻伯名甚盛却折節於余與
于鱗山東以後頓長一格後官漸高不復能爾也初
夏曬書爲手裝藏之時峻伯久捐館季子稼竳翩翩
起矣
方元煥書荆軻傳
方晦叔嘗欲書太極圖說西銘以贈余余謂不如荆
軻傳尚得一快讀晦叔遂以行草書此傳見寄靑社
當時北方之學者山斗晦叔得片紙隻字珍若拱壁今
來吳中不直一錢葢晦叔目中無書學腕中無書力
而好以意行筆宜其淪落乃爾余愛荆軻傳文甚不
忍以覆瓿而姑留之旣以賀晦叔之遇而又惜荆卿
之不遇也
黃淳父書田園雜興錢叔寳圖
范文穆致能手書吳中四時田園雜興凡六十首眞
跡在余所雜有眉山豫章襄陽筆意龍蛇飛舞眞墨
寳也句不能甚工然描寫吳中風物人情可爲曲盡
吳興凌玄旻復精擇之僅得四十首托故人黃淳父
書而錢叔寳爲作圖叔寳入白石翁三昧又家呉趨
其描寫詩意亦曲盡矣玄旻之尊人同守君稚德出
示余俾題其後按文穆作此詩時以大資領洞霄歸
里第未幾物故而又用蚤貴北使虜西南帥嶺蜀入
備法從叅大政其獲高枕於石湖之濱者無幾而稚
德成進士出入省郡僅數年而避讒歸卧余雖稍稍
困敡歴然亦家食之日多自今而徃吾二人相與結
一汎宅縁於麥□翳桑間細取致能句味之所得當
尤不淺也第玄旻汗血而與淳父俱凋喪不無哲人
之感書畢泫然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四終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五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墨蹟跋
俞仲蔚書月賦
祝京兆好寫希逸月賦人間合有數本余所得乃毛
氏物遒逸蒼鹵駸駸乎長沙清氷何但雙井徐君出
仲蔚此書則全法老米亦京兆流亞也希逸老去始
知隔千里兮共明月爲同人所笑不知後來何以見
推乃爾
俞氏四舞歌
仲蔚以五言選澹雅得詩家聲而時時作綺麗有情
語所謂正平大雅固當爾耶第極力倣明逺而中入
長吉思過苦也其書足河南三昧而誠懸骨森然力
過大也仲蔚在當時不甚首肯我然詞翰至此亦足
以豪矣
俞氏書世說新語畧
俞仲蔚入霅道阻雨無賴漫書世說新語數十條余
嘗謂與仲蔚坐便似晉人周旋得仲蔚數行便似晉
人赤牘今以晉人筆筆晉人語其快又何如也惜乎
仲蔚死矣一展冊間不能不興羊曇西州慟杜甫人
日歎耳
俞仲蔚書
陸楚生嘗以素冊索仲蔚書隆慶丁卯諸詩中雜正
行體内正書别有一種風骨絕遒勁古意鬰浡不可
言又篆及八分各數行八分吾尚見之篆尤不易也
仲蔚生時人爲作一頓美食或薦數軟語得其書令
乃聞有并金購者昔蕺山姥鬻扇増直百錢而後知
右軍之貴楚生今乞余題尾將無追悔其得之少耶
仲蔚方爲葉道士攝去矣計當奈何
又
余自歸里中毎旬日仲蔚輙有詩及尺牘見貽而輙
爲人持去甚或童子裂以炷油而一友生乃欲持此
冊博余兩月粮何也念仲蔚不復作而此書殊秀勁
有風骨其詩無七言遂不堕笑海且此友生卽徒手
亦能得我二月粮以故如其請應之而識於後
俞仲蔚小楷趙皇后昭儀别傳後
近年吾吳中小楷當推俞仲蔚幾與文太史雁行履
吉孔嘉俱不如也仲蔚此書乃趙飛燕姊弟别傳於
遒媚綽約中寓大雅典刑殆是趙女班姬合而爲一
耳然外傳實西京俊語别傳是隋唐人長語仲蔚寧
肯舎周鼎而寳康瓠計當更有外傳一紙今不可復
得矣
俞仲蔚行草後
俞仲蔚行草結法全出米元章然元章以態勝仲蔚
以骨勝態勝者尚以仲由未見孔子時氣象目之不
知於骨勝者尚又何如也雖然使二子並見柳誠懸
必與仲蔚把臂入林矣
王逢年書雪賦
惠連雪賦裁得數語佳耳不似伊家七歲女兒能道
柳絮因風起也王舜華以狂草書之自謂秃師三昧
恐亦未入祝京兆堂室第比之馬溧陽陳山隂差有
士氣耳徐君復命李士牧圖之亦足錚錚三絕
周芝山贈范生歌
余嘗見虞道園失明後書眞如盲子行路且神彩都
盡今覽周芝山翁所書贈范良父歌殊不爾也良父
云翁時八十兩目俱枯令人以手擬筆卽縱意爲之
出入雙井襄陽風骨偉然不兩月捐館殆絕筆也新
春遇翁鄉人亦周姓而盲好象戱其藝幾及神品不
待人說卽能應着快此兩異事欣然書之第手瘡作
劇以兩指挾管都不成字又有沈嘉則跋亦潦草之
甚令後人觀之不謂一卷皆盲書也
僧大林詞翰
新都汪仲淹出僧大林遺藳一冊見示大約詞翰皆
清瘦有法而傷單薄少餘致雖不盡洗餕饀本色亦
不至作氊根吃藤條語大林故住持郡之竹堂寺殁
而暁虛白繼之其遺稿多散佚不無長吉友人之恨
雖然暁亦何可盡非令詩而貫休書而辯光而至今
在者何益也
古選古隷
詩自風雅外當以古詩十九及建安三曹爲凖若整
麗至三謝而極矣嗣宗元亮故是畫中之有逸品卉
木中之有筠竹不當以時代論也癸酉冬余自楚汎
大江東還舟中同行者長洲陳道易玉山程孟孺俱
能作古隷因稍擇諸篇之尤者俾書之道易至九江
孟孺至金陵而别又二年道易訪余鄖陽行臺足之
始成帙二君於隷法不能極深研幾然不作三崔及
開元以後筆猶之帙中無齊梁月露語也案頭時一
展視欣然獨賞蘇長公有云勝對俗人誦梅二丈詩
遠矣
古隷風雅
三百篇爲古今有韻文字之祖余嘗恠吟諷者高或
至西京而不能復泝而出其上訓故者僅組織而屈
爲時義而不能悟而究於用故於藝苑一編亦微及
之以示夫有志者間一潜咏覺其篇法句法字法宛
然自見特不落階級不露蹊逕所謂羚羊挂角無跡
可尋耳適華茂才之方周茂才之冕過余九友齋偶
與談古隷自文待詔父子殁幾遂絕絃而二君子頗
抉許昌孔廟之秘因採詩之半以授簡而二君子又
懶於筆所書者僅得十二耳謂余僣而啟秇苑之則
則有之謂余僣而附於刪詩之末則何敢也二君子
古隷書三百篇不爲辱第轉令人憶中郎石經妙跡
永絕令人長愾
又
讀諸公詩不覺失笑天下才一石子建何嘗八斗靈
運何嘗一斗僅可升合計耳膓肥腦滿語不足信
章藻摹瑯琊法書墨跡十卷
右章生摹晉右將軍會稽内史贈金紫光禄大夫羲
之字逸少正書凡十幀爲法書之第一卷内臨鍾太
傅力命宣示二帖皆宋榻秘府佳本按宣示爲承相
始興公寳愛以授右軍右軍以授王脩脩死從殉遂
不傳傳者乃右軍别臨本梁武所謂勢巧形宻勝於
自運者也故卽黃長睿之攷而置以壓首卷書家不
載右軍黃庭内景而光尭在南内有御臨本此必渡
江後購之人間而手摹之者雖其軟美膚緻得之思
陵居多而不無山隂隆凖且又脩内司致佳本弗忍
去也外景樂毅俱有完本不完本完本則爛若舒錦
不完本則零若遺珠三復之餘覺不完者差勝二書
見駁通人幾成子朝之誣至有以爲吳通微及王著
筆者此中尚可容虞褚數人不知通微輩能辦之否
第欲以爲貞觀内府及鍾紹京家藏物則未敢也曹
娥碑憔悴宛篤云有幼女漂流之態東方朔賛遒逸
瀟洒令人作天際真人想蘇長公謂顔魯公東方賛
字字臨此書雖小大相懸而氣韻良是古人意當有
會耶楊用脩云霜寒其右軍之懿乎不能兩行而意
自舒綽有餘告墓文以乏佳本故所摹覺圉圉國史
異繤云真本具年月日者江寜瓦官寺鴟吻内藏物
歸之岐王不久而火失之世所傳者藳本不具年月
者耳此本乃有年月豈岐王未火之先有勒石耶
右摹右軍雜正行體爲法書之第二卷内臨鍾成侯
墓田帖凡五行按貞觀御府書目列於右軍下而行
數正同當不誣也蘭亭三叙其一定武損本一唐板
本一褚摹眞跡本皆余所珎秘者定武本致佳無可
議板本字稍麄行亦高濶而饒波發翩翩風流與聖
教相出入褚摹本後有米元章跋與書史所載正合
長風帖在淳化成侯跡中獨黃長睿以右軍少年未
變鍾體目之甚當葢右軍它札稱長風要與此同不
應成侯時先有長風語也它若玉潤來禽何如極寒
奉橘鯉魚雪晴轉差蘄茶受鵞石脾小祥増哀轗軻
十四帖皆灼然者長睿謂毒熱爲唐文皇所臨元章
謂頭眩爲虞永興别跡雖似各有據然旣爲文皇臨
跡亦無碍孫枝且永和祀遠鮮有不出唐人硬黃者
而奈何獨齗齗此一則也元章之論則以結體纎潤
微類永興不知永興别跡故是臨此本者當是時有
發江南山一碑中有小石刻與此本無毫髪異不應
永興未生前已書石也且後有右軍名署尾故留之
僧懷仁集聖教序記及心經雖不無偏傍輳合或不
必盡本筆而字體行模精整雅潔遂爲法書之冠臨
池之士葢至今利頼之余所藏石本是宋初榻以故
章生得效其技也
右摹右軍行草第一卷爲法書之第三卷破羗成都
清晏此郡山川講堂都邑九日七十雪侯弘遠知念
言叙若耶晩可安善道意時事兒女諸從昨見譙周
餞行叅朝眀府廿七謝生中郎女虞安吉宅圖東旋
清和遷轉廿八噉麵積雪足下秋月狼毒西問又西
問自愛安西得告小大佳向久委頓六日還里信云
知君脚中深慰日午小園龍保臨書凡五十六帖内
破羗一帖是米家船至寳最爲神妙眞足壓卷而它
書多出貞觀内府琅琅有名之筆與淳化相半黃長
睿置啄亦少第謂餞行一幀乃賈曾送張說文葢唐
人集右軍書爲之而此則其殘闕者又謂深慰爲文
皇所臨與第二卷毒熱同予前謂右軍遺墨安能保
其不一一唐人臨也餞行書法寔神妙安忍舎旃昨
見君亦集成然亦用此例小園子一帖元章強排作
大令謂其小縦放耳抑何待右軍之陿也此郡逋弊
元章以爲予王懷祖者而長睿駁之事理誠然█當
是與謝安石安石在右軍治交甚篤意當其入桓大
將軍府或初拜僕射時右軍故與之作肺腑語也晚
可眞蹟在余所僅影響耳
右摹右軍行草第二卷爲法書之第四卷知問諸賢
官奴採菊服食後服食十七日逸民褁鮓卭竹後卭
竹擇藥月末賑民豹奴敬問飛白後飛白又後飛白
丹楊太常熱日朱處仁鹽井胡桃龍保黃甘六日胡
母豉酒虞義興筆精司州嘗新麥秋袁生來居還鎮
得見敬和七日隔日近日五日謝光禄徂暑月半敬
豫長風謝生十一月皇象遠婦君晚嘉興 停凡五
十六帖淳化閣帖敕字十七帖與臨江石本相間錯
皆烜赫著聲者官奴乾絲鬰勃有飛白勢褁鮓虞義
興得見三札芒頴射人豹奴獨擅章法長風遂爲行
書辨鍾部一證褁鮓袁生眞跡余曾於朱太保處見
之或云是唐臨耳
右摹右軍行草第三卷爲法書之第五卷散勢昨得
連不快小佳反側月半廿二廿三虞休建安一日侍
中敬豫清和追尋臨川小大太常鄉里可耳母子廿
三帖皆得之淳化及臨川者内元章以一日一起歸
之伯高追尋歸之大令長睿皆不謂然且云追尋字
勢語意皆不類誠然█却謂臨川一帖有子嵩語以
爲右軍不相及不知内云子嵩之子正相及也且子
嵩何必庾顗姨母山隂二帖是石泉公進御者鋒勢
遒鬰勁利不可言省書罔極想佳東比不得眠各可
諸患大多患十四日熱甚出都敬問諸賢江生西中
郎勿殺生末春四月有理北軍雨晴遠近廿三帖從
秘閣續帖中録出者吳興大周嫂夜來公孫得書政
履六帖從宋榻雜帖中録出者尤崛奇出人意表内
末春全是章法與豹奴類它若淡問千嘔及此月二
帖在余所二謝書一帖於江右人家見之然皆唐臨
本也
右摹右軍疑跡爲法書之第六卷如正行筆陣圖二
帖皆出自江東李王所正書瘦勁與歐陽率更並驅
幾不可辨行筆尤自豪爽有公家大將軍椎鼓態宋
人俱不以爲的且謂李王譌書獨米元章紀之云帋
緊薄如金葉索索有聲趙竦得之於一道人章惇借
去不歸大抵非李王所自辨可證也張懷瓘列嵇叔
夜於上上品之第二云吾常有叔夜草絶交書一帋
非常寳惜有人以右軍二帋請之吾弗與易也今此
妙跡絶不可復覩矣此卷後有湘東所進絶交書晉
右軍云云而秘閣續帖則直定之曰李懷琳葢以竇
臮述書賦中有云爰有懷琳厥跡踈壯假它人之姓
字作自己之形狀而注則謂懷琳大急就嵇康絕交
皆托之右軍質得數萬錢而質家苴以應貞觀之募
第結法雖沓拖多卧勢不能作山隂内擫筆然圓熟
暢俊不妨張翼之亂眞也他若適得書知欲東差凉
奉對屏風奄至此穆松先靈柩慈顔噉豆初月蔡家
平康濶别足下時事集期旋洛荀侯小大佳濶轉從
阮公月末蒸温白耳諸帖皆從淳化搨出而元章長
睿俱掊以贋本理似有據故别爲一冊或謂旣審其
贋胡不割愛而留使奪嫡是不然昔人謂買王得羊
不失所望北海惜中郎而延虎賁老成典刑之論故
自不俗也
右摹晉中書令贈光禄大夫侍中太宰憲公獻之字
子敬書上卷爲法書之第七卷多正行體内小楷洛
神一帋又不完本十三行一帋攷趙呉興孟頫謂所
得之陳集賢所十三行僅二百五十字係晉麻帋字
畫神逸墨彩飛動爲天下法書冠又謂宣和書譜所
藏末有柳公權跋語者其行字筆意皆同而小乏韻
勝且係唐硬黃帋定以爲臨跡今皆不完本未有柳
跋正宣和所藏也洛神全文後先秇林所不載今何
縁有此豈卽柳公所謂人間合有數本之一耶白騎
遂本在鍾部攷之唐開元中滑臺人家應募進御者
乃大令所臨而誤屬之鍾爲攺正置此九日帖見石
泉公寳章集辭中令呈文氣開美有芥視軒冕意而
結法極似李北海當北海從此中一派流出耶乞假
一表與霜寒並美居然大雅高出辭令此後有相過
右使節過思戀不審又思戀及夏節操之衞軍靜息
夏日後思戀天寳十一日昨遂腎氣仲宗黃門外甥
冠軍可必諸舎阿姑承舎月終東家後操之復不審
嫂等鄱陽鵝群敬祖凡三十二帖風神燁然逼乃公
奈何髭聖辱之枯枿饑隷耶第操之二帖與本部中
結搆不大懸今爾分屬未暁所謂敬祖鄱陽重見閣
帖第五卷而長睿謂敬祖爲承祖子武岡侯恊字不
相及恊右軍之從祖昆也以歸右軍乃當而筆小不
類鵝群風骨氣槩極爲蘇黃諸賢所推而長睿以險
遠斥之又舉帖辭崇虛劉道士語謂山隂崇虛館乃
宋眀帝泰始時造後大令六十年固也崇虛旣是觀
宇佳名何必山隂又何必至泰始哉長睿欲以攷覈
作書家董狐則可耳欲以八法擅司馬徽水鏡吾未
敢許也
右摹中書令子敬書下卷爲法書之第八卷皆行草
内諸舎諸女授衣奉别想彼承姑願餘滅書阮新婦
奉對得書兩玄度慕容前者鬰鬰桓江州疾不退來
恒省前書鐡石後鐡石玄度忽動新婦鴨頭丸阿姨
斁奴後鄱陽不審極熱冠軍服油轉折還此西門日
寒追痛疾來知汝不數都與彼人孫權等諸帖最雄
俊奇崛有致筆而黃米諸賢乃徃徃加喙謂玄度二
帖内有仁祖爲軍司語二公卒年大令不過十餘歲
不相及當非右軍書耶然謂結法不類右軍又以極
熱服油書語皆後代人僞作又以桓江州一帖半見
右軍部攷張彦遠録右軍法書信有之則當爲張旭
懷素軰作耶然以大令之不相及與右軍書録語而
證其非大令則可以右軍大令必不作狂草而盡舉
疾不退以下斥而屬之旭素則不可按宋自元嘉以
後有戱學部此必一時諸賢或取大令父子語或集
其書作之不必至旭素也長睿又謂閣帖第五卷章
草昭烈孔眀問對語與此中一帖辭旨結搆皆同而
盡欲附之右軍謂右軍有豹奴帖亦章法故也然豹
奴宻而緊此散而拓或總大令書或亦是戱學之論
不可必故仍附大令部而備載其說
右摹法書之第九卷爲江東始祖承相録尚書事中
外大都督楊州剌史始興文獻公導字茂弘故光禄
大夫即丘貞子覽之嫡孫撫軍長史嗣即丘子裁之
子也始興之從兄使持節侍中都督六州諸軍事大
將軍楊荆江三州牧武昌公敦字處仲即丘次子治
書侍御史基之子也從弟平南將軍護南蠻校尉荆
州剌史贈侍中驃騎將軍武陵康侯廙字世將即丘
第四子尚書郎正之子也從弟平北將軍徐州剌史
海陵恭侯邃其父未考始興諸子散騎常侍後將軍
會稽内史贈衞將軍薈字敬文敬和之二子散騎常
侍衞將軍尚書令贈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東亭獻穆侯珣字元琳侍中長兼中書令珉字季琰
正倫之子司徒左長史廞東亭二子侍中太保録尚
書事楊州剌史華容文昭公弘字休元侍中驍騎將
軍太子詹事豫章文孝侯曇首豫寧之子侍中尚書
令左光禄大夫開府儀同三司贈司空簡穆公僧虔
簡穆二子冠軍將軍廬陵王中軍長史贈太常懿公
慈字伯寳金紫光禄大夫散騎常侍臨汝安侯志字
次道子太子詹事度支尚書筠字元禮内世將五帋
敬和四帋簡穆伯寳各三帋休元二帋自始興而下
正傳凡七代右軍諸子自大令外今存者右將軍會
稽内史凝之豫章太守操之黃門侍郎徽之豫章得
二紙此外又有中軍將軍循及渙之等各一帋史稱
右軍七子知名者五人玄之凝之操之徽之獻之而
不及渙之黃長睿則謂渙之爲右軍子又皆定其爲
眞跡而云凝之得其韻操之得其體徽之得其勢渙
之得其貌獻之得其源長睿博精不减倉曹此當有
的據可補史傳之漏記我簡穆著評云自過江東右
軍之前獨平南爲最書傳右軍畵授眀帝又云右軍
謂洽弟書遂不减吾又云亡從祖珉筆力過於子敬
子敬戱之吾弟如騎驘駸駸欲度驊騮前長睿服膺
則在平南簡穆正書啟事而頗以劭廞三帖爲贋豈
所重在方雅而詘圖熟耶青鳳之裘片羽千金况爲
之後者焉敢以懸斷而去取之也
右摹智永眞草千文爲法書之第十卷永則右軍將
軍之裔孫也於陳永興寺披染正行章草俱入張懷
瓘妙品永師嘗手書正草千字文八百本散江東諸
寺此八百本中之一也伯施謂永師一字直五萬計
當爲十萬緡加以摽目各十五字又當爲千五百緡
矣此雖書家自相貴語亦足徴永師聲價後一帋閣
帖誤收右軍部中今攺正於此當永之在南其以書
名於北者獨太子少保褒而永尚有從子曰繤曰渙
者亦以書稱於隋而位不顯余每歎吾瑯琊入李唐
後不唯簮組向稀而詞翰都謝始興之裔宰相尚餘
四人書之可知者唯秘監紹宗而已豈淮水猶未涸
而墨池一派先受壅耶竇臮書賦謂右丞維平章事
縉亦瑯琊人恐誤維縉與所紀知敬知禮皆大原河
東望
摹蘇長公眞蹟
余於眉山蘇長公無能爲役凡公生平長技十不獲
一而獨賢刼以來所受風味習氣時時有相入者昨
年始悉取諸名賢文辭稗官諧史小有關於公者即
筆之總得十二卷而家所藏公墨蹟石刻小楷藳行
草聖之類爲詩爲文爲巵語幾百畨兒軰欲分得之
垂割而客有周 徐長孺章仲玉及吾從子駰素
善公結法因令各響榻大小彚爲七帙藏之山房其
體之俶儻權奇出入變化所不暇柝内煎茶聽琴四
詠歸去來辭及跋王晉卿山水歌祭黃幾道文謝送
梅花詩與久上人帖則皆於眞蹟榻出者以故幾若
趙郎之見貌周昉併其情性得之不止王孫之隆凖
而已也昔人之評公書者或目以墨豬或譏其畫字
或病其跛偃或謂其多病筆又腕著筆卧故左秀而
右枯要之舉不足以累公舎此則所謂吃井水地無
不寳愛公遺翰稱賞不置口而余最心與者二評其
一王履道云世之學公書者多矣劍拔弩張驥奔猊
抉則不能無至於尺牘狎書姿態橫生不矜而妍不
束而嚴不軼而豪蕭散容與霏霏如初秋之霖森踈
掩抑熠熠如從月之星紆餘宛轉纚纚如縈繭之絲
恐學者未易至也黃魯直云東坡道人少日學蘭亭
故其書姿媚如李北海至酒酣放浪意忘工拙字特
瘦勁似柳誠懸中歲喜學顏魯公楊風子其合處不
减李北海至於筆圓而韻勝挾以文章妙天下忠義
貫日月之氣本朝善書自當推公第一此二評者誠
爲知言然公故非當家政自以品勝耳品者人品也
不爾請看吳通微王著或又曰否否李承相鍾太傳
生身刀筆中來閭井之儈魁耳不中與會稽吳興作
奴而何以鼎峙萬古也余無以應退而志於尾
徐髯仙手蹟
余生平所得近代名跡如仲温希哲徴仲履吉軰至
多獨於徐髯仙子仁頗愛之而不能多得以爲恨久
栖靖室於一切毫翰付之烏有矣而新都汪仲嘉忽
以此卷見示皆書青蓮居士作爲蜀道難梁父吟天
馬陽春二歌前有尊酒行凡五章書正草得二體正
體乃有古隷筆似歐陽蘭臺草書半得章法而實歩
趣會稽其精雅妍媚使人嘖嘖生賞惜腕力少弱以
登蘭臺堂則有餘叩會稽室或不足耳漫題其後付
兒軰藏之以備一種
題舎弟敬美書雜帖後
吾家右軍分甘青李二札右丞輞川一疏能於蕭散
中作情景俊語蘇長公種橘帖亦庻幾焉誦之不待
畢覺仲長綂蕭大園田父矣仲氏敬美以黃庭小法
書之時出入洛神覽之不待畢覺王著鮮于樞佐史
矣右軍長公所云敬美澹圃已饒得之吾雖不獲西
入關尋輞川遺勝記與敬美以壬申九月望夕登包
山窮靈盛之跡俯瞰太湖天水一色已而攀曲巖探
幽谷出没叢薄間栖鳥格磔土豹殷殷尋得竹逕而
出月色逾瑩群碧摩天黃雲繡壠此景似更絕第不
能作此疏耳嗟乎是三君子者亡論其文辭一齒姓
名三日猶芬甘不知後千百年人於吾二人何如也
穆光胤書父文熈詩
穆考功文熈寄余近作内有擬少陵秋興八首而其
子光胤集右軍書書之者偶一僧相過拈以示之問
其書似右軍否曰似似問秋興似少陵否曰不似不
似余不覺失聲笑曰不似不似似亦不似不似與似
總是不是男兒墮地自名自位勿作第二人勿落第
二義僧亦笑曰此戱也而具少禪理即令少陵再和
秋興右軍重書蘭亭其似耶不似耶因記其語
穆光胤臨七姬帖
穆生臨宋仲温七姬帖陶靖節杜少陵詩歌皆極精
與眞本對覈之幾不可辨雖然仲温倣鍾太傅史黃
門不免婢作夫人矣今得無犯重儓笑乎近有充相
公舎人子者相公不識也以問舎人子亦不識以問
舎人子之舎人子乃識之曰此吾舎人子也吾不欲
令兒曹臨寫恐原主不識也
吳賢墨跡
家馭提學出吳中諸名公墨跡凡十一幀内希哲書
昌榖詩英英並秀如兩玉樹皎然風塵外物徴仲抵
掌玉局蓮花乃似六郎矣伯虎脫盡平生後一札筆
意大似周越而詩不稱第與夢晉俱不失狂奴態元
馭學士命余題尾諸公翰墨尚易得獨昌榖零落幾
於吉光片羽矣家馭善有之勿令人持去也
楊南峰墓志
文徴仲先生以古隷書楊君謙先生自草生志若可
謂二絕者第君謙負古文聲毋論其辭枝而不脩即
生平軒豁得意在弘治己酉挂冠而數語極爲牢落
最骫頓無狀在正徳庚辰再趣行在試樂府嘉靖丙
申獻九廟頌及華陽求嗣儀而叙致津津不容口老
誖一至此耶曷不於庚辰前親三尺土耶然則文先
生此書之佳故不爲此老幸也
俞仲蔚墨蹟
古詩十九首工與鍾王宣示蘭亭同品具耳目者皆
知其爲寳地面苦無蹊逕可尋仲蔚悉平生力竭蹷
趣此二端縱不能於詞塲墨藪中執牛耳退亦不失
尉佗矣秋日覽仲蔚書十九首其似耶稱耶所不論
差勝讀俞氏集一卷
王行父藏王稚欽詩蹟
僕生平以不及遘夢澤先生爲恨今日得見先生詞
翰又得與先生之從子行父逰足矣當呼子墨泚楮
尾時覺行父亦沾沾自喜不知先生在芙蓉城聞之
以爲何如耳
王稚欽書五言律詩
天下以才子歸稚欽先生謂若大紳子啟之傾寫不
倦則誤矣搆結鍜琢極有工夫一句一字亦皆有色
澤意態若項西楚關漢壽不能得其九戰絶甬道掩
七軍之妙而僅以叱婁煩馘顏良喑烏跳盪之粗目
之爲萬人敵也此卷皆五言律尤自長城書法故不
必成就而翩翩自賞宛有徴仲中年以前筆先生信
奇人哉
朝鮮三咨
余所得朝鮮國凡三咨合爲一卷其一乃弘治八年
咨遼東都指揮使司護送賀東宮千秋節者其二嘉
靖四十一年咨禮部進賀萬壽儀者其三則萬曆十
一年咨禮部進獻 慈聖皇太后儀者前後相去九
十年更三王而楷筆謹細若一帋若玉墨若淳漆硃
色濃透而咨字行押似以牙刻刷而精爲之潤色者
其敬愼而能恒若此宜其享國之久遠也貢物止各
色細苧花席豹皮種馬葢洪永之際每貢有金銀器
飾大約可千餘兩 宣宗皇帝以非其土物戒使弗
進以故其國人感佩職貢益勒比於甸服 聖主薄
來之仁與不貴異之誼豈不隃越前古萬萬哉因竊
識之以見字小之與事大實相因而成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五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六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墨刻跋
禹碑
余所有嶽麓禹碑凡三本其一本差舊而無註釋其
一本刻之紹興者後有張眀道跋頗偉而註釋字粗
拙之甚其一乃木本刻之長沙者前有宋張世南所
紀後有眀湛若水跋沈鎰釋義楊愼歌及小序顧璘
季本熊宇前後序文書體亦有作八分者而醜俗尤
甚釋義是三家社學究語耳乃自詫以爲神禹夢中
所授當令人唾殺中間與楊釋異者凡十三字俱無
的然可據覺楊義差雅會得其手書歌序釋跋因定
裝於所藏舊本之後而張紀湛跋顧辨乞友人以小
楷補之余嘗謂此碑定非大禹文亦非大禹筆而不
敢遽謂爲嬴秦以後何賢良所行世即人間舊遺本
而衡山之石久已泐其文理之不可讀以石泐故而
楊沈之釋字亦多以意會之未必其果合也虎賁微
似中郎孔北海尚愛之况隆凖公眞龍裔耶楊書貽
吾鄉周太僕復俊者其家人摩去之字法亦可重也
又題禹碑
楊愼曰釋文第六句舊作南暴昌言余疑文義不貫
字形亦不類思之不得是夕夢一魚首黃衣指謂曰
此南瀆衍亨四字也寤而觀之形義兩恊其所謂思
之不得鬼神將通之耶沈鎰則曰夜夢一長人挈古
缾授之其色黃高尺許口傍橫書三字某宫造下有
篆文悉如龍蛇草木之形寤而忘首一字及旦誦釋
文怳若素識云云不知者以爲文人矜誇之習類然
耳余以爲倉籀所不盡載時俗所不能辨不假之神
何以徴信耶聊記以資一噱
跋魯相晨廟碑
按趙眀誠金石録謂魯相晨有兩碑皆在孔子廟中
其二云魯相河南史君諱晨字伯時從越騎校尉拜
建寜元年四月十一日到官正此碑也其文獨完好
可讀數十行後字稍大結法益遒美後有題尾稱大
周夭 二年其書亦用武氏體雖傾側而字勢可愛
余在青社時爲陳道易持去且二十年矣一日忽見
歸曰吾於古隷法得十六於受禪得十四於此碑余
笑曰公可謂鮎魚上竹竿不離故歩何得云爾陳亦
大笑史君時尚存而稱諱古文多有之
吳天璽書
昔有詩云中國書流讓皇象六朝文物重徐陵似爲
江左張價象所書吳天璽碑出篆入隷高古雄逸要
當與蔡中郎抗衡成侯受禪固自超方之此碑不免
嶧山之於岐陽矣昔人故非欺我然徐陵之於文實
不可與休眀同日語也
漢隷校官
右漢溧陽長潘乾校官碑光和四年立按四年之碑
若逢童三公殽坑君無極山神敬仲蔡湛孫根凡七
見於集古金石録而此獨闕如者葢宋至紹興十一
年溧水尉喻仲█始出之固城湖濵官舎在歐趙二
公後耳結法最爲高古伯仲西嶽勸進間第多漫漶
不可讀番陽洪景伯爲之注釋而闕其二十七字元
至順中濟隂單愽士禧宦游其地復考辭義之可通
者得十六字因手書景伯釋文而附所補於後吾弟
今獲本乃舊搨而不載單禧所爲跋釋文止著闕字
而不載禧所補何也豈此本在禧刻前爲洪景伯書
耶景伯書又何以歩趨趙吳興也碑今在溧水溧水
漢溧陽地更榻一本驗之即見按此碑恐是元人翻
刻直本而别令善趙書者作洪景伯跋耳
秘閣續帖
右秘閣續帖第三第四卷此帖旣不易得而又皆右
軍書多縱筆變體極可愛内四月一日帖及後右軍
諸子書稱弘白黃長睿謂爲僞帖欲去之甚當第文
壽承跋尾以爲中數帖類米老所臨者則非也此帖
刻於元祐中米老書學尚未著不應其模本已逹中
禁當是唐人臨筆耳
續帖第九第十所謂賀知章者似二王雜帖語今以
歸賀不可知虞柳二君蹟不類平日而甚有好致柳
尤遒逸無名二帋其一詩亦唐語其一札似臨晉帖
飛白五字出古隷若李懷琳書絶交書壽承以爲至
精無以加而山谷者人乃謂徃在三館於閣下觀懷
琳臨右軍絶交眞蹟大有奇特處今觀此十未得二
三乃知懷琳之妙如此其所謂十未得二三者尚足
以馳鶩後世也卷尾天監二年至臣雲小楷湘東所
進云云行草皆懷琳臨筆今人却作嵇康書媒鬻而
辨者以爲懷琳僞爲康書亦謬也唐人十二月節帖
詞旣鄙瑣書亦無雅致但結法差緊徤中間尚可包
王著周越耳
泉州宋搨淳化帖
余少得淳化閣帖飛白濃墨二種皆作贋古色乃泉
州飜刻本也當時絶寳愛之後漸覺其波磔之際多
有可恨乃至結搆時時有譌筆覺其非古後先爲人
持去不惜今年始從呉中得此宋搨完善本以較余
所藏大觀絳帖雖少遜比之他刻大徑庭矣凡泉刻
則五卷智果而後缺十餘幀其它不爾也傳閣帖者
邯郸子輿日益繁而隆凖日益少故爲志而藏之
甲秀堂帖
客有售陳氏甲秀堂帖五卷者石皷文泰山銘皆縮
小字爲之及秦氏三璽文尤淳古可愛蔡中郎九疑
碑雖見宣和書譜而行筆絕類開元孝經陳思王詩
及鷂雀賦亦然黃伯思辨其爲李懷琳輩贋作似有
據也餘則蘇眀允才翁子曕蔡君謨黃魯直米元章
筆札耳按昔人謂甲秀堂帖前有二王顏魯公蹟世
所未見一云季氏也此本葢零落不完者其人不復
飜淳化大觀欲與之配亦壯矣
索靖月儀帖
今年冬得黃熊所携索幼安月儀帖一卷按幼安眞
蹟爲宣和殿所藏而先已刻之秘閣續帖中米元章
與其友人書謂月儀帖不能佳而黃長睿遂未信以
爲贋物獨董逌稱其筆畫勁宻它人不能睥睨然亦
是唐人臨手也月儀有正二三九月凡十一章俱稱
具告君白了不可暁其辭亦錯雜絶不類晉人尺牘
而中得一二古雅如黃初時語然終不可暁也此本
刻頗精楮墨亦佳有古色或是閣帖眞本故存之
眞定武蘭亭
蘭亭如聚訟自宋已然即以定武一石言之有肥者
有瘦者有五字未損者有五字損者何子楚王眀清
謂唐時諸供奉搨此帖獨歐陽率更逼眞石留之禁
中他本在外爭相摹搨而歐本獨不出耶律德先入
汴得而棄之殺虎林流轉李學究家以至復入公庫
所謂未損本也定武薛帥子紹彭摹之他石以應世
購潜易古刻於湍流落左右五字微劖一二筆藏於
家大觀中人主知之取進御龕之宣和殿壁師陷諸
珍寳悉逐虜北而此獨留宗汝霖得之以進光尭至
維揚而復失之所謂損本也然則紹彭之所别摹者
亦得稱未損本也夫損本旣有兩種不易辨而先搨
者又不可得葢不能不取極於損本矣董逌謂定武
非歐筆爲湯普徹臨亦未有據至所云肥瘦本或以
定武有二石或以搨法少異格之殊不知辨千里者
不當在驪黃内也此帖乃五字損肥本余生平所見
非少俱不能及雖以摹搨之多小有剥蝕而風彩逈
出諸本上徧攷古證凡五處皆合若管弦之盛上不
損處有小龜形與是日也第九界行頗肥痛字攺筆
不糢糊興感之由由字下類申列叙之列其刂如勁
鐡則可不待訟而勝矣帖爲陳直齋物後有直齋印
識趙吳興常從其姻親萬戸者索之而不遂書法尤
遒媚可愛吳興得獨孤本自詫以爲遺墨之冠而尚
汲汲於此本其聲價當何如也余舊有一歌於定武
本頗極推許而實不稱今割以題其後云
宋搨聖教序
聖教序雖沙門懷仁所集書然從高宗内府借右軍
行筆摹出備極八法之妙眞墨池之龍象蘭亭之羽
翼也余平生所見凡數十百本無踰于此者其波拂
鈎磔妙處與眞蹟無兩當是唐時搨本耳去歳嘉平
臘得此本今年伏中復得定武蘭亭爲自快自賞者
久之窮措大餘生一何多幸耶
又聖教序
聖教序未裂本余徃徃得之多爲人乞去而留其頗
佳者此亦其一也懷仁旣善書又從文皇借得眞蹟
摹出以故雖不無偏旁輳合而不失意他集右軍書
者未盡爾也
宋搨蘭亭
姜尭章所記定武蘭亭五字或損或不損偏傍結搆
與在明秘藏本不必盡合然一展閱間帋色搨法知
爲北宋時物無疑也悅生堂一百十七刻以修城爲
甲而定武諸本次之古懿永興宣城又次之在明其
自保愛故當不出此數種也
蘭亭二石刻
前一刻爲陳緝熈家褚摹蘭亭跋者王文端文安徐
武功諸賢皆名暁八法而不能辨余有張澂石刻與
書史正同始辨其爲禇摹而米臨見弇州集中後一
刻爲趙吳興臨凡二本有十三跋甚精以登善之神
俊子昻之媺豔而結搆全用己法尚不能抵掌何論
敓胎然登善有意於離者也子昻有意於合者也米
之於禇在有意無意間者也緝熈别作廓塡今在池
灣沈氏余又嘗於六觀堂周氏見十三跋書經箋工
甚而不無毫釐之辨石刻則東書堂之初搨耳附識
於此
跋周邸蘭亭
蘭亭禊叙自陶九成所紀賈秋壑家藏脩城定武一
百十七刻又卌年而周邸之刻繼之其聲價劇出諸
刻下雖有定武及肥瘦禇摹唐賜五帖之不同而結
搆波拂一一出憲王指腕無山隂神駿意第龍眠畵
與王手書諸說却他本所無亦足稱褉史余前後得
十餘本久而厭之則皆爲他人物今年得一本乃東
書堂初搨王所自寳者黒處若純漆白處若栗玉即
不知淳化李廷珪墨澄心堂帋何如其他恐未多讓
也譬之尹夫人雖不稱絶代而韶粉靚飾遇邢娙娥
未進時亦自足賞保不作他人物矣
古蘭亭選序
古刻無繁於蘭亭者其石自隋唐二刻及定武後何
止數百千本而所聚名刻亦無繁於賈秋壑平章者
凡總爲冊分十支爲刻得一百二十七而至元末數
易主而歸於錢唐謝氏陶宗儀見而筆之以爲希世
至寳今不知落何所當受妬於祝融陽侯矣余生平
覩佳本不滿二十然多秋壑以後而所藏墨蹟僅唐
摹一本石刻定武損一本唐本木板一本佳耳又次
僅此六刻以視賈則黔婁視趙子固則不貧戱識於
尾
玉板蘭亭叙麻姑仙壇記
兩年内得玉板小蘭亭叙於黃羽淵得顏清臣麻姑
壇記於傅伯雅其刻搨差古雅而精不類它本因合
之爲一帙葢山隂之圓劑魯郡之方而後集大成如
夷清和惠不相勝而相用可也第恐山隂艴然作曾
西色耳
宋搨右軍行草帖
右軍草書二帖亦光尭筆也葢雜選右軍精書極意
摹倣爲之而刻搨皆脩内司妙手帋墨又不减澄心
奚超以故温潤藴藉光彩煥發第稍肉而媚不脫本
來面目内破甑一帖尤目所未見然似大令結搆非
右軍也象先以爲如何
臨江二王帖
跋之後七年而家弟自燕中得冣完本亦云臨江石
刻前有目録是謝湖袁氏遺物然細翫之是木本以
余本較之神采似稍勝攷余本王畧帖尾有懷充二
字又方印二曰永存珍秘曰墨妙筆精葢米氏私識
也袁本皆無之又袁本服食帖食字僅二㸃誤爲令
字而余本下有一二小帶筆作食字明甚然則袁本
之爲飜刻無疑也第當亦是宋梓純墨搨余本乃蟬
翅搨内補大令前數條與袁本正同祝京兆一跋稱
賞不遺力而書尤妙絕因備志之
汪象先二王小楷帖
象先出此刻余望而知其爲秦汝立舎人家物未系
陳道復小篆數行葢得之華從龍比部者最爲精絕
所謂秘閣續帖本也弟卷首蘭亭是定武損本想從
龍以前好事者合而成冊耳家弟敬美嘗從東沙華
氏得全本前有鍾成侯戎路賀捷二表後有右軍誓
墓大令洛神與歐虞禇柳名蹟凡四十餘帋惜不令
象先見之
汪象先大觀帖
淳化閣帖化身爲潭綘泉汝戱魚井欄██徃徃不
脫本來面目獨太清樓帖乃遜功帝出秘府墨蹟令
劉無言軰摹勒登石者閣帖則出王著手著精於法
故形色不爽無言妙於勢故風韻尤勝█人謂太清
爲淳化介弟母亦陳氏二方難爲伯季者耶縁太清
無别本以故世尤艱得之得亦不能備余以甲戌宦
燕中朱忠僖物故僅踰月而得之其家人葢卷之二
四五八十耳四卷皆飛白而一卷獨淳黒唐禮部玄
卿所補贈者也今年爲丙戌汪象先出所購則苐一
二三四五卷神采更自煥發可愛云亦得之燕中而
周公瑕遂定爲朱氏物不亦信耳而廢目耶余後復
得苐七卷不完本於吳門乃右軍筆尤佳絕今併在
兒騏處象先果有意乎不妨作延津合也太清復有
後十二卷則秘閣續帖原本僅攺其標目耳而益以
人間所流傳十七帖及孫過庭書譜余復得其五卷
然秘閣續帖原榻也因復志於此今象先夜眠不着
跋陳季廸綘帖
諸帖自淳化之外昔人評其骨法清勁足正王著肉
勝之失獨於南朝唐季帝王後續以宋太宗差爲蛇
足耳潘師正手自摹刻所謂毫髪無遺憾波瀾獨老
成者後有旭素眞卿帖則皆高節度汝礪増入國初
入晉府石本零落非復舊觀矣此卷不能四之一然
紙墨精緻神采爛然當是宋搨之極佳者吉光片羽
饗尚千金季廸其寳藏之王百榖所稱黃淳父十卷
今在吾兒所中多不同異日可爲延津之合否
雜二王帖
雜古法帖一冊凡三卷後先得之飛鳬人者皆晉人
尺牘右軍二十四思陵臨右軍四大令四謝太傅一
王東亭一皆宋搨也首卷前稱蘭亭續帖卷第三攷
之諸家石刻不載而筆意極精佳次卷吳興等帖尤
有鋒勢不知是寳晉帖中物否思陵賜米敷文臨書
十三紙見米跋今僅存四無一筆失度恐是雙鈎廓
塡也臨江石刻二王書極爲詳備而月相酷旱追傷
諸賢道護州民大周嫂不知松來初月見尚書十一
帖大令十二月授衣東家三帖皆彼中所遺者故收
而藏之吉光零落偶獲片羽豈敢還望成裘第勤緝
之不已將來尚堪一半臂也
宋搨樂毅論
沈存中謂樂毅論是右軍手書刻石唐文皇將以殉
葬此殆是夢中語而莫廷韓復以夢中紀之按此論
乃右軍手書以貽子敬者至梁武已疑其爲摹跡而
陳文帝時賜始興王貞觀中進御十三年命起居郎
褚遂良排署至中宗朝太平公主携出以錦袋裝之
後變起咸陽老嫗竊得爲吏所跡迫則投之爨下宋
有二石本其一秘閣所刻其一高紳學士家所藏葢
它摹本之壽諸石者也此帖乃光尭太上於損齋手
搨付石而石工及帋墨皆脩内司第一品精緻流麗
精彩射人而結搆柔緩豐肉少筋不待再勘本色畢
露矣家弟有黃庭經一卷與此及戎路表正同予故
能辨之非謂眼力亦勝廷韓也
宋搨戎路表
戎路表宣和御藏所記最爲琅琅黃伯思董逌北攻
守若輸墨毋復餘論第余所見兩石本皆勁而纎長
又不無剥蝕此刻獨完好帋墨皆精翩翩有宣示風
然是思陵手搨似不無肉勝之歎廷韓善書而不善
鑒故題語孟浪若此
曹娥碑
曹娥碑小楷則右軍軼塵行筆則蔡卞竭蹷矣不謂
中間尚藏北海其流利豐妍肉不欺骨自是可人若
題碣隷古八字奇逸飛動隱然蔡中郎典刑後先兩
北海必相與痛飲也
又
右軍曹娥碑搨法近古而精又文氏停雲館物昔人
謂此書如幼女漂流於波浪間今求所謂漂流波浪
之勢了不可得意者其憔悴宛篤外弱而中勁庻幾
得孝女意於形似之表歟
智永眞草千文
智永眞草千文崔氏所藏眞蹟薛嗣昌刻之長安漕
司者翻本尚完好但太瘦生且波發處多有可恨此
紙晩得之徽人汪生是棗本耳而肥以長安石本較
之不啻江妃之望玉環也刻手工拙固如此哉今智
永千文獨推史家碑疑此即是也
又
智永眞草千文宋薛道祖子嗣昌刻之永興軍漕司
中其石尚未泐而余有一搨稍舊者甚明白可愛晩
得此本有嗣昌跋正同而稍昏暗且又木本當爲翻
刻無疑而細攷之波磔處劇古雅遠勝舊藏本乃知
漕司石良已非故物矣木本乃宋翻凡出宋人手必
佳吳子輩雖竭蹷而趨之不似也
隋八分孔廟碑
孔廟碑隋汝南主簿仲孝俊文其稱述聖德與曲阜
令陳仲毅裔行相上下葢六朝之諛習也隷古是崔
氏父子餘規雖挑截未精猶時有漢意更一轉則入
唐矣
宋搨右軍三帖
吾後先所得黃庭三四種時有佳者獨不能得宋搨
近於汪仲淹處得秘閣續法帖定爲宋搨而此本及
樂毅論尤覺精彩不甚失筆意會先已藏曹娥碑更
致佳本因合而畱之昔人謂黃庭象飛天仙人樂毅
論象端人正士不得意曹娥碑若花蕋漂流幼女捐
軀於波間余反覆詳翫第見其美而已所謂端人正
士飛天仙人以意揣摩或互有之若幼女捐軀之狀
竟不可尋也豈余兩肉眼不能辨大士法身耶將書
家者流多作誑語自標置耶不覺爲一笑而題其後
王右軍文賦
覧右軍書目原無載士衡文賦此亦一舊搨雖筆意
圓媺而少國士風豈南渡後光尭重華與我 眀周
憲王戱草耶
跋王右軍筆陣圖李衞公上華嶽書後
右軍筆陣圖凡二本其一正書差小有率更之清勁
而小怯其一行筆甚遒逸而不能脫俗氣或以爲江
南李主筆或謂李主不辦是然斷非右軍蹟也亡論
非右軍蹟即圖說非右軍所著也何者右軍十二而
過江神州已委虜矣所謂之許之洛者何語也此圖
之誤也華嶽碑乃張昶非張旭也此書之誤也李衞
公上華嶽書粗豪不成語斷亦後人附會之談而結
法却秀頴有唐人氣以其皆宋搨極精媺故合爲一
本置山房中配懷琳絶交書成贋古一故事云
又
筆陣圖有眞行二本皆以爲右軍書余以爲無論張
昶作張旭字誤而已其文亦非右軍語乃六朝之好
事者爲之余此正書眞宋搨筆力遒美彷彿信本而
古雅勝之行書差縱佳處與俗處相錯當亦是季重
光以前物也李衞公上華嶽書文尤沓拖一無意人
所擬撰其書却有意出入右軍永興間然右軍避家
諱故以正爲政而此云聦明政直何也
小酉館選帖
余嘗取家所有古墨刻行草非豐碑所記全文者以
雪堂義墨例例之彚而爲冊得十有七其一唐文皇
屏風贊僅後半屏耳筆法圓熟流美眞所謂帝王第
一也其二蔡中郎九疑碑凡九十字雖再入刻手尚
具典刑出師頌甚古雅然謂索靖恐未敢定也或是
蕭子雲耳右軍十二月帖殊緊宻子敬辭中令帖極
有天趣然使李北海竭蹷趨之或可到唐摹九帖右
軍二帖最奇古與秘閣續帖所載者同結搆徽獻僧
虔三帖皆正行尤更燁燁禇河南哀冊枯樹吾家石
也其三李北海荆門行極類雲麾碑而差弱詩大似
元白時語而不類當再攷之張長史千文二十三字
忽肚痛三十三字奇逸飛動然恐非其至者破除帖
稍圜緊然不知是長史筆否徐季海心經一覽之知
爲眉山所自然眉山却少渠一二俗筆也顏魯公臨
右軍三帖尤勝以爲魯公覺神氣清緊以爲右軍覺
鋒骨勁露祭伯父從子二文與爭坐帖皆稿草之妙
境也余自有宋搨佳本此僅得其半且似襄陽所摹
以其舊刻故聊存之其四懷素聖母帖最琅琅者陜
石堅好至今尚未泐藏眞律公三帖多游絲筆遒美
異凡千文不能無小踈譌當由刻手誤耳竟是眞蹟
其五其六其七皆蘇長公寄文與可三十韻字差小
松醪賦楚頌一紙差大皆正書而不能不帶行筆貴
在取姿態耳又陶詩孟夏草木長一首人生歸有道
一首種豆南山下一首行書殊古雅其石在吳中亂
山近始得之又草書孟夏草木長一首則加放矣卞
山龍洞詩稍楷其石在吳興又醉翁操餉雪浪酒詩
顚逸不在楊少師下摹懷素一帖右軍二帖皆濃墨
本是蘇家法耳稍叅以古便覺斐然孤村微雨萊州
雪後各一詩亦行書而皆有意其後瞻字見古押法
建昌宫詞是名筆中之有異境者書妓女雜詩是無
意中之有餘態者又尺牘十四研銘一皆居平小行
法也又書禪語六言一章及少陵詩二章□□薫人
七言絶一我肉衆生肉五言律佛偈一則狂草也魯
直前身一女子耳其書多倣懷素詩多作禪語何也
又一紙樊口舟中燭下眼花頭眩更觀東坡醉筆重
增睡思此公於書最重坡公者何縁出此語其九其
十其十一皆米襄陽尺牘凡十八章俱遒逸有氣讀
至書内芾老矣先生勿恤廷議薦之曰襄陽米芾在
蘇軾黃庭堅之間自負其才不入黨與此大可笑又
可惱也張顚俗子變亂古法驚諸凡夫自有識者懷
素少加平淡稍到人成而時代壓之不能高古高閑
而下但可懸之酒肆此雖太肆然不無意也收得逸
少初月尚書二帖智永所臨五帖皆希世之珍高壓
顏張數等足與公西風争長於思用處購得鍾隱三
間無瑕紫玉硯以董源林石易凝式二帖層雲峰承
晏墨易懷素二帖又獲端鳳研一那研一鳳研一洞
庭石高一尺許聲如玉形如鳳如飛仙如雲葉凡再
言之此令人忌且饞發也又一詞及手劄雜詩小叙
俱有神采王畧帖尤英偉第縱書右軍墨蹟後膽幾
大於斗矣又吉老墓表極有勢然非七尺碑上物也
□壽詩一慶雲現詩一鷓鴣天詞一賀聖朝詞一後
皆有子友仁跋縱筆顚放了然不讓乃父似非卑梓
之道其十二張文靖守五札極爲圓熟韓子蒼一札
亦遒美以無他刻故存之其十三趙承旨子昻心經
一千文一臨蘭亭叙一臨枯樹賦一樂志論一盤谷
叙一皆行筆絶得晉人意淮雲寺詩一化縁序一則
稍大而北海爲多其十四宋仲温續書譜作小章法
而不甚草出塞詩稍大能草而不甚章徐武功元玉
水龍吟慢神駿有米家風陸文裕子淵來鶴詩極能
酌北海吳興間微覺瘦骨中有肉恨其十五祝希哲
古詩十九首和陶詩廿首皆翩翩有大令風其十六
希哲榜枻歌曹子桓詩█章皆劇有章法老徤可愛
芙蓉池作獻之終不似也公讌一章絶得眉山筆情
詩似勝老米以時有子敬意故也十八學士歌水調
歌頭逃暑詩似米似黃似素不可名狀其它書尺書
記亦種種可觀其十七王履吉白雀雜詩是病後筆
姿態溢出稍覺有意耳道復壬辰作比之生平極不
草草第以擬古人終有愧也
李靖上西嶽書
李衞公上西嶽書不見正史意者影響之談如虬髯
客傳類耳其書亦似唐末五代□□□□能整栗而
微有意衞公將畧爲唐初第一功最大故好奇之士
多傳之
歐陽率更九成宫醴泉銘
今世惟歐陽率更醴泉銘多舊本當是宋人好臨倣
其書而石堅緻耐拓耳余所有二本皆從故家散帙
中得之而筆墨尤精美可愛秀勁之氣射人眼睫間
小白猿公手信乎當與羊鼻公語同傳也
虞恭公碑
信本醴泉帖最易致而又最完好化度帖最殘缺最
不易致而聲實倍之獨温虞公碑酌乎其間余所見
凡數本有佳者而此亦其一也
大唐宗聖觀帖
此碑建於武德九年二月内給事中騎都尉歐陽詢
撰序侍中江國公陳叔逹撰銘觀以祀文始眞人尹
喜者神尭嘗幸其地用幣焉故其徒相與侈大之其
文辭稍雅净而隷古亦遒婉可愛疑即詢筆也攷本
傳詢官位正合叔逹以黃門侍郎判納言事而此云
侍中葢武德三年攺納言仍爲侍中耳宰相表則叔
逹以二年正兼納言九年十月坐事罷而傳遺之當
以此碑爲定
歐陽率更化度碑帖
書法自率更而始變晉體然謂之楷則誠楷也醴泉
銘最大最易得温虞公碑次小次易得邕禪師碑最
小最不易得第其結搆精緊風華燁如體方用圓以
勁藏媚則邕禪師而外諸碑瞠乎後矣余生平慕好
之而三購本皆不能全第一本可讀者二百三十三
字第二本僅二百十九字然藏之徐文裕公家後有
陸詹事子淵胡中丞孝思跋詹事數行精甚葢其時
已極重之二本俱佳不相上下而彼此互有無此不
可暁也第三卷凡四百四字中間亦可讀而結法不
如前二本遠豈在宋時有翻刻本耶然胡以追蠡至
此或云有馬生者得善本臨搨而梓之者也姑用以
裝尾
褚河南孟法師碑銘後
此孟法師碑乃中書侍郎岑文本文諫議大夫褚遂
良書也首脫唐京師至德觀主七字尾脫年月衘名
三十三字碑叙脫百餘字詞脫二十七字當是割表
後歷世久遠贉池零落故耳第的然唐刻唐搨本波
拂轉摺處無毫髪遺恨眞墨池中至寳也攷禇公以
貞觀十六年書時尚刻意信本而微叅以分隷法最
爲端雅饒古意余嘗於黃熊所見而絶愛之叅差未
成貿今歸曹進士繩武相去里舎不百武得朝夕寓
目一何幸也碑目見趙眀誠金石録又余有舊翻本
證之辨爲禇書不然世不以爲信本者鮮矣
雲麾碑
余所有李北海雲麾碑凡數本而此其最佳者其風
骨之尖利與姿態之佻俊尚可於波磔中尋之信墨
寳也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六終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七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墨刻跋
張長史千文石刻
右千文乃葛邲丞相家藏物即禙紙亦宋戸口冊其
爲宋搨無疑獨以歸之懷素非也旭肥素瘦又云肥
勁難瘦勁易云公定論久矣此帖雄偉神駿種種驚
人乃不作牛鬼蛇神態昔人所稱沈右衞肉飛仙非
長史誰能當之特爲鑒定而題其後
又
始余驗其書蹟肥不類懷素定以爲張伯高而又疑
其鋒勢小緩而肉勝謂伯高不至此後覽董逌廣川
書跋有高閑千文而云閑書不多存於世其學出張
顚又云閑知隨歩置履於旭之境意者此爲高閑帖
乎寧使此帖减價母寧使老顚受誣於地下也識以
俟考
唐隷夫子廟記
夫子廟碑爲渝州剌史李邕撰宋州剌史張庭珪書
邕語亦似知尊夫子者第任書可耳不當遂任文也
庭珪官至太子詹事著直聲家藏二王墨蹟甚夥書
小史謂邕所撰碑碣必請庭珪書此亦其證也第所
謂古木崩沙間花暎竹者尚未得盡其致耳
唐僧懷惲實際碑
右隆闡法師碑僧懷惲撰及書頗亦能爲其家言筆
法尤圓媺有聖教遺意後稱天寳二年至眀年則攺
年爲載矣趙眀誠金石録極詳備而遺此似不可暁
顏帖
晩又得文忠與李大夫二帖澄師一帖祭伯父一帖
附裝坐位帖後澄師帖極偉勁而小過於拙有篆籀
意李大夫祭伯父風骨遒逸神采驚人與坐位結法
正同據題當有祭姪季眀文而今失之令人悵然米
顛謂顏行書尚可教其任誕乃爾然亦不爲無意也
又顏帖
書家鐡手腕當推顏魯公第一如前數帖皆稿草不
經意而天眞爛然徃徃有歩武山隂意至於文則愈
竄攺而愈不快人有不勝其絮與沓拖者何也魯公
在唐舉制科又中文詞清麗科此尤不可暁
題顏魯公汝越帖
右顏魯公送劉太冲叙石刻其文不能盡全攷米元
章書史謂此叙眞蹟在王欽臣家後有欽臣名印因
與唐坰兩出書各誤收卷去坰剪去將才不偶命而
德其無鄰又云碧箋宜墨神采豔發龍蛇飛動覩之
驚人今此才不偶命十字全似模刻在唐氏前而缺
叙首語却不可暁其行筆與乞鹿脯帖祭濠州泉█
二文同而結體稍弱元章所謂神采煥發則有之龍
蛇飛動未之覩也豈刻手有工拙故耶
金天王廟題名
顏魯公金天王廟題名極遒偉而三戈法不無可恨
後題行筆尤老勁有逸趣所云奉命來此事期未竟
止縁忠勤無有旋意未又作二語人心無路見時事
只天知葢可悲矣當是又二十年使李希烈而重題
者也公一厄李輔國再厄元載三厄盧杞其初題名
自蒲下遷饒實用載故至使希烈而死矣公之禍固
杞爲之其獲死義亦杞成之也覽畢三歎
題家廟碑贈顏判
余嘗評顏魯公家廟碑以爲今隷中之有玉筯體者
風華骨格莊宻挺秀眞書家至寳而其文比之生平
所結撰尤自詳雅以語顏氏之後人則又其家至寳
也今年冬吾州别駕小山君以家乘來乞序始知爲
公之裔孫播於茶陵者因舉以歸之君清白有循吏
聲異時所樹立當不媿此八尺碑毋徒曰書家一箕
裘而已也
集顏書黙菴記
趙宣撫此文頗清雅可讀集顏書亦在仁惲二懷之
間覽之則樊川之勝與方外之適俱可想也
後周祖廟碑
後周太祖廟碑葢宇文氏也其文與書亦出趙寧張
仁愿書行筆殊草草意小勝耳丹石之不能謹嚴始
自李太和濫觴於仁愿至二米極矣故志之
華嶽昭應碑
右碑序頌華隂主簿盛廙爲故相許國蘇文憲公頲
祈雨獲澍而作者也侍御史劉升書按趙明誠金石
録於唐碑搜訪殆徧而獨遺此升書亦僅一見於他
碑而已書法八分頗遒美可仲季惟則升卿而乏漢
意聊爲録之
玄元宫碑
此碑建於天寳元年而闕碑額攷其辭當在盩厔爲
玄元宫玉眞長公主寔主之公主睿宗最幼女也碑
序爲倉部郎中戴璇頌爲戸部郎中劉同昇撰末云
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曽孫戴伋書則建碑年
號葢追成頌序之日而稱者也伋官至僕射而世系
年表列傳俱無之趙明誠金石録亦失不收俱不可
暁者書法八分頗穠豔第以肉勝葢兼開元徐史之
法而加損益者也
少林寺戒壇銘
少林戒壇銘開元三年爲學生張傑書當是時傑應
尚少且不以書名而筆法老成乃爾又時未盡習帝
書故猶有瘦勁意
李陽冰書三墳碑
按此碑爲李曜卿兄弟三墓其人皆有文學早仕宦
而不壽以殁最少弟季卿撰表而宗人陽冰以玉筯
刻之也其石猶故物故無傳攺之譌舒元輿所謂虫
蝕鳥歩鐡石隔壁龍蛇駭解鱗甲活動庻幾於此見
其一斑
易州鐡像碑頌帖
右易州鐡像碑頌開元廿七年崇文館校書郎王端
撰行易州録事蘇靈芝書端此文多頌故太守盧暉
德政詞猥旨瑣不復可解靈芝此書遒勁有逸氣然
令景龍間虛和之度掃地矣宣和譜謂其有成就頓
放當與徐浩雁行戈脚復類世南夫季海誠有之以
擬二王永興吾未之敢信也譜又謂靈芝嘗爲易州
剌史郭明肅書侯臺記宋時墮胡中胡人毎以墨本
詣摧塲需絹十端始易一本妬者竟碎之今此碑幸
尚完而求其所謂十絹之直理不能得一也物完毁
貴賤要自有時然亦有不可解者
圭峯禪師碑
圭峯禪師宗宻法門龍象第以多所游講著述一時
不能無疑於逹磨慧能之宗旨而裴丞相休獨能知
之然至累千言而爲之辨則亦贅矣自心而證者爲
法隨願而起者爲行行有殊法則一即四語已盡之
是時柳誠懸銘書名天下僅以之篆額而自書文者
深欲有效於宻也書法亦清勁瀟洒大得率更筆意
裴能知宻爲四依十地人其自際當亦不遠而没後
爲于闐王子顯姓名於背豈猶未能離輪廻耶抑亦
所謂隨願而現者也記於此俟耆宿質之
李抱玉碑
右鳳翔澤潞行營副元帥凉國武昭公李抱玉碑楊
文貞綰撰顏文忠眞卿書見趙明誠金石録余得之
乃一舊拓本最精好而中缺兩處幾二百許字葢成
帖後脫落見殘非石泐也楊公銜稱贈司徒當是文
成而卒於位其家乞顏公追書之故耳大曆中名臣
無如二公者而一撰文一書丹在凉公誠幸也第公
起邊將中興名位差肩李郭而能守忠節以顯融終
介弟承之又大開方面勲且公一武弁能力辭王爵
辭司空辭左僕射以視僕固懷恩輩不天壤哉然則
微二公公故不朽也非幸也
至道御書帖
右至道御書法帖凡十一卷六十一條宋太宗晩年
筆也太宗以淳化之三年勒晉唐名蹟於棗又二年
而書此其歩趣諸名家遂無一筆脫銜高處可逼唐
文皇第不能超乘而上耳書辭多格言亦類屏風帖
每條下一敕字似亦倣文皇故事搨手紙墨皆精媺
可寳也
夢英篆書偏傍字源
夢英篆書偏傍字源自謂秦斯雖妙盡方圓而點畫
簡畧直以墨寳歸之李監而已與郭忠恕能繼其美
復録忠恕報書於後第吾子行諸君絶不取英篆以
爲少師承而忠恕書末所謂何人知之惟英公知之
亦大含譏諷何也然英篆筆亦自整勁跋語正書出
信本皇甫君碑骨稍露耳聊記而留之
杪高僧傳序
湯休碧雲之句乃文通語也謂之釋氏之文學可乎
陶學士文眞法門之畵葫蘆者英太師書亦筆塚之
盗枯骨者不足辱吾書意也
夫子廟堂記
夫子廟堂記程浩撰而僧夢英追書之浩文是唐人
中之沓拖者英書是柳法中之蹶張者不足存也
郭忠恕三體隂符經
右郭忠恕三體隂符經其二大小篆其一隷也忠恕
篆筆幾與徐鉉埒而尤以工小楷名畵品入妙仕宋
爲國子主簿用酒狂得罪貶能自卜死日或云仙去
不死也隂符最爲唐人所重禇河南前後奉敕書至
累百卷中亦多精語是老子以下鬼谷以上人作但
非黃帝書耳忠恕旣謫仙人宜其有會屢書之而不
足也
唐憲宗廟碑
憲宗陵廟葺於開寳六年其撰者爲宗正丞趙某書
者爲待詔張仁愿俱沓拖不足觀當是時藝祖方經
營海内祀典之不遑而首注心於憲宗者葢深有感
於帝之威畧與藩鎮之横而趙韓王之說所由進也
天下從此定矣
汾隂壇頌
漢武帝封泰山還祀汾隂何所取義而唐玄宋眞皆
因之良可笑也頌文爲王文貞旦撰亦天書之緒談
耳尹熈古者書院待詔差有聖教筆而不能免通微
院體聊爲志之
跋蘇書醉翁亭記
蘇長公此帖乃新鄭公得之徽廢邸者初出時舉朝
爭詫賞以爲神奇旣刻石行吾吳人之稍識臨池者
無不以爲贋本所以爲贋本者其一謂公旣爲人草
書醉翁亭記不宜更及刻石之跋其一謂公正行眞
跡石刻傳世者徃徃多卧筆左靡而今獨抝爲右勁
又其中正書絶寒儉不類余初亦 爲王逸老陸務
觀張温甫之好事長夏稍取展翫見其渇筆縱筆拂
策磔掠之際森然有折釵股屋漏痕法則又以爲公
興到書而最後列公種種行草擬之則又不類却是
墨池一叚大疑獄其跋尾趙吳興宋昌裔沈啟南吳
原博遂無一眞聞入石時文壽承作此伎倆新鄭原
本無是也要當盡割去之乃可備一家耳
東坡乳母銘
此刻在黃州近有人於土中得之葢子瞻親書於石
者以故比之他書尤淳古遒勁其用墨過豐則顏平
原之遺軌也
海市詩
坡公以十月至登禱海神而見海市爲詩自幸比於
昌黎之祝融余以五六月再行部至登海僅一市而
風散之海神豈眞具眼耶爲之一笑
坡公雜詩刻
右坡老書黃州諸作五言古一首七言近體六首詞
七首中故有致語而壓韻使事殊令人不快書筆翩
翩自肆間出姿態於矩度中尤可愛也公壓嫌字韻
云雪似故人人似雪雖可愛有人其詞翰却不遠此
語
喜雨亭表忠觀二刻
坡公作喜雨亭記在鳳翔軍事推官年可三十餘作
表忠觀碑在知徐州年可四十餘喜雨文雖爽儁而
不盡脫書生習書筆故熟而不無沓拖意若表忠結
法謹嚴而姿態自足故應以年事作階級耳公此碑
顏體大書世所盛行而少有傳其小者尤可貴也
坡公行草定惠院海棠詩刻
坡公好書定惠院海棠歌眞蹟畱人間凡十數本而
此其醉書贈張房元明者於踈縱跌宕間自緊宻有
態大槩如良馬春原驕嘶自賞故不作欵叚騀駊歩
也余以壬戌七月望登赤壁歌公前後二賦旋訪定
惠遺阯求海棠而不可得覽公此刻不覺悵然或謂
公自愛其詩或謂公蜀人以海棠蜀種時俱滯齊故
屢書之以志感公又嘗有贈妓李宜絶句云東坡居
士黃州久何事無言及李宜却似西川杜工部海棠
雖好不吟詩其托物寓意或怨或適不可指數也
南宫父子詞筆
前爲舊搨江西帥司帖元章壽詞樂章都不成語而
筆氣超邁雄逸若有神助元暉諸跋亦自勁雋非若
居平之僅成欹傾而已後三帖稱是内收得逸少初
月一帖癡事癡語俱奇絶而書尤妙覽之令人痴思
亦陡發
王庭筠先主廟碑
涿州有昭烈廟王庭筠撰記及書篆庭筠在金與党
趙軰俱負能書名行筆絕類南宫父子正書稍存廉
隅雖筋骨不乏而姿態遠遜矣當陽之役不以身而
以民永安之命不以家而以賢自是名語
又
涿郡爲昭烈桑梓地故金人亦知立廟以祀而王庭
筠爲之記且書之庭筠作行草得海岳三昧此書乃
楷筆襍有張從申柳誠懸風骨而小以米意運之遒
逸踈朗亦可貴也
楊太初書重陽歌
觀重陽此詩豈淮南東方而後仙眞例不能作雅語
耶楊生此書酷倣涪翁僅作邇年沈啟南耳
嵩嶽廟碑銘
右嵩嶽中天王廟碑盧崖州撰有唐季衰薾之風孫
崇望葢以書待詔者運筆固圓熟毋乃通微院體之
遺耶
淮源廟碑
淮源廟碑乃漢延熹六年淮陽太守爲民祈福而民
作者碑已漫漶不可讀元人杜昭守唐州新其祠乃
延待制吳炳叅用漢隷釋法書舊文於石而刻之余
初恠其文詞殊爾雅可讀書法雜有西岳碑體而不
能洗開元習見炳跋始了然跋書作正行亦得李北
海王黃門遺意乃知勝國時臨池不乏人也
華陽十二頌
華陽十二頌者故陶貞白先生造頗著良常地肺之
勝而大旨不能出眞誥外具見隱居集其後署名紫
陽觀主劉行矩等立不知即行矩書否耶此書不能
盡展然體方而用圓微有張長史郎官壁記意可寳
也
東魏孔子廟碑
東魏脩魯孔子廟碑見歐陽公集古録公絶不取其
文特以其用筆不俗而字畫多異聊存之今攷之果
爾葢崔司徙之遺軌而公家蘭臺之濫觴也廟爲兖
州都剌史李仲璇所脩仲璇其字不著名趙國栢仁
人栢仁當爲栢仁碑誤按仲璇勲閥名位亦不薄而
史不之載豈以其非平棘裔耶廟脩於靜帝徙鄴之
五歳時賀六渾日與黑獺勁東西之鹿未歸而司土
者能從事於學校可佳也
蔡有隣章仇玄素碑
唐淮陽司馬贈東太守章仇玄素碑爲翰林學士内
供蔡有隣書法取以時趣不能甚古而於嚴勁中微
有情似勝韓擇木玄素者劍南節度使兼瓊父以子
貴恩封其文骫瑣紀詔辭門閥而已兼瓊利臣齷齪
李楊二右相門不足道第天寳七載之碑見於金石
録者凡八而有隣書獨有名而獨見遺所不可暁
集古録跋
右歐陽文忠集古録跋石刻三卷中有楊博士南仲
劉敞原父釋各一通劉復有跋一通尺牘如之蔡襄
君謨跋二通與裴煜如晦尺牘各一通公復自與君
謨尺牘一通餘皆公手書跋公文章妙天下而於考
究小不能無憾其持論亦有近迂者居恒謂辨古文
奇字全得楊南仲章友直力而又盛推原父博學無
所不通原父却謂人好一歐九惜不讀書耳得非以
是哉余見公墨蹟凡三所與此結法同而不能如其
神采當又全得石工力也目録計亦有刻石而序書
出君謨手吾弟當徐訪之
永福寺碑
按至元十三年常福生以饒州降授其路總官逹此
寺至延祐六年而碑始立相去四十三年矣其文與
事俱不足道獨趙文敏書爲晩年筆其規模李北海
遂無一筆失度不止優孟虎賁之似而已也徃事已
非那可說想文敏丹石時不能少此感
御服碑
元成宗感異夢致御服於終南之萬壽宫趙叅政世
延記之集賢孟頫書之集賢此書乃承制又中年以
後筆當最妙而出入北海有不勝其婉媚者何也
龍門建極宫碑
爲神禹作建極宫而功就於羽流命出於朔主吁可
歎也王鶚姚樞皆一時名勝而書與文不副望亦其
時爲之
鮮于太常千文
伯機此書雄勁飛逸而時時有高閑筆當由洗河朔
氣未盡耳跋尾行書亦秀潤而小踈比之吳興尚在
雁行
祝京兆小楷選刻
世人徃徃稱京兆行草而不知其楷法之工時出趙
吳興上如王文恪志銘精嚴端勁中生氣流動是金
石第一手韓孺人志銘陸翁墓碣古雅之趣拂人眉
睫會道觀記稍不能整栗而天眞藹然唐初諸君子
帖虛和流媺出虞入禇故是晉宋間物燕歌行高處
迫元常下亦不失宋儋欵鶴文絕類大令不當以蹊
逕求之袁介隱誄翩翩自肆柔不病肉秋風歌老筆
崛強踈不病筋味泉賦二十行外隷分流溢可與蘭
臺道因並觀獨隂符扇書乃行草以有小法故存之
此君伎倆勝██山神多矣因合成一帙時自披賞
安知後人不與晉唐小楷並傳耶
題羅生書醫無閭碑後
萬曆甲戌征虜前將軍今寧遠伯李公成梁大破虜
遼左獲其酋杲今太宰梁公夢龍以少司馬奉命犒
師勒績於醫無閭山而歙士羅文瑞書之梁公奉繩
墨從孟堅故其辭稍嚴潔而不夸逸羅結法自清臣
誠懸是以遒莊而不骫骳說者猶謂酋杲么□耳不
能當北單于左校所俘獲亦不能什之一然萬曆之
天下治於和熹時眀師應而漢黷醫無閭邇而狼居
胥遥應則壯邇則無勤又李將軍崛起戎伍中果勢
壯徃以百戰取徹侯印甚賢於竇車騎也噫銘亡論
已羅生亦幸哉其名與其書兹山同不泐也夫
定武蘭亭後
余所見定武蘭亭前後亡慮數本而致佳者五其一
在潘方伯允端所後有趙松雪十五跋而實非獨孤
長老本葢時有吳氏子見獨孤本而乞松雪書之者
最後一跋可驗其二在余所爲松雪執友陳直齋物
葢松雪從人乞直齋藏本不得而陳氏之後人用以
併裝於尾者其三在家弟所亦有元人題跋其四乃
賈秋壑爲制置使時得之前軰劉菊莊秘監者不知
在百二十卷中作何甲乙紙墨差更眀潤聞今在項
元汴所其五當爲今詹博士東圖所藏後獨無舊題
識又苦裝潢人去其石龜跡然第六行之稍闊與它
針眼丁形蟹爪之類則了了可辨識者以爲五字損
本無疑也雖然東圖精公法故當得其連城夜光於
楚工眼表必待此而後辨亦淺矣
寳晉齋帖
寳晉齋帖者宋禮部員外郎南宫米芾元章手摹二
王以下眞蹟入石者也凡閣帖所載俱置之元章自
得右軍破羌諸帖與顧虎頭畵維摩天女故名其齋
曰寳晉云人皆謂元章特妙臨摹又工作古書畵色
以眞贋本併示人人徃徃不能辨此帖雖古意藹然
而不能脫米家腕法譬之康崑崙琵琶寧堪叚師再
聽余此疑不可解覽東觀餘論謂此公好觀古帖而
議論濶踈好摹古帖而點畫失眞然則前輩固已言
之彼好事人語何可盡信也
宋搨鼎帖
右鼎州帖二十二卷今所存者僅七卷耳而中有顏
太師清臣楊少師虛白徐吏部季海行草多諸帖所
無者舊裝極草草於紙背皆作綘帖字余以其摹榻
不甚類意疑之而不能辨頼後跋尾尚存葢刻石在
紹興之廿一年江左偏王戰爭尚未息而發遣張斛
通判趙子濬乃暇結此翰墨縁甚可念也編次者武
陵丞趙銍與子濬當俱皇族攷之陳繹曽公鼎帖石
硬刻手不精雖博而乏古意信然哉鼎州今常德郡
其遺跡僅有孔明張旭兩墨池而鴻都之石遂蕩然
無復存者無由一窺全文爲之浩歎
王子裕先生墨刻五跋
賦中有蘇長公前後赤壁余嘗謂如文中之有漆園
書中之有飛白畵中之有董巨要不可用湘纍蜀贅
招摭詰曲例之今王子裕先生乃能縱筆以飛白寫
其辭遒逸勁迅神采飛動眞可謂兩合矣余家藏陳
道復書赤壁後賦其堅偉庻幾並駕然飛而不白終
當讓先生一頭地也
王先生登武林晴暉樓歌起頷兩韻全是青蓮家法
中頗出入唐人然雄逸爽勁誦之如食哀家梨快不
可言若行草則多渇筆神采飛動令人思顛旭醉素
先生之子汝眀搨石齋中以寓羹墻之思僕謂曷不
龕之樓壁與西湖對當兩高雲起雷電轟掣時方知
此歌與此書之妙
王子裕先生手書玉芝翁歌其八法絕得坡仙三昧
若吳原博先生爲之風骨雖有餘神觀似不足先生
故當品先生下也詩歌婉潤飄逸寘之坡集中唯烟
江疊嶂贈畵御容師二歌可具賓主餘俱避舎鳴呼
先生徃矣所謂仙而謫者非耶
子裕先生手書若波羅宻多心經人以爲得眉山卧
筆非也正自徐浩侍郎八法中來余嘗見侍郎書此
經僅錢許大丰容態澤全與此相類汝明刻石置之
孫蘿菴中使觀自在以天眼見之當相印可矣
右軍専用宣城諸葛兎毫其書蘭亭則以鼠鬚爲之
各適其合也近來陳白沙先生縳茅草作筆故白而
不飛遒而不能逸王仲山先生多作擘窠及飛白狂
草宜其有取於赤城椶筆也若歌中縱評鍾王以下
書法則超然出於毛頴楮先生表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七終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八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畵跋
蕭翼賺蘭亭圖
余嘗聞趙太史用賢有楊儀憲副舊藏蕭翼賺蘭亭
圖後爲文徵明待詔所書吳說傅朋跋偶借閱之太
史遂舉以見贈深愧其意悉輟年來酒鎗茶具之類
爲報此圖向去已千載雖絹墨就渝而神采猶王毋
論老比丘與潦倒書生體態曲盡雖蒼頭小妓捧卷
執役無不種種臻妙所見古賢名蹟多矣未有能過
此者第傅朋跋内云翼詣辨才朝暮還徃性意習洽
一日因論右軍筆蹟悉以所携御府諸帖示辨才相
與反覆折難眞贋優劣以激發之辨才乃出右軍蘭
亭相示翼既見之即出太宗詔札以字軸寘懷袖間
閻立本所圖葢狀此一叚事書生意氣揚揚有自得
之色老僧口呿有失志之態此恐未爲實録攷何延
之記乃是見蘭亭卷後辨才不復安梁檻上并翼所
携二王諸帖竝借臨寘於几案間後辨才出赴人齋
翼遂私至辨才房取得之便赴驛長凌愬報都督齊
善行使人召才示詔驚倒欲絕何嘗於初見時即奪
取也且老僧跌坐一牀諸執役者浣杯噓咈自若賔
主從容寧有爭理口呿不合正爲蕭生指擿蘭亭瑕
疵不能無甚口耳何傅朋之不審如是其謂出閻右
相竊又有疑此畵大抵根抵延之記辭當右相時恐
未著聞即有之是文皇所諱寧敢著筆又安知不爲
陳閎周昉也攷宣和畵譜載御府有吳侁畵賺蘭亭
圖今本無御題璽記又稱顧德謙在江南時以畵名
僞唐李氏云前有愷之後有德謙其最異者蕭翼取
蘭亭圖風格特異但流落未見此本豈即德謙筆耶
傅朋語多孟浪獨所記收藏承傳甚明在宋世推重
已若是今當何如待詔楷法尤精絕便足稱山隂嫡
嗣余仍乞待詔子休承補書何延之記於後休承年
已八十餘雖時時見拙筆未隤家聲楊氏尚有定武
一帖審其非恪爲去之余自有眞定武及禇摹帖柳
誠懸書羣賢詩孫綽後序庶幾蘭亭之事僃矣
夫子杏壇圖後
大廷尉陳公玉叔寶藏其父憲使公所貽夫子杏壇
圖出入必奉以偕至蜀而教鐸所振與文翁相後先
此圖出則石室弟子皆披靡矣今年宦游金陵携以
就世貞得一恭展吾夫子據磐石坐而鼓琴有穆然
深思之度七十二子或環聽或追趨雖各自爲態而
左凖右規不失誾誾侃侃意其行筆精緊設色古雅
品在神與妙之間獨程鉅夫跋謂爲吳道玄則吾未
之敢從道玄生平以神氣勝運筆衣縷若菰條所謂
吳帶當風者與此絕不類或出陳閎李思訓手聲價
何必減道玄鉅夫元初爲大官嘗廉訪江南者也不
當在裴晉公前第晉公遺墨吾故嘗見之元和八年
公方自舍人爲中丞何暇辦此蝇頭楷宣和御押繇
來在書畵贉首今書之跋尾與印文皆譌玉叔苟能
割愛去之余當用海岳菴例攺題曰唐名人畵杏壇
圖元程鉅夫跋玉叔許之否
晉公子重耳出亡圖
少保銅梁張公卒而其子錦衣君某某輩來請志銘
所贄玉帶重錦悉歸之獨收此一卷乃晉公子重耳
出亡圖據跋或以爲李伯時則駁之者以行筆粗細
不類或以爲趙子昻則有思陵小璽在二者俱所未
論獨徐察其筆力精緊遒密不事鉛華而自具一種
生氣乃至馳騁追逐轉盼耳語之狀無有絲髪遺恨
當是北宋以前第一手余所蓄古人物畵多矣獨閻
立本蕭翼賺蘭亭周昉聽阮與此三絕可寶也所惜
者此圖當有二十餘幀今存者十幀耳而三皆不可
考其可考者僅重耳之出蒲僖負羈之私謁與齊桓
公具賔主而多從馬齊女與舅犯謀醉公子寘之車
而出之秦宗女之來納者五人既渡河舅犯辭而投
璧於河介子推中流舷立而笑之及以車旂冕服返
晉而已諸圖故當大有致惜乎其不爲完璧也雖然
比之吉光片羽不爲奢哉公子之事偉矣返晉之後
其納王破楚召狩盟國錫命之事尤偉恨不更作一
圖如周家王會以明得志而獨紀此瑣尾流離之狀
葢其所謂不得志乃所以爲得志張本也
宋徽宗雪江歸棹圖
宣和主人花鳥鴈行黃易不以山水人物名世而此
圖遂超丹靑蹊徑直闖右丞堂奥下亦不讓郭河中
宋復古其同雲逺水下上一色小艇戴白出沒於淡
煙平靄間若輕鷗數點水窮驟得積玉之島古樹槎
蘖皆少室三花快哉觀也度宸游之跡不能過黃河
艮嶽一舍許何所得此景豈秘閣萬軸一展玩間即
暁本來面目耶後有蔡楚公元長跋雖沓拖不成文
而行筆極楚楚與余所藏題聽阮圖同結搆一時君
臣於翰墨中作俊事乃爾令人思藝祖韓王椎朴狀
又
據蔡楚公題有四圖此當是最後景耳題之十又六
年而帝以雪時避狄幸江南雖黃麾紫仗斐亹於璚
浪瑶島中而白羽旁午更有羨於一披簔之漁翁而
不可得又二年而北竄五國大雪沒駞足縮身穹廬
與飱氊子卿伍吾嘗記其渡黃河一小詞有云孟婆
孟婆你做箇方便吹箇船兒倒轉於戲風景殺且盡
矣視雪江歸棹中王子猷何啻天壤題畢不覺三歎
宋名人山水人物畵册
雜宋名人山水人物畵一册有曰趙大年雲山者峰
勢出沒罨靄中草樹暎帶下爲淸流白石不減南宮
父子有曰李唐春江不老者古松據大石欲攫峽口
崩流匯爲怒濤陵岸直上百歩未已於諸畵中最爲
師子吼有曰劉松年溪隱者山田者翠屏削立雲表
孤莊枕淸漣平疇交遠風各極其致曰馬遠觀梅者
老挺踈枝秀出物表對題御書一絕句沓拖不成語
復不成字休承定以爲宋高宗筆余謂高宗必不落
夾乃爾當是光寧所題也遠又有曰松下揮翰者一
老人據案絕似猶龍公但不知定否五千言耳覺天
骨與天機並秀遠又曰觀瀑者不敢當棲賢三峽或
於天竺六橋間雨後得此微尚有曰夏珪逺浦歸帆
者三樹掩暎斐亹天際一帆斷岫明滅自足好致有
曰趙千里水閣納凉者當是狀其邸中景耳六月閱
此薫風自來饒令人忘暑有曰金谷園者寫五十里
錦障宛然在目以無名欵屈署此殆不減陳閎李思
訓有曰柳洲者以二月間輞川小沜西湖麯塵拂拂
恨少靑帘點綴曰高閣觀潮者則錢塘一曲耳都不
見伍大夫拍堤勢有曰寒山拾得者偃蹇自恣可掬
想爲世尊作貴輔疲津梁不得不托魚服以逃有曰
閻次平小景者嵐頂□□當作叔明鼻祖其它緑樹
豐縟甚近自然有曰次平松溪别業者尤精勁可愛
乃知唐伯虎周臣於此取之不盡有曰李嵩内苑圖
者或光尭德壽宮冷泉小景耶若以擬宣和延福諸
位則大寂寥有曰松下鼓琴者大具悠然自得意内
不見署名而人物冠服都雅恐是馬和之有曰松間
醉臥者忽忽幕天席地時其阮嗣宗耶劉伯倫耶不
知有吾身此樂最爲甚令人作糟丘侯想有曰雪閣
者險而瘠絕惟小具暖帽足曲肱耳便不煩洛陽令
剥琢有曰霞嶺扁舟者宛然孤鶩齊飛境漁舟欵乃
入高柳夕陽中老子於此興復不淺有曰風雨泊舟
者雖□晦霡霂而不作陽侯怒舷底足濁醪便不妨
倚枕聽敲篷滴瀝有曰採蓮圖者殆若耶溪蓮女耶
獨不能貌笑隔荷花共人語耳有曰栁隂放棹者意
甚佳而小恨剥落有曰劉阮天台者大類前金谷而
自然勝之天台石梁今漸坦陁可渉而求欲界仙都
一尺地不得矣劉阮事當不誣其謂半歳而當人間
數世不敢以爲然也有曰高閣燕息者麗敞靜好而
不作五侯炎色其晉公午橋白傅履道甲乙耶署名
不能雅或休承别有據聊因之右爲幀凡二十有七
其可考者僅八人趙大年名令穰宋宗室也官█州
觀察使千里名伯駒南渡後宗室也至浙東兵馬鈐
轄李唐河陽三城人有名徽宗朝閻次平待詔仲子
有名孝宗朝李嵩夏珪劉松年俱錢塘人馬逺河中
人俱有名光寧朝後先祗候翰林賜金紫是八人者
雖不敢望李成范寛北苑西臺之盛而跌宕殘山剰
水間亦無有與之執鞭弭而周旋者後二幀則空繡
其一是滕王閣景右嚮而虛其左塡以王子安詩序
其可辨字百之一二其一亦當是閣景左嚮而虛其右
所繡字尤細若蚊睫令少年離朱於晴窓下辨之不
能得十餘字以攷韓退之所爲記復不合竟不知其
何文也畵品精工之極與書俱不可望蹊徑况敢雌
黃雖然昔人稱薛夜來爲針神而唐季女仙有盧眉
娘者於一尺生絹繡法華經七卷今此三寸絹僅得
七百字唐文似亦不足多詫也列子謂宋人刻沐猴
棘端紀昌以燕角之弓搠蓬之箭射虱貫心而懸不
絕噫吾向者以爲寓言耳世固不乏此手與此眼哉
宋人雜花鳥册
右宋人雜花鳥一册凡二十八幀爲竹鶴一爲松鹿
一爲梅月雙雉一爲桃花遊蜂一爲梅竹幽鳥三爲
梅竹雙鳥一爲雙榴幽鳥一爲白頭冬靑一爲梅花
小鳥一爲杏花白練一爲碧桃瓦雀一爲枇杷靑鳥
一爲翠禽香柑一爲白榴小鳥一爲鶺鴒之在雪樹
者一枯柳者一雪灘者一爲蘆渚九鷺者一爲來禽
黃頷者一爲蒼鵝之在梅花下而理羽者一浴者一
爲鵪鶉者二爲魚虎之立蓮房者一立枯荷者一爲
遊蜂墨蕙者一其渲染生色窮態極變與眞宰爭勝
毫楮間往往能奪之惜廢題欵不顯畵人名而所可
辨者僅趙昌馬遠吳伯毛和吳珪及宗室彛齋孟堅
而已昌品在神妙間遠次之子固亦有士風不俗其
它於畵史不甚琅琅而致佳乃爾藉令李後主宣和
帝用宋明圍碁例作大中正而徐熈黃筌邊鸞易元
吉佐進退丹鉛間不知其妙又當何如也耶然余此
本是汰數十本中得者當爲眼底第一
宋畵香山九老圖
家弟自秦中歸手一卷相示云得之朱大叅孟震者
攷之似是香山九老圖多正統以後不知名人跋僅
有咸淳時一僧復誤裝於後而雪齋老人者至目爲
趙大年筆大年長山水小景汀洲蘆鴈不言作人物
及界畫樓臺也畵史稱劉松年有九老圖此豈其筆
耶樂天自歸洛六十八而得風疾乞骸以刑部尚書
致仕至七十而愈乃會故懷州司馬胡杲年八十九
衞尉卿吉皎年八十六右龍武軍長史鄭據年八十
四益州長史劉眞年八十二前侍御史内供奉盧眞
年七十八前永州剌史張渾亦年七十而秘書監狄
竝謩河南尹盧眞以未七十雖與會而不及列合之
得九人飲於履道里之居第皆有歌詩紀之而樂天
自敘其事所謂洛社耆英會也一曰香山九老者樂
天時時遊香山之龍門寺故名而是圖所謂有亭有
船有叟白鬚飄然若依稀乎履道里者然孜池上篇
水五之一竹九之一島樹間之而今水與樹勝而竹
太不勝又無中高橋石罇紅蓮折腰菱華亭鶴紅綃
紫綃蠻腰素口之屬而分配琴奕書畵以綴其寂寞
不知松年旁礴時當爾耶第其絹素之精與位置結
搆之匀整往往有宣政間應制風範吾生平雅慕樂
天自納節來頗治弇山園以希十五年後耆英之盛
而今復厭且棄之矣兹與吾弟約異時肖吾貌必不
爲樂天如不爲僧贊寧者當爲百三十六歲之李元
爽哉
題惠崇江南春意
惠崇詩僧也畵品不能當荆關半而今所覩平湖小
嶼汀花水禽漁舟茅舍便娟映帶種種天趣故非南
渡後人所及者老米謂五季以來畵江南景稍淸逺
者輒爲王摩詰而實非使不作惠崇題識將無以爲
摩詰耶此卷自楊先生應寧而歸之陳從訓從訓亦
京口人也春時喚小刀焦山北固間出圖而歌張志
和桃花流水按之當與江山俱響應矣
醉道士圖
此圖文休承司諭鍳定以爲李檢法公麟所作叙其
家世收藏甚詳且謂張僧繇曾作醉僧圖傳於世懷
素有詩云人人送酒不曾沽終日松間繫一壺草聖
欲成狂便發眞堪畵入醉僧圖道士毎以此嘲僧羣
僧於是聚鏹數十萬求閻立本作醉道士圖並傳於
代於是范長壽亦爲之而公麟繼焉攷郭若虛圖畵
見聞志及坡公所臨懷素絕句信然然求其所謂爲
公麟不可得也後閱坡公外集嘗題一圖云僕素不
喜酒觀正父醉道士圖甚畏執杯持耳翁也章子厚
題其後云僕觀醉道士圖展卷末諸君題名至子瞻
所題發噱絕倒坡公再題云熈寧元年十二月二十
九日再過長安會正父於毋淸臣家再觀醉道士圖
見子厚所題知其爲予噱也持耳翁余固畏之若子
厚乃求其持而不可得者他日再見復當一噱子厚
復題云酒中固多味恨知之者寡耳若持耳翁已大
苛矣子瞻性好山水尚不肯渡仙游潭況於此而知
味乎宜其畏也按仙游潭事别見一小說所謂拚命
能殺人者二公一好酒一不能飲而又俱工謔故爾
然譬之兩訟師子厚尤嚚也此圖所載道士醉者二
十矣從而醉者十有七爲醉之事稱之曲盡潦倒落
魄情狀而獨少執杯持耳翁亦大缺典余故補二公
相謔語記之以爲壺史一叚佳話也
李龍眠理帛圖
此圖精工古雅之極據馮海粟倪雲林定以爲理帛
圖然縫紉亦有之又定以爲李龍眠即周昉不是過
也海粟歌爽朗有竒致結法踈野正是眞跡雲林與
鄧文肅皆負墨池聲孔炎其善寶之
李伯時姑射仙圖
列子稱藐姑射之山有神人焉肌膚若氷雪綽約如
處子然不言其乗龍御氣而此李伯時所貌與遜功
帝所題謂爲姑射仙像攷宣和畵譜亦有之當不誤
也後有紹興圖記及賜朱勝非四字當是以故相領
宮觀侍講席沾此葛楚輔跋筆意殊遒美第稱紹熈
二年尚書左僕射按公以四年始自元樞稱右丞相
而此云左僕射僕射之不爲僕射者十六年矣楊廉
夫陳道復後先鑒定以爲眞跡二公之筆或老而勁
或放而雅更的然可寶也桑愼等三跋亦佳故爲題
其後
題劉松年大曆十才子圖
潘子過余示此卷乃劉松年繪大曆十才子其樹石
琴阮茶竈之類皆精密得五季隨意而人物尤妍雅
有韻與此君所圖西園雅集頗埒毋論眞跡臨本翩
翩伯時子昻季孟間矣十才子爲錢左司劉隨州郎
員外獨孤常州盧郎中孫舍人崔集賢之屬其詩名
膾炙人口不已而流溢丹靑致足羡也雖然名者造
物所忌詩以陶寫性靈抒紀志事而已要不必有此
名即無論鄴中淪謝而是十才子無一登三事者豈
所遘人人綘灌耶追昔撫今不覺愯然因而墨池一
泓生小鱗甲也題後行自悔矣
趙千里畵大禹治水圖
秋日馬用昭叅軍出趙千里寫大禹治水圖見示命
題百榖畵家董狐以爲得周文矩筆非千里所能辦
而吾弟敬美自陜歸嘗縱觀砥柱辨其治龍門三峽
時事余不善鑒畵又不獲觀砥柱之勝唯有歎賞驚
絕而已吾家夷甫論人物以經阿平品目則不復措
意今有兩阿平在予復何言
又
跋後復從馬君索閱一過其人物古雅之甚眞有非
趙千里所能辦者千里秀麗而小綿弱去此尚在尋
丈外此北宋以前人作但不必周文矩耳
廬陵五公像
沈純甫藏廬陵五君子像出示余俾題尾歐陽少師
以文冠宋氏而周丞相楊秘監亦窺藩焉其博識則
皆出藍矣承相雖不甚矯矯然天下信其爲長者秘
監難進易退超然不滓於韓史之手人尤高之楊通
判之死虜胡侍郎之抗疏遂皦然與日月爭光所謂
一擲得盧者廬陵山邑獲有之爲千古文獻嚆矢盛
哉純甫彈事不减胡公而一時遘禍尤烈其文辭已
駸駸在承相秘監前異時勿令歐陽獨歩可也秘監
之子東山先生代著廉勁聲而文信公收宋三百年
正氣恨不覩其像爲此卷小闕陷跋尾劉須溪眞逸
民不俗也
張端衡山水
此二畵以少陵二語爲題系各兩韻不能佳書亦沓
拖平平耳後有一詩云端衡寫作無聲詩留與拙堂
伴幽獨書體出眉山而不能去俗欵曰次仲印識又
曰司馬當是温國孫或司馬才仲弟也攷畵史端衡
張姓京口人舉進士調句容尉以丹靑名此圖穠淡
斐亹中有遒勁飛逸氣風樹澗溜絕得郭河陽筆雲
嶺墨韻間似僧巨然今人見懵董山便歸之襄陽父
子以故有題作米元暉馬端衡者乃至以爲司馬君
實及老章此尤癡人前說夢大可咲也且書法似出
一手而强作三四體蹊逕宛然欽之宜急去此蛇足
僅留次仲一跋縱不能超宋復古燕穆之亦豈出南
渡殘山剰水下哉
古十八學士圖
彭茂才出示此圖其人物器飾臺榭工緻古雅之甚
是五代北宋人筆無疑文待詔徵仲跋其後云損益
周文矩文會圖而加精者也或云是十八學士圖曾
見仇英臨本不舛然以余所摹兵科藏本勘之亦不
甚合第圖止十六人而前有毁損小幀許故當是十
八人也内貴人幘皆長耳直領衫腰束帶或繫絲帛
或有方團而垂撻尾賤者幘皆短耳盤領衫窄帶似
飾銅鐵攷之晉唐二史輿臺奴隷皆束銅鐵帶第云
幘褁進賢冠則長耳惠文冠則短耳初不以貴賤分
此却不可暁樂有笙笛箏瑟阮之屬中一歌者凡六
人皆地坐据斑文褥一人僂立持樂句所謂部頭也
此最近古或人云徵仲跋是其伯子壽承筆然翩翩
有父風彭子要余題尾因畧記之以表一代之制且
爲異時玉堂高會張本云
再題十八學士卷
每閱卷中蘇世長状貌爲之絕倒因記其在隋二事
其一大業中爲都水使者煬帝嘗謂之曰卿面何類
病驢世長再拜嗚呼以手據地蹙項敗面作病驢狀
羣臣掩口而笑帝大恱賜帛百尺其一在陜里邑犯
法不能禁乃引咎自撻於廛伍伯疾其詭鞭之流血
不勝痛呼謈而走因戲書卷後再閱之寧不再爲絕
倒也史稱其有機辨嗜酒簡率無威儀葢宛然矣第
其仕唐能直諌又有子良嗣爲通眀相神尭數賞其
直而數調誚之當亦以此
摹古畵後
右集古畵摹四本合一卷其一爲顧凱之女史箴内
當熊一叚顧本乃是五代人摹筆余嘗于丁卯秋都
門外蕭寺中見之獨愛所畵當熊事元帝貌竒偉有
帝王度額上壯髪如昭儀傅語熊勢直上可畏倢伃
挺往而意舒徐兩宫監交戟熊宛然若生後聞在嘉
興項元汴所未及摹先乞陳方伯子兼略節本傳數
語以俟今年秋始得請於元汴之兄少叅子信足其
事其二爲閻立本蕭翼賺蘭亭圖是唐人絕高手周
昉李昭道之流然非立本也畵潦倒書生及老僧張
口爭辨從者揚湯止沸狀皆妙絕千古後吳說傅朋
記此圖流傳乃文待詔所書者咄咄逼黃庭余既已
獲之趙太史不忍數展亦摹之而乞休承臨待詔書
休承長於待詔書時五歳宛爾箕裘也其三周昉擘
阮圖眞跡得之陸司空與繩其畵擘者聴者雖耳指
間皆有生趣丹靑之能事極矣本挂幅今摹作行卷
後有宣和題押蔡元長詩今俱乞公瑕書之其四王
摩詰奕碁圖有宣和題識而不甚眞似是畵院筆然
亦工緻此卷舊藏陸太宰全卿轉入崑山顧氏後復
爲袁繩之憲副所得余别見摩詰所爲序及與其弟
縉裴廸三詩意甚愛之因從繩之借摹而乞俞仲蔚
小楷題敘詩於後葢明日而仲蔚病且死矣葢絕筆
也摹出仇實夫之子以故大都得十之八九譬之禊
帖不減歐禇臨跡也余毎見畵苑諸家盛推唐以前
畵多神妙品不敢盡信今觀此摹本毋論仇實夫即
使趙吳興畢力爲之亦不敢望其藩籬何況下者葢
精工古雅之跡可尋而生肖流動之氣難學故也近
代吳子輩才得元人一二筆輒目中無北宋以前故
爲拈出之
豳風圖畵
此卷爲豳風圖五幀林子煥作子煥於書畵史俱不
載而畵筆頗遒緊可鴈行馬和之小篆系詩尤淳雅
可重解大紳毎章以行草釋而後跋之神采奕奕動
人大紳所謂吏部侍郎許公者攷其時則吾郡叔雝
先生也叔雝名思温佐 長陵以靖難顯名取大官
而能寶此其亦思王業艱難之所自乎今以語介胄
紈袴之士知者鮮矣
淸明上河圖别本
張擇端淸明上河圖有眞贗本余俱獲寓目眞本人
物舟車橋道宮室皆細於髪而絕老勁有力初落墨
相家尋籍入 天府爲 穆廟所愛飾以丹靑贗本
乃吳人黃彪造或云得擇端藁本加刪潤然與眞本
殊不相類而亦自工緻可念所乏腕指間力耳今在
家弟所此卷以爲擇端藁本似未見擇端本者其所
云於禁煙光景亦不似第筆勢遒逸驚人雖小麄率
要非近代人所能辦葢與擇端同時畵院祗候各圖
汴河之勝而有甲乙者也吾鄉好事人遂定爲眞藁
本而謁彭孔嘉小楷李文正公記文徵仲蘇書吳文
定公跋其張著楊凖二跋則壽承休承以小行代之
豈惟出藍而最後王禄之陸子傅題字尤精楚陸於
逗漏處毫髮貶駁殆盡然不能斷其非擇端筆也使
畵家有黃長睿那得爾
又
按擇端在宣政間不甚著陶九疇纂圖繪寶鑑搜括
殆盡而亦不載其人昔人謂遜功帝以丹靑自負諸
祗候有所畵皆取上旨裁定畵成進御或少増損上
時時草創下諸祗候補景設色皆稱御筆以故不得
自顯見然是時馬賁周曽郭思郭信之流亦不至泯
泯如擇端也而淸明上河一圖曆四百年而大顯至
勞權相出死搆再損千金之直而後得嘻亦已甚矣
擇端他畵余見之殊不稱聊附筆於此
梁楷叅禪圖
圖中毖芻爲宰官說法大有態第未見的然爲梁楷
筆攷灤城公集亦不見此三偈而結法秀逸瀟洒█
同叔欹傾沓拖體全不類偈辭讀之便堪拍碎金面
碁盤是徑山石頭本色亦非此公所辦也縫篆乃柯
奎章家物印文眉山蘇氏云云恐蘇後人收藏私識
耳伯起多米顚伎倆强標之曰梁楷畵同叔書欲博
余新集兩部而休承復依違其間但令佳足矣何必
眞同叔梁楷哉
題馬逺山月彈琴圖
馬河中畵筆意殊楚楚秀骨天發不墮蹊逕所小恨
者若孫虔禮之於書耳此圖一道人焚香鼓琴於山
月淸泉間尤自超絕孔炎王孫走使二千里索余題
鑒余方淸齋謝客拈筆爲作數語試於夾池讀之此
琴或能與衆山皆響也
閱古堂石刻馬
閱古堂馬石刻不言是何人筆長僅尺咫而爲馬四
十餘其驕嘶逸馳雄爭野適之狀種種神絕當是長
康道碩筆非曹韓而下所能辦也堂在韓平原南園
平原藏書畵傾天府刻此於石葢亦寶愛之極後爲
勝國諸名士凡十九人歌詩各極馳騁而不能得少
陵丹靑引一句令人慨然興才難之歎
蘇黃小像
舊傳蘇長公爲五祖戒後身黃豫章爲涪州學佛女
子後身及讀其詩覺長公瑰麗而稍沓拖類吳興富
兒郎豫章矯勁麄澁不耐軟欵絕無支公顧婦姿態
今觀二遺像而得其臞然嫣然者乃信所傳之非妄
也孔炎以爲何如
二趙書畵歸去來辭
余生平好靖節之爲人而不能忍饑又不任負耒中
間强顏一出葢望而愧之獨於其文章雖愧之而不
能釋手今年春得此卷於幼于以爲二趙名筆謂千
里畵子昻書也畵中草樹俱秀發而人物尤精雅有
生趣當是北宋筆何止千里若子昻則紛披縱放老
手出入北海不復尋山隂門逕矣署尾稱延祐七年
八月書於杭州鹽橋寓舍考之傳公以六年自學士
承旨予告還還三年而卒其時葢六十七亦可以書
此辭惜小晩耳題筆重爲撫然
又
家有陶靖節歸去來辭趙千里畵子昻書以爲三絕
故將軍曾子澄走二千里來訪我海上慷慨語合適
槖耻無以佐行色因輟贈之且以銀装吳鉤侑焉子
澄百戰取將印一失口而見敓歸畊汝陽山中蘧蒢
之舍蟹螺之畞與柴桑無異其濁酒淸歌放浪自快
亦不減靖節翁第人謂吳鉤侑歸去來卷非分將無
冒老子韓非同傳譏乎是不然靖節咏荆卿亦豈嘿
嘿遂忘世者有如子澄提此鉤斷北單于首博斗大
通侯印乗四望車却以歸去來卷手持擲還王大夫
亦豈不快事哉丈夫爲龍爲蠖何所不可因書此以
俟
趙松雪畵山水
趙承旨書畵垂三百年賞鑒家愈寶購之以其能集
大成也此圖布景設色極精密而時時有象外意不
作殘山剰水一筆當於輞川營丘間求之評者稍有
墨渝之惜是不見邢娙何敝衣曵帚裴令君麄服亂
頭態耳何足寘眥喙其後
趙吳興畵兩馬
吳興畵兩馬其前馬從容細歩與前人顧盻呼侣之
意後人攀鞍欲上不得後馬搐尾頓蹄欲馳而後隱
忍態描寫殆盡偶一開卷宛然若生故不必以龍鬐
鳯臆嘶風逐電爲快也
題黃大癡畵
大癡老人黃子乆作此圖菴靄戍削各極其致而秀
潤蒼古之氣自出塵表葢自荆關中來而微采馬夏
者也余故游錢塘桐廬諸山大都類是披卷怳如見
故人便欲卜一廛其間而不可得故於詩三致意焉
詩韻本鐵篴道人楊廉夫欲以竒勝故取險諢而遂
無一語合作歩之者王逢姚公綬輩皆名手亦爲韻
所牽塞白而已余能笑之而復歩之將使後人復咲
後人也第廉夫名壓勝國東南半壁天書法亦自老
勁一時耳鑒之士至忌大癡而爭趨鐵篴余謂顧子
其姑無論鐵篴而寶大癡可也顧子字汝善故相文
康公諸孫以文學世其家
錢舜舉畵陶徵君歸去來辭後
吳興錢選舜舉畵陶元亮歸去來辭獨多余所見凡
數本而此卷最古雅翩翩有龍眠松雪遺意第少却
僮僕歡迎稚子候門三徑就荒松菊猶存一叚柴桑
景當是兵燹時不免破鏡耳宋南宮仲温以章法書
此辭遒密勁媚却堪作三絕也錢太宰溥謝少宗伯
宇馬太常紹榮竭蹷而趨仲温尚不至邯鄲歩馬初
冒周姓後始復故余病痁初起值小凉跋此忽憶南
史載元亮與彭城劉遺民雁門周續之同隱匡廬傍
時謂之尋陽三隱元亮任眞樂天冥跡隱顯故當推
爲龍首遺民跡挂塵外而栖心淨土猶渉趣舍聊屈
稱腹續之金華之學著聲九重竟接萬乗雖不膺蟬
冕而移止鍾山以歿猶恐不稱尾耳今世三尺兒知
有元亮而無能舉遺民續之者故附志於此
題古畵王昭君圖
余覩王昭君出塞圖後先凡三本頗具漢家威儀而
呼韓邪來迓則極騎吹駝毼氊車弓槊之盛賔主初
覿懽情與肅容兩稱而此圖則僅導者數胡騎亦有
漢兒一以琵琶後隨一槖駝載服裝而已雖復低眉
掩抑作怯寒狀而□御皆寛然暇逸意是出塞以後
事跋尾當有題識今失之不辨何人與何代然其用
筆殊精密而番馬猶有□跋驕嘶之致宛然胡瓌張
戡家風似非南渡以後供奉手所辦也昭君以良家
子困掖庭不勝牢慅憤鬱慨然請適虜又用虜法配
呼韓邪子生二女此與張元吳昊何異而書生弄筆
往往深憐而重與之獨渠宗介夫得其情與事曰漢
恩自淺胡自深人生樂在相知心雖然坐此二語令
人勘破其方寸不待許馮瀛王而後惡其不純也則
可咲已
題王叔明湖山淸暁圖
叔明成文敏宅相故於丹靑獨妙冠一時余所見多
矣其向背出没皴點分理小不無虔禮之恨獨此卷
最爲超絕暁色初動湖翠山紫直撲人眼睫間其樹
皆作白蓮社中法尤見古雅非近峰數拳斷以爲摩
詰不亦公麐矣嘆賞之不足故歌之而仍題其後
水亭圖
此水亭圖乃永嘉王朋梅爲吾吳朱澤民寫者攷圖
繪寶鑑王振鵬字朋梅得幸元仁宗賜號孤雲處士
舊吳志澤民以文學爲趙承旨薦授國史編修遷鎭
東儒學提舉再起浙省叅謀攝守長興以終按朋梅
於字義無取恐亦别號而孤雲則仁宗所特賜也跋
語俱稱征東提舉元故無此官鎭東或路名然亦不
可攷矣朱之後若憲副公尚書公能大其宗世世奕
葉無事喬木而爲之子孫者再失再復愈寶而愛之
求諸名公詩什以侈大其事宋時郡有秘校者其樂
圃之勝聞東南然再易代而不可究跡至讀元少保
盧賔客諸咏而若新即畵力亦僅五百年耳所托以
不朽者文也朂之哉
梅竹雙淸卷
梅獨爲百花魁而竹能離卉木而别自成高品者以
其精得天地間一種淸眞氣故也竹自文湖州蘇端
明後有梅道人吳仲圭以至近代王孟端而梅則楊
補之外獨推山農王元章然吳子輩謂其命旨渉淺
爲境易窮而往往下其品幾於無處生活今年六月
信陽王太史祖嫡以元章梅仲圭竹合一卷寄余開
卷時令人鼻端拂拂有玉淸蓬萊想遂乞休承諸君
爲詩歌美之而余繼焉或謂戴凱之范致能所撰二
譜至數百千種且以大庾萬樹□□千畞而此寥寥
一枝胡取也是不然正復以簡貴勝耳卷首爲沈民
則學士題元章仲圭各有詩弁尾而梅前有一歌亦
自麄豪周疑舫伯器跋第賞其語不能辨其人攷印
章有所謂會稽外史似楊維禎而詞氣亦類之第不
聞其别號竹齋闕疑可也卷後收藏有東吳文學世
家印豈故爲吳中物太史偶得之耶似有不偶者故
附記於後
美人調鸚圖
此圖不知誰作有坦坦者題作梅邊美人圖又有題
爲杏花者最後陸子淵詹事鑒定爲周昉美人調鸚
圖葢畵中紅杏一樹枝上一鸚鵡美人倚磐石挼小
花引之當以子淵題爲正坦坦不知何許人有玉堂
學士章記洪武中劉三吾學士别號坦坦翁當即此
公而九十翁沈夢麟元官入 國朝不仕而三典鄉
試其他若顧博士曹子文輩皆 國初名士也劉學
士詞翰俱已耄不辨其爲杏花固當畵筆是五季宋
初之絕精工者雖靡周昉題識斷非後人所能辦也
趙承旨畵陶靖節事
趙承旨好圖陶靖節高逸事及歸去來辭余先所覩
凡十本皆不能如此圖之妙其工力與李伯時抗衡
而曲盡瀟灑夷穆之度令人宛然有北窓羲皇上人
想所貌王檀二江州龎叅軍皆極意模寫唯貌顏始
安延之作豐肥而髯爲不得沐猴態疑承旨未見世
說一叚語耳標署書亦甚緊密是中年筆故聖教十
七北海僅十三管將軍藏之家二百年矣一日於海
颶震撼戈甲戞札中袖以示余相爲歎賞者久之因
語將軍一飯斗米秤肉挂五兩乗長風破萬里浪安
用此物爲將軍咲曰不然尉遲鄂公一部淸商送老
韓蘄王策蹇衞西湖六橋何必減柴桑風致審爾題
尾者當亦不甚愧承旨
沈公濟畵
吾郡沈啓南以丹靑妙天下而賞鑒家如王百谷輩
謂不如啓南之父公濟獨推以爲神品吾生平所見
啓南盡大小餘三百品公濟僅二卷耳此其一也遒
勁縟密逺近斐亹使人應接不暇賴有印識可辨不
則以爲王叔明戴文進矣世眼迷離知有啓南不知
有公濟而好竒如百谷遂至伸公濟而抑啓南皆不
得爲確論
題沈石田畵冊後
沈啓南先生此八幀掩暎綿羃遂爲吾吳地傳神或
猶以書法疑之葢少來精謹尚守渠家民則法未及
作雙井老態故也
錢舜舉畵李白觀瀑圖
右錢選舜舉寫李靑蓮觀開先瀑布圖毋論此君神
采欲飛動即一騎一從亦見生色唯兩瀑不甚雄之
直下三千尺勢當由小窘邊幅耳圖後綴舜舉一詩
不免蛇足又有劉文成宋文憲胡文穆三詩皆名手
而首則解大紳印記及小楷五字絕佳當時劉宋題
後歸大紳而文穆始題之耳後爲上海朱太學邦憲
家物邦憲余故人也白晳美姿容酒態絕出靑蓮上
詩亦鴈行歿可二十年矣嗣子上林家教舉以遺余
噫在人間世作太白觀在上林所作邦憲觀亦可也
余何所與爲成二歌題後還之上林聊寓雪鴻之跡
而已
孔炎所藏古牛車圖
秦漢之世鬬國騖於騎戰故七萃之馬不給而天子
或乗牛車其後更以爲美而加飾之至王君夫苟道
將之所尚極矣第使羣豪衣火浣御油碧而角偏轅
之技於邙洛大道間猶足以暢此車所載輜重耳而
諸老牸疲頓吁喘之狀有何可賞而勞厲歸眞輩極
意描寫之吾弟張助甫李本寕又兢作才語于後其
可笑也已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八(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畵跋
聽琴軒圖卷
太子賔客胡頥菴先生儼初舉進士乙科授華亭敎
諭以憂歸補長垣遂遷桐城令入館閣輔靑禁長成
均最後用二疏之例以歸大耋終於家而此圖琴淸
軒爲黃鶴隱居趙文筆其一記爲金華謝南一記爲
南邨陶九成一七言長歌爲安胡老人王士顯一五
言古風爲錢塘范立考其歳月葢皆華亭所得而公
自記則長垣時語也趙文畵出黃鶴山樵王叔明其
氣韻皴法極類之小有穉筆耳謝出陳文東王出宋
克范亦藩窺吳興與趙畵皆有可觀而皆不顯然望
而知其爲吳興派也陶九成獨作小篆其人最負博
洽聲所輯說郛輟耕録書史會要皆行世會要則楊
鐵史宋承旨爲序之葢相距二十餘年而猶無恙欲
足稱邑耆宿也卷爲豫章王孫所寳藏一旦今而贈
我胡公其鄉先逹不當舍而余不當受特以千里走
使寓高山流水之感於所謂琴淸者不得已而留之
行笈爲識其後仍手書一帋以報作朱邸故事云王
孫多𤏳字宗良其詩秀儁有色味不減渠家晦
戴文進江山勝覽圖
此少傅喬莊簡公所作長歌也圖爲錢塘戴文進所
畵江山勝覽頗斐亹有致公歌辭亦瑰偉第有感於
舊游以爲唯金陵以東之景當之太原黃子廷綬爲
其伯父贄壽言走數千里而貽我此景在晉中絕不
易得而吾吳在在有之此畵亦廣於吳而鮮於晉獨
莊簡於王父司馬公爲石交敬留其遺跡而僣書此
歌於後以還黃子俾留作太原一佳話且令吾書與
吾家鄉煙水付之黃子目中可也
沈公濟畵
前覽王百谷評謂相城臞樵老人畵入神品且云出
其子啓南上嚮者曾一見此老筆不甚快意忽張幼
于惠此卷長可三丈許縱橫點綴濃淡深淺間勁骨
老思溢出第求其所謂神品竟不可得也豈百穀用
志不分而余僅見其杜德機
周砥沈周宜興山景
匋溜生龍嵓小景扺掌子乆白石翁銅官秋色則藍
於嬾瓚矣余嘗以八月游陽羡從二九攺陸趣張公
善權再訪史氏於丹靑之勝鷄肋一二覩此不覺怳
然如遇故友當時白石翁欲以己畵作鴈媒不意併
媒失之應亦不快然此二圖遂成延津之合毋論得
失俱佳事也
王孟端竹
王舍人孟端以畵竹名天下而知者尤賞其有絕俗
之標此卷直幹自阿瞻叢篠緣老可遒勁中出姿媚
縱橫外見瀟洒葢繇方寸間具有瀟湘淇澳一派不
覺流出種種臻妙耳惜題詩者館閣二三君子如王
賔客汝玉輩詞翰雖若楚楚覺寂寥不稱李文正公
賔之乃爲楊文襄公應寧賦一長歌於後辭既瓌偉
而行草亦自跌蕩快意非眞於畵趣追望羊當繇詩
底無全牛耳聊贅數語
沈啓南畵定齋圖
沈啓南先生作定齋圖不知爲誰當時有曹時中憲
副者以文行著别號定齋得非其人否此圖山石樹
卉雖掩暎瀟疎而微颸澹雲不作鬱浡披靡齋中人
亦自湛然圖書得所有會稽王凝塵滿席意葢眞能
寫定境者也吳文定公一歌劇稱啓南畵而不題號
似非齋中人所請者然其書却佳甚皆眞跡也
趙子惠藏石田畵虞山三檜
余舊游虞山致道觀摩娑古七星檜乆之思以一詩
志其勝而語不敵後得沈啓南先生所圖乃其最竒
者僅三檜而先生後先紀游十餘章皆附於楮尾興
到遂成一古體和之又數年而趙愽士子惠復出先
生所别圖三檜見示而命余以舊題題尾先生於丹
靑中奪眞宰柄或榮或瘁頃刻萬變兹幀所謂愈出
愈奇而余詩既莽莽不能造小致語博蟠虬屈鐵之
勝而書復沓拖可厭所謂一解不如一解其置之勿
令人作狗尾誚也子惠居天台萬山中而又喬木世
家長松八桂琪樹建木璀璨怪偉當有如孫興公所
詠者按圖求之故自不乏何必區區一虞山殢也七
檜皆梁時種至宋而腐其四宋人爲補之云昭明太
子手植者誤昭明足跡未嘗出建業百里外也吾前
詩語亦漫承舊志爾
沈啓南金焦二山圖跋
昔人有詩云長江如白龍金焦雙角短自詭以爲善
名狀葢兩山之對雄乆矣而未有圖之者白石翁乃
能於三尺赫蹏中寫沈□□□□□一開卷而此身
若登鐵甕城東西指顧眞竒觀也然考翁題句實未
嘗登焦山今郭五遊次父剪茅於焦之最勝處而杖
履往來金山若家圃顧舍而寶愛兹圖出入必與偕
不忍釋手豈幻者眞者幻耶余不能辨以問焦光光
不荅次之金山問了元元曰四大本空五藴非有老
僧如是山亦如是彼翁者欲於何處着丹靑蘇長公
聞之曰誑語阿師難畵兩山眞面目只縁身在兩山
中五遊了此義否不了當以圖與我
周履道沈啓南二畵
周校書履道沈山人啓南畵宜興龍巖小景及銅官
秋色各一幀後多有名賢題詠若桑民懌文徵仲黃
應龍輩皆可寶者今年夏以考績忽忽發金陵談叅
軍思重強置余行李中而去歸後小間展之至卷後
乃有余一跋眞米元章所謂慚惶殺人者也記數年
前曾爲思重書此念欲返之思重既不可留之篋笥
亦不可行求大雅士得盛君原濟因以歸之君挾肘
後神術重三吳多游行荆溪試一披覽與諸溪山印
證孰勝其合也爲我釂三大白賞之
跋沈啓南太石山聯句圖
余始從吳興凌玄旻所獲覩李貞伯先生所書大石
山與吳文定張子靜史明古三君子聯句其結法精
勁遒密爲生平冠而詩亦險刻有昌黎城南鬬鷄遺
調後則楊君謙和章祝希哲文徵仲徐昌穀徐子仁
署尾尤可愛而獨軼沈石田啓南圖玄旻乃托錢榖
叔寶補意錢固佳手玄旻意若有所不足者而乞余
題以解嘲未幾而家弟敬美偶購得沈圖一閱之則
墨氣秀潤如欲滴菴靄掩暎大有致覺顧長康王子
敬山隂下語爲不逺間與玄旻之父大夫及之緩頰
欲爲延津之合不得也此圖後聯句則吳文定書似
不能當貞伯而沈亦自和一五言古體余老且倦游
矣大石在屋簷下尚阻一躡屐而啓南畵貞伯書百
年内奇物既分散數百里外而後先寓目焉事固不
可暁也敬美善秘之亦有以寶鉤靑鈇之談進者乎
母在子當不它之矣
沈啓南梅花圖
燕山雪花大如掌薊門而北一白萬里而恨無梅羅
浮大庾間梅花滿天地叅橫夢醒翠禽啁唽别是一
境界而苦無雪獨吳越諸山水間在在不乏沈啓南
先生畵雪不下摩詰巨然梅雖作本色然亦能攀楊
旡咎弟蓄王冕陳憲章此圖一時遂爲二種傳神致
足賞也今年冬晴遂不見滕六公而甔缾一枝寥落
不快意偶獲寓目兹卷覺眉宇間朗朗神王九咽爲
爽不佞老矣無暇躡不借橫玉篴汎水晶叵羅結孤
山銅坑一叚勝縁小盤礴時尚能謂宗生之不我誣
也
沈石田畵
沈啓南先生畵十幀幀系一絕句爲楚州爲高郵爲
廣陵爲揚子爲句曲爲天平山爲馬鞍山爲垂虹橋
爲西湖之岳墳爲下天竺寺江以北凡四皆無山而
江以南則山五而水一眞淸遠竒麗之觀也高齋展
玩間自謂不減少文臥游足以掩關矣十絕余皆有
和仍托諸君子繼之
茶坡卷後
此茶坡圖故中丞劉公家物也蘇長公恒云茶欲白
墨欲黒茶欲新墨欲陳二者正相反今所謂茶坡與
劉公者俱不可見而白石翁之墨猶若新良可歎也
圖後有王父司馬公一歌因悚然敬題其後
沈石田虎丘圖
沈石田先生此圖爲虎丘寫而讀先生手書詩與匏
翁歌似皆以游靈巖雨興敗而次日得虎丘足之者
葢以靈巖不可雨故也若虎丘則毋論雨它風雪花
月之境無不與人宜者余嘗再游靈巖其一亦遇雨
委頓返而雨中宿虎丘蘭若汲第三泉拾松枝煑茗
啜之取所携酒脯從僧雛作起麯餅供賦詩小酌至
夜分後猶聞四山歌聲隱隱出簷溜樹滴外若靈巖
有此當不得二公敗興語也
題沈石田滌齋圖後
范良父出所藏滌齋圖圖爲白石翁沈周筆而吾鄉
毛文簡公記之詩者三人余所知文待詔潘司空也
白石翁與待詔以書畵名天下余無所復贅獨文簡
公所造皆篤實近裏語不作後人孟浪而書法亦精
謹如司馬文正無一筆造次尤可重也今年入春忽
自厭鄙四大外内皆塵壒汙濁覩一滌字令人爽然
如以甘露浸心腑漫識數語
林居圖
此圖乃白石翁沈啓南早歲爲北山僧作其倣黃鶴
山樵遂無一筆失度圖成垂二十餘年而始題詩又
三十年而始棄僧而歸文待詔所楊君謙蔡九逵王
履吉白貞夫皆和之又六十餘年而始歸余余又和
之後有屬者與和者定皆非凡士也
沈翊南畵
此畵乃白石翁弟沈翊南爲邢麗文作後有朱尭民
黃應龍詩四君皆弘正間知名士也葑於六門最僻
野麗文家徒壁立而一時慕稱之比於通德廉讓爲
黃君諸孫者亦可以省矣
文待詔玄墓四景
玄墓爲吳中最勝地邇年僧貧寺廢少有游者余嘗
一蠟屐至虎山橋而止深以爲恨今得文待詔所寫
四景閱之恍若置身此中矣陸子傅先生以詩畵師
事待詔愧其意故晚節有勝游必偕遇得意輒命丹
靑以授之此葢其最合作者
又千巖萬壑
文待詔之愛陸子傅先生如瞿曇叟於鶖眼子靡不
曲示上乗至此卷則雙林樹下解脫三昧悉傾倒無
餘矣公瑕以千巖競秀萬壑爭流拈出之可謂名語
然至儗以山隂道上行似未倫也余嘗雪後歩虎溪
覽香罏背雨後自紫霄南巖叩天柱絕頂時時近之
然此老生平足跡所未到也人胷中故自有丘壑哉
又人日詩畵
余有文待詔手書甲子詩至除夕止此爲乙丑當是
新歲第二試筆也待詔有寂寞一杯人日雨句畵作
一荷傘人穿小橋而出殆實境矣壽承題謂惟跋尾
三人在今併壽承皆亡之零落之恨豈惟高蜀州爲
掩卷三歎
周東村畵張老圖
當賔鶴公存日好古聲價不減勝國倪元鎭顧阿英
今覽周臣所爲圖儼然淸秘閣金粟山房也然不聞
二君有伯起爲之孫又爲之賦以著思輸公一籌矣
唐伯虎畵梅谷卷
梅谷者當是吾吳德靖間名士唐六如伯虎爲作圖
祝京兆希哲題署而王太學履吉選部禄之各賦一
詩殊足三絕偶以示文休承休承謂尚有京兆一序
及待詔一詩不知何縁脫落因補書舊和楊補之柳
稍靑詞於後甫成而信陽王胤昌太史書來以元章
補之梅竹爲贈因舉以報之古人折梅寄遠故詩中
用驛使語爲雅事第不知仙骨寒香一辭條後所存
幾何故不若郵筒中尺素之堪遠也自今後南北山
房各留之以備歲寒一友生如玉川子所云忽到窓
前疑是君猶足代面
唐伯虎畵
余嘗有唐伯虎桃花菴歌八首語膚而意雋似怨似
適眞令人情醉而書筆亦自流暢可喜攷跋辭當有
圖一幀而失之别購以補卒不甚稱也今年三月花
時見李士牧藏伯虎一圖深紅淺紅與濃緑相間漁
舟茅屋天趣滿眼宛然桃花菴景物意欲奪之卒不
忍而亦不忍割吾所有歌以予士牧姑爲題其後士
牧志之吾兩家異日必爲延津之合也
唐伯虎赤壁圖
吾嘗以七月望登赤壁酒酣耳熱歌坡老所作二賦
飄然欲仙者乆之然坡後賦所紀及伯虎此圖俱與
景不甚似當相賞有象外意耳伯虎才氣彷彿此老
而窮逹絕不埒却有一事相關坡於黃岡作中吕滿
庭芳詞結句有百年強半來日苦無多見者縮舌以
爲詩讖無幾而入鑾坡領巖部出入貴要者十餘年
而後謫又八年而後逝伯虎祈夢九仙得中吕滿庭
芳五字至年五十三驟見坡石刻詞而惡之趨令徹
去尋病卒夫詞語不讖於作者而讖於見者何也以
其爲二君子且黃岡故事因漫及之
唐伯虎畵賔鶴圖跋
友人張幼于以故唐伯虎先生爲其王父寫賔鶴圖
乞余跋伯虎丹靑妙天下獨此圖一叟烏巾白帢据
坐大樹傍一朱頂鶴竇荆扉而出於賔鶴意小不倫
豈叟爲賔鶴顧爲主耶然度叟羽化之日今已踰七
十年有如一旦坐幼于先人壠華表而鳴唳者焉知
非叟也耶又焉知鶴之爲叟也賔之爲主也伯虎之
昔非而今是也耶余又焉能辨之圖首有文徵仲古
隷可寶他圖及文辭鸛雀伍耳幼于去之可也
摹輞川圖後
右王摩詰輞川圖臨之者郭忠恕再臨者仇英實夫
也其二十絕句書者文待詔徵仲也余嘗謂讀摩詰
絕句更一覽輞川圖覺便如上下華子岡斤竹嶺騁
於宫槐陌汎南北垞歌湖柳浪徙倚木蘭柴茱萸沜
即文杏館而休焉酌金屑之泉與裴廸秀才對語不
知我之爲摩詰摩詰之爲我與否也然則摹本何必
實夫而書亦何必徵仲哉
題文待詔畵册
文待詔所圖十六幀多東南名山水雖間以險絕竒
勝爲功而不離淸逺蕭散之致稍一展視覺秀色幽
韻直撲眉睫間此翁眞易仙宮中人也幀各有周公
瑕陸子傳一絕句内補公瑕闕者王百谷三君子故
竭其心思腕力而趣後塵以擬三絕則吾未之敢許
此圖爲朱子朗作今屬徐建甫氏要余題其後賴余
老任作雲霞觀耳不然幾令三日不成寐
三輔黃圖
按三輔黃圖秦始皇帝二十五年作朝宫於渭南上
林苑中廷可受十萬人車行酒馬行炙其志阿房宫
云一曰阿城始皇帝因惠文王之遺趾而拓之規恢
三百餘里離宫别館輦道相屬阿房前殿東西五百
歩南北五十丈上可坐萬人下可建五丈旗不知即
朝宫耶抑更創之耶若所稱萯陽槖泉歩壽蘄年之
數及取七王宫材而摸寫之者皆在三百里度内矣
此圖能寫其曼衍陡絕之狀其雄麗竒險所不論當
是唐人閻右伯李將軍本而仇實夫所臨者若杜紫
微賦雖乖本色不能如上林子雲長楊而縱橫磊落
要與南山並岝崿祝京兆書法滔滔莽莽淸渭同其
瀠洄眞傳古中一雄 也己丑初春恭謁大内還感
我明之儉德興亡秦之窮奢因執筆紀其後
題周官飲中八仙圖
周官所圖飲中八仙歌不唯人物衣冠器飾皆古雅
而醉鄉意態種種可念當由伯時子昻藁本化出若
其時固開元天寶全盛之際宜其如此也自是而後
宫掖旃席之間皆以酒爲政而妖色主之霓裳羽衣
之曲未終而漁陽鼙鼓動矣豹孫舉以貽我方右目
於眚麯蘗是讐爲展覽再過亟還之不然恐復墮糟
丘中爲此曹子淹殺也
劉氏藏甲申十同年會圖
甲申十同年會圖余所見凡三本一本於大司徒益
都陳公家一本於太保吳興閔莊懿公家一本於太
保華容劉忠宣公家其序皆太師長沙李文正公手
書而公所賦詩視諸公獨夥又多代人書此圖自弘
治癸亥至萬曆己丑葢八十有七年矣而衣綦猶若
新犀玉叅差靑紫輝暎神觀眉宇奕奕有生氣試一
指問之其師師而坐衎衎而食者將李文正揮灑内
制之暇乎抑劉忠宣戴恭簡親承 天問之後乎閔
莊懿抗 三尺而得遂志者乎王襄敏平蜀寇而旋
凱者乎謝文肅講誦絃歌之餘晷乎無論其人不可
作其時不可遘而其事亦不可再不佞貞叨第丁未
于今四十三年矣同榜二太師一太保已前逝今在
朝者僅四人籍令三相君亡恙沈嚴若太乙貴神其
肯甘末坐以與諸卿佐周旋若李文正者哉其肯不
厭筆札之役爲諸卿佐九書其文若詩者哉嗟嗟宜
不佞貞之有感於三不可也此會比洛中耆英差彷
彿而弘治之視熈寧殆 之劉忠宣可伯仲司馬文
正富文忠今爲忠宣之後人比部君書此聊寓執鞭
之慕云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六十九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畫跋
仇英九歌圖
仇實父圖九歌凢九章章各有徴仲待詔書余所見
數本皆闕禮魂而此則併國殤去之其儀從人物都
不詳僅雲中君有少雲氣河伯持杖御一龍山鬼乗
赤豹乃類虎而已山鬼殊窈窕令人消魂其他種種
有生氣待詔意似草草而筆勢汎瀾可愛余嘗謂屈
子偶歌此以下神後人各自出意摹冩其緐簡工拙
之不同冝也此卷筆雖簡而意足視他本不啻勝之
因識扵尾
題仇實父臨西園雅集圖後
余嘗見楊東里先生所題西園雅集圖乃臨李檢法
伯時筆有崇山絶壑雲林泉石之致與此圖畧不同
此圖僅一古檜一恠石一立壁捉筆書者爲子瞻學
士從傍喜觀者王晉卿按卷對竚者蔡天啟倚樹睨
者李端叔彼圖則有張文潜而無端叔此圖據方石
畫淵明歸去來辭者即伯時握麈尾觀者蘇子由握
蕉扇者黄魯直撫肩立者晁旡咎捉石者張文潜按
膝者鄭靖老彼圖有端叔而無靖老益以陳無已若
摘阮之陳碧虚與聼阮之秦少游說法之圓通大士
與聼法之劉巨濟題壁之米元章與傍觀之王仲至
則所同也彼圖有名姬二曰雲英春鶯而此皆削之
楊先生又云曾見劉松年臨本無文潜端叔无咎噐
物小異而僧梵隆趙千里亦嘗摹之此圖吾呉郡仇
英實父臨千里本也余竊謂諸公踪跡不恒聚大梁
其文雅風流之盛未必盡在此一時盖晉卿合其所
與游長者而圖之諸公又各以其意而傳冩之以故
不無牴牾耳實父視千里大有出藍之妙其運筆古
雅彷彿長康探微元祐諸君子人人有國士風一展
卷間覺金谷冨家兒形穢因爲之識尾
題海天落照圖後
海天落照圖相傳小李將軍昭道作宣和秘蔵不知
何年爲常熟劉以則所收轉落呉城湯氏嘉靖中有
郡守不欲言其名以分冝子大符意迫得之湯見消
息非常乃延仇英實父别室摹一本將欲爲米顛█
獪而爲怨家所發守怒甚將致叵測湯不獲已因割
陳緝熈等三詩扵仇本後而出真跡邀所善彭孔嘉
軰置酒泣别摩挲三日而後歸守守以歸大符大符
家名畫近千卷皆出其下尋坐法籍入 天府隆慶
初一中貴 携出不甚愛賞其位下小璫竊之時朱
忠僖領緹騎宻以重貲購中貴詰責甚急小璫愳而
投諸火此癸酉秋事也余自燕中聞之拾遺人相與
慨嘆妙蹟永絶今年春歸息弇園湯氏偶以仇本見
售爲驚喜不論直收之按宣和畫譜稱昭道有落照
海岸二圖不言所謂海天落照者其圖之有御題有
瘦金瓢印與否亦無從辨証第覩此臨蹟之妙乃爾
因以想見隆凖公之驚世也實父十指如葉玉人即
臨本亦何必减逸少宣示信本蘭亭哉老人饞眼今
日飽矣爲題其後
送沈禹文畫册
此册前有壯游鳴盛四字爲許初元復玉筯篆画凢
十有六幀皆絹素文待詔徴仲五仇英實父二陸治
叔平一陸師道子傅一謝時臣思忠二文嘉休承一
錢榖叔寳二陳括子正二其副葉則宋経箋各有唐
詩一聮皆待詔書書體兼真行草篆隷古法有嶧山
受禪二王渤海魯郡懐素眉山雙井襄陽翩翩鸞翥
鳯舞畫則全倣詩意爲之俱秀逸有深致而文仇尤
自超著不讓馬李叔文二則周天球公瑕彭年孔嘉
所譔楚楚小楷孔嘉尤更精絶詩十有二則子傅及
其弟安道陸粲浚明顧奉金用徐伯虬許閏張鳯翼
休承元復叔平文伯仁顧雲龍皇甫昉子循各又分
古詩語題之雖河梁之羙少輸前哲而臨池之蹟獨
擅一時内伯虬故廸功昌榖子也浚明不能工書又
不好作近體然代者大是佳手金用不辦此十指攷
其筆蹤殆是婦作用婦規摩履吉聲名大噪或謂出
藍後又有王榖祥禄之及陸芝二章則皆贈别之什
而詩題之闕者二矣册爲沈大謨禹文北上謁選作
禹文翩翩佳公子時方盛年善詞翰裘馬醪肉問遺
文士不絶故扵其行也合呉中名筆出所長以贈之
禹文得太常簿參両督府遷肇慶守竟以好客故産
盡削寄死爲若敖之餒乆矣余偶得此册念與禹文
同時者俞仲蔚劉子威因各乞一詩以補二題之闕
不両日仲蔚物故余乃爲足成之所謂栁條花氣聮
也偶有錢生者叔寳子來看摩娑乆之曰此二詩吾
猶見之即待詔及其子彭也畫尚有待詔一幀今以
休承一幀代之其叔寳一幀亦續補盖有竊而襍入
他册者故也此册中人僅有一二存欲歸之沈氏則
已無守者因識而蔵之異日别録一通焚禹文墓所
以薄酹侑可也
陸包山冩生卷
畵家冩生右徐熈易元吉而小左黄氏父子政在天
真人巧間耳宣和主稍能斟酌之 眀興獨吾呉沈
啓南入熈室而唐伯虎扵黄氏有出藍之羙陳復甫
後出以意爲之髙者幾無色下者遂脫胎矣叔平此
卷卉草果蓏之属四十二種種有天趣而不至出驪
黄外庶幾能斟酌者印文甚古雅而署字不類豈所
蛇足也耶漫題不覺滿帋
再題游太湖圖記
余以癸酉游太湖游之明年而陸丈爲余圖圖成之
二年而余果避言還里過陸丈時已病矣猶津津談
明年當爲公貌太和以嫓太湖作天下大觀亡何竟
捐舘今年仲蔚過我弇州園出此冊摩娑乆之偶有
宋紙二畨属小楷書余記于後仲蔚楷法尤遒媺高
處在歐栁間余文不足以當三絶然施之太湖粗亦
不俗而陸丈竟不能踐八十二之約以成我太和觀
則可歎也
文伯仁溪山自適卷
東南佳山水太湖之抱於三呉者最號清逺然大較
山不勝水自富陽而溯新安之黄山白嶽尤竒峻然
徃徃水不能勝山五峰文伯仁家吴中足以窮水之
勝矣而猶未快乃因游新安遂盡擥其竒而發之扵
丹青余近得一寓目真若坐籃轝翠微間使人應接
不暇區區山隂道上行烏足以當之哉此君穢而好
罵坐不知胸中何以冨此一叚丘壑也
文文水畵
余從呉氏得諸名士手書詩王中丞履約二帋太學
履吉四帋王吏部禄之袁提學永之各二帋皆有畫
配而缺其一畫不著名氏欵識疑以爲文待詔徴仲
盖吴氏爲待詔外家故也乃以示待詔子休承摩娑
歎息審爲渠五十七年前筆諸君皆已物故乆矣爲
補其缺而跋於後内酌酒桂林一幀其所新補也當
是時休承尚少而蒼老細潤不减家尊真可謂畫家
羲獻矣老來精神伎倆聲實攷據事事埒之四君子
詞翰與畫亦足三絶故識而留之山房
畫南北二詞後
題栁窺青眼相傳國初人作可謂曲盡張緒風流至
馬致逺百歳光隂有感激超曠之致而音響莭奏又
自工絶元人推以爲詞中苐一殆非虗也其詞既别
南北而復分其早春暮秋景地乃謁錢叔寳作圖而
周公瑕復以正行二體書之風日清羙扵文漪堂呼
三雅佐展卷亦不辱矣惜未有雪兒以紅牙句拍唱
耳
題畫會真記卷
撰會真記者元微之演曲爲西廂記者王實夫續草
橋夢以後者関漢卿此卷八分題頞者文彭小楷書
記周天球録曲者周及彭年俞允文王逢年張鳯翼
潘德元王復亨顧承忠管稚圭張復吾弟亦得一帋
畫者錢糓尤求辨張生即微之者趙徳麟録者王廷
璧千古風流秇文吴中一時翰墨能事盡此矣會真
記謂崔氏有所適而不言歸鄭恒西廂記則謂許鄭
恒而卒歸張生後有耕地得崔鶯鶯墓誌者其夫真
鄭恒也或以歳月攷之亦不甚合合不合所不暇論
苐令老夫偶展閲之掀髯一笑如坐春風中萬卉過
眼何預蒲團事耶爲題於後
天文地理搃圖
吾州有陶翁存仁者年七十餘始得天文地理方圓
二圖摹之其後復増摹两畿諸省十五帋海外三帋
字皆蝇頭而精工有楷法界畫細若游絲極可愛此
翁後至八十餘尚能月作両本供桂玉資今已矣攷
之渾儀圖経亦不盡合以備故事可也
李郡寫旅獒圖
李郡出所畫旅獒圖索題内大酋之狀貌瓌奇飾装
瑰異與諸小畨之恠醜么瑣且俱能戢驁桀爲戚施
種種情性得之苐所謂旅獒者大犬也見孔氏傳疏
甚眀又左氏公嗾夫獒焉杜預註亦云猛犬也今乃
畫作一緑狻猊大約如近代所貢者然不作黄色若
佛書所稱青獅則尾大於斗又其種乆已絶不聞作
貢郡五指如懸槌少加問學亦何必减蕭世誠職貢
閻立本王會耶爲題扵後以朂之
題莫廷韓畵郊居扇
廷韓此畵種種郊居風致視休文賦不啻過之其贈
孟孺標格亦絶相類而雲東公乃疑其意以爲二君
皆非此中物至欲與之分半席者謝幼輿日作王大
將軍長史然恒自謂一丘一壑而顧長康亦桓南郡
客頗能畫幼輿扵丘壑間人亦許之夫士相賞有跡
外趣耳令僕果赴河南尹何必减履道里主人也季
秋望後一日解嘲題
莫廷韓竹扇卷
箑面畫竹便是两重清真境廷韓聚十名筆卷而蔵
之雖不能出入懐袖作泠泠天籟篋笥中别有一種
瀟湘界矣珎重珎重
題小桃源圖
余所見桃花源圖如趙伯繡文徴仲陸叔平詩如陶
元亮王摩詰皆令人神爽飛越如身游其間獨至武
陵求所謂真桃源而不可得豈陵谷滄桒之說果爾
耶異日扁舟醉此桃花下三日足矣因題一詩以爲
張本
又題畫池上萹後
讀公廬山草堂記末云苐妹婚嫁畢司馬秩滿則必
左手引妻子右手抱琴書終老扵斯以成就我平生
之志清泉白后實聞斯言然公記成未幾而剌忠州
郎禮部司内外制連典劇郡入貳司冦而廬山之諾
竟虗非此池上一萹何縁能讖誑語業苐公以太子
賔客進少傅尚書分司致仕二十餘年中嘗尹河南
者三歳餘顧髙逸之勝芬人齒舌至於今不衰春日
與元馭四十餘即謝禮部侍郎翰林學士歸以一黄
冠偃息蓬茅中余亦棄弇山園泉石之勝從之賀季
真八十餘始以禮部侍郎集賢學士乞黄冠得鑑湖
之一曲唐史乃傳之隱逸何也古人事多不可觧
陳提學蔵百馬圖
余嘗見趙魏公天閑五馬圖金覊玉勒徙倚流蘇綫
下四紫杉奚官極意秣刷噫貴則貴矣孰與此所圖
百馬驕嘶逸逐扵平沙大荒之爲適也苐龍鬐鳯臆
徃徃有之而權竒之蘭筋不露當是葡萄宫苜蓿過
飽而肥耶今五單于觧辮長平冠軍方髙詠栢梁無
所事粟汝歌豐頌瑞之後旦夕東封五色雲錦庻幾
有攸頼哉陳君相士之九方歅也必能别而曹驪黄
牝牡之外苐不審誰無負千金價
尤子求畫関將軍四事圖
關將軍廟成客有請圖廊壁者余謂公以勇烈冠一
時則無如白馬先豋馘顔良首樊城破曹氏七軍僇
龎徳降于禁以勛猷垂身後則無如七日役神鬼建
玉泉寺爲荆州苐一刹驅風雨剪蚩尤俾河中塩政
復故夫白馬樊城之跡人人能言之後二事稍秘按
天台智者以隋開皇十二年至當陽上金龍池月夜
有具王者威儀二人一長而美髯豊表一少而秀發
長者前致辭曰予關羽也彼某子平也漢末分擾事
不果願死有餘烈叨王此山敢問大徳聖師何枉神
足智者曰欲建立道塲耳神曰願愍我愚特垂攝受
此去一舎山如覆舩厥圡深嘉吾二人當爲力建一
刹供護佛法願師安禪七日以湏其成師既出定湫
潭萬尺化爲平陸棟宇煥麗巧奪人目神即受五戒
智者具書晋王廣上其事鍚以佳名而公遂爲此寺
伽藍神矣智者所謂肉身菩薩也宋正和中觧州解
池塩至期而敗課輙不登帝召虚静張真人詢之曰
此蚩尤神暴也帝曰誰能勝之曰臣以委直日関帥
可也尋觧州奏大風霆偃巨木已而霽則池水平若
鏡塩復課矣帝召虚静而劳之曰關帥可得見乎曰
可俄而見大身遂充廷帝愳拈一崇寕錢投之曰以
爲信明當勑拜崇寕真君也两蔵所記當不謬而臾
志俱遺之豈用夫子不語恠神例耶按黄帝經序曰
皇帝殺蚩尤其血化爲鹵今之觧池是也又真定有
蚩尤塚七所每當祭蚩尤其日白氣貫天則蚩尤之
主塩池盖数千年猶在耳公固義勇使不受天台戒
作玉泉功徳縱不令堕蚩尤道其去阿脩羅能幾也
尤子求善丹青聞余語而繪公四事扵絹素以獻子
求之所能貌者桓桓紏紏之氣與指撝跳盪分身百
應之神竒而已公所爲功與其志不得也因敬爲拈
出之始貌公者皆赤面赤馬而先師所見者則晢而
微酡馬亦純白故子求特因之
李郡画渭橋圖
唐文皇渭橋一盟雖神筭無遺亦是大不得已事非
李藥師隂山 闘雪之何異城下此圖承傳頗乆然
徃徃僅作挂幅而李士牧獨能創爲長卷且其叙六
師之整暇靖肅大得蕭蕭馬嗚悠悠斾旌意而玁虜
之觧辮委賮蒲伏戚施其尊中國之體至矣苐頡利
方擁百萬衆跳梁近甸未必恭遜乃爾史盖多餙辭
諱辭耳又文皇虬鬚蝟張神釆逼人此後小酌之勿
作清穆垂裳觀也
李郡畫羙女圖
李士牧手貌羙女自西施以至紅綃凡六十人雖人
僅一身而絇履□執併其標格情性得之可謂工且
詳矣苐中間二吴品仙品不當與媵伎並列而鄭袖
南威麗姢夜來玉奴麗華碧玉紫雲李娃霍小之類
却更不可遺也翔風房老是緑珠前軰不當作小婢
装當更啇之長夏倚病展此圖何異維摩天女苐色
塵雖不縁影而嘵嘵數語似輸一籌
題海峰卷後
海峰卷爲鄉前軰金同文先生别號有祝希哲署題
希哲又與唐伯虎各爲一詩而手書之先生之子學
正元齡分訓吴興時與文休承同舎復乞休承補圖
遂足三絶吾州故濵海然有海而無山學正翩翩仙
骨請與共竢之數千百年後焉知巨鰲不失足使閬
風蓬萊潘來此作一段實話耶
陳道復牡丹
陳復甫作墨本牡丹甚得徐熈野逸之趣記宋有去
非先生者作墨梅絶句至今秇林以爲與梅傳神復
甫豈其苖裔耶何無聲之詩與無色之畫兩相契也
爲徐太僕爌題馬鞍山圖
余後先游馬鞍山得古近體五首逺者二十五年近
亦二十年矣嗣是凡四游皆邦君見邀扵車馬行色
中不及搦管今扵巖泉太僕公處覩此圖不覺恍然
若夢既而命書此詩則又赧然自愧得無爲山靈所
咲以不復唱渭城耶異時丘壑之日長當與公攝衣
豋絶頂盡取唐人句和之又恐有華山約束不獲如
願柰何姑識此以俟
爲章仲玉題保竹卷
人云竹祖孫不相見今章氏園不易主而王父所手
植寕有存理章之儁蕳甫乃能徴蔡九逵文徴仲許
伯誠袁永之黄勉之王禄之以文詞紀其事而王文
恪太傅胡孝思中丞爲大書署顧文休承復圖之寘
之三尺篋中盖三歷祀而淇園秀色猶若新也仲玉
善保之夫豈直祖孫一相見而已
題洛中九老圖
右洛中九老黄鵠圖以遺余者鵠南陽人依武昌吴
眀卿以居貌寢甚年二十餘而能曲盡老人傀俄婆
娑態余因戯與約更二十年貌我置其間得否九老
中獨香山居士小觧事人或謂海山仙宫有居士一
院居士不首肯曰歸即應歸兠率天吾意頗與之合
審爾當貌我作十三歳兒騎黄犢吹笛三生石傍也
長江萬里圖(有王蒙識非)
余舊有黄子乆長江萬里圖又扵一友人處見夏珪
所圖皆極微茫菴靄黏天無際之勢而不能一一辨
所自然皆自武昌汎洞庭沿江陵而上趣峽口入蜀
乃足稱萬里此圖則自武昌溯漢江遶故郢度襄樊
抵太和山而止盖喆匠朝真即舟次所得而貌之者
也即無論是否黄鶴山樵其結構演染有不合者鮮
矣余自癸酉嵗以楚臬出京口抵武昌又扵武昌人
漢詣郢陵丙子解鄖鎮登太和下襄江詣郢陵按之
皆歷歴在目眦獨自采石而上九江蘄黄之間江山
秀發不可指數而此却寥寥因志扵後以俟黄鶴之
徒補之
題殳生畫
語云天廐萬匹皆吾師此古人匠心之妙也然自荆
關李范北苑巨然而下皆有承傳小加化裁耳邇來
白石翁衡山待詔亦然至扵仇實父則鮮所不摹擬
然而人巧極矣吾乆不踏足呉閶門乃聞有稱殳質
甫者以爲叔寳休承入室上足今覽其盤礴齋筆信
有出藍之羙所恨不能舎蹊逕而上之昔人論詩羚
羊挂角無跡可尋噫嘻豈惟詩而已哉殳生其勉之
錢舜舉畫水僊跋
錢舜舉在勝國以丹青名一時幾與呉興鴈行而卉
草尤自超駸駸度驊騮前矣此卷水僊爲華氏世蔵
零亂中有綽約迎風承露種種姿態百出盖舜舉得
意筆也後有欵識而失之華生以爲恨乞余題尾噫
待欵識而後真淺之乎真矣
周之冕花卉後
勝國以來寫卉草者無如吾呉郡而呉郡自沈啓南
之後無如陳道復陸叔平然道復妙而不真叔平真
而不妙周之冕似能兼撮二子之長特以嗜酒落魄
如李邈卓不甚爲世重耳日坐弇園與花事周旋此
卷遂來争勝聊題數語不覺芳英爛熳筆端
題倪駕部勝逰畵册
宗少文好山水愛逺游西陟荆巫南登衡嶽欲懐尚
平之志不遂晚歸江陵歎曰老疾俱至名山恐難徧
覩凢所游履皆圖之扵室謂人曰鼓琴動操欲令衆
山皆響故自賢哲髙風丹青佳話昨晤倪駕部霖冲
出其所圖二大册則凢平生宦轍所經繇都邑之鉅
麗山川之名勝皆在焉而俾余宫洗王廷尉詹吏部
亡弟太常各書其舊作扵副簡且曰少文處而吾尚
出彼故不得以群方爲几席而吾亦不得專一室爲
卧游雖然少文之杖屨僅楚服耳而吾之轍嚮固已
倍屣之吾之游未已而圖亦未已也我故當勝余謂
駕部膂力方剛經營四方子寜一鑿坏老父而已耶
且彼能以一室而收楚服之全子乃能以一篋笥而
收彼之爲圖者又數十楹寜但勝彼苐俟子之功成
而後爲少文子之篋笥中當作輿地圖矣余異日欲
幀書一詩必腕指且痛姑扵此塞白焉
題張復畵二十景
隆萬間吾呉中丹青一派斷矣所見無踰張復元春
者扵荆關范郭馬夏黄倪無所不有而能自運其生
趣扵蹊逕之外吾嘗謂其功力不及仇實父天真過
之今年長夏爲吾畵此二十幀携行梁溪道中塵思
爲之若浣因據景各成一絶句題其副楮復畵貌山
水得其神余詩貌復畵僅得其肖似更輸一籌也楊
公伯謙游藝之好比余更深因割以貽之倘扵機務
小暇時間一展翫庶幾夔龍席間不盡荒箕潁色耳
公其以爲何如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一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佛經畵跋
王摩詰羅漢後
摩詰丹靑之妙出入吳李間别造逸品而又精心奉
竺乾教以故所貌羅漢至多余舊覩一夲乃演教圖
有御押是宣和殿藏物此則其散在人間者雖剥蝕
之餘神采尚自煥發足令波旬合掌龍女獻供下視
貫休梵隆輩蛇神牛鬼奚啻霄壤矣
李伯時十六羅漢
余所覩貫休畵十六應眞以險怪眩時眼梵隆則瀟
灑饒意態然未有如李公麟檢法此圖之精者其木
石帷几麄細異筆僧雛老少后妃婆羅門侍胡山神
服裝異狀然不作離車相諸俊比丘翛然有塵外度
劇是合作跋尾吳興趙肅書眞得承旨家風吳郡劉
珏僉憲頗稱伯仲沈周先生則居然雙井雲仍矣此
李應禎太僕家藏物不知何縁落德州張氏手復歸
我楚弓之失得何足論也
善財叅觀世音三十二變石本後
右畵善財童子叅觀世音大士凡三十二幅皆石本
云是李龍眠居士筆不可知然法相端嚴體勢綽約
窈窕非龍眠不能辦也幀幀各綴一偈無論工拙是
當行語依稀妙喜幻住家風攷之華嚴本經善財所
接大善智識五十三貟獨文殊彌勒爲至而觀世音
僅補陀一見耳龍女化佛亦自文殊成之不知何縁
闌入觀世音法門而龍眠爲之圖此開士又以偈爲
之贊且善財之始見世尊年固十二及叅諸方得道
已百二十所謂童子者以童眞不壞也即文殊亦然
今作六七歳兒狀大謬雖然此圖權也華嚴亦權也
以權顯實即得以實破權即不得余將爲下一轉語
云道宣覩此努目而訴之薄伽梵薄伽梵曰鈍根阿
師且置菩提逹磨聞之曰且喜沒交渉
畵西方十六觀經
余既感鸞法師受菩提流支西方十六觀俾故人尤
子求効丹靑之士而子求之子道恒能楷書仍爲我
系經文於後字體徑寸頗遒勁可觀會閱藏至阿闍
世王經與元馭學士相對扼腕不平其事而僧修禮
辨十惑論果有權文學者謂頻婆羅賢王也應救而
不救之阿闍世逆子也不應救而救之爲世尊失政
之大而脩禮則謂觀經有云頻婆娑羅幽閉置於七
重室内自然増進成阿那含阿那含者名爲不█生
欲界阿闍心生悔熱遍體生瘡經云若不隨順耆婆
語者來月七日墮阿鼻獄詳夫幽憤而陞上果雖外
凶而内吉冥日而超下界雖名死而實生救之即翻
損任之即自益至若身瘡而心熱罔知廻向之路業
深而報近將墜泥犁之城救之即爲益任之即爲損
斯即觀其所應救救之以爲益察其所應捨捨之以
爲利而曰應救而不救之不應救而救之聖心雖微
知之何陋矣然定報受之而不易明業之難犯也重
罪悔之而以輕明行之可革也今父子咸進於道何
顚不扶賢愚並從於化何來不勸按此荅既不明究
所以強爲解事全屬遁辭何以示訓竊詳頻婆娑羅
於毘富羅山射獵無故殺一五通仙致被誓於未來
世必報此命又闍世王已於毘婆尸佛初發阿耨多
羅之心則闍世此生殺父之罪固重於山海而夙根
之善與受寃之深亦有可言者佛若救頻婆娑羅而
生之則此債終無了期故授之佛經使成阿那含果
以酬其賢而聽其幽死了彼寃對不爲異世之累至
於救闍世王疾却有深意葢佛法有救生無殺生闍
世罪雖重佛不能爲誅也其人既舊發菩提且受寃
苦雖染惡疾命夲不當絕也人王法王相倚成化人
而不仁疾之已甚則彼肆其無所顧籍之惡而濫僇
釋種破滅佛教其禍有不勝言者故因而利導之俾
之去惡從善以敷暢大化不爲厲梗然則阿闍世之
不死其本壽也所以得盡本壽者餘福也攷之本經
明言略受地獄之苦然而出爲帝釋爲輪王以至成
佛夫爲帝釋輪王成佛此權語也其云地獄實語也
夫地獄之壽有定數有與諸天齊壽者有窮刼者何
得言略受也言略受亦權語也攷之觀經月光大臣
云刼初至今惡王貪位而弑父者萬八千人則彼中
視爲恒事佛雖示戒西人未必遽遵急於救時而緩
於立訓葢亦佛道當然耳第有可恨者毘富羅山五
通仙既發讐報深誓又非多生眷屬何以不爲它人
而必爲王子以陷弑父大僇耶此必有任其咎者然
而於佛無與也
畵觀彌勒上生經
汪仲淹乞余爲其婦作志銘而以觀彌勒上生經爲
幣經首有釋迦授記慈尊聖會圖及兠率陀天内院
三圖皆瑰麗侈貴之觀而經筆亦方整下題有燕山
張繼者當是宣英時名手也計當復有下生經而不
可得按彌勒者梵音本梅□麗耶此云慈氏也慈氏
之初發心在釋迦前以一進一退故釋迦超六刼而
先證菩提攷法華經日月燈明佛時文殊以妙光菩
薩爲上足弟子作七佛師而文殊八百弟子中有求
名菩薩貪着利養雖復讀誦衆經而不通利多所遺
失是爲彌勒而彌勒亦自稱心重世名好游族姓至
然燈佛出現於世乃得成無上妙圓識心三昧識性
流出無量如來而釋迦於是時僅一獻花布髮之男
子耳此其爲前後輩可證也第然燈佛見釋迦即授
記作佛而彌勒又歴諸無央佛踰七佛至釋迦而始
授記夫釋迦之精進在然燈佛前不應始獻花布髮
其精進在然燈佛後則不應先彌勒而授記也彌勒
紫金身十六丈而釋迦僅丈六尺彌勒壽八萬四千
歳而釋迦僅八十歳彌勒行化之地東西長四十萬
里南北廣三十二萬里王國鷄頭末城周圍四百八
十里而釋迦所化僅五天竺諸胡地周不過十萬餘
里淨飯所都與王舍所栖其城不過四十餘里而已
彌勒之地若琉璃鏡平無丘陵坎窞人無夭札病癘
戰鬬而釋迦皆返之所謂五濁惡世也夫以釋迦之
縁果功德俱若不能如彌勒然法華化城喻品乃謂
大通智勝始成佛而釋迦與彌勒阿閦十六世尊親
爲之子淨脩梵行智慧明了其事在往過去無量無
邊不可思議阿僧祗刼前兹時不知彌勒發心與否
壽量品則謂釋迦成佛以來無量無邊百千萬億那
由他刼葢示菩薩行於歷刼以顯再成耳而徧攷大
藏彌勒皆無之疑本末成佛至當來世而後成也釋
迦正報身爲千丈毘盧遮那於色究竟天成佛釋迦
僅億身之一身耳而彌勒則未聞它有報身也釋迦
二輔文殊普賢皆古佛現菩薩身以示無兩大耳而
彌勒之輔無着未登十地天親甫脫二乗去二大士
恐殊有間也初地學人既不能作德光論師徑登兠
率揖彌勒而叩之又不能盡掃此無益之疑而拘拘
於一階半級寧不爲宗門老宿所咲聊識於此以志
余陋
渡海阿羅漢像
摹龍眠居士李伯時渡海阿羅漢像一卷一力士負
戈而立若衞法者諸阿羅漢出没煙霧波浪中然各
有所持乗笻而虎者橫錫而獅者龍而握其角者手
香罏而立三足蟾者共一槎者其一操如意一操葫
蘆吐雲氣裊裊不絕端坐五色雲者卓錫而立背若
龜首尾若龍而不角足差短者立一蔡者指端出雲
雲際雙鶴盤旋者二少髠無有所踐而波没趾者一
負笻一捧經而皆矯盼鶴不已者騎大鯉鯉戟髯而
哆口者立大蠣若石手一鉢飛錫前引者老龎眉眉
垂至肩項衲而五水神擁之者肩笻笻挂一羽扇而
踐巨袱者立於龜者前現小二堵波有白毫相合掌
而禮之者立蕉扇手一貝葉者立五色兠羅雲者合
掌而掌端之氣佛刹從中現者侍者小沙彌四皆輕
行無碍葢始抵龍藏則兩玉女奉几几有香鼎一軍
持二稍次龍子女各一合掌而迓龍君挺笏繼之二
玉女捧扇翼之宫官四人復翼之從僚四人復翼之
旌幢幡葢輿輦戈戟之屬繽紛揺曵菴靄顯晦不一
大抵衞法之神勢甚獰猛而專諸阿羅漢飛行自在
游戲三昧波鳴浪激而甚暇龍君偉而肅龍子女娟
好而靜從官怪儻而恭其纂本之妙若此不知於眞
蹟又當何如也吾聞之盡閻浮提羅皆當充金翅鳥
王食能脫其口者獨娑竭主而已鄉故遇如來踞獅
子坐時輒獻花頂禮與聞出世大教而如來及諸弟
子大菩薩阿羅漢亦時時降其宫說法至末教垂傾
悉貝多所書者付之居士此圖之爲娑竭主無論第
不知爲曼殊室利與諸法眷度龍女時耶將舍利佛
大目捷連講經時耶抑龍樹尊者取華嚴時耶諸羅
漢時在閻浮提中而莫之識是吾曹尚不能如娑竭
龍有法眼也其不充鳥王食者幾希矣
再題白蓮社圖
余嘗跋趙松雪圖白蓮社臨本頗亦有所攷據而圖
爲陸與繩取去跋今留弇州稿中後游匡廬憇東林
寺訪遺像斷碑於荒煙落照間視虎溪不數十武僅
涓涓細流歎愾乆之今者復一覯此圖與前位置雖
小别而彷彿見大都偶閱僧優曇所著蓮宗寶鑑爲
略辨之按中土釋教自永平而後雖日以滋盛而識
限因果毋關性心圖澄神異志存弘護道林卓犖乃
闡老莊遠公獨能思紹先緒取證羅什刪繁絀邪以
淨信念佛爲宗誠開士之要軌也第劉遺民雷仲倫
宗少文張萊民張秀碩周道祖諸公雖復神情朗潔
而塵跡猶存發願之後往來室家恐亦未隱至乃汰
靈運挽靖節固徵裁鑒之精嚴第必置瓿酒以待徵
君似亦小爲名使非如來本戒又西來本地以法性
言之尚不爲實而況雁門乃寄生之鄉何足多戀至
煩諸弟子别創西林以倣新豐毋乃贅乎又優曇謂
公以經律未僃禪法無聞乃於内更造淨室請一禪
師率衆習禪令弟子逾沙漠求禪經庶江表四輩咸
得脩習又謂罽賔國馱跋陀羅因請至廬山語逺公
云西天傳法祖師大迦葉直下相承二十七祖有般
若蜜多羅者在南天竺行化慧燈相傳至逹磨多羅
爲二十八祖著禪經其略亦云然故逺公爲序曰逺
磨多羅者西域之雋禪訓之宗寶林集與傳法正宗
論因之逹磨多羅者即菩提逹磨愚不敢遽以爲信
也夫逹磨未來性學猶蔽雖露思惟脩字而實不及
最上一乗比其時中原鼎沸江左偏安西僧避亂越
符姚之境而南者猶間有之南僧西邁出秦蜀度葱
嶺求經請法其人誰也又所謂禪師者其人誰也有
禪師何以不焯焯聞也且逺公以太元十一年丙戌
建東林寺成至義熈十二年丙辰卒相去葢三十年
梁普通元年後庚子而逹磨至建康距逺公卒已一
百四年跋陀羅離長安而至東林又前二十年逹磨
領師戒紹祖席者六十七年而離西土又十餘年而
西返雖如梁武所云老壽百五十餘歳第其時僅三
十餘耳恐猶在王宫未叅師面何由而遽自稱祖何
由而遽著禪經令諸四衆傳習何由而抵建康後一
語不及舊著一字不追逺公然則禪經故非逹磨法
言經序又非逺公遺筆習西方者贋爲之引禪而自
重習禪者喜得之將引經而證祖要皆非實録也僕
此公案似了了第恐逺公聞而頳臉謂老書生何强
預方外事却無以應之
又題十六應眞後
昔人畵十六應眞皆以唐梵老少分配以避過庭風
草之譏而不知其實有不然者獨此不作唐相少年
相甚爲得之據三藏師於執師子國得佛湼槃後八
百年慶友羅漢住記云薄伽梵般湼槃時以無上法
秘囑十六大阿羅漢并眷屬等令其護持使不滅没
及勅其身與諸施主作眞福田令彼施者得大果報
第一尊者賔度羅跋囉惰闍與千眷屬住西瞿尼洲
第二尊者迦諾代蹉與五百眷屬住北迦濕彌羅國
第三尊者迦諾迦跋釐惰闍與六百眷屬住東勝神
洲第四尊者蘇頻陀與七百眷屬住北俱盧洲第五
尊者諾矩羅與八百眷屬住南贍部洲第六尊者跋
陀羅與九百眷屬居躭沒盧洲第七尊者迦理迦與
九千眷屬住僧迦茶洲第八尊者伐闍羅弗多羅與
千一百眷屬住鉢剌拏洲第九尊者戍博迦與九百
眷屬住香醉山第十尊者半托迦與千三百眷屬住
三十三天第十一尊者囉怙囉與千一百眷屬住畢
利颺瞿洲第十二尊者那伽犀那與千二百眷屬住
半度波山第十三尊者因掲陀與千三百眷屬住廣
脅山第十四尊者伐那婆斯與千四百眷屬住可住
山第十五尊者阿氏多與千五百眷屬住鷲峰山第
十六尊者注茶半托迦與千六百眷屬住持軸山若
一應天人脩供此十六大阿羅漢及諸眷屬隨應分
散往赴隱聖同凡受供捨福今按西土齋襯必供佛
及羅漢聖僧而以賔頭盧爲首賔頭盧疑即賔度盧
跋羅度闍之訛略也又按經藏中有外道婆羅門謗
佛謂無神通者立五丈竿懸鉢食於其杪而號之曰
吾以食施瞿曇弟子能飛受乎不能者當出吾下葢
知佛戒弟子不得受外道供也時舍利弗不忍佛戒
之犯故隱而過之賔頭盧不忍佛道之屈故飛而受
之以是見擯揵椎不獲從佛遷化而至今猶在聲聞
果中然則是十五應眞者其猶有小未滿故耶抑所
謂受無上妙法護持不滅沒者耶果地愚所不敢辨
特以世之像應眞者不得十六之說故志之於此
再題梵隆羅漢卷
後考得梵隆字茂宗號無住吳興人思陵極喜其畵
見輒爲品題之其白描人物山水皆師李伯時氣韻
小不逮耳眞吾九友齋中方外佳侣也
朱君璧摹刼鉢圖
刼鉢圖吳中有二本此本爲元朱君璧所摹宣和秘
藏跡相傳鬼子母有五百子在人間食人精血殆盡
佛愍之乃攝其所愛最少子置之瑠璃鉢中母求佛
出其子不得則竭魔力與其魔衆舉此鉢復不得則
四百九十九子各以所從鬼兵數萬排山倒海掣雷
電以擊佛槍刃矢石所抵皆化爲蓮花葢愈恚愈不
得技窮而後攺意廻向誓不食人廼以其子還之與
此圖合第攷之大藏中鬼子母經則謂佛游大兠國
時有一女多子而喜盗人子與其子共噉之亡子家
亦不知阿誰取里哭巷議如是非一阿難聞而白佛
佛言此非凡人故現鬼子母是母有千子半在天上
半在世間皆爲鬼王一王從數萬鬼上嬈諸天下嬈
人民吾當伏之便勅諸沙門竢其夜出掩取十數子
閉精舍中母還不見子號哭尋子乃復勅沙門導使
見佛佛爲委曲開譬示以罪福俾皈依五戒即時得
須陀洹果結約千子皆從護法今二十諸天中所貌
鬼子母天是也即不聞有刼鉢事豈好事者以魔波
旬嬈佛與佛攝毒龍歸鉢二事傅會而成耶將法顯
奘公輩自西域來别有所受耶余皆不敢論獨念佛
以大慈心行堅忍力化强暴若轉圜鬼子母以一念
廻向脫萬刼罪而立證初果可猛省也若其筆力之
精勁入神則有顧馬湖張銀臺二跋何容喋喋
圓澤三生圖
圓澤師行逕頗類栽松道者其事甚竒宋人所作畵
更竒虞文靖公以古隷書傳尤更竒雖然此師能預
審去處已得無漏通其作牧牛兒知來處又能一見
呼李洛守得宿命通而三載戀戀不肯入錦襠嫗竇
乃至不欲行斜谷道中既遇時又與李泣别何也豈
道臘逾七十反不如十三歲兒灑落耶此一叚未勘
破故爲拈出之
書文徵仲補天如獅子林卷
勝國時則天如和尚爲高峰嫡孫中峰主鬯行化諸
刹作獅子吼已乃挂錫吾郡選地得獅子林郡中諸
善智識用幻住菴故事運瓦擇木成此蘭若遂以幽
竒冠一郡叢林天如嘗有十六絕句頗紀其勝法嗣
善遇輩遂釐十二景而洪武初王先生彛高太史啓
謝太史徽張水部適王處士行皆游而有絕句紀之
前是朱提舉澤民圖之矣徐布政賁復圖之倪山人
□□□善章復圖之眞跡不知散落何手百五十年
而文待詔徵仲重貌其勝而書彛啓之作系而歸之
主僧超然者超然沒歸之竹堂僧福懋不能守歸之
歙人黃汴幾若落異域矣汴歿幸而歸之崑山周鳯
周歿其家又不能守而吾弟敬美始得之余乃拈天
如絕句授敬美伊倣徵仲例以小楷系于末聞十餘
年前獅子林尚在而所謂十二景者亦半可指數今
已受據民家陸氏縱織作畜牧其中而佛像峰石老
梅竒樹之類無一存者嗟夫如來遷化後尚不能長
有王舍給孤獨竹園而一天如力烏能使獅子林垂
二百年而巋然無恙也敬美意似欲盡購三四君子
圖大較謂書畵力更可得數百載將以救兹林之冺
冺然總之幻耳天如一幻人獅子林幻地今皆已幻
化而乃欲狥此幻跡了幻念耶故不若中峰老人之
以幻住名菴也因復贅我幻語
道經畵跋題葛仙翁移居圖
詹東圖出此卷示余云葛仙翁移居圖不知是何人
所作其貌人物絕得吳道子王瓘遺意樹石則荆關
也前一夫甚悍而短肩行李諸藥囊瓢銚衣籍之類
皆在焉二少女歩而從一携琴一提藥籠六白羊先
後之二村童長者亦肩衣襆而牽一繭角黃牸則仙
翁乗焉黃冠藍衫可似四五十許人色腴而意殊暇
手一編且行且誦少者拊小黒犢翼之後水牯牛則
白衣嫗乗焉三嬰兒少者在抱稍長者襁而肩左又
長者踞半牛背凡爲人之事十雅俗老少各極其致
爲羊牛之事九躑躅偃蹇各極其態而要之皆有物
外賞更一帋則山谷老人書七言律題後結法莽蒼
遒勁是晚年得意筆也考之太極左仙公玄不娶無
子縱有之生平如幻三昧豈不能盡之一襆似當爲
稚川子稚川曾娶南海太守鮑姑女弟不知此老移
居在散騎常侍領大著作前將解勾漏令後耶稚川
亦無子晚而就從子廣州叅軍望養此三嬰兒竟不
成長或寓言耳吾詩與書俱不敢望山谷覺少悉稚
川事東圖以爲何如
錢舜舉畵洪崖先生
此吳興錢選舜舉所寫洪崖先生像也神采秀發意
□□□望而知其非人間人家弟嘗寄余一本乃宋
人筆更佳而後缺一幀題以爲葛稚川移居圖余辨
以爲洪崖像弗信也得此本證之乃屈按列仙諸史
傳謂先生長七尺五寸眉目如畵常御烏紗帽紅蕉
衣黒犀帶短靿鞾携笻竹杖今像正爾而後一人短
而闊若叚柯古所云弄臣者其執即六角扇也餘四
人大小不一即橘术葛律拙也其挽而不前者一白
騾即雪精也肩者即鐵如意長盈壺常滿杯文榴酒
榼自然榴杓一云垂雲笠方木櫈二玄書葛木如意
魏惠壼木栢杓也葢靡不合者舜舉拙於書而最後
有題句云去歳無田種今春乏酒材從它花鳥咲佯
醉臥樓臺此先生詩也然先生又有二詩云下調無
人采高心又被嗔不知時俗意教我若爲人又入市
非求利過朝不爲名有時陪俗物相伴且營營語甚
淺而有味舜舉似不知也始余嗜古書畵器物幾成
癖乃先生更甚焉而一時名士若李太一贈孔子木
履郭翰復贈孔子二儀履楊烱復贈孔子石硯與楊
雄鈇硯田游巖贈尹喜龜王戎如意杖楊齊哲贈嵇
康鍜錐劉守章贈四皓鹿角枕司馬子微贈淮南王
藥杵臼魏肅贈陶濳琴隱居芙蓉冠劉長新贈王喬
笙張守珪贈尺八寸海蝦蟆牙秦休莊贈河上公注
道德經藁本周子恭贈古帝王圖元亭贈謝靈運鬚
僧翛然贈迦葉頭陀鉢智逺贈蔡邕焦尾琴葛洪刮
藥箆余始而咲以爲何所辨眞贋既而私喜以爲靈
眞嗜好若此何况我輩苐今年秋盡捐所藏付兒曹
僅荷一被一瓢佛老書十餘卷入城南精舍此身灑
然覺先生之尚有累也先生諱氲一諱藴字藏眞晉
州神山人趙道一謂其年九十三四月八日尸解於
洪崖古壇至八月復見於晉州復尸解而徐慧謂其
初乗白驢從五童入洪崖古井後復不知所終道一
謂其慕古洪崖先生因自號洪崖先生而慧則謂即
古洪崖先生也夫洪崖先生固張氏乃黃帝之臣伶
倫也一見於衞叔卿傳再見於班孟堅賦三見於郭
景純詩四見於陶眞白眞誥葢遐逖之靈眞而希夷
之妙跡也張氲先生出處靈幻故靜能公逺之儔而
博綜藝尚庶幾貞白伯仲耳且使古洪崖而在則吾
孔子尚當稱東家丘桐栢眞人當稱吹笙少年而何
器物之足羡故須以道一所紀爲正
五星二十八宿摹本
今世人稱五星二十八宿眞形圖爲閻右相立本筆
按宣和畵譜載立本僅有五星及 房宿二像耳
若張僧繇吳道玄則俱有之而今不可得矣此卷乃
摹梁令瓚本令瓚宋人故有聲畵院中愚於丹靑所
未暇論獨怪是星宿在九天寧有此委瑣詭怪狀即
有之何從令人見而寫之且牛星作牛女星作羊千
古靈匹一旦興盡眞堪供噱嗢耳余曾見一本云是
吳張藁與此全别而叚柯古所記昴如剃刀畢如笠
觜如鹿頭參危如婦人靨井張翼如足跡鬼如佛胷
柳如蛇星如河岸軫角如人手房如瓔珞心女如大
麥尾如蝎尾箕如牛角斗如人拓石牛如牛頭虛如
鳥婁如馬頭胃如鼎足云出佛書而闕亢氐室壁奎
則又别矣然恐是星形耳非星神形也附志以僃攷
又爲莫廷韓題五星二十八宿五嶽眞形圖
莫廷韓所藏五星二十八宿圖乃梁令瓚摹本致佳
而微與閻右相本不合其叚柯古所載如笠如鹿頭
如足跡等則又遥矣又五嶽眞形圖不知是金母所
傳漢武的本否若五星名氏則澄瀾靑凝之類二十
八宿姓則鞞耶尼之類五嶽名氏則玄丘目陸之類
余皆有别記記之不暇一一爲廷韓書也廷韓仙才
勝漢武逺能去彼多欲此圖當長侍衣祴不隨栢梁
火飛去矣其以余言爲然耶否耶
題八仙像後
八仙者鍾離李吕張藍韓曹何也不知其會所繇始
亦不知其畵所由始余所覩仙跡及圖史亦詳矣凡
元以前無一筆而 我明如冷起敬吳偉杜堇稍有
名者亦未嘗及之意或妄庸畵工合委巷叢俚之談
以是八公者老則張少則藍韓將則鍾離書生則吕
貴則曹病則李婦女則何爲各据一端作滑稽觀耶
乃至邇者紫姑靈鬼往往冒眞人而上援此八公以
相蠱惑尤可笑也是八公者不佞能攷其七而疑其
一爲志之鍾離公者諱權字雲房嘗以禆將從周孝
侯敗於齊萬年跳終南山遇東華王眞人得道至唐
而始一出度純陽自稱天下都散漢吕公者諱嵓字
洞賔父讓嘗舉進士不第遇正陽眞人得道在五季
及宋時化跡最著而又與正陽度劉海蟾已度王重
陽及自度何仙姑張珍奴之屬張公者諱果隱恒州
中條山見召於唐開元帝與葉靜能輩諸公比而公
最爲長者自言尭時官侍中葉公密識之曰混沌初
分白蝙蝠精也授銀靑光禄大夫放歸天寶初尸解
藍公者不知何許人恒衣破藍衫黒木腰帶跣一足
鞾一足醉則持三尺大拍板行歌云藍采和藍采和
世界能幾何紅顏一春樹流光一擲梭後語多不能
悉至濠州忽擲鞾帶拍板乗雲而去韓公者諱湘昌
黎之從子少學道落魄它鄉乆而始歸值昌黎生辰
宴怒之公曰無怒也請校薄伎以獻因爲頃刻花毎
瓣金書一聯云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昌黎不悟遣之去後果譴潮至藍關公來候昌黎乃
悟因吟三韻以補前詩竟别曹國舅者苖善時傳不
能舉其名第言丞相彬子皇后弟少而美姿安恬上
及皇后重之一旦求出家雲水上以金牌賜之云詔
書到日如朕親行抵黃河爲篙工索渡直急用金牌
相抵純陽見而警之遂拜而得道按皇后乃侍中彬
孫女金牌云云大約俚巷委談也審爾所謂曹公者
當作靑巾少年不當作髯而翼善冠也何仙姑零陵
市人女也純陽以一桃與之僅食其半自是不饑頗
能談休咎老而解化亦苖善時云攷之他野史謂仙
姑晚而枯瘠其言休咎亦不甚驗趙道一仙鑑則謂
純陽所度者趙姑名何者也有仙姑何姓者開元中
羽化去合在純陽前若李公者諸方外禆官都不載
獨聞之乩云諱元中開元大曆間人也於終南山學
道四十年陽神出舍爲虎所殘得一跛丐乍亡者而
居之不可知也令鍾離吕公而游人間必從東華挾
海蟾與重陽輩而八令張果先生而取友則必從赤
松安期次則靖能公逺張洪崖胡長仙輩而八必不
屑屑求瓦合諸公方逍遥乎上淸亦必不僕僕焉一
符之是聽而受塵凡役也不佞此跋即受乩頭詈所
不恤矣
全眞四祖八仙像
自我教主東華帝君得統於太上而傳之鍾離正陽
正陽傳之吕純陽純陽傳之劉海蟾凡三眞人而後
爲我王重陽重陽眞人之有全眞也猶逹磨大師之
有禪那也見若以爲創始而不知其自海蟾而上遡
之太上見若以爲無師之智而不知純陽海蟾之顯
度而黙授之也葢至於重陽而教始大明矣自重陽
而爲丹陽之馬長眞之譚長生之劉長春之丘廣寧
之郝玉陽之王嫓丹陽而稱女眞者又有淸淨之孫
凡八眞人葢至於長春而教益大行矣前四眞者亘
千年而不爲遥後八眞者聚一時而不爲近三百年
而一眞而不爲少一時而八眞而不爲多亡他□有
縁而成有時也吾始乞李郡爲此圖既成而吾弟敬
美自江右臬以覲歸且發因輟以予之敬美頗嚮道
而厭事我長春以八十老公應普顏篤聘於單于之
庭扶服數萬里而不以倦稱者救物故也善救物者
事應而中不累功滿而不自有出不碍道處不違性
敬美而苟悟此當金蓮煜煜火宅中俄頃成淸涼界
何必朝夕仙師哉
仙奕圖
故協律郎冷起敬以畵鶴之誣瓶隱其所圖仙奕張
三丰道人已詳記之今年春有携售者以直太昻不
能應聊爲摹其大都因戲謂石室仙奕太遲取滑待
詔天人奕太速孤山仙姑婦奕太巧恒█山仙奕太
拙吾不知此仙人於巧遲拙速何似有粲者姝樂於
橘中叟逺矣漫爲題尾
又
仙奕圖今在張伯起家初無冷起敬題欵止據張三
丰一跋爲二仙遺跡故見重耳然跋内稱與宋司戸
叅軍趙孟頫於四明史衞王府覩唐李思訓將軍之
畵按彌逺與孟頫生不相及復稱以此圖奉送太師
元老淇園丘公而末云永樂壬辰三丰遯老書尤可
笑攷壬辰爲永樂十年而前是五年丁亥 上遣胡
忠安訪三丰於武當則先期已隱化矣七年己丑丘
淇公敗沒於迤北全家謫海南矣豈有至壬辰而三
丰復出淇公更生者耶都太僕號博浹而此易事不
能辨何也漫志於此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一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二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南都八坐賀元馭相公啟
邇者巽書洊至渙汗頻頒當 九重特逹之知親書
上考覃八命穹崇之寄晉領孤卿馬鬛榮施祖曾承
華之峻秩魚軒駢集姑婦長樂之崇班兹日之李賛
皇屈從齒胄他時之韋都尉無忝象賢縉紳已倍恒
欣鄉國尤傳盛事伏惟某官閣下中呉孕秀東海涵
靈智崇禮卑動由成性言規行矩妙合自然左氏之
業就素臣仍公好惡董生之書成繁露始對天人國
士無雙褎然南宫之選首廷魁第二允矣太史之呈
祥再領成均多士皆其陶冶两裁 帝紀一時頼以
權衡自魯連拂萊海之衣而嚴陵系桐江之鼎南陽
隱士獨稱爲臥龍洛下兒童皆知有司馬傅巖特召
無藉金張之援漢殿同升共推丙魏之媺清標著於
平日故中夜無可郤之金白麻播於内庭而外朝减
徴聲之宴上不枉道以求合下毋飬交而借名人皆
望之植同己排異己公不謂爾渙小群成大群爲國
則舉不避讐遠嫌則恩無歸已若水若旱必與 聖
人同其憂一話一言務安 社稷以爲恱當慈顔之
底豫或少展其愁眉若 睿聴之轉圜庶幾緩其歸
念此盖一人之有慶以致三后之恊心雖臨軒之眷
命有隆而循墻之譲德彌著謂青宫一品已堅辭於
逹書之辰彼素絲五絁實遠隃於章甫之貴匪故奪
公之守殆將伸國之經某等素切儀刑遥深踴躍惟
詔功詔德自古則然而有君有臣於斯爲盛皇天之
産名世已過五百餘年賢者之在中書何妨二十四
考
荅上 襄王
初秋伏惟大王德履倍常集兹千福世貞不能事貴
人退伏田野自戊寅再辱灰心世路偶有感證削跡
道門言官之謬舉與嚮者之見攻皆付之山神伎倆
而已而大王拳拳念存且以東山之出推愛友于南
溟之摶致望燕翼感悚徒切豈敢仰承惟是大幣珎
箑嵗賜爲恒野人煩暑盡除調饑有頼不敢不拜嘉
耳後宫蘭夢聞尚未恊厚積時施且小節盃斚行當
繩繩振振鄙日望之蒙委中和軒等詩及題對謹草
古體大小七章以塞明教素不工大筆及拙於格對
惟冀尊慈見亮周茂才名士書法時義皆可觀蒙大
王設醴之惠感深剌骨併此附謝不宣
又
下走天地長物丘壑餘生麋性莫馴蝸涎自潤雖挫
名未盡或見齒於人間而削跡已深乆忘機於海上
不謂大王恩深篤舊宛爾楚宫之穆生志切憐才念
兹梁苑之枚叔嵗厪命使躬賁王綸兕斚製自尚方
褭蹄出於南徼竟陵所餉足驕叔夜之鎗成都可沽
無俟陽昌之典飲醇何既報德難名
又
嵗厪信使函致温綸如天之貺愈隆傾日之忱莫效
敬惟襄國大王殿下温恭成性孝友禔身發政施仁
羙化既行於南國親賢篤舊遥悰尚寓於中呉即枚
叔之拜賜梁國何以過是惟孝標之陳謝湘邸恐不
稱焉下官濵海陋儒東山小隱偶承人乏誤玷恩私
薜荔不深遠志化爲小草桑榆漸迫文無但有當歸
於 聖主未竭股肱之誠在私門遽罹手足之變方
當憒瞀徒切悚惶仰挹大王之雄風難随神女之行
雨下情無任感激瞻仰之至
荅楚王啟
下官備員臬司托在宇庇爾時大王毓德東禁未接
庶寮徒企音徽竟暌瞻仰嗣是十有五年大王應期
御國禮士登賢義問仁聲江澄嶽聳下官烟霞成痼
丘壑自私誤來弓旌叨佐樞軸駿骨何補菟裘遂荒
不謂踈逖之姓名荷蒙清燕之釆録遠勞命使勤宣
德音餙奬逾涯慙汗無已太和勝地玄武真官承欲
修治道途以便恭謁豈唯至念所當祗承亦是下情
由來深願苐此留省洊遘阻饑中産方困征輸下戸
甫離溝凟祗有三四中貴一二勛臣但篤營生未暁
縁事况下官雖有半面之識於此軰故非通財之交
謹爾奉辭有孤來雅所賜幣禮敢依數告完諸惟寛
宥下情無任惶悚之至謹啟以聞
答樊山王
今寰宇豊洽文軌大同即朱邸諸賢王不獲辭遠逰
戴鶡弁以樹干城之績而獲以清閒之燕寄悰毫翰
流譽竹素抑何盛也廼者豫章三子侯大梁灌甫南
陽子厚桂林雲仙皆與不佞雅相聞固自琅琅一時
然皆爵僅公乗禄等銅墨未有擁南面之尊佩緑盭
之華而修三不朽之業如大王者也伏讀訓辭謙光
藹然循覧諸什賁文以止令人歛袵嘉服世貞老矣
少不如人今精已銷亡矣大王過聴而奬餙之不知
其心之與髪俱短也魚鳥之踪轉入深僻方塞兌杜
機收聴反視爲嬰兒之不暇安能復作長卿敬禮游
白雪之苑坐緑苔之閣乎哉以此負大王大王勿恠
也不腆大士經呪一夾是貞所刻者山園記一帙是
貞所撰者大王試一寓目焉庶幾若不肖之獲奉清
塵也冬寒爲宗社爲道珎愛
又
前者草草一書稍露傾挹而足下過垂餙奬尋以名
世之文見示俾效琢劘且薦穅秕之導足下借視聴
於聾瞽固自盛心苐使空空鄙夫偃然而當敬禮之
托則大不類矣陳生言足下告之先王之廟而後遣
信其篤誠足感也披窽而受彈射所不卹其虚受足
欽也至讀書辭摡及千載慷慨用壯一唱三歎使我
忘聾瞽而躍然起矣足下能勿露其醜否陳生又言
足下禮士若折愛賢若渇雖處朱門而等若蓬戸毎
謂人且字我毋以南面目我此藩國之盛節小山之
髙致也僕用是忘其賤愚而修布衣之禮以進足下
亮之
答黎丘王
世貞燥髪登朝則聞曾大父先王濓洛間隆凖也河
間東平不足擬矣既聞踰古稀躋大耋以爲諸侯王
師表翩然乗白雲而游帝鄉則尊父今國主繼之文
彩五色光暎江表雖八公在門而異端自屏曾見信
陽王太史道奉常聲容文物之盛使人翩然動在齊
之想不謂渥洼龍種復有如大王者出今大梁灌甫
優游經術豫章宗良用晦南陽子厚縱横詞藻貞吉
綜藝於洪都雲仙玄舉於桂林然皆奮自踈裔垂淪
白屋未有出深宫游朱邸冠遠游被赤舄謝狗馬琴
色之好而思操竹素之業以流暎千載如大王者也
甚休甚休世貞不佞何足以與斯文而大王過聴遠
賁大教春温漢囬穆如灑然雖山川阻修鱗羽猶間
而公子執轡之恭梁王授管之雅於楮墨間隱隱見
之加以瓊章睿書雲霞舒卷龍蛇飛動淇園青葱托
之絹素挂我四壁觸目琅玕又呉興大士像檢法阿
羅變無論真蹟摹筆宛然若新拜賜之頃汗洽於背
世貞老矣盧蒲之心亦短田光之精乆銷日坐一龕
行斷諸業不揣鄙陋勉成六絶句以昭來羙伎倆如
是而已大王如更闢小山展兎苑以招來名俊則有
屠禮部長卿胡進士元瑞及吾鄉周公瑕曹子念王
承父王百榖皆虚左物也門人游日益尚在曵裾其
人長者詩亦可與進而不無酒過唯優容之幸甚問
寢多暇爲道自玉以膺慶祉不宣
寄用晦
近有家人自南來却致足下報書轉附呉地者乃知
漢上之信非易矣而楊中丞所使使到首扣足下之
耗不獲也豈玄亭寂寂鮮與此曹相聞耶嚮書云乆
苦脾疾雖已勿藥尚未腴足下方盛年胡乃爾毎誦
陳思王求通親親表及所下教覺此公腹悶當不消
足下有德甫相倡酧時時出滕王閣望大江髙歌縱
酒故爲勝之此間故事不出按部又少過客其爲面
墻殆甚足下然一切吏事稀簡眠起頗適因得以其
間理丹鉛之業意似愛之不敢作春明夢也外刻書
畫十餘種俱完如法書要録名畫記之類皆在殊足
供足下麈尾資惜去人不能多携令各上一部
又
日坐弇園泉石間意有豫章使者則故蒼頭至矣啟
椷得足下書悲憤感慨都不忍讀三詩妙語溢出至
萬古風流文苑借五湖春色主恩私此是瑯琊汗後
偈足下何從得之嗟乎僕人間一長物耳世自用之
世自棄之於僕尚無與而乃勞足下方寸間五嶽也
别册如發波斯装環瑶奪目即小有微點無損連城
宗良毎見必長咄咄逼人諸王孫頼足下先驅驕嘶
縱騁無復蹇態豫章異時風流不减鄴下矣報言促
卒未能厭來願想當盡見之也所喻果有中散駕此
間一鉢亦足蔵神龍不妨彌月布衣飲苐恐白雲不
肯封丹房爲偷兒窺伺耳家弟作吏知亦不惡而頗
抱子猷之興徐卿至足下相與挽之何如明卿斥似
不出政府意但非所急也蒙損貺佛經呪三十卷一
啟函而知爲長陵時物二沈諸君筆跋尾果爾若其
精絶殆似芥子之納湏彌固不可思議也却徃古玉
道冠一丹成可簮而就鶴背也二詩各書一扇其湖
紬圡布比於季子之縞又竹一幁元顧定之筆及諸
雋詩少助高齋寓目不一
又
子與書來云與足下間一相過從猶未得沈酣如竹
林時也游客方生謂足下倡和微倦得非日事九轉
大還之術乎區區頑徤如昨竊謂從死生大關勘破
一切有爲皆夢幻泡影苐勘破後終無着落郤轉於
見在耳目口體間小取適耳此語雖卑可爲知者道
也秋來舉一孫即縱身杯酒至今未離口然意殊不
厭之獨苦文字見役如責慱進耳物情時事頃刻萬
端亦一切聴其順逆德甫野處當周旋少踈諸王孫
少年紛紛藝苑誰爲千里駒者家弟堅欲拂衣止之
不可足下湏與子與一啇之嘉禾道中對客不一
又
張生至得二書其一附姚山人其一附張生者足下
始而爲我喜既而爲我不平春榮秋悴頃刻在足下
方寸間僕却似觀局人耳弛擔鄉井灌園讀書差足
送日無故而尺一呼之又無故而白簡逐之譬如夢
中了不知其所以也僕自庚申而後食息起居事事
愧心寜獨出處苐生平無聲色竒衺之好與所謂居
間伏謁者然彼偶不中窽耳况吉夫毎以續史見属
覺事大未敢擔承两蔵出沒無所得五十之年倐已
過四如何如何子與不禄且無子昨入霅一哭之至
作十日病亦曾爲料理其墓事苐登其堂獨未得足
下及德甫一言以爲恠即其子弟亦恠之今始知足
下將有誄些之属幸毋緩也目前寜有汎愛親仁若
子與者潘中丞能厚足下而不克薦德甫亦是世法
中常理家弟計已在省得時周旋足下欲重勒淳化
帖問之張生云是舊泉刻耳如顧舎人勒閣帖尚不
能佳幸再計之閒來思得諸宗室於文字尺牘姑以
字行而别取一字如徴明之爲徴仲者如何有一信
幸即付家弟可也手瘡口授侍人筆不一
又
家弟歸自言於足下不能數數也則以近例束濕云
而足下亦多自引避德甫林居遂不獲作三雅會乃
知人間世不可暁如此僕自逾始衰夢境將覺於一
切意味靡所不厭今春忽似有所證即析薄産授兒
曹别創小團焦僻所入秋可成即徙居之一褐一苧
蔬食水飮作頭陀行逕矣惟翰墨間責小未償然亦
不至作綺語足下於此尚微退似當入不二門而丹
竈之火未息良所不解金砂黍珠造物至靳縱予之
天上寜有財色神仙也佛不離心丹不離身僕此二
語非孟浪者足下朂之南陽王孫父子有二札附足
下亦能詩而雅尚書畫古噐其子尤可念二十工古
文兼習舉子業嘗試於學使者輒居首僅以一束素
旌之而已令人邑邑宗正條善書者章生自言客南
昌常寄食足下所甚服高誼又云足下賞鍳家有古
眸子而無古物亦可咲也目疾口授不一
又
乆不奉兄問昨姚匡叔來出手書一帋則先輔國龍
沙翁已西游不勝惋歎毎見陸楚生稱翁豊秀宏慱
有天人相即百嵗所不足論今雖丹井就寒石函未
證而哲萎之嵗上肩尼父於寜順至理夫復奚憾匡
叔又言翁能預定去日當四大分離恬然坦然了無
怖亂叢林耆宿所不能及兄易戚備至傾貲治喪不
以煩三弱弟朱邸中煢然一孝亷俱足羡也辱諭德
甫出弟書云云弟已忘之大約兄所不足者非才也
挫銳同塵是猶龍公處世法弟年來少得一二益故
以此分奉兄兄既已薦之更復何贅卒成輓章寂寥
數語殊不足爲重欲更有所效而新正筆研之誓已
於佛前結却柰何柰何匡叔當自有說也節毁强粥
以全大孝不宣
又
僕自庚辰以後入觀經行而苦喧囂迫耳至甲申夏
荷上恩得保一壑以九日避地海隅者匝嵗尋用夜
戒棲止山園雖視家小便而應酧見侵幾復成一酒
人僅以斷欲之乆粗頑徤耳姚匡叔來得手教具悉
近况且云足下獨任先輔國喪財力俱困病痞累月
足徴孝誠足下又惓惓念及德甫身後聞渠長噐多
才藝能自樹立且精堪輿家言苐二苐三郎君文筆
健勝令人意豁幸寄聲長噐欲得德甫地下文但以
一介將事狀來勿躬及也區區餘生念及蓼莪方寸
欲裂以故懸弧之月迯之菰蘆中飯僧誦經大卣之
貺非所敢當勿以不恭罪我甚幸甚幸匡叔還便附
此不悉
又
嚮從姚匡叔所知兄純孝自奉先君侯大事後即長
齋佛前精心禪那今者余世輔來謂兄益堅鑿坏之
節洞究出世之旨一切無明抖擻殆盡而不能無中
口語山神伎倆何足挂意付之不見不聞而已先君
侯身後辱以隧中一片石見委豈唯吾兄有臨淄敬
禮之契而先君侯實俻河間東平之媺不俟讇辭亦
無愧色唯是傷於太詳有妨身後念仁人孝子用情
之篤不敢以簡自貴也世輔善青烏語苐呉中士人
棲形藏魄之地菟裘牛眠種種具足遂使長技弗施
妙指永閟僕僅了得德甫一念耳此子才識精確議
論英發苐不免小負國武子之過兄幸以長者之道
時琢劘之伯玉两走使邀僕秋游白嶽明卿却欲東
汎滄海苐計其時以 天子之恩命奉之先壠則且
掃境以待明卿兄亦有意乎僕苟完此事生死皆了
境也薄侑附報不一
又
始姚匡叔候僕於崑山道中既而别去及僕以三月
朔之任無幾則匡叔尋抵白下止鷲峯然絶不相聞
五月行盡始跡得之已出足下見寄詩及牘各一帋
申各天之懐壯觀潮之致縁僕之此出大非得已巖
居十二載末殺世途草衣木食以了餘日不謂除書
再及堅辭不可咸以先子新沐恩施無可更作偃蹇
而病弟頗能噉肉糜起止如恒人故割念一出冀非
乆當遂初服入官之後便不由己而病弟之訃至矣
既不獲挽之人間又不能先之地下六十餘生爲日
幾何而堪此創痛也病弟在時儘有定力問匡叔當
能言之足下當同此懐其於誄些發自赤衷不敢贅
請聞比來道履清勝杜門優游自有物外之致攝國
一事垂成而變然陳王尚欲辭遠游此何足當足下
一唾耶匡叔去便聊此附問百憂茫茫書不能冩亮
之亮之
答宗良
蒼頭冐暑褁糧而致足下訊書以新詩動我起色所
損餉杯盤足珎金華良常供噐甚荷雅念毎讀足下
一畨詩輒一畨竒進錬字琢句皆從苦心得之縱入
醋甕中不受淹浸要當表儀昭代豈直白眉朱邸而
已記得三年前取生平故人自前後十五子外人各
一章而足下與焉倦於取知足下弗能寄也僕今年
擬不受翰墨責然尚忽忽舊逋計至秋中可解移疾
之疏頼故人在事得以瓦全何胤先生傷巧退矣夫
巧退之於巧進雖雅俗不倫其有待一也德甫遂爾
冺冺可歎數行附慰用晦爲我逹之不一
又
毎得公一畨詩輒復一畨竒進才情融羙格意朗暢
朱邸中乃復有斯人哉豫章諸秀翩翩藻逸公與用
晦爲之冠冕子良子雲軰不得專羙於前矣宗正條
能抑公一時不能抑公後世也僕却得南垣力偃息
弇園嗽溪臥石花竹禽魚皆來親人左圖右書息以
酒茗真足樂而忘世惜時時爲俗事見嬈耳辱見褒
奨過情非所敢當素册漫爾揮寫近律不免汚帋見
餉李迪畫許氏說文增高齋一觀苐阿大生平無長
物勿復爾也拙詩扇頭并薄物將遠意乞鍳入
又
生竟不能遂握手耶貞吉一發先之此竒不可復再
矣熟知兄晚境不堪聊蕭一觴一詠且用娯性杜門
中千百年後不乏知己物情鹵莽任之而已尊詩若
成帙僕當爲撮其媺異者行之標曰國秀集足下豈
有意乎比來欲爲德甫任地下而其子不以狀來亦
不聞用晦爲具草何意也用晦晩途殆不可解大梁
灌甫宗正死矣此君慱學通經術皇族之楨幹摧折
可念僕與弇州草木俱老昨秋偶傳一訣粗足支持
以待師期無足道者拙詩書扇寄懐李生致一卷素
不知欲書何作幸示知不一
又
譚道人來再得手教及石蘭館詩讀之令人齒頰皆
芬中間雖不無一二可啇者然自是良璧無損連城
前擬題國秀集竊謂蘭者國香也因僣攺曰國香集
而爲序之并録前後徃復詩及復成讀足下詩一萹
於卷勿輕示人恐見者不無礙眼鼻夏間所聞極不
可人意初亦爲疑駭徐而察知妬婦之口也然令子
累足下故不淺今能攺玉否僕岩穴之踪復見物色
以有此畫蛇之足業上疏力辭恐不能如所請當再
圖之雕虫之技兄落醯鷄甕中尚可轉入苦海淹殺
乎譚生却有方外風可與也餘不具
答南陽孔炎王孫
數千里走使以詩及書存我高枕間讀之令人躍然
起色也承見示有好古癖此是洞天清禄宋時諸王
孫蓄法書名畫有千種者今木天中秘亦不能爾可
歎也理帛圖古雅之甚且粧餙噐用似唐人惜爲水
所漬小失神耳馮海粟詩頗豪其誤字潦草拙手本
色不足疑也馬河中畫清絶可愛乗興作一短歌并
題數行破我綺語戒矣舎弟適自朝天回以尊札付
之并附洪都用晦書彼中尚有貞吉善詩瀑泉善書
畫似不减用晦也王屋桐栢二圖從容乞休承爲之
公瑕作齊雲游若仲蔚成異物乆矣今附墓志去并
有薄致外承銅雀瓦畫卷之貺荷荷餘不悉
又
徐司冦北首而始以君侯書見貺無鱗羽可附遂缺
然報謝中實耿耿盖君侯所得於徐公云云者無幾
而果玷除目即上疏懇辭至公車而爲政府阻遣無
何南牀之白簡上矣僕本不能出强之使出今獲賦
遂初幸也弟生平無聲色好今以見誣何異以聲色
誣師子野頴川丞也始常搆一閣奉佛蔵旁有水竹
橋島之屬名之曰小祗園後増奉道藏而傍畆頗益
闢出後家人軰復有所增餙今定名曰弇州園盖取
莊子山海經語也君侯津津乎言之且欲擊汰南渡
乎徃者嘗以宗正條喝用晦而止苐僕且爲記記成
以寄君侯試讀之便若徜徉泉石間矣天柱之登呼
吸與帝聰通廼慷慨歌我三章異日獲藉手以朝大
羅玉京則君侯惠也内鄉李先生人便附此適對客
不一
又
下走自厭世網見牖靈真業已棄家而不能遠今秋
復爲兒曹一鳴公私見迫勉强應酧始猶染指既而
嚼蠟又既而螫牙蹙額矣門下舉以爲快且復傳所
云休糧服氣者誤也苐絶房室來三嵗暮飮少許酒
葷肉都斷以此形神漸相属耳佳篇種種遒上别帋
見示若謂不能得僕一言而與賢噐蟬嫣不休者有
故門下名已就矣齒牙餘羡正湏於少年兒郎發之
且彼實國噐也春草馳情卷强歩之不能佳然是春
草本色語所示昭烈像的係宋本非昭烈耳渠鬢秃
所以世說有露涿君之誚今羙鬢非也且前後皆增
傳者二跋尤可咲語既不倫字畫臨摹蹊跡宛然三
册葉差强人意而破碎不堪装潢獨眉山豫章像佳
耳題數語當不辱休承已游岱三君子書當如命也
公嗜古若渇恨不此間一游目
荅南陽子厚王孫
數千里褁糧命使手書及新詩念存使者將足下意
謂十二時中行住坐臥無非見不佞者使乎有味言
之也公天質頴秀神明煥發雖生王家而蹈儒履不
染愛樂早探竹素既負倚馬之才不迷亡羊之徑故
所結撰朗朗郁郁乃爾苐聞習制科業甚工誤矣使
公能窺洙泗之滙勒成一家書則可不然吾夫子所
謂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矣夫天以日遺足下又
不以冨貴濁足下何以酧之僕老大摧廢一丘一壑
雅意所甘今春忽似得少證於有爲之跡悉便放下
苐不免破例爲足下作一詩也如何如何書刻數種
附賢喬梓清覧不一
又
徐司冦來拜君侯書詞旨竒峭不减胎簮熊耳四詩
滔滔與桐栢爭流盛哉僕於文章鷄肋耳何當於足
下而猥以八斗見推八斗故是君侯家故事也司冦
言足下甚工於公車業此又大可念矣陳王正所謂
八斗才者也然至欲辭遠逰戴惠文解朱紱佩青綬
而甚或乞領一隊從大司馬驃騎之後彼誠不欲用
文苑戢一身雖然令後世以方文烈子丹何霄壌也
君侯朂之力致不朽而已僕本不足言跌宕文史聊
以自寛不意爲世所知又不意爲世所恨于鱗子與
平生石交相繼彫謝書及令人愴然周象賢作襄陽
寓公婆娑曵裾憂在桂玉如何如何偶便附此不敢
致他物拙集唯橋梓共之不一
又
得所寄三七言律寄兒子二五言律他詩五章皆宏
麗精切字字不苟雖未脫蹊徑要之武歩間耳樂府
在家弟所者尚未取覧渠云大有當家句兒曹骰子
選偶得一盧何所取足下快而語津津若有味者載
翫書辭所云托溷群狐箸膩顔帢宗條束濕黄髪之
期亦何可必盖大可悲矣雖然僕竊有以進足下子
建求自試愈切而子桓父子愈抑之即令果領大將
軍印俘權馘禪亦不過一鄧征西王鎮軍耳寜以千
載思王易之然此猶非其至者净飯諸子姓盡入雪
山逹磨視第三王子若蚍蜉出世業成萬刼長在足
下柰何賤此貴彼也因成二律相廣勿咲老夫才得
出溺便歌公無渡河也徃年初荅足下詩醉中命筆
絶不復記憶最後復成一詩了不知其何似嵗杪檢
拙稿讀之乃覺前後相襲如一即爲訂攺今録去於
友聲集中破數行梓可也友聲二字有所自否白水
草堂有真人事難措覺諸公亦似不能快僕乆於筆
研外覔生趣今叚似未能忘工拙也一哂
答朱貞吉
閩人王良材來得手教與所致諸石刻慱山之類俱
領訖昨嵗姚生者來能談豫章朱邸事謂老匡幾至
憂廷尉有二壯王謀國秉垂成而属之一王孫踈且
貧者今得教乃知此王孫爲足下伯氏也足下脫屣
千乗以譲伯氏雖子藏延州之誼亦何足多然足下
乃湏幻影庵詩夫一庵容膝猶謂幻影雕薨寳楯誰
匪蓬蓽即二子亦非倫當是悉逹逹磨上足耳僕即
擬捉筆作一歌恐類神秀偈流汗怳忽不遽成語今
先如委草像賛染來箋上之倘欲登石攺小行令舎
苐書之可也姚生又云用晦丹已成知仙道非遠而
足下印章乃穪有家僧當由蓮臺玉京避妨坐位故
耳僕比縱横二藏中異日徃來足下用晦間何異屈
伸臂項今猶困世法不免津梁如何如何王生淳實
君子人已援明卿例以二絶句與之念彼伎倆何以
終老可憫可憫偶有一帖乃是弘治間丹陽孫氏刻
太清樓跡附供臨池之玩不一
又
昨嵗從用晦所使人盡得洪都諸賢書獨不得足下
書以爲恠尋聞足下不欲穪附庸而以大國之賦來
固日望之也乃鯉椷手書與蠒絲之妙辭煜然照我
茅茨矣諸詩五言極古雅有建安風歌行警麗竒陗
近體亦自錚錚中間用字落字觸眼不凢何幸朱邸
中見白眉如二三君子也損餉諸品多清閟閣物身
非何胤何以濫竟陵之貺家弟每書來輒誦高雅不
已與曩時張復合果如來教偕用晦方舟弇山丘壑
足以藏竹笈也恐終虞避宗正條則爲貌兹園以寄
君侯齋壁借撫琴動操之資何如扇頭惡詩小報來
羙并有薄物將臆唯鍳存不備
又
十月凈居時忽有陸山人持公一帋讀之乃知薄游
楚澤踰秣陵小憇金焦將訪我恬澹觀以西河之戚
而返令人悵仰無已豈東海之濵未合有真人跡耶
毎念陳思王黄初五年令有舉翮觸四隅之悲趙大
年丹青殊絶而所貌不過京陵間五百里山水爲千
古缺陷世界公賢於二君子多矣弟未知錦嚢中三
絶可推惠一二否僕名爲棄家而不能斷鄉里應酧
與雕虫夙障明年必湏痛割之所餘乆要一念因姚
匡叔便附點清覧外山園諸記非以其文辭或足當
公臥游耳加食自愛
又
足下文釆風流照暎江右能使朱絃振響叢桂增色
一旦襲蟬冕謝清從策盧敖之杖追尚平之屐又獲
與伯玉授簡本寜方舟吾家兄弟從歌白雲之謡唯
兾足下與本寜留一詩刻名琬琰後三千年作弇山
故事耳見委一序二詩并草書一一如命但署字無
大筆猥弱不成觀足下自書之留僕名可也見宗良
用晦幸爲致聲尤望輓章薄酧托姚匡叔致之余德
甫之賀詩托匡叔奠章托邦相不知後先得逹否萬
里之外以身爲本自愛
又
姚匡叔來得足下八行以爲慰足下即不復遠逰匡
廬彭蠡間輕舠小輦當不乏也僕慕道而未有指授
畏筆研如讐而未能盡郤知酒之害生而時一中之
兒子軰失意於真我無渉而不能盡置之度外何老
人之多抝也匡叔道返草次附報自愛自愛
荅雲僊老人
昨朱師人便草草數行爲報計已徹覧矣屈指翁今
年政得八十又六而姚匡叔來則亟稱其黔鬢朱顔
健歩履羙飮噉神明之用即四十許人所不如坐定
出翁所授書讀之則拳拳見憫以僕向衰之年必不
能於身中覔先天一點且引正陽翁所指人身七事
無不属隂爲證嗟乎翁之欲拯我可謂切矣先師見
示一偈有來一是天尊語來一之一初亦類翁指及
叩之則云不必外求而黄白男女又八戒所明示且
南宗白虎弦氣注詁多自矛盾而近所傳金丹四百
字亦似止以身中覔鵠與北宗合故於來羙未盡薦
耳公果有意辱收爲弟子拈指要訣著爲法語附之
郵筒僕即不能遽奉行必不敢慢亦不敢泄也一二
年後師期果不蝕小有所得當毋吝於翁如其杳然
則雖間關萬里負笈執贄有所不辭僕不妄語人也
匡叔復出翁大作數種徃徃窺天心透月脇蒙未得
盡傾畧但驚其古雅神麗五言絶似真誥遺響而七
言則悟真之上乗也朱舄拜賜苐不能化雙鳬以從
栖八桂如何不腆之辭聊見仰止并刻佛經山記土
帨侑椷唯爲道自愛
又
三嵗間两拜書及詩何翁見爲之切如此也張給事
書後發乃先至姚匡叔書最先發最後至然匡叔所
傳翁宻信則拜誨深矣男女之術先師所戒苐戒者
交接耳若服餌之方翁實證實得不在列也僕自甲
申仲春接先師飛偈二百言責僕心境不凈且緩傳
道之期欲使自悟恐衰年未能待語及此神魂愯然
倘翁授以秘訣苟固色身以竢師期異日僕有微驗
亦不敢自愛也匡叔行便附此不一
省亭
姚匡叔來承手教副以雅貺甚感甚感僕比再玷朝
命疏辭弗克咸謂先子近荷 恩卹不容更復偃蹇
勉爾塗抹軰流既少形影自憐近更得亡弟耗幾至
隕絶旦夕尋初服矣匡叔欲更作友雅堂一詩以續
餘繭殊爲蛇足勉爾塞白殊不能佳又薄侑將意乞
照納荷荷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上曇陽大師
竊念弟子世貞三生濁品半世行尸出沒愛河浮沉
苦海衰相已現頑冥自如伏承我聖祖弘開玉毫之
光我仙師曲賜金箆之導故得皈依大化抖擻凢塵
割欲辭榮棄家入靖所苦宿障猶重鈍根少通雖我
僊師微示躍如之機而弟子尚苦彌高之歎間於金
丹正理一書竊窺一二以爲此道不假外求但未究
玄牝何方鉛汞所在又不知誰爲真圡誰爲火候間
習静坐以待來期而漸近頑空通無着落稍不散亂
便属昏沈因守師龕不能遠入深山公私應酧時見
侵迫兒女痾痒亦稍牽懐昨年豚子僥倖及尊父元
馭家難出外支持因而感病又不能蚤斷筆研苦役
形神嵗杪春初嬴尫幾殆今雖漸爾復故正恐真元
内索版築何施一逼大期遂孤深托又見尊父衰毁
隃當疢疾洊加百憂頻仍一骨憔悴加以時望轉重
物情爭趨弟恐服除之後舉家慫恿不獲堅守初盟
前疾愈深刹那不保不唯彼有堕落之諐而弟子亦
負顛危之累今距我僊師化期已正三載爲此竭誠
衘苦懇告弟子殘冬三月粗了各處文責於甲申正
月初一日誓不領諾其家累大小悉從舎置惟日禪
坐經行逍遥恬澹一俟仙師指引不論遠邇束身便
行所望少分刀圭之餘以固此蒲栁之質庶幾不妨
跋渉且便持循尊父狼狽至此知我師必垂哀憫仍
望特惠靈丹授以法旨解其疲憊豁彼沈迷弟子苟
有退悔誓絹皎然萬死莫贖不勝哀祈迫切之至爲
此具申伏惟尊慈鍳察
荅存翁相公
伏蒙惠示金剛經謹即安頓佛前朝夕捧誦又辱前
諭謂與孫曾遠别不覺悽然此從慈愛中來非牽欲
比亦湏以空藴勝之一切洗盡如不能遽爾勢湏將
順亦勿令擾内境勿令容住心乃佳耳初地學人遽
於大宗門弄舌恐不免喫杖五臺乆不相聞想只在
有爲跡中驅馳便間幸微風之
又
新正伏惟神明起居萬豫勝常下走自閉關來僅能
修焚誦業裁酒食味體中宿痾稍稍除减而已無明
夙習如敗葉旋掃旋積無能爲力唯翁大凈名長者
有以誨之承示徐宗伯之簡所謂此一時耳下走千
瘡百孔人也且又落魄不能事邉幅雖使自掄擇亦
不免駁放何敢强餙無鹽唐突西子所不自意者既
見愛於我翁而又見知於仙師俱收之驪黄之外雖
然我翁之見愛尚期以應世而仙師之見知則許以
度世度世事大豈凢骨所堪正恐世棄之物終不能
無負翁意耳與繩司空仲春過錦里此是一良晤但
下走不敢一日離觀若翁開八袠 天子之賀使來
却當冐禁請假超侍左右或得邂逅與繩也餘不具
與申相公
世貞業自廢來謬唯口吻餘生寄跡方外不敢輕以
寒暄無益之語上凟尊重而門下惓惓爲桒梓軫卹
荒痍至情則數於同鄉搢紳中與聞之奨與玄修齒
及不肖則又於荆石公書竊暏之矣然而竟不能具
咫尺之書申謝盖嬾散之癖已成唯弘度不屑屑也
言者以 先師傳爲咎此雖草自荆石公而實成於
不肖乃蒙相公曲垂宏護苟免大僇苐微聞有繼之
者嚮某於荆石公謀撰傳初意寔爲鄉井狂愚之軰
毁譽萬端譸張百出欲以 先師言行之正格之而
見聞所得微渉張皇然不敢有一字增餙也首禍自
世貞即流竄幽囚皆所甘心獨念 先師以名家女
節烈志行可貫日月大道夙就僊班首列而不能免
汗衊二畆之宫以奉 上真七尺之龕以安遺魄而
不能保嵗月此則所爲痛心疾首而不容於喋喋者
也伏惟相公爲大弘護大檀越福德寜復有既耶負
罪之人詞旨濶踈統祈台亮諸容專候起居并布感
私不宣
又
昨嵗春杪伏蒙相公不鄙賜以大誨曾未何時而晋
登元輔上沃一人下攬百揆虚己延納弘度包容使
作行之地欣欣效職進言之路坦然蕩平中間委曲
調劑於國體物情之際真有良工苦心未易以形容
者間與荆石宗伯先生言之唯有加額稱歎而已世
貞生平跅□動與毁會廢棄以來病樹傷禽蚓食蝉
飲無復世念不意相公賜憫洗其瑕垢俾仍故物感
激之餘亦擬鞭策駑鈍以報聖君賢相之恩於萬一
而昨春臥病綿歴三時今雖强爾稱人齒髪堕盡嬴
瘵未復深唯鑿坏之故相公亦素知者乞骸小疏區
區至情非有毫髪矯餙相公以天下爲度必不忍一
夫失所少存鄉曲之私亦必不奪匹夫之志苐令所
司覆允放歸草野餘生一飮一息皆大造也下情無
任懇切之至仰祈台亮萬荷
又
春中伏惟爕理功成道體與
宗社蒼生俱萬福世貞不材辱在陶鑄两月之間再
點除目
國恩深矣相公之念舊憐才至矣惟是世貞所以不
能出與不堪出之故大約具前啟中乃至入春以前
舊痾復發衰相盡現僅餘两齒亦復揺動行不數歩
輒覺疲薾此前啟所未悉也小疏再上萬不獲已唯
冀憫而放之雖罷斥所甘若荆石宗伯年在服政且
國是所慿與世貞萬萬不同必不至相援爲岩穴故
事也下情無任迫切待命之至
又
世貞避喧深落與鹿豕隣而賢噐長公儼然辱臨之
執禮恭修辭雅啟椷而牘露發篋而幣見則相公下
體之愛温温懇懇真若春籟之吹物而大指乃令草
建言公祠記夫以言公之文學其在 聖門固自翹
然而相公方秉顔閔之德佐 中興聖主駸駸遠出
其上顧以鄉黨先進之故特捐賜金大啟祠而祀之
末學小子覩兹盛事寜不欲附姓名於後以借不朽
苐相公言語妙天下方爲秇苑所矜式而故自惜其
如椽之筆委而授之衰病荒落自外名教之人竊恐
耳觀者從而議其後也憶四嵗前有以斵宅學宫爲
丙舎以祀言公者曾索不佞一詩後始解其矯誣市
名而悔之乃聞一二大老亦幾爲所惑人無所不至
唯天不容僞信然哉荆石先生感 聖主之隆眷與
相公之深知誼無可容辭者特爲仲氏病谻而太夫
人戀戀故次且欲於途次上第三疏耳今仲氏病良
已太夫人已成行亡復他矣區區感激情事有小啟
亦於荆石先生處奉上今不敢贅大幣自長者禮不
敢辭而草莽之臣當此隆施且以千金而享敝帚分
又所不敢領也伏惟台慈見亮不宣
又
春來伏惟台候萬福世貞古所謂歴落﨑嶔人也少
不能修鄉曲之譽杯棬而出又不能事言路委頓而
歸歸又不能奉名教而迯於方之外竊自意不可復
雕琢而相公收之爨餘置之席末優以卿佐之秩使
不慚於鄉里而復曲全匹夫之志使無恨於丘壑啜
粟飮漿衎衎畢嵗經行黙坐栖息得所秋毫皆吾
君與相公之賜也避喧遯野同於聾瞽然時時與荆
石先生相習因得預聞朝事一二日且竊窺相公良
工苦心之畧盖自楚晋更覇俱握牛耳其甚者徑行
而亡所忌既鑿九閽之混沌使疑其有問鼎心而揆
地不自安繼則用巧以求必伸太阿之柄倒持而授
左璫之手而揆地不易樹加以後進少年輕銳持論
譸張翕歘詭譎萬狀自非相公積誠以格之沈幾以
待之如調絃之有緩急如劑味之有凉暖其不醸元
和之黨錮與太和之朋黨幾希矣邇者 主上悉屏
耳目之好事取寛大如召太原録諌臣止内操天下
方懽忻鼓舞以頌 聖德而所謂良工苦心者至是
而始顕斵輪之妙即輕銳持論諸少年亦不能不心
服也今 國是已定 宫府肅穆惟 宗廟社稷之
靈 三后恊心同底於道毋使奸人得乗間而起以
耗我 國家元氣世貞老死稱太平之民不亦大幸
哉荆石先生非不欲報 國恩酧知己特以太夫人
之故牽滯於手足雖北首猶未决也不腆之幣併布
區區伏惟照亮不宣
又
嵗杪寒沍伏惟相公調爕多豫台候萬福野人不能
知天下大計惟於邸報中覩 聖主神明之畧惠鮮
之政以爲相公匡翊賛襄之力居多而間從荆石相
公所得一二則中間斡旋轉移良工苦心有非筆札
口舌之所能述者又相公與二相車門肅清無暮夜
之可却故鄉寂寂不識有大官人居苐舎人子出入
布素無異单窶此則繇來名世之所希遘者也世貞
藉台庇獲保丘壑爲太平黔首於分已逾雖以先人
身後之事見抑於忌者日夜腐心如綫不絶口之機
猶可乗時以希萬一然且次且跼蹐陳情之牘漫滅
者至再而不敢上誠懼桒梓之煖上累太陽之公照
耳今者微聞按臣會廵撫以條陳之欵請於事體稍
妥倘命所司得賜舉行不唯逝者可以瞑目而生者
亦當沒齒衘結之感皎然天日嚮草鄙牘似不敢復
塵尊覧但彼疏既属條陳勢必蕳畧恐於該部前所
以見尼與侯議之故先人遼左微續俱未之詳故敢
冐昧以聞應否具疏一唯台裁指撝不敢專也下情
無任懇迫皇悚之至
又
邇者先人蒙 聖天子厚恩 賜两祭全葬及崇贈
夏官之長已於九月十九日守臣奉 綸音抵墓所
行禮訖兆域增輝草木奮色九泉有知寜不衘感而
况於生者竊惟嘉靖之季先人頗效微勞奔命南北
十有餘年而以不能曲事權倖之故鼓簸簧舌廻互
天聴一扞文罔衘寃覆盆盖十年而始遇 先帝鼎
革之初不肖乃敢上章陳情群賢在 朝公議稍振
獲返名位而河南之重與鄉衮搆虩者齮及兹事致
宗伯之聴遽移三臺之薦遂格嗣後苦於河南之修
虩荆楚之刻深蒲坂之移忮不肖强顔在位則慚見
吏人竄跡歸里則痛瞻宰木有臆無口破涕爲笑庶
幾苟保餘生復覩天日而直指二使推相公桒梓之
暎以疏具薦若非相公力主於上荆翁斡旋其間則
河南之舊論横流蒲坂之遺指黙熾而先人忞忞復
成戊辰故事矣是先人之一身前相婁骨之而相公
始肉之也不肖兄弟之得爲人得爲人子亦相公畀
之也今夫 主上之恩天地也而相公之恩日月也
凢在 臨照孰匪生成然而不敢以一犢一豚稱報
者其分懸也故於 主上則具疏而已於相公則具
啟而已且相公素絲之風乆著暮夜之知併絶豈敢
冐昧以寸絲尺縷凟嚴重哉唯是區區赤忱小欲攄
吐而拙訥不文不足以玷記室幸鍳而亮之無任銘
刻悚踊之至
又
不肖世貞等竊聞之墓碑之興昉自東漢大要皆子
孫門故所以用情於逝者不忍遽朽其白骨而曲爲
之計然數千年以來不能盡值其時與人中卿栁州
未登於峻位任温燕許猶忝於體裁乃至人倫之鍳
即諸君及德輿介甫軰尚愧折衷稍能備是者獨韓
退之歐陽永叔二三君子其人而已得其人而身值
之者則又甚尠鮮也以先人之寃與世貞等之不肖
不幸而罣網於分冝又不幸而覆盆於新鄭然猶幸
而值今 天子之 聖明相公與荆石相公之仁喆
得以伸雪沈慸上沐 恩綸沒存之 寵光與衘結
之感痛具於前啟者固非名言之所能罄述乃猶有
深幸者所謂值其時與人也夫以相公之貞心宏度
豈下丙房裴韓而貴極一人之亞文擅千載之衡不
啻今之退之永叔也任温燕許無足言矣而不肖等
辱在桒梓之末又辱以筆研見許歩趨又辱悉先人
之生平而扶翊之以有今日則所以榮施枯骨使千
百世之後尚知有先人者非相公其誰也己巳之冬
先人粗復名位歸魄窀穸故相李文定公誌銘其幽
矣十八年濯隧道之壌而趦趄縮朒不敢請辭而登
麗牲之石誠有待也今以嚮者所草行狀及文定公
誌銘録呈記室唯兾相公哀憐之特賜揮洒勒之堅
珉以示永永先人乃終不朽不肖等死且不朽無任
懇切俟命之至
申許二相公
伏惟夀宫恊吉 皇情大豫我相公創定之勛加禄
蔭爵尚未足以酧十一苐仰窺眷倚之特重益諗調
爕之有機而邇來事體紛紜宫府微遷此時相公一
叚苦心有未易言者是以不敢爲門下賀也區區衰
劣乞休杜門俟 命豈敢與外事苐僚長隂司馬一
旦奄忽旅襯遺孤間關萬里所有身後卹典無爲奏
請者不揣與新僚長計爲具題此君詳慎温平而中
實耿介通籍三十三年歴官一十九政公私之纎譴
不及聲實之大較俱深倘於應得贈官之外更予易
名庶可以酧塞賢勞砥礪士行不才迂愚衰薄得賜
一丘以安歸骨則相公之大惠也無任悚仄之至餘
不敢贅聞
上申許二相太宰同
謹啟世貞樸簌小材行誼無所比數且年雖未至篤
老而蒲栁之質望秋先零十年之間托跡物外蝸廬
自濡無復世念乆矣昨嵗先人蒙賜祭塟贈官夏卿
於地下之榮已極而不肖世貞復起自田里佐樞留
都竊念 主上生成之恩與相公知己之誼既不忍
負而遘此清時豈不欲乗際而出追跡夔龍之後以
沾沐恩光少竭狗馬之誠以仰圖補報而病與衰會
力不心從至閠六月終復得亡弟太常少卿世懋之
訃念先人遺氣唯此子形影相從肝腑两附一旦失
之神魄沮喪志意昏忘遂爲暑毒所凌脾疾積時湯
藥罔療隨欲具疏乞休而復值僚長之變所遺部事
乏人署管勉强扶病支持今病轉深而呉司馬亦已
抵任矣陳情小疏實係懇切真至固不敢以遲暮偷
安亦不敢以謭劣自阻區區一念實欲乗此未死之
日歸治亡者窀穸築室先壠苟就醫藥不至貽描冩
之資未甚乖初服之願足矣門下始而造之幸終就
之則生死衘結之感乞歸後尚當專人懇領所許先
傳碑兹未敢溷凟尊嚴下情無任悚仄待命之至
又
邇者顓馳小啟敬布先人泉下之感并懇凟 椽筆
爲千載不朽計盖去人甫半道而有 留都副樞之
推下情無任慙悚區區樗櫟下才乆不齒於月旦故
舎而甘心乎方之外懶惰無成躑躅非據不自意
真宰憐而拂拭之念其資歴頗深故優以右職體其
筋力不任故置之南曹自惟奉 令承 教可幸無
罪且先人既被 隆錫賤子復辱深知豈敢以退爲
高偃蹇 朝命唯是蒲栁之質望秋先零伐牧之餘
去爨何幾即不自量黾勉而出曠廢随之小則虞生
耳之車大則成覆途之轍似非 相公所以曲全而
終惠之也陳情小疏情非得已 台垣清峻不敢盡
露其私 荆石相公則悉之矣萬惟 垂亮獲遂微
願其爲衘結當何如耶時届冬寒唯爲 道爲宗社
蒼生自愛不宣
又
春來伏惟台候萬福世貞么麽頼真宰陶鑄特廻先
人幽日之光申以如天之貺詔墨未乾除書洊及起
自巖穴俾厠廟廊誼無可辭恩不忍負暨小疏未允
不免於本月初一日朔履部任得以竊窺 高帝宗
社之宏謩六代江山之遺勝職事稍簡懶拙粗安雖
負香火之私盟未削觚稜之夙守惟是三呉魚腹之
餘盡是鵠形之莩委頓枕籍盗竊縱横中戸以上迫
若倒懸雖蒙涓滴之恩未息催輸之苦留都差號小
收然軍民繁夥米價騰踊四城之内日報死者群公
亦謀所以賑卹之及以漕卒退運給糧上請想在軫
念又聞汴洛齊魯之間灾傷尤甚相公上代元首之
憂下惻黔黎之困固無俟於喋喋也履任疏役便聊
此奉候興居諸惟台亮不宣
□□山□□稿卷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四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與許相公
世貞於甲戌嵗奉台範燕中再辱教貺遠及外鎮辛
巳以流言株累小啟上凟過蒙體亮誨存自是相公
晋領青宫入叅黄閣天下之士毋論識不識咸以冨
文忠司馬文正奉擬加額稱慶而素辱知愛如貞者
乃不獲通咫尺之問則以乆放草野自外名教而不
才名氏誤齒啟事之末不無踪跡爲嫌然至於私心
何嘗一日廢景仰也邇者 聖明求舊岩穴彚征而
除目濫及清時盛際大賢當塗寜不思自雕餙以希
一割之用特以衰病連綿精血耗損迂踈無補跅□
多玷且嚮時所以鑿坏之故有不能迯於洞察者乞
骸小疏實出由衷惟冀台慈亮允世貞得以保此丘
壑苟完遲暮皆大惠也下情無任懇切待命之至
又
伏諗榮膺册命晋陟中台寵渥日蕃眷注彌篤惟是
西河之戚少爲慶門之累苐是世界小小缺陷處計
不以一哀而廢萬幾之重也今 聖德日新國是漸
定中外欣欣跂望至治我相公與一二大老正已御
物侃侃國是人皆知之而中間斡旋調劑之妙良工
苦心固有未易以形容測識者世貞嚮蒙相公憫其
衰拙賜保丘壑惟是麋鹿之跡不敢上凟夔龍之聴
而間者曾於呉明卿叅政集序中謬承齒及深山之
石被以華衮被者頑悍不自知觀者當以爲何如其
榮也兹有鄙懇先人於 穆廟初蒙恩昭雪復職撫
按學使繼以卹典爲請一時禮官惑於浮言勒令候
議貞雖日夜腐心切骨而不敢上陳情之疏者始則
避操切用事之臣繼而畏桒梓借暎之地故也近乃
微聞按臣與撫使會上三呉利便置之條陳欵中於
事體稍妥乞垂矜憫賜臾所司舉行覆盆覩天起骨
加肉衘結之感均於生死嚮草鄙牘似不敢復塵尊
覧彼疏既屬條陳勢必蕳畧恐於該部前所以見尼
與侯議之故先人遼左微續俱未之詳故敢冐昧以
聞若應否具疏一唯台裁指撝不敢專也下情無任
懇迫皇悚之至
又
不肖世貞等竊聞之世人所欲伸其 忍于親者計
無所復之則欲求所謂賢貴而有文辭者論次其行
事以傳之不朽當左馬之世天下未知有誌銘家傳
之屬其所撰著惇史盖以自伸其見聞而付之公議
東京而後以逮六季始間有之至於今而極矣然徃
徃走京輦托崇顕以苟眩一時之耳目而其人未必
皆文即文矣而未必皆賢而稱惇史此固不足道即
有志於賢且文矣而世未必生左馬次亦韓歐則爲
人子者之不遇也左馬之世未有誌銘家傳固無論
至韓歐握結撰之柄以臨一時而所應未必皆賢則
宰文者之不盡遇也先人固不敢遽謂賢然於赤心
奉 國宦業鄉行粗亦信於識者既已辱相公之知
而拔之覆盆之下獲沾 華衮之褒可以長瞑九原
矣唯是區區無已之念所欲爲不朽計者不能無凟
於下執事相公今之韓歐也幾希乎左馬矣而又佐
明天子稱良宰輔與两公同心而致格心之學丙
魏姚宋固未敢望相公也而不肖等又托鄉井之末
而承齒牙之流羡非一日矣相公固不藉先人以爲
宰文之遇而先人與不肖兄弟其遇當何如哉敢露
舊草行實與太師李文定公誌銘奉覧而希一傳以
勒之堅珉先人乃終不朽不肖等死且不朽
與余相公
伏自相公登上苐入史館世貞竊以服膺大名矣而
麋鹿之跡多在草野中間雖一玷朝行則值輟講在
告不獲趣承下風然至於宏廓之度冲夷之襟足以
超崧高吞雲夢者未嘗不於荆石宗伯處耳之也伏
自登庸之際屬多鼎革而相公與一二元老上弼
聖德下釐庶政挽回士風收釆物望盖班班在耳目
無論一夭一喬當此青陽布令之際奮然欲見其光
彩而况如世貞者得稱爲人乆困吏議甘心覆盆自
遠回照一旦辱相公鏟雪其瑕垢而用之何忍硜硜
以朽株自待弟一病三時强起藥物齒髪堕盡智力
昏駑所謂少也尚不如人老而精已銷亡如田光燭
武殆又甚矣且庚辰鑿坏之故有不能迯於洞察者
乞骸疏上惟冀早賜裁允爲黄冠遺老不玷清朝諸
賢其拜大賜寜有既耶干凟尊嚴仰祈怠慈鍳宥不
備
又與余許二相公
季春伏惟神明起居台祉萬福世貞樸簌小材耳相
公拔之毁廢之中再遷卿貳固大臣休休之度然所
以爲世貞者亦過矣不揣鑿坯一念具於前啟不謂
微誠未蒙見亮趣令赴職身非木石亦思少效犬馬
庶幾可以上狥恩知而前病驟發漸至狼狽度非朝
夕可愈若復偃蹇 朝命不唯有乖臣子之節將必
坐貽簡書之譴唯冀俯賜鍳亮遂乞骸之請區區自
頂至踵皆恩造也
與楊太宰
仲春月朔馳一介具乞骸之疏竊以微情懇凟台聴
嗣是復汙除目而齎劄齎咨两使之來俱辱我翁手
書以世貞之不材灰燼餘日豈有生趣而我翁曲賜
培植既還九列尋佐六曹乃至再枉尊重以尺一先
施於草茅中間譬指奨餙惓惓骨肉之愛即某生不
能報國恩其於門墻知己亦何敢負苐以病骨日成
衰相内現庚辰鑿坏心盟有不可負者追惟疇曩跅
□之跡尚在人口踈脫之辭多觸時諱自得罪言路
之後匿影物外姓名不能相通 聖主威斷非常即
有處分不由擬議恐一旦爲門下藥籠之玷其悔吝
當何如耶崌崍司馬雖以翁指見示然爲世貞朋友
誼切其意亦猶爾今疏辭已無言不得不稱疾劇唯
我翁憫而賜覆得以餘生飽煖 聖澤秋毫皆翁賜
也感恩狥知之餘惟有寸悃辭不能文惶悚無地不
宣
又
自我翁之再出則中外聳然想見風釆如司馬文正
之入汴而統均之命下亡論搢紳衿裾加額相慶以
爲清明之治可旦夕望而半嵗以來羔羊之節皦皦
朝著而苞苴遠却於數千里之外賢者功用神速固
如此苐徴辟之命輪鞅交馳岩穴之儁茅茹彚征而
猥及不肖如世貞者豈我翁篤念故舊不勝遺簮敝
履之思而少屈藻鏡耶世貞雖愚亦竊暁兹時爲千
載之一苟可少策駑鈍以自顕見頴末追雪曩耻而
蒲栁易衰樗櫟垂腐豈唯田光之精已銷亡而盧蒲
嬖之心亦向短矣且生平多口語又不能事邉幅以
得罪言路廢棄以來竊希塗泥之龜而避就祀之犧
已非一日矣語云畏首畏尾所餘無幾貞雖出其能
無首尾畏也至於庚辰鑿坯之故又有言所不能盡
者乞骸一疏寔出由衷萬萬無貳伏惟我翁矜而賜
允焉貞得爲唐虞之民以觀元首股肱之盛誠大幸
也下情無任祈懇待命之至
又
昨爲舎弟懋齎慿人來拜我翁大誨随有數行奉復
不意其尚未逹也荆石先生上疏人歸復拜大誨惓
惓有加且辱詢及昨春大疏下走方掩耳時事不敢
臆說但鄙意竊謂江陵罪誠有之然大要始於激成
扵滿而左右前後無一正人以爲之夾持故至此耳
諸少年縱欲極意快復不過交結二字可以一網盡
而何忍以覆載間必無之事書生所必不敢萌之念
(而加之鑿混沌竅敗股肱體乃爾盖嘗與荆石先生
言之亦深以爲然春寒尚峭惟爲道爲蒼生自愛)
又
自太原公北上曾附一空棫及桃花嶺一歌塞白嗣
後不敢以寒暄無益之辭輕凟清嚴惟是明公秉銓
以來開誠布公虚己聴善不以毫髪成心與之不以
矯强爲峻而苞苴逆絶於數千里之外覺翁家太尉
尚猶有暮夜之知爲煩也貞之先人以勛勞見忌讒
者遂陷吏網盖八年而始爲隆慶之丁卯伏 闕一
疏僅僅復官三臺交章忞忞見抑自是又十有八年
而爲萬曆丁亥貞萍梗之跡雖時有躓起而此心摧
哽未嘗一日而寛愧心之慘亦未嘗一日而忘覆盆
之照也會事與時左即欲矯首自鳴其道無繇不意
撫按两君合辭奏 請褒卹事下宗伯覆上得 賜
祭塟兹時貞固不肖豈無望蜀之念特爲 天澤不
可重干禮官不可復强故僅以故事爲先慈懇沾爼
豆之末惠而太原公見憫於疏草稍加潤色得移貴
部明公上廣 聖恩下採物議念先人汗馬之勞矜
不肖烏鳥之私慨爲題覆蒙 恩遂長夏官命下之
日鄉里自父老以至兒童靡不稱慶丘壟自宰木以
及丙舎靡不生色逝者存者嘘枯肉骨思效衘結於
世世既而自惟明公之爲德深矣然必不責讎於細
微而貞以不與知之故雖例有所謂具掲者亦無由
先期而叩車門以投之下吏是何明公之含弘光大
而貞之偃蹇無狀也愧感之極辭不能宣惟明公亮
之
又
邇者先君子荷翁提翊得沾崇贈破幽爲顕起骨加
肉區區不勝衘結之感故走一介於恭 謝疏便少
布下誠尋去人甫中道而賤名忽玷山公之啟以有
南副樞之命盖嚮者於覆疏四語已叨翁過情之褒
而昨會袁裕老具述翁見評八字則更使人慙悚不
敢當若乃夏官優峻留務稀簡翁之所以曲體不肖
者至矣禮稱君子行不俟駕東西南北唯 上所使
分也而况 上之所以待先君子若此即使鞠躬盡
瘁畢命 王室尚不足以稱酧恩狥知之萬一豈敢
偃蹇 明詔以退爲高但惟此身少多戕賊衰在老
先癖與疲會即使黾勉供事隳廢因之必醖人言縱
復優游伴食苟免簡書中衘鬼責然則貞之一出不
唯以其報恩者負恩而我翁之知不肖亦無異於不
知不肖也乞骸一疏情非得已唯冀見亮放歸以保
餘生銘刻不朽裕老體亦清强意無固必特以拜起
不便勢湏扶掖乃有此請或稍煖當自力也餘不敢
贅
又
貞以么麽上荷陶鎔既申先人邦政之崇階尋寄賤
子留樞之上佐小疏辭避復荷勉留捧誦報書二語
與前袁裕老所云得之評隲者字字無異雖萬萬不
敢當此過情之褒而我翁所以許與不佞者盖出肺
腑矣 國恩不敢忘知己不敢負已於本月朔日履
任訖覺八座之典刑尚肅庶僚之檢飭差存六師之
演練不廢不佞可籍以竽濫苟安但三呉魚腹遺民
半菽不繼弱者溝壑强者桴鼓中産以下悉困征輸
借貸售鬻苦於無主此不佞所親覩而復親嘗者聞
長淮以北秦齊并豫之墟灾更甚之不佞竊謂目前
之小民可憫將來之大計可慮我翁方履統均之任
切痌瘝之卹何以豫之見五臺司冦稱服盛德有味
其言今滄滙復副司空四十二年同榜之契復可追
尋於三山二水間翁必爲之南顧而撫膺也齎疏人
便聊此奉候興居并伸下悃不宣
又
恭諗天省六年春宫一品在我翁平章之續報若已
遲而 聖主眷毗之深施則惟重同年三百自三相
公外統百官者唯翁一人登三台者亦唯翁一人而
已世貞不能悉遠事獨憶王端毅公秉揆之日即拜
太保正與我翁同嵗此公以直聲振天下而至休休
有容之度蹇蹇匪躬之節我翁似不多譲邇來扶翊
國體培植士類不取 上指務當衆心則非世貞一
人之私言實中外搢紳之公仰兹因疏役之便聊申
候忱非敢云賀伏惟鍳納不宣
又
謹啟世貞不識時冝建白迂緩仰仗裁酌又以衰病
且戀戀骨肉之私遽爾乞休上負門下造就大恩不
勝慚悚唯冀哀憐而放之歸守先人之壠作一太平
長物足矣敝僚之長隂月溪公隆萬間一純臣也歴
官一十九政無公私毫髪之擿其勞勩獨多行業無
損一子奔喪間關萬里本部代爲題請贈謚唯我翁
念之得蚤賜優覆萬幸乞骸之人杜門待 命豈敢
他及特以僚宷誼分臨歿之托有所不容已於懐耳
無任皇恐之至餘不敢凟
董宗伯
長君來拜領盈筐大貺捧讀教劄累數百言至扇端
見贈長篇并枉訪返棹一律題山園二律格調高爽
辭旨雄麗無論遠逼開元而飾奨逾情使蘇壌棄餘
均薦蘭蕙昔任彦升不惜齒牙餘芬借引後進昌黎
題長吉壁欲驟令得名操觚之士以爲羙談貞之薄
劣乃兼得之忭喜狂發不知所裁苐留尹之補非繇
時私乃是奪我丘壑就彼樊覊耳方以心跡未白上
疏控辭倘不得請恐竟成狼狽日夜憂之計無所出
而猥蒙賜賀固我老伯通家丈人至誼非衰劣所敢
承也長君枉駕時適有州大夫會次辰以先忌東歸
躑躅丙舎雖一獲叅承遂缺杯酒之敬惄如調饑不
揣奉酧排律一和返駕小律一自愧續貂不能掩帚
唯有以教削之爲幸名園大厦神仙官府迫於私冗
未獲展摳衣之誠無繇竊窺其盛數也如何不腆儀
幣幸毋麾斥爲懇
又
世貞不自量其骫骳瑣尾妄欲偷安此身方外入圜
以來於生平知舊一切簡弛乃至通家尊宿肺腑所
切如我老伯者亦僅一私淑起居於元馭學士不能
馳阿叚修竿尺而賢噐長兄則儼然以箋教幣貺捧
誦之餘既躍然喜且恧然愧心也道體徤勝造物所
篤視履飲啗劇談乆坐神明慫溢足以暎帶少年數
軰而來示忽復有疲羸之嘆豈沈昭畧所云清虚日
來滓穢日去耶嚮者獲奉几杖山園諸亭館泉石之
勝便是欲界僊都小有洞天然此猶作外境觀今謂
更創别館遶以流泉深居兀坐擬跡頭陀倚榻長吟
飾巾待盡夫此飾巾待盡即是不作夀者相上德無
爲而無以爲無生至理要從此關研出虚極静篤先
天自露惟我老伯恒存之而已世貞雖示却家累尚
以家故旅謁公府而於長公處不能一伸杯勺之敬
能無爲逹者所咲新嵗擬顓啟通候先此附謝伏惟
鍳亮不悉
又
邇審賢噐大行公以使事南歸令孫祠部兄將以起
色北首而我老伯方膺難老之錫優游於上豈惟天
倫之盛際抑亦人文之極觀也冬初見醫士盛生道
老伯微爲骨鯁所苦因而咽中氣壅頗碍食飮凢六
日而解今得大教果然盖外來與内召其病形雖同
病去即復固不可同日語也所喻静中爲雜念所擾
不能綿綿若存此是多刼夙障受生本根加以居平
耳目縁染豈能一切斷盡唯在求所以勝之令其有
起輒覺熟則漸息耳貞所謂病人說病方當不滿和
緩一咲也九月間常德喻君見過其所遘乃地仙薛
翁於衡山中授法頗極簡易然行之者十不五得貞
幸而三日得之一月間周身殆徧亦自快暢苐以家
苐聚首人事旁午米汁縁誘墨卿見陵十寒之暴漸
爾不酧今季方已遠尚平粗畢昆虫閉關此其時也
劉生所受似的但不知爲老伯盡述否大貺過渥非
謭劣所勝又懼不恭勉爾拜嘉欲有薄效山童近益
蠢弱無可使者附之上介輕蕳之罪唯大雅宏度見
亮於形跡之外耳手凍代筆併希原宥不宣
姜司冦
新嵗嬾病相藉而坐鄉居逺不免入城與市囂接筆
研遂復塵日來稍有意以糠秕引珠玉始寓目大集
一二則伯玉丈所謂論道者十三經世者十七盡之
矣苐竊於感摡引義雄彊勁直之表覺得有一種肫
肫其仁處惜茅塞之乆不能爲翁描冩出以此負翁
耳翁望崇而實茂體用皆道今北臺南銓两席俱虚
寜不以一相借耶天下事尚可爲翁尚可任天下物
外之境貞幸分一曲所恨内境未盡滌去時不得欛
柄耳偶有客徃谼中敬以翁指聞伯玉丈得教想無
所異春秋事義翁心神所注夫子而在不悲獲麟當
從容讀之草草奉復不次
又
前使甫以報書去而傳邸報者 天子鍳門下之懇
誠而予之告然後命固諄諄矣尋陳道易至出手書
及大幣所以慰籍不佞者良至既乃欲使之效一言
於王父尚書公之墓石又使之獻其敝帚於行卷夫
不佞胡能爲世德重秋蝉之吟雖不能盡廢然自入
靖來都忘工拙乆矣如何予告一歌固出鄙悰况重
之以尊命苐結語蒲輪之望當不滿翁撫掌又似非
野人本色翁試觀之此經綸手何可終老啇顔斷芝
劚术也且必臯契在位而後草莽得伸箕潁之操僕
實望翁光輔清朝以收治郡功名區區鑿坯庶可長
保耳道易傳尊示似欲見詢蒭蕘縁先師雖有所許
而實未有所授不過木食草衣旦夕焚誦冀消宿憯
以俟期至耳而應酧未能盡割又頗受責筆研春來
一病幾至狼狽此其效也翁但讀凈名金剛圓覺三
經叅以宗門老宿心要然後證之黄庭道德叅同悟
真下手自易爲佛爲僊同一關捩子也二斚華絲俱
不敢領謹拜西氎以見至情道易得翁將來埋骨有
所其感當何如耶外薄物侑棫不一不一
陸與繩
承見許鄙辭出獻吉上弟何敢望獻吉比之時人或
小有致耳至所謂持論間詭鄒魯不佞誠有之生平
只於皮髪上窺一二譬之行脚僧從講師坐下拾殘
語既不暁求合得輒書之又不暁割愛自今當洗心
以受鍼砭矣别論云云深仞肺腑至愛華亭公所論
固是但弟頗知求退之渉干進陳辯之來多口以故
付之黙黙至於心跡在覆盆有不能自白者不能不
頼生平故人耳虞仲翔云天下有一人知我者死不
恨今有吾丈又有肖甫及石拱辰足死矣亦何必揚
廷而後謂之白也肖甫甫拜中山節即有太夫人之
訃委頓扶服踰山越江甚爲慮之功名小事耳大計
見方面報似能惜才後先两漕忽留忽動亦見作用
處日會黄羽淵及暁上人諄諄致尊意以節飮爲属
便欲覆盆毁爵而爲弇州園梅花所阻柰何望前到
雲間談及當掀髯一大咲也
又
得報札中及季君變後事事相累如糺絲無可理緒
處中年遘此令人聞之亦爲酸鼻苐正欲於此中窺
兄定力耳兄所以疑曇陽師謂是楞嚴苐七卷中人
不意其透此一通也立脫俄頃間萬化在手恨不令
兄見之疑城一破蓮花不遠矣弟比捐家累坐起斗
室與元馭東西两頭外跡若可觀中實未有也空山
沙彌頗究心禪那俗臘半七十矣而猶童真謂兄是
韋馱天拈香叅禮并求引與月庭講席之末不敢望
執楗椎竪塵尾勺水餘潤足解熱渇惟不靳是荷
又
嵗邸辱大老儼然賜臨其日苦中寒不汗遂不能奉
浹夕之誨質明出訪舟次追逐於恬澹觀小樓中頭
猶岑岑心怦怦也不然豈不能買一輕舠十里促膝
乎而忍令觀東五尺溝作虎溪别也竊於爾時伏聆
懸河之辨種種病不能酧應一二非獨病也即孟子
輿之門非狂若淳于生辨若告子誰敢有進其得射
其失者雖然以吾丈之愛我深弟安敢終自黙也吾
丈欲爲出世之業則弟竊以爲吾丈視佛太輕自視
太重凢吾丈所深得而傾信者固佛之所降伏魔道
護持國土權跡而已其最上乗機雖則知之却未嘗
於心地上體貼一畨以故於人間得失榮辱毁譽小
有所觸即不能無動此雖見二乗人猶恐不能無避
舎而况十地菩薩乎裴休相公法門中龍象也歿後
作于闐王于闐一小國耳當懿昭際不聞有所興闡
佛法也此公未見黄蘖圭峯未談般若不妨作相作
節度既見而既談之使天下歸以爲龍象而柰何作
相作節度冨貴如故也于闐之報業報也非福報也
吾丈如小屈而爲經世之業更弟有所慮江陵公雖
恣然尚聰明又吾丈生平腹心友也一見而不能信
再見而不能容况其他乎吾丈旦夕入國門所接見
無同時佀彼皆外爲遜而内側目者也弟毎見吾丈
終日語一叙徃事則皆己是而人非論人才則皆己
長而人短果爾恐今之不即盡究吾丈用無異昔也
弟經世一念乆已灰冷獨於出世不敢便自暴棄但
業障既深根噐已損十二時中念及疇昔放佚過惡
萬狀但有悚汗而已以弟之愚不肖而乃敢自比於
波旬之半偈者誠念吾丈之愛我深也江陵身後狼
狽至此雖皆有以取之然諸子盡削籍而言者齮齕
未已發露醜聲聞之海外得無傷國體乎前刻二十
五圓通誠如尊示即攺正并諸刻經呈覧諸篇品不
分以便讀耳然似亦不如不分也月庭法師見間希
致意大抵吾儕多生智識只欲共登靈山不堕落而
已
又
别後以五鼓發舟凢三宿而抵家則長者之妙音聲
時時在耳舟中小簡聊命筆爲亭記如秀首座作偈
欲呈忍大師輒面赤汗下而沈生任之曰是無礙針
水契也遂請而書之彼且欲爲骨董先容耳元馭宗
伯見即問兄然以兄所詣証之彼不甚首肯異日恐
非两棒一喝所能了也手瘡痛不任筆亮之
又
山齋風雨留連夜分婁浦雲樹繾綣杯酒固我老丈
不遺故人至意而中間微言依約若有垂憫巖穴之
窮而欲寘之廊廟之末席者盖未幾而一二大老如
宰公軰其見念當亦同之以故有留尹之命弟雖愚
陋豈不知清時之有味與 聖主之賜環故人之推
轂不可仰負弟生平跅□不善修飾堕少年齒舌間
幸以廢棄見寛耳豈可黾勉復出以供描冩吾丈深
愛實出肺腑與其狼狽而後保全之孰若舎而置之
是非之外也且庚辰初春有香火心盟非我老丈不
敢以聞老丈大乗法噐以能仁爲妙用而弟貪辟支
小果不妨並生佛世乞骸之疏唯冀從臾早覆得被
褐茹蔬以終天年大賜多矣異時無可避嫌少有所
得不敢不仰佐老丈廟猷兹則未暇也春氣初煦唯
爲道爲蒼生自愛
又
當吾丈在政府吐哺之不遑而能念存故人音塵不
隔覺草莽之色殊添其偃蹇耳嵗杪覩除目有南省
之命初亦小疑駭既而諗爲吾丈自請之盖欲處無
競之地以消物情操或躍之機以善出處耳而五六
少年膓肥腦滿必欲求勝以樹言路之幟此則大可
恨亦大可憂也嘉靖初元彭濟物事極相類相去恰
一甲子今濟物猶自赫然而諸利齒者安在哉承已
上書請告恐未即如願法堂前草深一丈矣歸而理
出世之業弟雖衰尚能捧拂以從元馭閣老廿四日
行矣此公殊不喜少年作伎倆將來鼎承之地可以
屹然宫府亦不至矛盾也肖甫嵗杪一札云左腕小
不仁計吾丈别時當已勿藥元樞闕落覇州公手不
免有長孺仲升之感如何家弟頼大庇濫竽閩憲苐
日拮据作老慱士頭顱如雪浮榮幾何苐有可憐而
已兹走一介代候起居錦停之際酧應紛如毋煩報
言爲囑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五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潘大司冦
前者造次一書爲兒子稱感激之私即辱報貺兒子
入霅不腆幣不足成享而長君署之上客之席申以
全體之薦則更有慙感而已世貞不能事言路以致
憎口又非江陵公所讐棄者杜門鑿坯飯蔬飮水匿
跡方外苟延殘喘於分已逾亡所覬願臺省推轂之
疏偶爾竽及殊不關方寸而我翁書辭則惓惓若謂
尺一不下於
朝體非冝即僕不出無害两羙盖未幾而有留尹之
目矣得無我翁具以此意爲當軸者及之耶半殘之
人不敢以逸民自擬且清時有味 國恩可虚唯是
庚辰香火一盟今耳舌尚在而忍負之四載塊處吉
凶訊問不及里閭之外固有惡其狂簡而諒其放棄
者忽具冠冕作京朝官寜能免於齒吻間也當發疏
而家人軰有請暫緩小時謂十年故節奪爲有司之
長稍俟一轉而後乞骸貞私心咲之審爾毋論非方
外所冝言亦豈人臣之節耶一疏不獲請則再疏而
村童無可使者又損兒軰槖唯公憫而從臾焉得爲
太平黔首幸甚餘辭不贅爲道爲蒼生自愛
又
舎弟來復拜大貺手書之辱公幾務千緒不忘故人
而勤存之乃爾使我蝸廬涎滿雕虫氣王乃舎弟感
公之知頼公之指教日津津不容口也至三四鄉戚
公且烏而及之矣子與右轄行輒附通起居并所草
芝林一律書扇頭附上計當已逹弟避暑園居差有
泉石花竹之趣左圖右書清醪芳茗時合其適苐一
念無明漏未盡又時時襶褦間之不得作羲皇上人
耳公讀之當復拍手思毘山精舎矣舎弟有還役聊
此附候溽暑自珎重不一
又
貞所謂偃蹇不利人也群毁指擿之餘世苟耳其名
即以爲穢掩而亟走公獨憐而三致意焉且爲道其
所不平而强其所平者以見慰何用情之篤至此也
九月内控辭之疏力諭小僕先上之公車而後投副
於政府不知何縁顛倒致彼見尼以大義相迫責狼
狽就道未半而省垣之白蕳上矣以貞情事豈可更
玷朝籍徃者既不能固其匹夫之節靦顔而出又不
能攻苦衣麄以從公孫弘唐尊之後挾雕虫之小技
而跌宕自放又不幸爲逐臭者之所蝇襲宜其及也
弇園竹樹漸盛石亦益色逰口見餙罪狀誠有之苐
房櫳之内僅一老妻老妾併影爲四阿叚樵青不暁
伎樂至於孫氏之穢真風馬牛不相及今强排作一
韓熈載良爲介介耳公大勛旦夕且就玄圭告鍚入
賛百揆即貞且自幸爲平成中之一物而以焦思勞
神故有羡於磊塊寂寞之人此則所未解也家弟得
本省小免跋渉臺使揚廷皆我公培植之力渠故倦
游且不忍於手足痿痺有歸思耳勢恐不易也此間
得徐子與信最晩病臥驚絶走一介候之江介道相
左於元夕後接家弟書始具其詳是卒風疾耳竟不
及一語後事窮途旅襯家弟與右使力爲致之坴已
抵家而嗣子詠歸宗以詠之少子繼幼殤爲後詠長
子無他望不免乗隟射沒嫂復不少忍爭辨紛紜家
事大有可慮貞此扶病一行不但哭逝者且欲爲存
者料理及處置歸骨地耳情具五輓章并貞起罷六
詩於幾事清暇一讀之庶幾子與若生敝室未逺也
雅貺謹拜嘉并有不腆之敬統祈鍳納不次
又
旬前辱賢噐親家自治所馳使見誨且伸以賀儀兹
復拜教貺之辱唯是山澤之腴珎所以慰老饕者靡
不祗領矣先君子覆盆之寃雖獲雪於隆慶之初元
而身後之典復爲忌者所沮區區飮荼捄素而不敢
吐者二十年於今矣不謂两臺之疏忽上而宗伯覈
之三老主之遂獲以軍功從二品全塟隆天厚地之
恩方感激之不暇而豈敢復有憾於所缺亦豈敢遽
有他覬然一時之齟齬後微得之盖猶新鄭之餘熖
而蒲坂之遺授也最後陳情僅爲先妣乞并祭耳而
上恩滂霈遂有兹贈大出望外中間所以非筆札可
述弟六十餘生藉此以瞑目三十年隔别之父子籍
此以相見地下悲喜之情孰有可喻者翁骨肉之真
愛若此而尊者之隆賜又若彼何敢言郤亦何忍言
郤苐以賀爲名則有惄然泫然而已耳溧陽之政燁
若神君弟固已逆决其然苐名臣大業此其發軔未
敢遽用爲賀也袁太宰近絶不相聞記春時曾附一
詩約其歸共蘿薜之社不謂乃見牽使出也弟竊自
笑前後所毁者一身耳前毁縱未盡實今譽乃大過
情部覆雖似尚以老馬見擬識途不知伏櫪多嵗已
絶千里之念若五臺司空大望乆欝必湏暫出以慰
蒼生弟却不敢勸駕不然彼不貢禹笑我則將何胤
疑我也太原雖與推轂恐申楊二老本意居多渠一
瓣香却爲翁但目下未有縁耳東南水灾遂無一片
乾地當事者非不蒿目剥膚但長堆以北旱復甚焉
古所稱不得已之邉費可已而不已之内費恐天聴
未便廻司農猶按故事如何兒子春時料理文筆亦
漸有致爲老荆厭厭牀蓐湯藥縈身邇復移心土木
之累將來不免又作畫餅弟亦付之摶沙一觀而已
適感微痾口授不一
又
遠承信使問存手教累帋藹然如奉春陽之照而幣
貺過隆且辱以先少保公地下二十年來未鐫之琬
琰見属豈不佞所敢任也區區雖少於老太五嵗然
衰憊獨甚僅以乆絶房室粗足支吾自亡弟見捐别
是一種境界以故上書懇乞骸骨而不蒙賜允强爾
塗抹然覩時事若此何心復戀庾粟何顔復陪朝彦
適大司馬合諸公上疏而不佞爲之具草今録以請
教然不過了南中體面而已來春必當嗣懇奉敝帚
洒掃先人之壠若老太才畧遘際與不佞絶異必罄
荒度之畧而後可言報必俟玄圭之鍚而後可言報
無論太原公相知之深即有識者俱不異也太原公
一片爲社稷憐才熱心可融金石苐未獲伸志於两
觀必且乞休天若祚宋或可無洛陽餘姚故事也使
回聊此附謝并致薄私握管之役必獻嵗盥沐而後
可從事也冬寒未劇唯爲道爲 宗社蒼生自愛不
宣
沈宗伯
趙定宇司成囬及小僮將致台教一一祗領竊念先
子微勛滯寃飮恨黄壌者於今十有八年矣不肖貞
等强顔食息吞聲隱忍無由扣閽而伸覆盆之苦頼
两臺傍採公議於條陳疏中及之然非門下憫而覆
請則復如戊辰之忞矣先子雖薄有横草之續然二
品尚未滿考非門下憫而特請則何以沾两祭全塟
上躋八座當此之時不肖自謂於願己酧於分初滿
不敢復萌望蜀之念致貽畫蛇之誚而辱太原公見
示謂 明主可以情籲賢宗伯可以理干故於併祭
先慈之疏輒冐昧以贈官爲凟而門下復憫而咨銓
部以有大司馬之命門下爲 國家秉禮布公豈以
不肖貞兄弟一么麽而屈 天子之大紀毋亦念逝
者之寃未伸而言官之請非狥也然則太原公之相
爲亦若是耳夫古人薄感恩而重知己以不肖兄弟
之感爲親感也非他恩比也先子地下而不冺冺也
則於門下知己之感又當何如也唯是冢枯巖櫟無
由報塞即所稱衘結亦属虚辭聊一陳其耿耿而已
承婁有請告之章而 上數厪勉留之命海内仰望
喁喁在翁唯 國本 國脉 國是三者不能不重
勞心神如何秋氣向深爲 道爲 宗社蒼生自愛
荅大宗伯陸平泉公
世貞跌宕欲界中頼先師指迷少懲宿憯棲止道門
苐累重障深毫髪未有所得已誤爲人影響又属荆
石見强俾次先師遺事詞旨紕弱紀憶遺挂方懼不
免譴責不意遽漏之記室過蒙諭奨若以爲窺見一
二者愧汗無任老伯果位中人雖現宰官而不染六
欲加以耆宿龍象時過法堂印證薦肯深入三昧貞
頑聾之質尚未堪受棒喝兹時但於十二時中思己
過而已雅貺謹與荆石同拜嘉尚容銓日候訊先此
附謝賢從温然玉映法門之媺噐也珎重珎重
又
伏審天賜難老遂躋八袠 恩褒再下粲若日星薦
剡婁騰崇踰山斗盖昭代之禎祥豈直家邦之光重
而已也貞忝竊通家子弟其爲慶仰殆百恒情深欲
一效巵言以寓封人之祝而值有家門不得已之事
因循囁嚅以至今日歉負何言大兄來辱損手教曲
垂奨誘捧誦之餘不勝慚感初從两客旅見大兄不
詳所以遂失鴈序之敬浹晨两謁俱不獲面惟冀鉅
賢長者見寛於形跡之外耳中丞公名德不能揄揚
十百過辱稱謝何以當之薄儀非敢云賀伏惟亮納
徐宗伯
伏惟 門下首膺 簡眷正位宗伯朝埜艶羡以破
格登賢爲國家苐一盛典鄉邦苐一盛事鄙意則謂
國家積德爲年者二百有竒今五單于解辮八荒重
譯唐虞三代所不能隃勝而 郊廟之典未盡恊禮
文樂章未盡明備爾雅必頼名世之賢以典司作述
此其時也門下其人也草茅之念時一熱中專擬修
咫尺之書以爲門下賀而謬言之苐復自念此身已
播棄物外作佛奴道民而乃輕及廟廊事耶以故逡
廵次且而不敢聞乃至寒温之訙遂闕焉亦自信長
者宇量必見寛也世貞一凢骨耳少堕紈綺受汩世
欲中遘閔凶幾絶人道七情所侵根噐盡損且服官
居鄉俱鮮善狀雖不至造優波夷罪於白業凈業豈
有毫髪而妄作天際真人想何必一闡提然俊見咲
苐蒙 曇陽先師度引盖於百事厭倦之際驟得之
譬則倦羽就棲瘦駑顧秣易爲合耳以故損家授兒
軰束身一室中朝誦夕焚草衣木食不敢斁倦雖未
有所授證而垂盡之軀稍就輕安居恒自幸以生平
快意於酒鯨吸牛飮疑宵質明傍觀者盡爲寒心今
未病而獲省之其幸一也生僅不漁色耳而不能節
四十之後心殊慓慓有卒然之慮今亦未病而屏絶
之其幸二也烹宰物命輒爲慘中肥穠腐膓漸不爲
羙而宴會比之閭右獨數今得一切廢簡其幸三也
賔客逺近麕集徴逐如踐更而今亦一切謝絶其幸
四也即無論異時可受證與否以此無事之日優游
竟其天年盖棺之後獲免堕落於願已弘獨筆研二
物向庋高閣而爲荆石公所委不免復犯綺語戒竟
成事柄荆石初意實爲閭井多恠妄不根語藉此以
證之耳中間若有渉於張大者然皆得之親見聞非
有所縁飾於其間也言官持國是正人心以猖狂罪
握管者夫誰不可乃必欲甘心於荆石加之以危詞
中之以隱禍又欲使得道冲舉之人不能保一畆之
宫與六尺之蛻抑何忍也苟非門下晳幾存體憐才
篤故委曲調劑以一言悟當軸心而相公復垂弘護
之德區區此香火地立枳棘矣貞之爲黔首爲黄冠
爲赭衣固所不論荆石何以辭於厥父母也此君别
有掲辨計已塵門下覽唯門下一深鍳之倘終此大
惠於求勝者之口大檀越功德真所謂無量無邉不
可思議者耶世情險薄物態反覆自今而後塞兊杜
機作壁觀婆羅門如更急之唯有一行縢一瓢一笠
被髪入山而已臨楮不覺惘然統祈台慈憫亮不宣
又
自老丈之爲楚志成弟始得窺史筆之妙出入遷固
盖無一不與鄙意合者歸自鄖而老丈繼之後覩所
金石一二如春雪樓記之類毋論其文詞超著淵渟
所以奨借下走者不惜牙齒之羡私心非獨儀之且
感之矣而恨未悉其全旋聞已付剞劂秘弗甚行以
故錦旋之日槖未解而輒有請未辱見報會朱令來
漫以相属遂獲卒業两集洋洋乎鉅麗之觀也豈直
慱學宏才足以黼藻盛際於垂世經世綽有餘資沾
溉來進當不少矣齋語一二則縱有異同亦復何害
况弟數年來甚推轂韓歐諸賢以爲大雅之文故當
於熈甫不薄苐無繇相聞耳且使弟不見幸老丈老
丈中厭薄弟則何以上煩繩凖也獨所辨周同志銘
事縁弟與周非石交見其俚詞詭□亦頗咲之而有
傳其强項骯髒者丙辰去國絶不知其罷官與捐館
之由及嵗月属憂居而其子爼以狀來請志憐而漫
書之皆據狀語耳使云所謂祠郎者即翁丈母論非
忠厚道耳目抑何塗塈至此也謂曾參殺人羊祜行
酖得無自納敗闕在高明當自悉但老丈以齋語辨
而弟以周志酧却似大虚中着两纎翳小當自融不
待青蘋力也見邸報台垣言路大似矛盾國體所損
不小老丈雖當後樂時能無一挂眉否弟乞骸未允
攺疏移疾前两日計已上矣萬萬無出理承以嚴旨
爲念即斥削甘之矣道斾何日過里當烹葵洗筆以
待尚有耳中腐鼠談一咲而擲之海外也手筆草草
不恭希照亮
又
两郎君到先後拜老丈手書方褦襶見客汗出如漿
誦所叙致塵尾胡牀與世塵都絶語不待畢而此身
已洒然若在清凉界矣弟匹夫之節不固誤念失足
公私萬冗蝟集病軀同氣至親奄忽長辭不能一訣
辟如善星比丘無故生入泥犁其爲愧悔何可名狀
邇來小有章疏塞白即具乞骸之草繼之尚可緝芰
還蔬以半面謁左右也局體變矣吾曹多納破敗使
九重之聴疑而寺人得快其說老丈當亦知之郎君
皆國噐趙司成亟言小者尤儁而少功夫吾家两豚
故不敢望苐司成之許亦如是然長者既消揺清凉
界中而弟以褦襶之語薦却似木桃之報瓊玖也一
笑
袁抑之
昨有數行附觀海書中上老丈計已逹矣近家弟言
見邸報已正留都憲相與稱快乆之是廟廊以八座
優耆碩尤以風紀托正人也吾丈所以報塞至意俯
慰群望者何待鄙言苐奉贈絶句中已蓄此計不淺
矣比有麟陽矯矯而月林東泉佐之老丈與之對峙
真自有生氣弟留尹之補實出非意豈尚以其麄材
足驅使耶田光先生所謂其精已銷亡矣且弟何如
人而敢與賢者並彚征業具疏懇辭必得請而後已
辱手教諄諄勸駕愛出肺腑弟非不欲借此而南以
奉朝夕顧不忍庚辰鑿坯一念徒有引領而已昨奉
慰時誤傳是少郎君乃賢季也幸自寛方銀臺歐虞
部弟之故人吾丈欲令賜和則可見贈則不必也弟
於除夕偶得一聮云有鐡皆成錯無絃始是琴次日
即謝筆研矣虞部乞休意以猶在推敲弟前書覺大
徑率小魯司空君子也會間當自知之
又
前者得老丈所示勘御史疏草讀之不任忻服即與
元馭侍郎相加額而歎以爲大臣鉅公所見自出恒
人表即此子不獲完壁然於國體士氣禆益良非淺
矣弟故是口吻間物属厭之後覺得一切滋味如嚼
蠟聊以讖塵囂蔬食布衣聊以讖侈慾瘞硯焼筆聊
以讖綺語如是沒齒而已豈敢用不出爲名亦豈敢
妄意出世之業苐此事本不無此理尤不可廢昔范
蜀公生平詆佛而其澹篤無他嗜好蘇子瞻以爲真
學佛作家蜀公未之薦也吾丈今之蜀公種種佛位
事故自日用不知耳方允治扇頭詩致之吾丈得非
吾丈嘗属之耶詞旨清雋有味糟粕性靈四字輕重
便是識得源頭者若緱山子喬言大非吾任也幸爲
致聲以謝引年雖故事恐非君相側席至心弟亦不
願吾丈果此請耳
又
前者家弟之從役來復拜老丈手書誦之恍焉如覿
聞春中當考績竟渡江而北竣事之便或可錦旋然
金甌之覆乆矣恐不能就弟於小山叢桂間耳家弟
比想得朝夕復尋戊辰己巳之約弟索居煢然想像
此歡不能奮飛至於地罏煨榾柮熟薯□蹲鴟老瓦
盆傾若下春亦能使天上故人流涎也比聞有 旨
册立元良召用諍臣真 聖主大節清朝盛事大察
近矣偶記郭中丞撫呉呉民至今思之張中丞九一
治夏州能破匈奴膽柰何一眚相棄捐若言路尋端
競勝老丈以微言銷之何如野人及此亦可稱殺風
景也餘不具
答隂大司馬姜大宗伯
嚮者草次奉復於生平傾仰之私未獲伸其萬一兹
復拜大誨金玉之音若自雲表而墜中間餙奨過隆
推挹良重非謭劣所敢承耳貞本以衰劣無補清時
而病弟尚爾厭厭故上疏陳情乞骸今既不得請而
病者粗有起色且貪與盛德周旋其於登龍之夙願
倚玉之私誠更自有深慰者擬於仲春望前啟行小
憇金焦至朔履任人囬聊此附復容嗣布不宣
寄劉司空
七年前吾丈方宅憂而不忘故人致書帛於三千里
外當時雖草草附報而峡路修阻江鱗難溯闕然不
能通一問老丈之再入朝則世貞方且匿跡於方之
外以與鄉之賢者比而致憎口長安之書問遂絶而
老丈猶不棄鄙辱惠之書而又不能報將以世貞爲
何如人也當宰物者之失調寒暑叠至霆□與雪霰
雜下而獨恬然不失度汪瀾洄潏無所不偃靡而獨
屹然而不揺皂囊之墨無所不涅而獨皭然而不淄
翁丈非獨沈幾燭微所操持者定矣世貞跅□之踪
行與毁會今者除目出自非意且念不敢貞香火之
盟而出已上疏懇辭期于得請不能復奉清塵領大
誨如何如何荆老人便聊此布候起居仰惟台照不
備
又
向者感吾丈之數厪存我而又推食及兒子不然之
灰無以爲報而會荆石公之役者有事於留都輒草
草伸其鄙概不謂軺車由襄西趣硤遂堅東山之臥
躑躅空返自是心旌日揺揺於楚蜀間矣吾丈耿潔
冲素與物無罣而沈幾先物獨出塵表令人景慕貞
乆堕齒頰間晩而小逺之一壑餘生雖不敢遽攀後
塵亦粗足自了矣灼日薫天一旦澌盡獨留快在人
意留訾在人口要之實有可憐者亦無敢及之也趙
太宰亦小波及可恠此老精志吐納當不置此事阿
堵若少宰司空作何狀復有憐之者否家弟朝夕差
池荆老亦時相煦沬弟恐終非野人有耳兹因殷守
無羙便附此當不至作前時洪喬浮沉也此子文學
呉中白眉而忠信明决任俠好誼一入藻鏡必爲藥
籠中物溽暑加飡自愛
上御史大夫王丈
我公去國而專煙霞之勝者十四年於兹矣西臺霜
色盖猶凛凜焉陳相公以師傅歸里若岷峨競秀天
漢而相距不數里而近即自古猶難之夫豈直西川
盛事已也貞匹夫之節不固爲世眼所困誘之使出
逐之使歸再誘再逐而猶不已造物固善侮人自取
侮何尤也宿障偶未至深靈真歩武拔之苦海今已
棄家室一瓢一衲旦夕所奉楞嚴圓覺道德黄庭周
易中庸而已生平受筆研役悉己絶之獨念丁夘春
於蕭寺一奉教不獲再侍杖屨足稱缺陷世界敢因
長公觀察信便附候興居嚮者於友生所聞翁中嵗
曾遘異人受秘言不敢遽有證請也其然否希一宗
之示引領西盼何時忘之
答少司冦陳公
顧京兆使來得手教殊懇懇老丈貪與僕周旋故以
精辭反覆開諭謂僕當出而不知僕有不能出者僕
何敢望老丈直臣也不出則見以爲名高而無以昭
主上盛德且成 先帝過僕出故無益處不成隱特
以庚辰初念不能負耳彼此汛掃心境亁凈應無所
住則廟廊之與岩穴皆爲淨土也汝師宮賛書來亦
云 上與揆席諸賢嚮元馭宗伯幾有司馬入汴氣
象但渠歩武不離太夫人如何新渠先生朝夕相與
幸致聲不一
又
前者小僮歸辱報書及大貺所以慰存厪至感荷無
已嵗寒之節乆而逾勁諸賢仰藉以爲正人赤幟是
瞻是依貞巖穴不固狥情一出靡補清時佛門所云
業識茫茫無本可據殆謂是矣且病弟在湯藥婦在
牀苐轉首之際便自天涯真所謂六州四十三縣鐡
不能鑄此錯也吾老丈望重資深必不俯就留省豈
不爾思室是遠而柰何柰何齎奏人去聊附起居之
候不宣
答耿中丞
昨嵗枉季公駕一挹容範接緒言覺種種自别後從
管東溟所得聞翁起居之詳殊令人傾注世貞妄庸
人耳□跋名欲塲無息肩所頗亦厭之以故先師易
爲指引三四年來外跡雖若夷澹而内境實未瑩潔
展轉自訟過累百端而雕虫一技尤甚以故擬於嵗
正謝絶筆研之役而宿逋猶尚擾擾不謂黄解元來
致翁手教復以其王父憲副公之不朽見托憲副公
名臣黄生名士也而我翁今之大賢人也世貞不勝
好德一念遽爾許之然自此堕誑語業矣岩穴搜訪
竽及不肖而翁名世之佐尚爾濡遲將無一二論思
之老未能遜揆席耶雖然璽書旦夕下矣翁以天地
萬物爲一體亦寜終恝然若世貞則自信其不可而
已黄生回便附此唯爲道爲蒼生自愛
答陳中丞
世貞鄙人也偶以宦跡獲差池賢昆玉間而門下尤
幸愛之盖至燕中之宴接鄖臺之貺存未已而俾荐
其雕朽之技則中心時揺搖懸斾焉蠖伏以來與世
末殺而門下方奉璽書蒞全楚中外交口而頌小馮
君九卿高苐旦夕大拜而間及於荒落無似之人鍚
以温言侑以兼金海錯新詩之所嘘拂寒灰習習生
氣矣唯是頫念區區出處若不佞之薄劣與不當點
仕籍夫人而知之當時何縁聾瞶眼耳謬見竽及今
之廢置固自其所幸得賣身作佛家奴披緇冠黄百
念已灰廼不慎於筆札腥人齒舌終始累大將軍保
持爲愧耳辱喻林烈女事毛髪爲竦與 先師所秉
靡異今雖示跡夭殘當爲易僊宫所收無疑也黄絹
所不敢擬謹破例數言或可鑱之麗牲之石附而不
朽耳薄敬不能顓致簡褻之罪宥而識之萬荷
答范司馬
乆不奉清問然穆如之風時時在仰貞比待罪西藩
山川阻修便道歸里避言長告差可以馳价奉候起
居而逼嵗入春日爲人事酒食所苦無湏臾之間乃
何翁來則拜大誨惓惓不佞之出處與存歿之屯夷
念徐生之碩果悵文士之百六嗟乎以執事造國手
袖之東海之濵歴三朝而不再展况其下者然聞執
事方杜門謝客左圖右書下上千古此腐鼠寜能當
一顧也所喻欲彼此各出書目互補其闕失甚盛心
也家舊無藏書自不佞之嗜之頗有所著蓄二藏外
亦不下三萬卷而戊辰後薄宦南北旋置旋失未暇
經理今春搆一書樓於弇山園庋之長夏小間當如
命也聞古碑及抄本毋隃於鄴架者若家所有宋梓
及書畫名蹟庶足供游目耳何翁徤骨天與至欲得
一二外護遂成道恐亦是江湖間語念其遠來而貞
適病齒癰無以應之柰何柰何伏枕附荅不詳容嗣
盡
又
屠田叔來致公手教謂張大司馬先容之札爲黄椽
所浮沉貞雖不獲發函啟誦拜神交之賜深矣詩篇
大雅叙徃踪申契濶渢渢乎有餘致焉大司馬長者
不腆之辭媿不足以報地下而翁愛護其短芬之齒
牙間又借生平雕虫之業而許之謂若可以自老忘
世者乃不佞受之負慚色矣諸刻已再領貺其啇子
却是新属梓者種種精好每羡鄴侯架頭三萬卷牙
籖玉軸思欲效服子慎共掃除之役而不可得邇者
於衰懶中忽若有覩却思借祖龍火焚胸中無明字
障將望車門而却遁矣我翁大總持結漏已盡能無
不罪鄙言否竹墟公雖不獲侍朝行而知其賢於權
門若凂歸而恬穆無愧鄉先生祀社者即微田叔一
日雅且願托以不朽而况重之以公之誨乎誠懼其
不文然不敢辭也外拙詩未足酧來羙惟爲我藏拙
幸甚
又
貞不能訒於筆札誤爲貴邦諸賢所强俾任地下之
役既成而於逝者亡所當方涊於汗愧而門下復奨
飭之是益貞愧也自惟世棄得以苟離塵網讖夙生
障而無明一念猶未盡勘破舐犢之戀時時攻中兒
子粗獲一名苐支持門戸足矣今遘却更踰分追維
大易持盈之訓猶龍寵驚之旨盖愯然有餘懼焉而
門下復重餙奨之是重益貞懼也春時晤沈嘉則昨
復瞻屠長卿俱稱翁海鶴神姿徤爽日勝攤書萬卷
漁獵其間以爲海上三神之樂無以過是而來教若
微有所不快者豈帝釋宫中未斷修羅小警耶一卷
楞嚴破之有餘矣朱老故人也苐與之談不免以手
爲口耳使旋聊此奉覆諸容嗣布不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終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六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與元馭閣老
前以日勢晚更不獲追随分袂時睹兄悲惋之極乃
知千古河梁尚爲鹵莽弟雖勉強作夷然態過舟便
不能禁聲淚哽塞斜陽在衣與影相弔凉凉踽蹈幾
若鬼趣口占二絶句云欲作男兒别將情強折磨更
堪天上淚翻比世間多一葉輕刀梗緑蘋驚看蓬底
兩輪巾道人却有分携淚丞相何無祗候人語絶稚
不工少見實際耳至嶽王市則已暝舎舟就籃舁上
衣薄中夕寒加以洽日小飲及噉櫻桃脾疾乗之雖
不廢巾幯岑岑若醉夢中四體都不相屬適兒子遣
信云兄定於廿四日成行矣尚欲於數里外僻地更
展繾綣兹何時也食息之不暇而勤存故人乃爾弟
此浮脆之軀審如日者言因縁在異世而何忍恝然
也三日内熱去當自力而前不則泚筆以效蒭蕘之
獻不便沉沉也聞老嫂欲少留爲辰玉畢姻期始北
於計亦便太夫人有兄朝夕不至縈懸耶病筆數行
不次兄亦不必作煩長報也
又
昨以不能挫情買舟趨楊家橋擬之郭生則近視遠
公虎溪則遠矣老兄當此倥偬尚能具齋膳爲浹日
談小奴子亦沾緡錢之惠别時幸有二公在彼此不
復露酸楚察兄眉端隱隱心淚弟亦不免塊結既别
且三里忽有一葉装章生來知兄遣之破我孤悶也
目前無所急惟急次公病良已太夫人高枕而北兄
亦小展眉頭竊窺太夫人意欲就兄飬則内戀次公
疾欲留視次公又恐兄因而有歸思盖兄之歸雖不
爲大拂兄以太夫人歸則有所不安於心耳兄冝委
曲相體爲妙弟日夕窺兄欲求兄之所不足者以效
箴規而不可得惟願兄於一切善惡勿遽信勿遽發
而已前偶談及諸生論命信口誤下一語弟之不能
出與不可出兄固信之弟之所最畏者世福所最不
欲叨竊者虚名位也萬一相知齒及幸以此意止之
弟老且衰矣不敢望孤峯獨宿若尋圎澤行徑恐不
便能相識言及悵然别後得排律二章書扇頭請正
庶幾出入懐袖間如相覿也
又
别吾兄一月餘而四得手書皆滿帋嘆睽離則多泣
李之致感庭幃則動報劉之思念病弟則嗟鴒原之
難避人塊處欲於情字着力而讀之一過未有不泫
然者念無由縮地如何諗途中懇章業爲太夫人力
止之止之是也前者見兄稱邸報止苑操召謫諌二
事海内已加額誦 聖德又傳 上意憫旱躬自大
内徒歩謁南郊祈雨即成湯桒林之禱何以隃此兄
既上受 特眷下爲 朝野景慕要湏有愛君憂民
惻怛孚尹至意酧之若但以名節自砥飭避嫌避毁
厪厪成就此身乃中士之節非所望於上臣大賢也
邇來巖穴搜剔殆盡苐恐衰遲勉起者不引身而思
完晚節則杜口而苟竊重位果勢壯徃者不逞材而
陵駕一時則易節而巧取捷徑此四端士何益人國
哉利孔不可遽開開者見其利而當之受其害毋論
青苖即近日丈量其名何嘗不羙也江南災傷比比
而追較逋課民間怨咨尤甚然使一切從故則奸頑
之民自托於荒區者益得志而良善不被澤非唯不
被澤且中有所不平而混沌鑿矣其要筴莫若擇良
有司然良有司之弊亦自二端其以治辦可喜希上
人知者官事舉而閭閻不勝其過爲隱惻寛恤以收
小民之心者使上收其怨而後之君子當其難兄如
擇得其人必以此意戒之俾以實心實政上爲國下
爲民中爲名節乃可耳各省試用翰林京僚甚善然
湏寛其禁令自創試録風簷寸晷之文不可用用之
則閩浙四五省而外疵醜百出寜不貽笑天下又聞
教官一二科會試者得與考官若爾則皆廣西雲貴
人耳言官具如此識見而宗伯一切唯之何稱爲大
臣庶吉士毎嵗當考考取不得過十四五人留者不
得過五六軰人材約畧等耳孰科不當儲相也禁謟
諛抑奔競戒虛浮節侈靡兄欲上此疏甚善莫湏與
元老啇之否武弁不賄不得遷兄所素知冝以此意
告元老及大司馬可也近傳武英中書多江南冨勢
人子用賄少者亦三千金此豈盡入中貴人槖耶即
盡入中貴人槖尚有考察可以懲於此處放過即無
策矣又云云兄於此軰不必痛絶亦不必太吐情事
唯勸其沉靜高簡以飬將來之用且彌目前之謗弟
徐察世事大抵有因必有果有業必有報必非在隔
生也道體雖以勞思小違知不爲累次公俟兄渡江
即日歸歸後飲食似加而尰脹未盡消蹇君延京口
醫已至大較目下必無他若病根未除將來不免費
0力耳弟比粗安如常近料理宿障以畢六月决能洗
筆硯作逍遥逰兄以滋味太薄憂我真骨肉之愛過
仲冬生辰或後當小有所進今則未敢也
又
前有一札附使者去計當已徹覧矣旬日前得邸報
兄扵季夏十二日見 朝旋接手教知以事阻面恩
又可得五六日始履任
聖徳日新政府肅穆大法小亷千載一時所諭禁止
趨承一疏此勵風俗正人心大機栝諸老聮名尤更
無跡弟鄉意偶自同想辱見釆矣御史趙大夫清公
裁正即有耳者當不它而邊徼一臺僚敢爾露章排
詆不唯軽犯公議抑亦大損 國體但弟尚未見疏
辭一云頗齮及海少宰而昨得次公數行謂趙亦欠
檢點爲彼所持賢者舉動不可不慎也想當爾爾慈
寜工兄避之是也昔日徐少師以萬壽宫完蒙重陞
賞爲逹者所譏其後當國於大朝殿及邊功一切不
預可謂不逺之復次公初自京口歸病甚使人徊徨
無計後復彼醫補劑尰消至盡日噉粥八甌肉味稱
是一月前尰忽漸作粥减至二甌足疲少力今漸定
矣所喜脾氣寔而不燥不至作目前憂但復却彼醫
而延雲間新者弟以臨敵易將阻之且勸令就外室
省家務似尚未轉圜也郎君謖謖裁抑下人靡不嘆
服老成夷粹自是國噐兄何慮之深耶弟近草得爲
先君乞恩疏具稿奉覧中間遂及秋崖朱公兼念其
清苦子弟無力援請且係部覆並稱者故耳恐終非
事體幸即裁定指示毎作兄啟不能不蝉緩又不能
不及世事大損岩穴門面勿笑勿訝秋暑方溽加飡
自愛
又
自李客部州太守北行相次以一信奉寄雖亦知其
不可貪與兄相聞欲少致慰解之意耳避生泖塔中
以八日抵家則得前一書雖以次公病爲憂而頗及
時事且敘 主上勉留之意甚篤而嚴未易三請而
道體似尚在湯藥間尋又得一書則次公病狀想已
悉方寸亂矣雖反覆數百言而終始不離傷次公而
虞太夫人次公之訃逹而兄情事又當何如也然去
人以廿七日發今五旬矣而兄之信未至豈老嫂不
欲裂兄病膓姑諱之耶將無悲痛之極不能下筆也
今忽已終七辰玉見謀暫杜門却吊檢校遺槖頗井
井有緒渠尚能飮噉容色不至過槁兄今所急唯太
夫人及辰玉耳在天下則兄重在宗祀則辰玉尤重
渠遘此大變而神色湛然事至能應遠到噐也可以
少寛兄内顧矣太夫人幸未歸歸則日見病者之狼
狽與身後之淒楚必少生趣兄念太夫人之離隔亦
必少生趣今得團欒目前且辰玉月杪赴雲間了馮
氏事獻嵗後携而北上偕太夫人愛女左右寛譬尚
可庶幾無他也辰玉事弟初不敢預唯勸之於彼行
禮尚可省議論耳兄之闢横議止新工又所减省民
財力何啻百萬邇者計吏垂槖小民按堵若更得一
二年展布以爲麟趾螽斯之地何深廣也名者造物
所忌歸後隂德未便如在事時而名轉盛切爲兄慮
之弟兒女粗無恙六十之年雖神明不甚滯而齒落
都盡不能如張丞相之啖乳若先師更不垂指示唯
有枯骨而已以故甲申二月之訓時時在心即不藉
祝宗祈死實不畏死也
又
朱婿行後不四日而得老兄札且令辰玉見過問歸
計於我具悉至情弟戇拙無所識知竊謂太夫人不
冝歸歸則但有傷痛耳兄不冝臾太夫人歸歸則但
有懸思耳亦不冝再告告必不得請且使人以丨君
臣大義議兄後耳有如太夫人不便歸兄嫂旦夕尉
解尋辰玉携新婦北上使太夫人破涕而進杯匕兄
忘亡而壹意謀國上策也太夫人即不肯留而嫂侍
行小料理畢而盡室北上次策也太夫人歸後四五
月兄以太夫人疾毁告而乞侍飬下策也度必不得
耳得則亦上策也給假之說不必如尊慮記得 本
朝自洪熈元年金文靖公以省母假正統四五年楊
文貞文敏文定以省墓假若正德中二劉閣老省墓
則内意已定歸一月即上乞休疏耳此外未之聞也
江陵假雖不同其事非遠兄能無小不安乎且 上
既爲兄免至日朝度肯遂兄高致 國恩若此兄亦
何忍遽言歸哉此語不當出弟口香火一念弟亦寜
便忘之顧事勢有萬不得不然者辰玉寔同此識更
自酌之何如餘不具
又
弟頼庇色身頗固惟以城居役役酧應筆札之逋旋
止旋開爲計已窮惟有從魯連之後而已兄爲弟推
轂甚厪毋論初心不忍負乆已作方外行逕柰何復
出供人撫掌謂恬憺觀六尺地如終南山也家弟之
遷又幾成而變張司馬亦云弟意欲渠一得南除小
簡是非不知尊意何若趙汝師轉宫庶故是元老調
停處但渠不愛官愛其說之行耳責難任怨是其所
長伐異好勝是其所短兄湏護其短而收之太夫人
至八月必湏盡室而北 主上必不許兄歸兄必不
得請而徒以公私両念交戰扵中未有戰勝而肥者
今者計吏囬詢之云唯兄門如水耳二三大老亦有
相慕者其他則筐篚如故稻田之說豈一人可辦一
時可成大抵生財不如節財興事不如减事作書畢
而一邸報至學使者極論海大夫此何意非海公欲
有齮于使者而漏之耶
又
前送太夫人之使歸有一帋附去計已徹記室矣今
嵗不易得兄信聞之辰玉云家書亦自懶題近頗以
脾寒服官桂附子後部有若痔者然趨朝猶若故當
是未甚耳雖然桂附不冝多服多服未有不受其累
者太夫人料理家事已畢寛嚴適劑賢女旦夕出閤
北上之期在中秋前兄别意似不必更動 國恩深
矣又不廢天倫之樂夙夜不寐乃事二人人間世何
可多得哉外傳吾兄在政真酷暑中玉壺氷第羊羔
素絲亦只六七大老耳又聞新郎君歛兄門下使用
人各九金兄固痛裁之而自家僮奉行約束之外餘
不盡然其他諸公更不相體京債何時可完蒞政居
鄉又何能不納賂不居間也老誖妄聞妄言亮之
又
昨浦進士歸得書具悉近事六月唯朔日至七日熱
耳此外俱凉爽入夜則如深秋而燕中乃竒熱了不
可解豈南北氣候頓異耶數日覺有殘暑雨暘時若
更得半月無他吾州花稻可以全穫唯水鄉有十二
淹沒者耳而小民希望 恩澤無已至於坍岸抛荒
必湏踏减撫按當言而不言使萬姓觖望官宷不當
言而言使 九重見疑其失均也但恐此後在事之
臣且未敢露章陳情两大老主張亦不易耳郡縣存
積贓罰已自單薄若搜括一空緩急何恃所頼諸老
維持大璫隂挽随有 天語勉從苐於捐俸助工内
發百餘言 聖意尚未平將來誠如兄慮兄乞休一
疏幸而不上此等事只冝堅執不當便决去就也兄
所諭諸臺司大小贐幣夫價一切辭之甚當辰玉亦
自能斟酌大槩他處毋論即本地或受薄贐以荅其
意其他以父命辭之何嫌於不恭更欲兄與二三大
老謀必以此意喻臺司郡邑勿厚行禮至於坊楔尤
爲有跡盖留贓罰事事既與 上意微左萬一所任
耳目傍獵巷議以諸老之諌止爲己地即 聖明不
聴而稍有所疑將益難執持矣近見會試諸卷多竒
然亦不失名士而两京十三省多凢至於二三塲絶
不成文理其咎在於學使者止出四書義而同考皆
遠方教職此二端者多士之厄而吾两宗剥膚之灾
也今進士數多而選壅戊子必有在部者竊意两京
必當於今取用各省必間擇二三司理至於教職却
責廵按臨時考校文理精通者勿論新舊勿狥請囑
庶幾可望實才不大猥雜弟此身粗徤但城居不减
郵驛宗戚排解之辭無不入耳骨肉公私之累無不
入心郷居僻遠客多跡逐觀處喧湫老怯寒暑安圡
和光四字有味而難噉可嘆可恨房學使論海大夫
事既可恠亦可咲房不少懲似爲過寛然海不請歸
亦覺無味豈人之惡失官尤甚於死耶三進士之救
海自是少年腸肥腦滿意態責之太峻當必出自
上裁非兄與大老意也近來綜覈名實之意長而優
借旁求之意短兄於此不免用一苦心爲望
又
書辭於諸少年描冩情態即趙邈卓畵虎品苐罪狀
即漢廷老吏斷案亦不是過苐不願恒出兄口耳兄
名位俱重華衮斧鉞在於一言此曹疑則扇惑多岐
怨則誹訕甚口即不必人人蘇張能使君子化爲虫
蜮亦可憂也鄙意竊謂彼中有樸忠無他若鄒吏部
軰者直亮有素未經沾染若艾光禄軰者恬退自守
不慕名爵若鄧太史軰者亟召用之仍與諸老洗汰
物議深重之人勿少顧愛則白赤有歸爝火自熄先
人未滿之事日夜腐心然使出而後得得便遽歸似
非臣子之道苟如舎弟所擬辭官之疏可附陳情夫
君上有酧功之典然後臣下得遂陳情之私今欲偷
安自便而更祈 恩澤萬無此理也唯兄教之辱諭
諸老意欲弟以詩删爲據稍成損益葺爲一編弟嘗
謂作者不鍳古有斯言于鱗此删遺憾不少必欲厭
服群心少假時月乃可周大夫得遷復見寛臺察兄
之厚德也新守致佳士民之福也兄言朝事能使人
攅眉弟謂鄉里間亦難使人開口所可自慰者茲事
小有縁證暫與家弟作両三月團栾騄姪駿兒文筆
稍興發耳騏兒迂不識人戇不省事懶不讀書亦無
如之何次兒瘧大發瘧止舊症時現宗門毫無一効
小女頼盛醫力起矣按君行事大強人意學使者倨
下而歸事然至秉介摘弊畢竟不如憎口之甚也曾
長洲已補順天瞿元立可得臺幕俱感兄培植兄以
古道厚德行之彼何所謝楊忠愍子應尾惇實君子
也幸爲優處之辰玉逺識詳慮不唯兄之令子且亦
益友見當自悉
又
近覩河功不引閣臣禁止撫按用贓罰交際精釆煜
煜果出自吾兄想諸老方在同舟不得不心服耳洗
馬意氣褊激殆甚諸少年第心事終非隂險者羝羊
之跡不知在何處兄幸以厚待之以誠格之得全終
始爲妙弟曾有一書附顧太史人去中爲先人祈請
疏草不知無沈浮否中間未妥處幸賜裁削目下尚
不敢有舉動耳家弟得遷本省殊有味緩而後入固
佳自是長藩臬亦佳太宰非相薄者兄萬勿過念弟
色身漸堅而望道益漸逺矣向子期知貴之賤不知
死之勝生也且爲太平之民以俟盡而已次公病已
九分愈爲一忿復發今尚在進退幸彼禍根既拔此
病根當自除勿憂也周守節儉長者本無他過而民
俗好作無根之謗萬勿聴之將來得人却在兄藻(鑑耳)
又
朱壻歸不接兄手教以爲恠渠云作得二帋毁之别
作書付周守從役既其人以所携書來啟讀之則憤
激用壯使人慚汗簌簌下弟不肖托在肝腑迂戇不
暁事時時有之至扵有聞不敢不告有見不敢不吐
憂治世危 明主雖以九重之崇高尚無畏其逆鱗
不意兄之見過深也兄之心事如青天白日行事如
氷壺璧月憂國如理家守身如處子何待弟而後知
亦豈區區數青蝇所能點汙第竊聞周書云小人怨
汝詈汝則皇自敬德藉令周公在政史佚進言即有
不當計亦攺容而謝不及未聞麾而斥之門墻之外
也管蔡流言太過迫而金縢之鐍如故未聞啟而詛
之神也前所指云云亦據偶聞而與辰玉及之本無
成心亦非有定見老兄以爲無他定無他耳至於姦
鄙讒謟之軰兄所素知者弟實未之及也見委疏即
以初五日叩 上真拜焚之覺得首句有曇師宻示
法旨随縁應世語當是拜相時所傳在甲申二月以
後不知曾及弟否自死生辱榮秘偈既下已冥心隔
生無復希覬譬之啞子噉苦瓜苦在喉咽近傳微有
巴鼻或可苟延若諸公鷄肋之念殊爲蛇添一足先
君子身後固不肖所腐心者雖然不肖之罪深矣即
有所效何贖也
又
月前有數行附使者去意氣相期覺不相便相契也
不知老兄能無厭其薑桂乎向者爲先人未滿事以
小疏草凟覽此疏都不成事體又捩人眼承許從家
季啇確謂必俟弟出而後可上則弟已絶望矣偶朱
中丞之孫致申相公之札於撫公行有司議報竊恐
同事異請則先人若爲公論所後者將來益難措手
倉卒謀之王兵使沈同守皆忻然爲轉逹两臺弟乃
携家季謁撫公於句曲按君於陽羡則撫公謂垂得
代不任具草而按君已具草置之條陳一欵且云老
兄两已精言之矣夫爲德而不使人知此是老兄生
平行逕苐被恩者有深淺耳若乃澤及枯骨流施不
報此則愚兄弟腐心之感即九死不能化也計此疏
迫嵗必已停封過新正十日乃得上老兄幸毋泄之
至期弟當拜章懇兄并懇申許二相公沈宗伯也直
指所陳餘六條皆切吏治民瘼唯復糧道一事畏失
元老指然弟却覺其灼然可行不知高明相許否杜
門八載道遇親友皆咄咄謂爲恠物怪事然自不容
已今復歸蟄矣陳仲醇棄諸生徐孟孺亦遂裂繻大
是俊快有鍾少叅者來迫一見歸而疔發於面俄項
而逝徐太僕支學憲父皆物故矣雖然視百十三嵗
僧無常則齊物論也兵使人便附此餘俟後悉
又
自周大夫役歸得吾兄手教嗣後北來之耗遂絶而
弟却累有書奉訙最後一札則按君以先君子及朱
中丞卹典事置之條陳之欵弟竊獲豫聞之而有所
懇者計兹時已投公車令但不知嵗杪禁封得無碍
進 御否前者州郡公移雖上之臺皆閣不行而條
陳之說尚秘弟不敢顕然投啟於公府苐人子一念
區區豈有覯此機而忍自已者又恐欵内事畧而不
備辭緩而不切年祀向遠見聞寢踈所司視爲故常
寖不之論即見憫而論之而先君子南北十年之間
關遼左八百之勛級誰爲詳者若於祭塟二端之外
不小加益則弟腐心之痛未釋也以故輒走一介歸
命左右然自吾兄之外唯元老次相及宗伯而已其
於堂屬銓諌諸地不敢遽有所溷也次相應否上書
亦唯尊裁前具奏稿不當復凟覽弟於事體本末頗
詳小足爲覆疏之資萬一事機有不得不上者却煩
兄大賜刪攺庶不至决撒貽咲衆目兄於按君處尚
两爲精言之而不使知今日故應無俟喋喋犬馬衘
結弟雖有心亦徒口耳大造固不問報於一物也家
弟與弟自陽羡歸於臘月十八日各完向平之累渠
於二十日即赴留京任矣辰玉兄新嵗當益精進但
湏少資麗澤之益不知何人足當之吾州韓大夫老
成虚受敏事愛人下車之日遠近大小翕然神君之
稱催科尤更得法僅卒嵗而所限四分報足矣甚哉
百姓之易感也██亦似好問者而事未練睊睊胥
讒要不似人口之甚也前見胡司農有起色大合公
論郭中丞之得民大旱霖也柰何以一眚棄之爲江
陵厚者不必否兄所素悉也冬寒不至劇而未見雪
將來嵗事殊未可料小僕湏得部覆乃敢言歸太夫
人與老嫂萬福餘不多贅
又
别喻本州熟區代償此是爲官府出脫罪名計難稱
愛民彼盖以吾州賦减四升爲可增耳不知州畆窄
狹即肥者嵗租不能過一石比之他邑石三四者雖
减四升之賦而尚少二三斗之租豈能復代坍荒賠
納且坍者覈實請除荒者設法募種自是常理何煩
紛紜唯與元老大司農裁之不一
又
初傳東昌白蓮教之徒倡亂饑民附之今聞渠妖已
獲餘黨解散似不必深求但中原至關中一帶荒甚
今賑卹之 命時下足徴 聖主深仁相君至意所
慮奉行之人苟且塞責民不沾惠且將來無力播種
何繇得轉菜色吾鄉元日之暮風雷陡作自是連隂
者踰二十日嵗事未卜人情洶洶前守虚報之數既
已處分則此項錢糧自在民間已經蠲貸何可復徴
撫按不請司農不豁使 人主失信小民胥讒此事
雖微關係頗大唯老兄留神考察消息想不乆當得
小人中有可原者君子中有可恨者若吞舟漏網纎
鱗鼎爼則非所望於清時也文人落魄弟故憐之又
人無行却不能諱柰何柰何
又
兄毎書於時事之外更深隱憂求退之中别寓深指
弟亦不敢詳問兄社稷臣也受恩知己深非見幾潔
身時矣兄所云閣制於部部制於司外廷制於宫禁
老成制於少年四語妙甚妙甚便是摹冩爾時景象
造物手弟却僣添二語云實事制於虚言肝膽制於
皮面弟出處心事既蒙兄相亮更復何言銓曹見寛
目下省一番無益費苟安丘壑足矣足矣陸大行近
會两次頗知自悔將來可受琢磨馮太史品格遠勝
但不知能稍降心否刻經貲原不經手南中齕舒司
冦端爲戚里一弔此恐未能服其心海老於大察殊
老成無徧忮虎豹在山藜藿不採兄許之是也大槩
風節意氣既成一淵藪賢者不能自拔巧者借以自
匿雖兄大力未易蕩平唯在精擇而親之遠之耳
又
有數行附馮氏乞文人去計已逹矣小僕徃所懇爲
先慈求併祭事不識疏已上否於事體無碍否倘得
允於禮工二部領付府文移甚便但此僕蠢甚恐不
解此得老兄一指示爲望弟自昨嵗九月至今脾氣
強徤瘡瘍若洗肌肉甚腴謂可粗保色身以俟 師
引乃於此月十三日四更忽有大聲發於中樓之下
楹者三若炮又若巨鼓若板裂弟起坐黙唯此非
師真示譴怒耶抑大數垂盡鬼神前報耶甲申之末
語騐矣嵗已遲暮而俗事凢情憧憧不已荏苒牽纒
恐終堕落不若速死期之隔生已屬家幹宻製戢身
之具縱不能填塞愛窟剪除業根冀以澹泊减之耳
柰此頑軀未便能了老兄功行轉積得請之後 尊
師必自度引幸念香火深契提掇沈淪即兒子軰不
曾與談勿謂弟迂也家弟大察後於除目杳然即陪
推亦不及得非尚在人齒頬耶於此心故自無愧第
先魄雖乆歸土既蒙 恩祭塟或暫給短假一歸唯
兄教之太夫人老嫂邸中萬福辰玉近文可寄一二
以式兒軰邇來建言舊臣連轉要地凛凛生色既可
光彩 清朝且可塞諸少年之口 主上冨於春秋
青宫緩建未爲不冝但聞 聖體時有違豫大權間
或旁落兄之隱憂非以是耶韓守益良於官人心慕
愛失囚已獲僅餘一人而撫臺必欲叅處倘持爲免
究其於保全循吏不無小補吕令聲大暢遂不减韓
两地之福也
又
半月前從賢叔父處得聞兄家信又奴賔數行至知
老兄既爲攺小疏復易諸宰執書至新都相公處特
爲補一帋使弟苟免簡脫之罪始弟聞部覆無移咨
銓地語安敢復萌他覬唯稍修飭塋隧樹碑構亭求
二三名世之作以先君子可以瞑目弟軰可以下見
足矣不謂老兄用情之厚處事之妙一至於此昨覩
邸報奉 旨於照例之上下是字諗爲咨部無疑先
子苟獲增秩厠六卿之後則豈唯弟二人不朽於心
子子孫孫百世之感也始録報者誤謂塟不及半家
弟亦信之既而部疏至則中引軍功獲全塟矣弟生
世何幸始遇我 仙師拔之於毒海火宅之中洗滌
無間無明之累今又遇老兄俾先子叨 國家追遠
之恩酧生平盡瘁之念而弟亦得具面目稱人子於
未死之頃但既已跅弛怠緩無以仰報 仙師而今
老矣所以報老兄者計又窮矣柰何柰何太夫人與
尊嫂闔門清勝聞辰玉之閫中娠者二李青蓮詩云
雙珠出海底俱是連城珍然以酧相業及隂德□爲
厚也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七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牘
與元馭閣老
十二日晩奴賔歸得手教并諸老報言焼燭讀之不
勝感慰質明而先君子贈官之 恩命到矣貞不孝
不能飭行砥節又不能事嘉靖貴人致先君子以彊
塲之役中萋菲之謗邏遘禍網葢七年而貞始獲叩
閽陳見寃狀荷 先皇帝厚恩予故官而至三臺之
請卹復爲鄭人餘毒所尼藁葬者又十七年而復用
臺請拜兩祭全葬竊於逝者不能無觖望而生者所
受之分則已逾涯故併祭之疏止爲先慈不敢更有
他覬而老兄俯念契誼特以便宜攺疏辭啟事以有
此贈先君子有知當瞑目地下矣弟生平不擬受人
恩嚮者苦海此身賴 先師拯而脫之煎燔而十七
年沈慸之寃又得老兄而拔邊臣希絕之典得老兄
而舉世世子孫犬馬兄家尚不稱報塞也諭文既媺
且詳兄言出自元老尤見至意縁盛暑不便行禮家
弟心不自安擬請一假雖不知果否然須至季秋乃
敢舉鄉土不幸吳天降割自五月四日至六月十四
日滛雨連綿洪流汎濫吳江崐山常熟及吾州之西
境皆滙爲巨浸自此以東綿花積潦根莖萎爛蔓草
侵凌唯海濵貴莊附近畧有存者然不過十分之一
耳撫臺報災按君聞亦繼之但傳彼曹子意似執攺
折存留二端而又欲置吾州於末區區涓滴之澤何
以活涸轍之鮒哉鄉人望二相公殊不淺但鄙意以
爲老兄與元老之蒿目豈但桑梓其剥膚豈直身家
但自趙宮庶疏後 上意不能無疑於吾地而今僅
寂寥二疏寧足感發宸衷黯澹長語豈能預折部計
意欲各差與道府連疏疊上庶幾 召對賜問可據
以爲垂死之民請命縁弟分守吳興時率黃守各上
一疏不聞朝論以爲非果沾曠蕩已力與當事者言
之不知其見聽否也
又
前者一書附曹氏人去頗極紓區區衘結之感其後
祗爲故鄉滛雨爲災不減嘉靖四十年而民之積困
又有甚於彼時者今惟撫臺上疏按院繼之恐 聖
意未盡信司農不敢請而兩相公不免桑梓之嫌以
故欲各差與道府並上而莫有能慨然者謂無此例
不知吳民之阽危 宗社之大憂已在旦夕而尚可
引例自尼乎前書爲曹氏人所却而有舍親之探親
者輒附之去不知其能逹相府否按院非時得一見
亦甚惓惓韓守之懇切爲民畢竟目前所少吾鄉韓
襄毅嶺南勛烈眞光絕前後而報功頗微燥髪知讀
書即爲扼腕今其家廟亦見奪於徐氏嫡裔衰落見
者愴然渠似有所陳瀆雖年祀小逺而物情未厭老
兄一賜吹噓固賢者所不避也然弟可謂滿腹不逹
時宜家弟給假有疏否餘不敢悉
又
前徐使歸得手教兩帋中間老兄見慰之切與憫念
賢妹骨肉至情一一領悉弟以先君子荷 聖恩崇
贈兼祭葬二典俱從優處昨覩邸報題給 誥命想
非乆可得已樹二亭於墓道左右刻石以章如綸大
禮苟完下見逝者地下足矣唯是衘結 君相一念
耿耿於中不知何所報塞家弟乞假亦爲交戚中以
君親事重相責不得已有此舉老兄沮之亦可家事
任長有弟在政不須歸也讀教辭重爲舒司寇張宗
伯惜且示將來賜環之意而於嚮所云諸少年一切
寛之不吝拂拭諸葛武侯裴晉公以上作用深服深
服主上富於春秋儲嗣藩衍豈復有漸邸之虞兄片
言斥之彼當魄奪口噤何當掛念
又
周郎歸得老兄手教具悉近况所喜太夫人淸寧雖
小有係念不至過傷兄闔門平善辰玉將有充閭之
慶日夕佇想湯餅勝會至期當亦與兒輩舉觴遥賀
也七月中颶風猛雨復作諸水區苟存之圩復時時
潰溢而吾鄉花損亦不細尤可恨者外狀尚不甚狼
狽不免微有異議耳今東南無地不水災中原及西
北無地不旱災而宫費邊費轉繁浩所望諸老囘天
之力不淺韓守憂民之心與卹民之政萬口嘖嘖若
處曹郎悍僕事殊不爲過弟先已爲解紛曹郎歸强
其引慝謝誨渠即行奠彼此釋然矣弟以老妻病廢
牀笫怱怱醫藥今始小定可延月日尋先府君蒙
聖天子大恩與老兄高誼以有兹非常之遇擬九月
行禮後馳疏謝 恩并陳咫尺之書於三大老以布
區區即此生之事已畢而忽聞有袁公推轂楊太宰
覆用明旨報俞此蛇足也弟豈敢偃蹇朝章亦豈能
芥屣名位祗爲年事侵尋香火縈掛耳倘得自此寢
推深仞體念若遂冒北除必不能赴勿怪弟作何胤
態也
又
前日按臺與兵道差人俱有一信附去計已逹記室
矣唯中間有一小封乃傳喻君法不無誤否自七月
後風潮海濵之花俱橫摧挫雖外示生色而一盤不
留俱已成齊物論矣此間物情洶洶望 恩甚深流
言甚訛弟極知兄與元老苦心但 國用如此其窘
而江南處處災傷豈能徧行蠲貸弟三兒俱以造宅
貼居延醫請禱酒鎗法書之類悉錮人質庫中行貸
無所伎倆已盡非不欲沾曠蕩之澤令兒輩小展眉
頭誠知其難處也
又
密帋所示語語肝腑字字涕淚弟昨覩郡公云得自
撫臺漕糧蠲免四分攺折六分而攺折者又於明後
歳帶徵此則 聖主之至仁與三相大司農之訏畫
而老兄於其間苦心尤更百倍吳中士民當已知之
但不能如弟知之切耳 國本大計雖一時醉語要
自根心所發諸公但宜靜以待之倫序故在不宜更
有所激幸羣璫中未有識漢宋故事者萬一黠慧貪
功之徒鑿破混沌一時囘 天未能碎首無益此自
書生腐見不知可裨智者千慮否所云先後發使密
訪災傷江南處處窪者鮫宮高者甌脫彼必不能大
枉其實弟窺九重微指似屬貪酷官吏若遽以此塞
責不無枉濫且將來恐如成正故事却大可憂耳江
南設水利憲臣議尚未定或有以爲當設僉事者或
有以爲宜復御史者或有以爲宜特遣大臣者復御
史不過仍委兵道多挾郡僚恣行威福濫饋津要臨
期一以文移塞責而已下僚多一番應承百姓多一
番騷擾至於添設大臣尤屬童稚之見彼豈有不避
艱勞不求速化如夏忠靖周文襄者况年力愈衰體
面愈重費用愈廣何益之有無已則僉事乎於民爲
近於檢爲慎所見目前如某 次則某 皆其人
也然鄙意則以未煩銓曹議定官府先須撫按計處
錢糧今東南民力竭矣救死不瞻安能枵腹而事版
築若損官儲而借之賑饑則可然倉庾竭矣何所請
發而以供役徒且今歳之潦在湖海之漲下流滿而
不受不在上流閼而未洩也弟以爲此事宜小緩唯
先有司幫築圩岸爲主葢費小利大目前之至計也
家弟病根頗深邇雖小間尚未全復休沐故園靜以
需之此實上策弟力臾其歸幸勿相沮
又
旬日前有張游戎役去縁其人輕行易逹亟爲附一
書因附述鄙見計當不浮沈也十九日守臣衘 上
命於先冡行禮時積雨乍晴風日淸美道路縱觀草
木吐潤弟以脾疾積弱尚能勉強拜舞悲感摧咽追
唯先君子不冺之心與弟終天之痛雖荷 聖恩浩
蕩得小解釋至於終始曲成老兄一人之力也今具
疏陳謝并二老處亦申區區感激乃於吾兄毋論尺
絲寸縷不敢有所效雖一言亦嗉捄而不能吐竊恐
失吾兄宰相不收恩之指寧使弟負草木不謝榮之
罪也日來聞 主上霈發明旨溝壑之枯暫蘇目前
但不知將來何如耳入城謝守臣及諸戚執覺閭井
尚自繁雄十里之外一望渺然室鮮下趾野無寸土
眞堪痛哭若使偵伺者跡稍及逺此情亦必 上聞
但慮其妄希内意羅摘事端作將來禍萌如弟前所
云柰何適覩邸報老兄再懇疏乞休 聖眷若此豈
能俯遂高致第借以感動 天意或開悔悟之端風
示具僚使知易退之節則可耳弟爲先君子神道碑
求元老傳求潁翁却不揣奉懇爲我破例賜一賜葬
記葢此事之顚末非尊兄不能詳悉亦非椽筆不能
發揮豈惟令逝者不朽存者子子孫孫奕世之光也
所應給 誥命已具題不知出何公手亦無由通問
計進呈後幸發副本來礱石乆矣度此月賢子舍當
免身而未見熊羆之報望之長君塲事近矣驚人一
鳴盡洗前相門曵白之耻周郎轉益瀟灑無異寒素
渠兄亦可人堅吾業行俱進賢從近考亦優取弟賴
庇荆婦雖展轉牀褥可不死矣舍弟病勢殊可憂今
以醫藥將攝體氣漸復而根尚未除須靜養經年庶
保元吉移疾之舉毫非有它也前者請急兄似不能
無疑而見尼之使弟獨疲然又幸其不歸歸則委頓
矣
又
前有小僕去上一書計已徹覽矣尋得九月初八日
信知可作歸計弟固未敢許也無何勉留之旨婁下
至鴻臚宣諭累朝所以待元輔者聖嚮可知尊兄亦
不得堅其臥矣弟此舉絕不可少萬一 帝聰感悟
而求其端羣璫慴服而反其故其爲益非淺鮮也區
區十月來飮食差徤精神亦王但以家弟病乆寢瘦
削旅進旅退根株未除而鄉間第四弟竟因此症長
逝令人且痛且駭且憂幸 聖恩寛大諸老見亮獲
遂生還弟得朝夕醫藥維持或不至狼狽耳毎念兹
時辰玉兄當有充閭之慶未見報至前月十八日大
兒婦幸舉一雄雖兒障上肩道業退盡而於家庭之
慰亦粗足老荆漸自持支三兒不廢開卷第大者日
尋土木擬於臘月移居此凶歳極爲不易耳郡邑諸
生愈洶洶日於臺司齮齕凌氏若仲子不出諸兇長
遁將來禍竟不可解如何七十老翁錬盡世事不能
戢一朝之忿殆天也弟追思徃因蒙蔽之害毛骨尚
悚先君子 誥命不知可領得否求尊兄與二大老
文不敢相促弟此心眞若饑渇兄必不忍不終其惠
也徐卿二雛以徙箸小靜疊且姑任之所愴然者念
南野無令子耳賢妹有尊兄當無所憂張平野讀易
纂刻完附去兩部刻手頗似精弟初諾其請序不免
露醜尊兄寧能斳一言之重耶水田黒若鮫宮高鄉
白如甌脫獻歳前後必多萑苻之變幸有李使韓守
在庶不至决撒也海大夫遂不起萬里孤襯可憐此
老一出無所建白然終有虎豹在山藜藿不採之勢
袁太宰是古道但施之於弟不免知人之累耳
又
初五日黎明北門王大謁選來索書云以陸路行易
逹故述所欲報者付之不謂此子以槖澁捃拾尚在
吳閶可笑也是日午方與兒輩擁膝作誕辰小飲而
急足以南副樞之報至次早即買舟候病弟於毘陵
丹陽間八日夕而始得面覩其瘦削之甚雖食噉復
故而病根未除今獲生還從容醫藥倘保無咎皆尊
兄賜也弟之忝竊實尊兄與裕春兄力然不敢與先
君之卹病弟之歸同感葢弟之私心有不能不出者
三有不可出者七所云不能不出者乙酉之秋因有
戒心於鄉落復徙城居稍牽家門遂渉官府見嬈族
黨蔓及親交加以筆札自貽之戚觴酌流連之累日
鮮虛晷坐不暖席私甚苦之而南省散寂稍堪杜門
謝客其不能不出一也昨春得尊兄書示此意弟雖
力辭而再及之則不能絕起色今忽爲堅臥之舉是
以不誠賣友若何胤矣其不能不出二也先君子蒙
被 上恩於身後粗僃未能報塞萬一今復偃蹇
朝命以退爲名則乖 君臣之分義其不能不出三
也至所云不可出者嚮已心許 仙師棄官學道中
間服膺安土之訓沈痛隔生之期若無甚係於出處
者然名動之根未斷而好爵之縻遂安其不可一也
差可解者博兄爲先登耳然兄之出繇 聖主之簡
眷物情之欣擁片言而海内蒙福小動而朝宇攺觀
弟有一於是乎其不可二也弟之出苟以酬恩爲辭
然此南省之佐優游伴食何政可效何 恩可酬倘
自此而漸有委寄衰年謭才迂癖懶病寧保其不落
夾乎其不可三也弟殘歳一轉首便六十三矣過此
則卦數盡矣 仙師不云莫待年齡八八元精已去
難收今此林居雖未蒙授道亦未盡守戒然與其出
而見棄之深孰若處而見責之淺其不可四也弟即
出多不能一年少不過七八月即謀拂衣耳邇者老
臣乞骸往往報留小則姜司寇傅司馬白簡青蝇大
則海大夫一棺萬里弟既知之而坐蹈之乎其不可
五也弟素乏墻壁瀕年以來始則依賢者以逃毁既
則因韞櫝而長價一出則盡失之矣昔有教沐猴捧
茶而獻客者甚恪客戲以栗投之棄茶於地而取器
盡碎弟得無類之乎其不可六也家弟之受疾頗近
膏肓其在白下憂之恨不能縮地一往今幸獲諧對
牀之守而忍復成隔谷之歎乎其不可七也反覆思
之即弟未脫凡情尚縈時趣然何忍以其三不能不
出而易其七不可出哉凡此情事既不敢輕凟於斧
扆之前亦不及盡露於旃厦之上惟尊兄肺腑之契
方敢冒昧以聞小疏得從臾裁允成就弟小結果大
幸也海大夫直臣贈官易名恐未可亡區區尚謂艾
穆鄒元標鄧以纘當及時用之東南水利覺尚可緩
目前若必用大臣則郭中丞思極李兵憲淶徐尚璽
貞明皆可仗節仍乆而任之郭才高李心實徐其亞
也然須以資儲爲本先君子賜壟非得尊兄椽筆終
是缺典於待弟誼亦似不容已二相公處亦懇一相
促 誥命得遂付前去役否
又
前發辭疏之半日而家弟所遣一介上病疏者以尊
兄之手教來多公私大計欲作報則無及矣弟之前
疏及小啟其時出意尚十三不出意尚十七及日視
家弟之病旅進旅退膚色枯瘁根株未除自此入春
將有大可憂者老荆因臥牀笫展轉須人病女命僅
懸絲旦夕鬼録且大璫所云云雖於此心無毫髪愧
然張宗伯縁此拂衣而弟可冒此命駕乎故因徐侍
御便附此倘得從臾賜保丘壑尊兄之大惠也不然
槖如洗矣再疏當得七八金付去力又左右無可使
者兄忍坐視之乎袁進士查稅糧應除豁者不下數
十萬此君之苦心極矣然弟竊疑其無此理及道使
以府中條荅見示細閱之大都有以别增派而併入
正額者以此額而挪應彼役者有雖係近增而必不
可省者有可省而部必不肯省者中間可以通融裁
節恐不過十之二耳弟勸道使將應減之數無論可
否悉逹司農聽其裁處其必不可減且有着落者開
欵暁諭百姓知之不然是袁以虛言任德而諸君以
實心任怨也此君欣然許之矣水利若設僉事聞南
兵曹有倪凍者可用若御史中丞則弟嚮所舉或不
負耳
又
昨見内臣看記法司一旨尚書何罪可認先朝何事
可法李公似宜執請乞歸不望如林見素得作熊北
原周貞菴可矣此大隱憂也弟所上乞骸小疏不知
可見允否後疏無可措辭而家弟病不知可以情懇
否袁進士所條列見以爲名美而實不盡然兵公屈
之來方與面對可行者行之所謂寛一分民受一分
之賜但大司農未必如所請耳京考取進士及近省
推官知縣固憂其不能無弊終視老教諭爲優且庶
幾無魚目奪明珠之恨記得辛卯兩京時用主事博
士中書行人兩三人尤不可測何如昨聞有請巡按
主内簾者又聞江南進士不差巡上江此何例也至
因而請攺北道又何例也兄傳石司空語可怪可笑
毋論弟不曾與兄齒及張大理此君於弟有知己之
契雖夢寐亦不曾訾及之王稚川先生與之兒女姻
也前事了不相及後事絕無所聞青天出魍魎興妖
作孽此君遽信之亦不足道矣當弟燥髪時即熟聞
韓襄毅公威名且篳路籃縷以開嶺南功甚大賞甚
薄而後之冒功者却甚厚偶遇其子來請聊爲作數
行誠不慮及嫌疑之際有如兄教者死罪死罪餘不
悉
又
新正兩得尊兄手教而積奴歸則亹亹一帋愛弟靡
所不肺腑誨弟靡所不藥石服膺之感匪直書紳而
已弟於菩薩行毫不肖似老婆心間有之然亦不至
熱拍也止是面皮軟不能力拒人而已只如韓氏子
初爲徐少叅陵奪其先祠托戚友引訴弟無辭以對
姑善待之以後復來出一疏稿相示云欲詣都上疏
求數行逹尊兄弟以年乆逺勸其勿輕動此在廣中
撫按或彼地人在臺瑣者明揚乃便偶見其稿太蕪
雜據案小抺削之實不爲具草及臾其行也襄毅公
之勲勞有廟有謚而無贈廕雖若闕典在遠且嫌不
爲之處可耳乃至動元老之駭煩尊兄之慮則弟罪
也弟既不遂乞骸之請賤體粗頑徤又不能以巵辭
再凟 天聼擬仲春十三日戒行三月朔履任所携
不過束書舊衣五六蒼頭而已杜門讀書抱關擊柝
當一一如喻决不敢蹈好名生事作衆生夀者相但
遇事激中或有不能自制者且卦數行盡來日幾何
時想 師真五内如裂度必不能乆幸兄體亮病弟
勢雖半減根尚可憂痰或壅閼喉咽穢氣渠亦自能
解脫不以功名爲念而儉嵗不給教兒過緊終不似
乃兄之迂散也誠難捨之而出且病婦展轉牀席大
少生趣病女告革在呼吸間方汩沒塵事與搆接鬬
此時景象兄以爲何如耶諗太夫人萬福辰玉兄奇
進蘭玉安長所以慰其心者至矣騄姪却是可望駿
兒依稀分數然皆少年兒不足嬰慮獨騏兒髪種種
矣要之非仕路人任之而已凌司馬事頼二老主持
後両數中寢名位雖損身家可保矣然年來营菟裘
太費帑蔵漸虚不至如人所言當時撫公守君在郡
若小振威怒以泄衆憤時有操縱以寓保全可自定
矣計不出此而惟務模稜致萬口騰沸所在鋒起大
臣之體與士子之習両敗俱傷豈不痛哉兄計欲徐
尚璽治水甚當且召鄧艾諸賢尤見至意苐兄謂五
品以下官髙自引重睥睨山中以要 朝廷破例此
恐是宋世程朱家風非今人行徑也但患其不肯卧
與卧而不高耳且所謂例者嘉靖末年與近日例也
非初年及 憲孝時例也袁太宰遂成一完人朝家
待之若此眞是羙事又聞爲此公及陸平老議夫廪
平老八十郡議優禮上之両臺可得崇進否州大夫
之賢明至矣獨小縱其僚蠶食少一叚風裁松江喻
守果敏任事尚璽之流亞也性小急卞近看常慱士
將來一能吏袁黃進士一叚爲民苦心弟力勸兵使
察其中可行者一一呈両臺或題奏或径處即不可
行者亦乞撫臺咨部斟酌毋使小民怨讟兵使欲定
畫一之規不必嵗嵗府議頒降使吏胥得以上下其
手此策却佳第未知能果此舉否先君子 誥命事
復荷周旋沒者存者未知何以爲報因便附謝
又
積奴歸拜手教尋又扵使者處得一帋具仞念存出
處之際弟竊揆之心既不敢以病辭又不敢爲名計
暫擬小出以答 君父大恩廟廊知己但念至 師
誨八八之期此中輒如蝟磔而病弟進退尚在醫藥
次且不果者月餘而病者漸露起色諗非咽證故以
此月十三日發舟擬三月朔履任途次不甚迫促頑
徤勝常深惟染指之後竽禄少時即尋猿鶴舊盟天
上故人於兹時見亮不竟汩没苦海乃爲終惠耳正
月類恒隂晦幸元旦穀日上元花朝皆開朗此月雨
暘微調田家始有生望第民食已盡餓莩狼籍剽掠
縱橫古刹叢祠日有縊者或溺或僵無地無之中戸
以上既困徵輸又須脩築坍塌圩岸慰留逃死佃人
以圖秋事求貸則無貸者鬻田則無買者仰屋竊歎
計無所出此則弟體貼實際語也吾州荒水區不甚
多而所謂熟區者花田十之八九與荒水無大異故
韓守欲均派災傷弟不敢阻之而勸其姑緩荒水將
來或有恩貸或不能全足皆以屬之然他邑不盡爾
撫臺行府議分荒區之折一二以與熟區葢爲熟區
之不盡熟而荒區之不盡荒故也此何所不可而士
夫復羣起而呶及之水利之役屬徐貞明甚佳何以
尚杳然也聞豫州之境草根樹皮一空至有人相食
者秦晉齊魯次之目前之苦可憫將來之變可虞弟
崐岡頑石耳尊兄當局者何以厝懷
又
前一書乃京口舟中脩得者以待朱郎之人而愆期
不來弟亦不能待廿八日抵龍潭明日宿栖霞頗染
指江山之勝又明日止郭外以本月朔履任留都部
規差整肅初至即有閱三城試武學之役佐以人事
寢食不遑更三五日差得息肩小繹恬憺之旨暫博
閒居之趣此間無大可喜可愕可憤懣者但得病弟
日見起色老婦臥牀笫暫伴一年半載食此後却求
尊兄放生耳應天常鎭地方比之吾鄉小有半收然
京城内外餓莩不絕漕卒罷役者舊規仍給月糧軍
餘亦給七分而使之包辦一項工料往年汪司農别
處工料而悉革之今歳罷役者多米價騰踊脫巾之
聲漸聞穿窬之事寔繁今兩部擬稍給之會疏今上
恐大司農嚄唶唯尊兄一主之部長隂公寛厚精密
事事得體所見若王復菴之淸簡陸五臺之伉爽方
釆山之質素李岷山之恬愼皆佳品也王麟泉以江
警出巡未返餘俱在途姜鳯阿果勢壯往精神奕奕
大似其家子牙少年輩必欲勒之歸而挫其銳何也
王繼山華松俱長者而實井井繼山寓公署不庇風
雨皆遲暮可憫有許京兆者朱考功者材□一時白
眉也向云倪凍駕部眞可任艱劇顧觀海留數世之
利於諸軍皆此子成之世乏全才緩急之際拖泥帶
水不可少此等人趙司成意氣雖欠和平居官甚得
體臺諌中亦有以危言間之者弟勸其一切勿聽省
多少閒氣管東溟不知可小破例否
又
三月中齎疏人去及王華松光禄便役共得啓事三
紙計俱已逹左右矣伏惟太夫人萬福老嫂淸勝辰
玉兄微疴就安尚羊經秇歩武千里蘭玉芬滋當復
吐新萌矣得家信病弟比之昨秋雖小輕而視春初
未見減目下不便至狼狽將來殊爲可憂病婦若足
延歳月而乆臥牀褥多恚多躁甚難調攝袁氏女夭
後血胤亦絕老兄看弟况味何似若更上乞骸之章
跡渉躁妄且難爲主爵者第一思之愧悔無及至於
念庚辰之心盟五内如磔目下姑以恬憺禦之將來
更從尊兄結一放生縁耳草茅微見不無一二然稍
大則見以爲妨窒稍逺則見以爲迂闊稍細則見以
爲瑣屑稍近則見以爲庸凡不取厭於蒼老即貽輕
於少壯且作無口匏伴食許時而已海忠介公前有
寛減夫役條陳固不盡妥而於都人實有微惠業已
行矣而御史臺復議更减其大指不過爲各直宅夫
有五名者有三名者以北例之小不平耳然不知南
北異勢此間私居宛若公署窵逺荒涼干陬單薄僚
長因覆疏太遲慮呉有督過之意徑欲從革而卿士
大小囂然弟勸其爲調停計五名者量减一名其他
亦有裁省然不能多姑以塞白而已僚長有霜露之
恙其稿乃弟草也若倪凍郎中之處船政嵗省費及
全活疲卒皆以萬計却是留京苐一佳事與此等虚
言不同要之都人不苦編差之少繁而苦編差之不
均其權盖屬兵馬兵馬之不才五城使者右之也劇
令人思海公唯有此老墻壁方能爲此老彈壓使更
平氣暁事何以加之
又
自離婁滸抵白下七十日凢三附候起居而爲啟者
四縁被吾兄之愛深自忘其勢分之懸絕也北來消
息諗太夫人萬福尊兄老嫂令子蘭孫俱勝常爲慰
南中部事稀簡應酧粗畢山水園林之勝差足逰目
以其暇杜門飬拙勝里居矣而□弟病勢旅進旅退
春末痰咳擁逆喉咽作氣粥量□减十之六七瘦削
枯稿倉皇析資産治後事使弟□□肝膽寸裂旣不
能裂冠毁冕欲上書乞骸勢必不得請中夜起坐唯
以眼淚洗面而已最後得一信於立夏之日痰忽下
降火不妄衝食不搶逆徤進匕箸神暢膚腴者半月
矣得九夏長若此便可望八九月起色但病根已深
恐終無濟理渠書辭亦欲以兹時要弟歸視唯尊兄
憫而存之可也春雨連綿二麥皆萎黄幸旬來頗晴
霽高原晩穗或可希覬三四傳聞故鄉水復漲低田
瀰漫不便揷蒔且米價騰貴已半歳餘而北方流移
至者踵接虚餒之腹受粥過分立脹而死粥復告盡
矣無論都城内外流民近八千人弱者溝瀆強者萑
苻固仁人之所深痛而智士之所隱憂也徐 給事
言之懇惻特以誤聞南倉有儲粟九百萬石故請糶
三百萬石致駭物聴倉中實積僅二百六十二萬石
計嵗出八十四萬石得三嵗儲耳三嵗之羡尚可三
十萬石以此平糶亦可蘇江南北目前大司農酌而
裁之亦不爲難事而遲疑不覆使鵠形之民延頸愁
歎且漕糧請留僅准二萬又定價七錢是爲 國家
作啇賈也昨奉 明旨諄切且禁革遏糴尤緊要江
北剽搶近少歛而太湖中嘯聚千人聲勢頗張撫按
督率便宜誅捕不知肯如 諭奉行否
又
旬前有小啟奉問計已逹矣齎奏千戸歸復拜尊兄
手教知道體甚勝唯臂脾作楚此不緊關計且就愈
矣蒭蕘之見無所不垂釆苐傳聞 聖上彌月不朝
又不見公卿問安之疏或以爲欲修嘉靖故事如尊
兄所示未免小違豫不可不慎重也兄股肱重臣
主上所眷倚豈可用去意雜之如弟失志一出處處
皆悔尤耳病弟消息近頗佳若稍進退則八九月間
大可虞渠亦憂之弟欲於兹時歸里一周旋七月初
不免乞骸惟兄亮之憫之南中雖米價如故而已乆
晴二麥之存者尚可望半收聞故鄉亦然吾州稍有
栖畆又得李使韓守之優卹比之他邑微見一二生
氣太湖嘯聚似不至如所聞但不可不撲散如 明
諭爾周郎純雅淸澹乃兄亦爾竒進縁係曾經以南
告北於例小碍趙司成於此處見斡旋渠所陳請多
見行想必爲之一快也潘司空以御史大夫起治河
中外翕然推服 聖度之弘與諸公之推轂首璫之
賢要當在懐恩覃昌伯仲弟豈肯以前所云云語人
也朱考功清望甚重要不是留省物先公 誥命拜
領文不敢稱頌即書筆絶似率更子孫世世之寳也
此君容專謝周郎行附此不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七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八
呉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牘
與元馭閣老
齎疏人歸得尊兄手教骨肉之愛種種懇悉而至於
奬廉直急材諝覈實用於上臣之誼宛然敬服敬服
此間即積潦之後驟得晴二麥差囘十之三四而一
晴遂至四十日中間雖有小雨未成霡霂麥租旣以
潦萎麥穗復用旱枯爲天公者亦不仁哉南北米價
有及二兩者熟地亦不能不一兩餓莩載塗流屍蔽
水中戸以上目前尚可支吾閏六七八九月何以席
日興言及此心膽寸折太湖寇勢頗猖獗聞欲發兵
取之不知可成擒否自奉 明旨嚴搶奪之刑申遏
糴之禁物情稍定南都卿士大小邇來無一敗羣者
濟濟可敬弟欲求異材可以寄緩急碩德可以寄表
儀者似難其人楊震老今晨北首矣兄爲何以尚鳴
不平爲艾穆推轂陽秋片語便足吐氣錢非致政方
伯耶弟初頗疑李見羅乃有此事昨果聞滇中宦游
者與之訟寃以爲未至如直指所陳許京兆至欲爲
之辨疏具草一掲徧逹政府亦自成議論一者見友
道之不薄二者彼法門中殊有護法人
又
弟以閏六月十八日自莫愁湖歸忽得亡弟書一帋
盖十四日午時絶筆也字雖不甚楷而遒雅有法首
云前已作死計不意復延百日餘事體一了當夫復
何言此畨種種惡證俱集力憊氣淺甚難支持恐在
旦夕矣弟性敏而有膽决加以學力定力故遂能輕
死破戀但不能受苦爲 仙師窺破今日方死手下
此工夫寜耐不然躁與亂遂不能攝持矣惟日請印
師軰誦佛千聲餘無事也六親既已無情即見吾兄
猶如不見天下雖饑荒 聖主能蠲賑事尚可爲惟
願廟堂勿固寵勿近小人勿聴人言勿搜人過諸君
子勿偏見勿立黨勿思報復則世界自平矣此外又
有百餘言祗是寄囑留都故人語絶不及私結法無
一筆誤弟尚謂可得三五日延别發騏兒信則遽以
是夕逝矣嗚呼痛哉痛哉兒書謂神色雖萎損而氣
度如常妻子有問者皆不荅苐云但看四月内遺囑
而已街鼓動忽喚水浣足已據胡牀而坐左目瞑小
時右目亦瞑問不昏散否猶點頭頃之脫然蛻矣有
目來未見比丘道人能若此者在彼教中尚不謂竒
我法中自是磊落男子漢獨弟過惡叢累晚路小警
尋復蹉跎致覯此變六十三年去死何幾而朝夕茹
荼飲痛也且大馬之齒踰亡弟者十矣私意非乆當
挂冠相守小時以一把骨付之今即死後亡弟矣亡
弟死猶有兄兄死誰爲之弟者曩時竊憂其不能過
秋令渠亦自憂之故欲及其存日乞骸一歸訣而今
竟何及也老兄生平視吾两人真踰骨肉且此子年
位名行約畧與次公鴈行展弟書必至痛哭流涕亡
弟所云廟堂四語不惟道兄不着亦似與諸老無干
但將死之言毋論其善與否一釆之可也若諸君子
云云弟當覓何人道道之亦水投石而已四月遺嘱
必欲以志銘奉懇盖以海内知己無兄似者計必不
忍以例却弟於兹時方迷亂不復能具行狀當俟後
期旬日以來昏昏惘惘形神不相屬或夢或醒或嘘
或泣中得絶句詩數之凢二十四首竟不知作何語
今録以奉吾兄并示辰玉欲令知吾痛而已萬夀在
邇不敢輒露章移病九月間必欲伸此念歸理塟事
草狀請志併爲刻其遺文辭慰藉孤嫠惟兄憐而放
之勿視爲秦越也寜但情所不能留四十二年塗抹
至此而尚不知休不中爲後生軰陲殺
又
旬間有戸科齎奏人去附報亡弟訃音并敘苦情一
二計當逹記室矣昨徐似野之壻呉生來得尊兄手
書尚以亡弟嚮安爲慰讀之轉更悲咽耳弟自十八
日晚得信次日即苦脾疾强進藥餌乆之乃愈愈數
日復發今尚在料理老淚漬目眥爛睛昏過午輒茫
茫疻痏徧两手股竒癢竒痛而爲鄉里戚執諸太學
及薦紳慰唁者所苦褦襶報謁歸而霣泣自念生平
奉先君子諱奔太夫人喪併此爲三雖號躃小减却
有一種單煢衰颯之氣總之生趣盡矣弟自思年來
不能守 師真之教雖作官人强酧應飲酒噉肉猶
有可解者曰不甚累方寸獨文字一障覺負吾 師
不淺耳亡弟真是一佳士亦足稱能臣有識見有志
力有膽决直爲事事求勝人役此心至構竒疾以死
殺我身者名旨哉吾曹大抵無不愧見吾 師者亦
微覺吾 師大漠然異日誰與充 五陵弟子者如
何如何兄書所云陳心榖中丞弟不識其面聞此公
甚正而慤禁糴亦未可全非臺抨偶值 上怒去之
可惜
又
齎册人囬接到手教凢二帋皆極國事家事身事之
詳字字肺腑但尚以亡弟之向安爲慰何南羽之未
易北逹如此誦及使人長慟不自禁七月念六日敝
僚之長隂司馬尚與弟同閱監生卷出榜覺有病色
勸且出部靜飬小時至廿九日巳刻痰忽上湧喘急
醫不及呼藥不及進即時絶矣如來所謂命在刹那
間豈誑語哉此公雖僅小於弟一嵗然容色壯麗鬂
髪利齒政如四十許人弟老態種種畢露安敢望乆
存於世也歸思鬱浡不可言念未過 萬夀節且部
中乏人方當署篆不敢遽請然出則駭故人奄忽之
不再歸則痛亡弟冥駕之莫追且以四十二年科苐
遲暮龍鍾跬歩牛後所謂不自了斷斷如張君者當
亦了之耳 潞邸之國群議遂謂 冊立之事决在
明春言路便欲借以了前件不知 上意縱有之不
欲令出臣下大抵喜事者多知事者少只難爲把舵
者邸報苐四 皇子薨逝詔從簡節足占儉德今又
有一種妄談謂夀宫利長不利少恐起釁端又謂鄭
畹嘗訴人失 聖上萬福椑木甫童何縁有利不
利齊東之語此焉足揺撼哉方署事而北兵咨到除
留黄馬快船已入灣者外尚要三百隻限在凍前不
無促迫計亦不至誤也故鄉得雨今嵗似可望收而
民困已甚私槖如洗新賦或可支吾舊逋恐難議償
也周元孚尚未到任此間欲仗爲益友當調其英銳
使就老成但弟非能乆待者三進士似可收矣春時
李武定以書幣相聞甚輸冩而尚未能荅之如兄所
云便使元孚有虞芮之愧王中丞天真爛然乆自可
敬大鴻臚明年七十矣光禄次之何惜靳一歸老之
秩成其恬澹耶陸司冦時時欲折臺臣角一叚直氣
英氣弟甚畏服之南中所見無非君子或神釆少不
勝北然此地亦何煩神釆司馬精宻周慎忠厚老成
失此國噐可惜弟欲爲之請卹而無其例俟其子到
後圖之兄言董其昌春間曾一再接見匆匆未能叩
其詳聞此子綜慱尤精内典而文義深至與辰王作
戰場未知誰勝負也
又
呉給事之役歸拜手教滿帋大爲亡弟伸骨肉之戚
而曲爲弟慰解以紓其肝腑之痛而挽其垂盡之命
真情語故自逈異弟非不知感知悟勉强裁割伹情
發去來寘之實不畢耳欲草一祭章而不能下筆何
况行實湏歸後大慟三两畨方有條理前得兵部咨
潞王之國需馬快船三百勒於河凍前抵灣以事體
重大緊急即將見修明年貢船迸完重九前一日開
□遄發矣但本部止有船六百而前發進貢者已二
百四十其見存者僅六十耳而工部復有咨行令蘇
松杭三府採辦栝松千株俱責取部船装載期在二
月間盖前發之船未還見存之船無幾而 太廟薦
鮮又不容緩矣萬不得已欲將前項松株委解於浙
直撫臣盖採彼之材因彼之力於事勢稍便計尊兄
與二老在政必不至牴牾也條陳十事多瑣屑無關
治體然皆卑卑可施行者惟傅頴公馮宋公追封謚
蔭一條見之不以爲迂闊無益則以爲乆遠難明雖
老兄意亦當爾但弟則謂此國家最大最缺之事所
以救 高帝之薄而二百年怏懣之在人心者實不
可已也至於孔廟之復全盛典與十哲之斥宰予冉
求两廡之進范仲淹弟此□□之已乆老死之日豈
敢復留臆嗉間即諸公不遽行作異時公論張本何
如李本寜有一書極感兄維持其弟事本寜之待弟
可謂觀過知仁此兄年來甚老成呉明卿屠長卿已
矣汪伯玉復不振老兄幸曲培此碩果以示右文之
意何如騏兒附張大行舟北上此畨似能少克偏性
兄痛箠策之渠不至作前時冥然悍然也 夀宫扈
從勞當備常弟自得逝者信即病雖強起應酧殊覺
狼狽撤棘之後與三兒慰解遂大能飲噉體氣殊王
得非悔星且盡乎一咲
又
七日前傅辰玉領解信深爲國家得一真才慶若老
兄盛德之報與高門故物不足異也知當過自挹損
然太夫人與老嫂之喜慰可想苐二人之張與苐三
人之董皆名士翹楚又出一會大竒弟前妄謂董必
不能敵辰玉兄似輸一籌也昨始接兄八月二日教
乃刑部齎奏人歸所致者濡遲可恠兄極言陳中丞
之賢然橫爲僉壬所排一歸便湏三四載只如許府
丞爲友辨掲固不甚雅然其人實有才在應天政事
殊卓犖此御史者不爲不迎合也見邸報覺得 上
意似有所動以左班官相率爲廻護兄與二老不在
急切挽廻而在從容開暁然大臣與臺諌亦思有所
以自樹立者柰何納招欵扵左右也兄前所云云弟
求其人而不得今乃 耶異哉異哉王中丞真佳
乆始悉之兄胸中水鏡自别亦要防其沽入而直者
及此詭不在彼黨者未必皆洞逹底裏者也弟前疏
只是聞見中小條目孔廟一疏若迂若滯然自謂生
平定論不知兄能首肯否張肖甫變亦在閏六月黃
楊之厄一至此哉
又
五日前得老兄報書及辰玉見寄試卷讀之大呌絶
倒得未曾有聞張董卷亦已梓行但尚未見鄭生者
何人乃亦在會耶兄言歡喜障業已知之何待弟□
若弟則僅有煩惱障而已入冬差徤飯髀肉亦小長
而月來脾泄間發一行即止而忽有亷將軍之累者
一以故迫欲歸尤不任北耳今已杜門待 命不當
復與外事弟念舊僚長隂司馬之勤慎穩愜清修詳
雅目中所希歷官三十三年無公私小擿且係在任
病故恐蜀中撫按不便題故與代者呉司馬議疏請
而弟爲之草不知易名之典可不恡否肖甫大司馬
事體何似弟竊謂此兄功業與其郷人余肅敏公相
伯仲有兄深知不至竟忞忞也弟用兒曹見以一封
事塞白而後成歸然疏節闊目發不中窽且畏首畏
尾身其餘幾廟廊之上得無咲其言以爲黔之驢乎
即驢非驢馬亦非馬矣今晝則了筆硯債夕飲數杯
就枕輒夢返故鄉與先父母周旋恐亦非長乆物得
早歸附於白香山賀四明之末足矣言官疏多留中
似非盛世事當康陵世瑾寜彬乃有此厭匿伎倆█
給事一讁不知何縁人人快心然弟尚竊爲政體惜
也俞守雅量能積隂德苐如法紀何所傳有司頗與
袁抑之不甚異兄亦謂此老無分寸也喻君已明無
所復置喙晋陵之謗漸白而才實可李使君呉中福
星也韓守吾州福星也 之行外議殊洶洶雖
不能如兄所示之確要自大失故歩弟尚疑之此君
一介不取且無子求歸其情甚真且乆何以狼狽乃
爾得非中貴人心恨之故顛倒破壊其名耶若
之徒不能忘情于江左而南冠君子大有爲之内應
者天若祚宋必無此事言之自君實而君實竟不免
可畏哉天乆當更定也周恭先者幾就緒而毋不待
矣雷轟薦(福信)然哉
又
前者接老兄十月初七日書更後踰旬而九月念七
日之書始到盖差官在彼候覆本至十月垂盡而始
發故也貢船求小緩與松枝付之本地此皆頼老兄
之力得寛弟入部時船政乆已畢但見疲卒得蘇嵗
省萬計彼嘵嘵者寜足顧哉孔廟一疏弟故知廟廊
之不易行但留此議論以俟異時若出諌官之口恐
宗伯不便束高閣也他所條陳皆瑣屑不足道若傅
馮之事以爲迂濶則嘉靖中興滅繼絶四侯一伯何
以不名迂濶也今之賢者所見惟目前誠不願老兄
之明睿而亦爲此見也賢叔父於月朔遂不起一嵗
間吾州遂失三善人真可嗟嘆老兄上奉 明主下
奉慈闈萬毋以此無益之悲嬈亂靈府但渠身後少
老成知事者而兄家老幹前又物故不可不一整頓
約束汪司馬出固佳不出亦佳惟時時人薦剡使文
社生色少傅之厚冡宰之裁各行其是可也
又
弟上疏乞骸當於亡弟初報訃之時而以部闕署人
蹉跎至十月則已晩矣肌體雖漸腴而脾氣尚滑酧
酢小寛筆硯轉迫骨肉乖離知己凋謝故欲乗老兄
之在柄懇請骸骨歸哭亡者作杜門計私冀萬一得
復承 師真謦咳不終墮落而微誠不亮更厪 温
旨賜留欲遂堅鑿坯再尋前請恐咈老兄及元老宰
公至心若便出視事却更成一叚虚套付少年唇吻
非關觸藩實乃維谷如何如何獻嵗以後當再圖之
兹時却煩老兄不淺嚮者狂談 孔廟事體逆諗其
難行有老兄一人鍳賞足矣弟以考察古人見咲則
不敢心服試與兄屈指自孔孟以及宋氏諸儒誰不
考察古人者嘉靖中两廡大有進斥豈其時人獨明
暁而至弟獨迂濶耶張肖甫司馬實有膽局樹南北
勲頗偉但於情字不能裁洗濶畧小節耳若以簠簋
之微飾而苛奪其易名之典則楊文襄王襄敏王恭
襄又何如也楊震涯已蒞任弟牢落中之一慰也王
鴻臚明年七十正月擬乞休必無缺可處以沈三洲
淮例優進以全其雅尚如何沈銀臺進士淹滯可憫
何以尚尤錚錚者何以許而不與老兄幸念之騏兒
極感周恤厚愛得時賜循循之誘不落魔境於弟心
足矣功名事大而渠父福薄不敢他有所望也弟恒
勉之以人品必稱吾兄時義必規辰玉莫更沓拖如
父拮据如叔也部咨尚未到未敢出視事於元老亦
未敢輕凟乞一叱賤名不備
又
廿九日部咨到奉 旨有屢薦起用字面留省丞郎
所不易得此皆尊兄與元老優假至意而部覆語亦
以兄故相慰借殊至但非過時衰劣之人所敢當耳
歸日境界亦大荼苦弟留此絶無意味業識茫茫前
路無據柰何月朔只得強出了升散而已向者條陳
以在南無故牘可考又不敢一切諏詢以故多所牴
牾仗尊兄裁鍳大半允行邇新宗伯忽有一書極言
孔廟之疏當行而有沮之者其辭頗情懇不知的出
真意否吏曹言潁宋二公録蔭爲無有承當之人恐
生冐濫是也若贈官易名有何妨礙且嘉靖初潁公
已特奏專祠滇中論已定矣大抵前事實係面上眉
言之者故自迂濶竊謂當今之世似不可廢面上眉
毛亦不可盡亡迂濶也
又
昨有一啟在辰玉書中托馮咸甫寄去想徹覽矣日
來見邸報 聖主威斷非凢緹帥至貴倨也棄之若
脫蜩閹黨一論死一永戍爪牙剪矣顧尚留此禍本
於肘腋令其茹怨蓄忿乗間而潰且中外之人亡問
識不識輕有所窺測謂 上意偏重若此貂璫之勢
尚何所底極耶竊以法司必當再請臺綱必當邀九
卿論劾言路必當合奏而尊兄與二三大老必當力
持勿使九仞之功虧於一旦也南中雖有言恐無益
於事兄曾言李寜遠事弟頗留心此公實良將也訥
訥不出口有李將軍風長子利口不甚見實效若次
子之驍雄諸偏禆少及之者緩急不可失也御史大
夫一疏於三呉造福不淺然非兄在政誰能必行三
冬亢旱近始得雪吾鄉當亦有之明春二麥可以望
熟若此閹决去區區老眼尚可拭滌以觀太平昨覩
太宰感事一疏嚴 旨誚責恐難展布如何如何周
撫臺爲民之心殊切裁省似有次苐惟聞北運貼數
過减人情稍不安耳水利不辭胼胝而頗詠於□想
是過嚴所致物情士論俱屬李飬愚不知與韓守可
登卓異否刑部劉主事被叅無不稱其寃者明春大
計吏當有一畨登進南中所見何以尚似不可不優
處朱廷益倪凍周弘禴王學曾皆表袁者周於意氣
中間老練適諸夀賢赴任見過與之談識見大進非
復呉下蒙也嵗晏蕭條生趣遒盡無可復道不一
又
昨有一書附齎疏官役去當時雖見臺瑣連擊此閹
不容口法司罪狀既明叅語亦厲而 聖意終是愛
戀未見果决以故急欲法司之再執九卿之公劾言
路之合奏而老兄與二三大老之力持尚慮其激成
正德故事今諌臣逮究 雷霆巨測此閹僅准調理
雨露已滋如此而望禍本之遂芟内勢之不振得乎
諌臣語誠狂戇觸諱然草茅新進人何知有張馮而
文致之法也前者此閹之罪狀發之雖自首璫而老
兄一叚作用自妙其苦心有未易言者何物侍御敢
爾妄語波及雖然却有别機括雖不能使此閹不怨
而能使 上心不疑將來尚可以扶維正論杜遏奸
萌苐遠方之人不能推見至隱未免傳影逐響間成
低昻耳 聖諭念及老兄家卹不啻骨肉亦何忍僅
以形跡報之呉司馬欲約九卿有所攻救爲沮者而
止然亦覺得未妥盖南中所聞徃徃過時只了得自
己體面而已弟歸思暫息爲此徒欝浡新嵗終當一
懇疏却仗兄維持首丘也 仙師比有消息否即歸
終堕落耳閆頭陁肉體至今若生不知朱青霞去時
何如
又
二十日晚因見 朝事紛紜偶有郵便附一啟豚兒
所令轉上次日迫瞑始得李沂給事 廷杖爲民之
報而於此閹無所不處於 旨無所不温令人扼腕
氣寒五更時呉司馬遣人趣具疏稿焼燭倉皇爲之
司馬稍攺硃語及一二緊重字面疏將發而小九卿
及三法司各有疏草矣聞翰林習先生前已有疏去
留都具臣踈逖閒散豈能上動 天聴亦只了得自
己體面而已初謂馬侍御疏祗爲三老解疑地耳既
讀疏辭乃覺其不盡然也此事原係吾兄妙用然秘
不傳今馬疏一出而天下之呶呶竊議者焉能人喻
戸暁惟願吾兄不潔其身名以圖善後若兄足一動
此閹復出天下大事去矣初傳戸部疏有三分折一
之說物情欣欣謂米價可稍平今讀全文乃知全徴
在官留三分之一至米貴時方糶仍責價七錢而於
各項板蓆之類俱無所免豈惟朝四暮三併廢陽予
隂奪何此司農之殘忍掊剋一至是也桑弘羊劉晏
雖能富國尚不免於身此君之無後必矣弟計惟有
一歸歸亦無開眉日差勝作厚面皮官人耳餘不敢
及
又
半月間凢三致書吾兄雖知其煩瀆觸目激衷有不
容自已者初傳李給事受杖之頃三老欲面奏平臺
而爲首璫所阻兄與歙相痛哭正言歸即求去既得
邸報讀之老兄露章自劾且極論重處言官之失忠
誠惻怛字字藥石語語肺腑若 温綸慰留固優待
輔臣之體於 聖心必有感悟者自此優假諌臣决
去閹毒日月之蝕光景旋圎亦何損之有復聞彼給
事不至大故洶洶稍定然中外隱憂謂此閹尚在肘
腋恐其復幸醸成直瑾之禍兄能保得不至是否
上之所以待兄不啻骨肉而兄之所以報 上必竭
股肱若幾之一字在弟則可在兄則不可也 聖諭
内有亡女事弟謂叔字訛耳既覩疏辭知必長閨淑
使者問之果然矣兄爲 國忘家於此際只得痛割
若太夫人及老嫂悲苦當何如仲冬一月間先奪賢
叔父又奪令女約畧弟之遘際亦同但弟衰骨煢煢
尤所不堪耳騏兒曾以近作就正否雲間士論極惜
喻守不知銓曹何以處之若松常有缺倪凍爲佳弟
非私此人也趙司成極服大疏以爲二百年閣臣所
無此文生平眼中創見渠雖上請告疏而意氣甚平
知廟廊之不薄之也王鴻臚七十矣不敢引年而以
病請不知可一處否董龍山物故矣世界本自缺陷
盛滿之極令人爽然元夕前後两豚欲來相看留之
此間俟弟小疏得請同歸可也卦數已周元精日耗
一及 仙師之偈若負毛剌沈休文年近七十乆處
端揆方虞骸骨而乞歸老之秩弟官雖微必不至是
也使者便聊附訊伏惟鑒亮
又
安慶賊皆饑民中間驍捷者不過十八人總之不能
三百人前者醉指揮乗生馬爲砲所驚闌入賊壘被
殺餘卒亦有死者彼不能乗勝破無城之邑掠庫藏
放囚募徒而守一窮山之寨今官兵四集無慮七千
塞其走路旦夕當成擒耳近牧所軍支天策衞倉糧
此倉低窪爲積水所漬下多黝黒而攅典軍斗又以
沙土揷和軍猶見其揷和狀欲趣發之而爲廵欄隷
卒所驅因而鬩閧郎驚却走司農已治其爲弊者敝
部随捕其首倡者六人用軍法懲之矣恐流言傳播
廟堂洶洶敢預聞之塲事已近辰玉兄故當嵬峩若
衰門退鷁豈敢過有希覬弟毋論官興索莫即望故
鄉亦怯歸惟皈依一念尚不敢遽自棄耳卦數已周
生趣遒盡如何如何齎疏人去附此不一不一
又
昨啟事中偶及支糧喧競一條附汙清聴不謂司農
丞郎懼誚日私於呉給事黃御史匿彼本情顓罪喧
者縁天策衞倉素低窪受水米脚二尺皆黝腐不堪
倉攅軍斗懲於包賠故恣情攙和沙土於昨冬關給
牧馬所軍已不勝其苦矣今春復當給散軍情惶惶
方擬求攺别倉不得而於臨支之際親見攅斗軰於
壁山上撤去磚瓦而下水及沙土群欲搜抉其弊而
廵欄儓隷以竹箆馬鞭捶之使下衆情不分因而喧
噪拾瓦礫土塊飛擊主事驚走然非敢有所犯也廵
欄儓隷非有所傷也司農虞變以别倉給之歸火伍
矣此所卒獨多約七千餘人僚長呉司馬攝其衆僅
捕五人箠之亦僅三十弟竊以過寛不足懲創然何
至若言路新進之張皇揺撼也廟廊當自鎮靜不假
弟言建 儲諸疏何悉留中人情未則 聖意所在
良爲洶洶弟乞骸之情真且乆矣若坐待一轉當爲
鵷雛所咲必考績而後去修途酷暑褦襶奔走又似
爲子孫作馬牛也餘不悉
又
近接二書甚得尊兄爲 國去姦妙用不憚挫名以
伸志弟固已預窺之矣苐此姦雖謝肘腋尚在窺伺
而内有奥援不無可虞所喜者司禮秉筆逓進而同
事諸璫多厭畏之恐未便復振也建立疏太雜太速
弟之所見竊與兄同彼姦所云云亦自一種議論但
以小人迎合之心而傅會親藩嫡庶之典則可恨耳
今上有 聖母下有三公九卿 上重名義嚴祖訓
不至有他但 皇子茂齡講讀又似不可緩如何如
何高郎科塲一疏似因物情但老兄之高名大節豈
他宰相可擬而辰玉之宏才慱學又豈他胄可望渠
亦波及之愧於鼎璫之耳矣然猶不至盡廢公論而
兄之辨疏似過激烈於相度不免小有妨自今以後
願兄勿留滯胷次諸有指摘高生及稱唆使者皆置
勿聴斯佳耳弟之乞歸非有他意因見邇來乞休
請告者多不見允間思两義俱堕之訓寸衷若剌若
更賜留不免俟至六月與兄一面即歸卧矣兒子衰
遲豈敢附辰玉青雲之尾且在弟不免蛇足爲老子
頭皮計亦寜俟此耶
又
前有宗人大理便附一啟盖時因見邸報中禮曹郎
齮齕塲屋事剌促不能安故有所陳欲老兄置之若
無彼既不敢妄相汙衊亦何容與之嘵嘵甚口哉昨
見覆試之役竣而一比部復有所指斥致觸 天怒
逮問兄與元老復有辨尋得其疏讀之則其辭逾直
逾峻而大意却以兄之前疏過激有以致之耳兄與
元老必當救之前杖李給事 上當任其過今若究
及主使重有行遣過不在 上矣賢郎不入塲深可
惜壬辰故不妨作榜首暫屈一時亦何害小兒不寄
文來而以游辭相枝梧知其必無望也安慶賊本不
多而頗有驍黠者官軍以烏合不練之衆而挑之始
則安慶輕敵死一指揮一千戸既而黄州復輕敵傷
一故守備執去一州倅又既而安慶之故將黄甲軍
亦見刼凢三敗矣一故叅將徃撫之爲所留三鎮之
撫臣號令不齊將庸兵弱醸成賊勢如更不已勢必
調楚順靖一宣慰浙江一營兵就近如呉司馬者暫
出督之庶可蕩平雖然至此則所損不淺淺矣呉司
馬所條請弟不敢與賛襄亦不敢有所沮盖司馬初
至見三營之卒弱而驕不可使又以損軍之令重卒
有不虞不可使之出敵故爲挑選軍舎餘丁得五百
餘人别成一軍教練精熟尋常可以彈壓驕卒遇警
可當衝鋒跳盪弟所慮者恐廟廊之議以爲有軍不
用而别起軍外之軍增餉外之餉或有齟齬至於旗
牌之請盖縁欲借以稍讋驕悍之氣爲緩急調遣之
謀耳不知輦轂之下可給旗牌否今叅賛之責雖重
而號令不能出一城鞭朴不易施一校冝司馬之有
請也惟二三大老裁之弟小疏得見允便是萬幸不
遷官不沾恩亦省福之大助也歸後萬一獲沾 仙
師謦欬賢於八座多矣惟吾兄憫之右拇指瘡劇不
能握管授簡侍史亮之亮之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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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七十九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牘
與元馭閣老
日覩邸報老兄五疏堅臥不出而 温旨慰留益篤
上之於兄誼兼師友恩則父子豈宜以一不根之語
而遽恝然於所天此間物情無不欽辰玉之才而惜
其沮至於兄前疏未免以爲過激古之一个臣休休
有容殆不如此願老兄一意爲國爲民愼勿以往事
介懷勿以彼黨挂口在兄出之無心而左右前後寧
無有乗間而脩其郄者求恱而進其端者即二三諌
臣糺駁殊不爲公論所許察之察之弟不爲兄言誰
爲言者騏兒潦倒塲屋得竊一第脫老頭巾誠爲大
幸所慮者向衰之門祚薄福之餘齡遘此更成蛇足
耳此兒年來粗知好惡路頭或不至大差第嬾散任
眞矯枉過正未便恰好唯老兄時時提命之俾以無
競之心居不爭之地愼其行定其衷將來無辱門墻
足矣董子遂復翹然深服兄神鑒不知渠天人策云
何是玉堂佳人物也小疏已下而不見覆歸夢時時
故園若此請得果便是蛇不添足也安慶賊首悉已
就擒人心就定眞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矣吳司馬才
望爲東南倚重遽欲高枕疾不至甚而脾弱可虞弟
但勸其精近醫藥此身尚堪報國也耿楚侗歸思亦
眞弟既求去豈敢勸留老成可惜耳王繼山所處亦
是佳事何以尚老矣渠不過欲易一腰章作難如此
可歎可歎閆希言者七月以前果患脾泄銷瘦尋復
壯腴往來瀟灑十月念三日忽過孔千戸索湯三浴
坐倚壁而脫七日顏色不變至今猶僵坐龕中非所
謂異人耶獨於三月内促弟記甚急此不可暁耳瘡
未全愈作此書不能悉
又
差官囘連得尊兄兩次手書具悉邇來 人意態此
事既往願勿留之胷中兄所云但開罵人口不生害
人心此是實際語害人心兄所素無罵人口亦小省
之何如弟乞骸之疏又不蒙賜允教云元老决不肯
放寧放弟不放兄已矣弟雖不肯居觸藩之羝而不
免爲在檻之猿考滿期逼不能復請計以畏熱取陸
道以早暮行六月下旬可抵郭門之外入朝後從二
相乞先人碑傳拜尊兄懇亡弟志銘而後陳情請老
亦一便也兒子未知甲數名次將來仗大庇苟免州
邑之苦足矣州邑本是男子當作之官而此兒嬾嫚
支持不過五夫子所以不許子羔也武選郎王一言
丁憂妄意主事周弘禴可徑補渠以言事謫外跨五
六年矣乃聞復有疏極論諸章奏留中之不宜第未
覩其辭恐過於切直未免又勞二老一畨調護奈何
吳司馬病不至甚而微有可虞然眼前終是老成明
練人聞尚欲上第二疏弟但勸之近醫不勸之歸老
也
又
彌月不奉清誨此間亦無北便而前者敝僚長吳司
馬所上條陳疏亦不見下部葢途中有 潞藩之阻
幾成隔絕司馬發疏之日而偶感微症以故再上乞
骸疏一月以來日進粥僅兩甌今則不能一甌甚或
兩三口多便嘔噦肌肉尫瘦氣息惙惙恐遂成隔塞
渠欲再發疏即行弟力止之且呼醫調理但恐後疏
不能待耳耿大夫雖起而舌尚微結膚色亦欠潤此
間方少司徒張少司空年雖已過而耳聰目明歩履
輕徤噉肉飯不異少年方尤 敏練於疏中所陳一
字不合夫病者不得請而不病者橫見厭君門萬里
斯言非誣弟季夏二日滿三載矣又二日即北發以
畏暑從陸取便朝夕然不能免驅馳之苦得見老兄
一伸肺腑及露齒髪於元老太宰見之即倣王父故
事乞休苟免後生描畵足矣若使結選郎以求遷媚
言官以求容必不能也周武選弘禴惓惓以猶子爲
言聞果楚材也武選所上疏甚正苐恐前後俱觸中
官諱托以出位妄言中之耳若爾必費兄調停但不
忍事却於路頭甚正其不背兄表裏如一也世路下
矣山神伎倆有盡老僧不見不聞無盡請以是言進
又
前者材官囬得老兄一書甚詳科塲事而畧於他雖
外議狺狺吠聲尚未能盡明主司與諸生之寃而弟
心則已皦然矣唯末尾所謂方今之憂在内不在外
在 君德不在吏治弟寜受彌天謗不欲一日黙黙
以自全也又云出處之計兄到五月中自見當時倉
卒以爲漫然而適會有急足去乃倉皇爲呉司馬逹
病篤乞休至情又不免爲弟考滿事體請質書發之
夕於楊太宰陸司冦處始得其詳故於楮尾畧及之
陸司冦要耿大夫極劾舊姦而及其揺動 皇儲事
旋聞此姦尚未入臺省寂然用是中止弟竊與太宰
計以爲 上累月不視朝一切章奏稍關政要者俱
留中即此姦不入 聖德聖躬又寜無可流涕太息
者哉楊公大然之托弟具草而趙少宰意甚合九卿
之奏已署而陸耿更相揺撼揚不能無小動故疏發
而質之吾兄及元老以爲行止弟竊謂我曹此舉縱
不逹機亦不倍理今大小九卿合上萬一 聖心有
毫髪之悟二三大老寛爲納約攺玉攺趨固大幸也
即觸頷下而有加扵首事之人弟必具實自陳附義
同日必不獨留食留京腐粟故郷蝸涎之殻尚足自
濡亦豈不爲幸哉呉司馬不去勢未能出弟尚不成
行未知何日可握手一談衷曲兒子似欲覓一小差
不知可許否餘不具
又
彌月不奉清誨此間亦無北便而前者敝僚長呉司
馬所上條陳疏亦不見下部盖途中有 潞藩之阻
幾成隔絕司馬發疏之日而偶感微症以故再上乞
骸疏一月以來日進粥僅両甌今則不能一甌甚或
両三口多便嘔噦肌肉尫瘦氣息惙惙恐遂成隔塞
渠欲再發疏即行弟力止之且呼醫調理但恐後疏
不能待耳耿大夫雖起而舌尚微結膚色亦欠潤此
間方少司徒張少司空年雖已過而耳聰目明歩履
輕徤噉肉飯不異少年方尤敏練于疏中所陳一字
不合夫病者不得請而不病者横見厭君門萬里斯
言非誣弟季夏二日滿三載矣又二日即北發以畏
暑從陸取便朝夕然不能免驅馳之苦得見老兄一
伸肺腑及露齒髪于元老太宰見之即倣王父故事
乞休苟免後生描畫足矣若使結選郎以求遷媚言
官以求容必不能也辰玉兄此三載當遂通天地人
爲大儒一苐何足溷騏兒僅得両信信不過三十餘
字其嬾散可知扵簿牒恐不勝耳此外絶不敢有他
望周武選弘禴惓惓以猶子爲言聞果楚才也武選
所上疏甚正苐恐前後俱觸中官諱托以出位妄言
中之耳若爾必費兄調停此子但不忍事却于路頭
甚正其不背兄表裏如一也世路下矣山神伎倆有
盡老僧不見不聞無盡請以是言進弟却有一心事
請教嘉靖三十三年後先人以式遏功蔭原衞所副
千戸以遼左功蔭一子送監讀書不幸遘禍變時兵
部原咨爲舎妹夫張生收得後以見還弟必不敢以
子孫當此念亡弟未豋三品而士駰係渠嫡長今先
人荷國大恩及兄提雪得祭塟贈官會作禮部行兵
部查功以蔭子送監爲報今欲借此蔭與士駰而兵
部前咨禮部後疏皆灼然有據求老兄從容問司封
部若可行當於復職之後别上一疏陳乞如其不可
亦不敢強聒也
又
五月念八日得尊兄手教前是復得一札扵時事更
詳弟曩者附啟盖專爲考滿事例微有齟齬耳兄教
絶不及之乃吏部囬咨絶不見許而且示美辭又
兒信中頗傳太宰與兄計欲一處而兄教又絶不及
之弟以六月四日發金陵十二日抵淮而秋卿之報
者至矣乃知兄不居恩不露幾真古大臣之盛莭與
仁人之用心兄家魏公沂公不是過也弟科甲雖偶
深而資薄則尚淺加以謡諑之餘當此壅滯之際而
一旦超同列而陪八坐静而思之寜不涊然頰赤汗
下耶聞既有新 命身可以不至京又獲以其間歸
哭亡弟焚黄先人之壟扵私計可謂便矣念遂欲稱
疾乞骸似非人臣之莭爲神理所忌且大讞在九月
中旬只得暫履新任一過殘歳當疊上陳情之章頼
兄而後可以首丘也昨覩 聖諭甚温平藹然有悔
過親政之意得非以諸老前掲耶将後别有掲耶南
中之疏戇而不至觸鱗 主上可稱豁逹大度矣弟
在南都藁目亢旱祠禱莫應洿池眢井處處枯竭苖
不及種種者不一與花荳盡復萎死聞吾鄉土方數
千里更甚僅有二麥可以支持目前而卒嵗之食常
額之賦將來何所取辦戊子春尚有宿儲扵巨室者
今則空矣計太倉尚可支數年必湏盡蠲兊運之米
或蠲其半而以其半减價攺折庶幾周餘之黎尚有
孑遺而潢池之警差可少弭不然天下事未知所稅
駕也誠知二三大老調劑甚難言者 主上未必信
左右未必喜司農未必擔當然宗社之安危萬姓之
生死實係于此若太平宰相誰不樂爲之吾地一時
幸爲循吏所聚若李兵使李代廵韓大夫熊嘉定尤
其矯矯者李真古人也韓之才可以弘濟石守初到
即能盡革書房宿猾衆口稱快周中丞之小拂物情
在初至耳其後殊自佳且精心爲民誠勤露禱爲人
所稱南牀過刻遽爾嘵嘵將來何以使任事之臣耶吳
司馬誠佳人再上疏而即有起色甫命下而食寢甚
甘微氣若耳信乎出處有定數弟爲國惜此老成耳
又
前有小啟附工部齎奏人去方瘡在腕指不能執筆
托之侍兒歉甚歉甚前晩本部官役回得三月十四
日書今晨復有官役囬得念九日書相距半月而尚
以科塲事芥慸及讀辰玉兄書亦然盖辰玉之才與
老兄之無意天下之人能信之而主試與諸生之寛
尚未盡白老兄之力救饒伸尚未盡著宜乎賢橋梓
之方寸五嶽也今曠然若發朦矣弟滿期在六月二
日擬以陸路避熱緩行避勞七月初可抵都下一領
大誨然後謀歸適見吏部十三年題准事例一應大
小攺調官員以調任之日爲始不准通考似難成行
但弟調任應天原無到任支俸再起應天陞刑侍亦
無到任支俸後起兵部則以特薦所赴之任非調用
之任也所食之俸非調官之俸也與前例本不相同
然物情叵測事變難期萬一至都門而見却則有靦
面目何以見人以故先具咨于吏部俟其報言以爲
行止即不許惟有一歸而已方張甚徤而過言其老
司徒小遲而即咎其曠雖廟堂相明終鮮生氣第四
十三年科苐十六年中丞化一老觸藩之低然必不
敢作趣水之陽鱎以負兄呉司馬近小能進粥日得
二盞然亦多嘔逆氣息惙然渠歸思甚迫實病勢使
之此君才識遠勝前人心事亦光明獨前條陳疏欲
添一軍則冗費而有隱憂請旗牌則駭人而非國體
弟故泥之不得廟堂所處當也賤體覺勝去年或不
至如顧觀海而日爲筆硏所磨折自作之孽夫復(何言)
又
得尊兄七月内信具悉至意太夫人慈顔小違豫食
飲亦差减而骨肉之變沓至即傍觀之人亦無不爲
之蹙額酸鼻者而况于兄乎苐 主上敬兄如師範
體兄如父子况時事漸異譬之大海風濤中一二長
年三老扵理扵勢可以去乎扵情亦可以恝然去乎
藉令得請扶侍以歸太夫人與兄觸目無非感傷計
唯有迎徐氏賢寡妹入京相慰朝夕差爲要耳亡弟
既辱許惠言便足不朽亡者亦瞑目地下潤筆之儀
不敢破兄戒苐令諸孤何以自安弟以讞審事迫倉
皇就道念七日履任矣右目眚尚未復光醫云可療
任之而已脾氣頗調適肌膚向腴不困酧應苐所覩
機括如此議論如此意興索莫殆無復餘獻嵗一俟
楊陸二老引年後即陳情乞骸骨玆時唯兄切念之
厰閹復召 上之暱戀牢不可破竊度此人似尚有
餘惴小才淺識亦未必能蕩天關揺地軸數日内聞
楊司馬將會九卿具疏擊之而元老有書力阻盖慮
激之情尚軽而防疑之意甚切楊故中止而陸耿二
老銳甚楊恐無辭以復元老苦不可言弟姑勸陸君
首以解彼盖知 上之必無他且欲了此一叚事也
覧山人方士鳴寃辭真堪憤塞此豈彼竪子所辦耶
作如此險譎伎倆反成鶻突豈謂世眼皆朦朧世耳
皆聾瞶無柰此両給事何盖疏一發而鳴寃之帋貴
矣渠固欲上知之得無墮其計乎弟此歸晤撫按皆
真切愛民而按之寛平精練善收物情兵使之詳敏
懇篤尤目中所稀見吾州守及各縣令真荒年榖也
上之攺折停徴倒懸少解皆二相公廽天之力唯賑
銀一事扵常鎮及呉縣不可緩其餘州邑目前似未
湏此且行之稍不得法則皆入于黠吏姦胥大豪之
手扵单赤故不沾也若能苟留三分之二以助開河
既不廢賑濟之實又可興眀嵗之利不知此說可行
否趙司成之轉南秩宗與張司業之轉司成皆妙趙
尤合機宜惟趙 之不北與羅康洲之不起皆未
塞物情耳趙心事襟宇皆更光霽品格尤出諸公之
上不敢蔽也兒子聞有歸省之說然選期不逺徃來
一畨徒增費勞且歸里之人多咎不勝譽倘以請教
止其歸可也
又
旬日前有到任謝 恩之便小啟附候計已徹覽矣
乆不得北音不知太夫人食息如何尊兄况味如何
弟初見两臺臣敢排其長欲變成規新進小生詆訶
鼎鉉以自爲名青天白日恣舞魑魅盆池盎沼亦生
風波既駭直憤游興索莫决意乞歸但以履任未幾
遽杜門請告跡渉輕率欲挨過殘嵗俟楊陸二公引
年之後即連章懇請不謂黄██之疏前已噬及秼
累銓曹一槩目之欺罔掇拾楊王口吻之餘附以刻
深文致之語弟考滿事後任自以薦起非關調除且
所歷乃侍郎陞任之俸非府尹調官之俸然尚用前
例不敢自安於心咨請吏部吏部謂例内原有偶遭
詿誤無玷公評者不拘此例仍謬垂飾奬許之通理
故赴部耳今以弟爲欺罔而謂吏部亦屬欺罔何也
且以出處議弟則可以考滿糺弟則不可疏下之後
楊太宰趙宗伯吾家廷尉湯考功及五六相知見過
俱云陸五臺欲擿吏部不能守畫一之法而首舉弟
不當考滿湯不當不赴部處處爲人說之縁湯官尚
軽故無及者陸與弟相厚不應至此盖無心之失耳
弟名實不孚毁譽爭重不去則禍未已故不能不一
辯白因而乞休倘不見許則有再上而已失足一出
悔吝百端眞所謂六州四十二縣鐡不能鑄此錯也
又
太宰尚移書見勒及托陸臺老令止再疏盖不欲弟
之歸耳今世路狹促物情險巇若此不歸何待無論
出處局面即以凢情言之兄視弟何部可移何年可
滿日竦竦憂讒畏譏之不遑煦煦焉和色調舌以事
言路群少年之不暇且志興消沮面頸短縮縱有昌
言直氣觸吻而止如此人者將焉用之今之小疏不
敢傍及一人似若尋常套子而區區此衷無毫髪不
真亦無毫髪貪戀兄一垂憫啇之元老得遽遂完骸
骨大惠也若下銓部必當見尼盖此公以在 朝爲
佳事以强留爲深愛故耳
又
前者乞休之疏計兹時已下如見憐而許之則嵗除
尚可抵家弟所以強出視事者盖恐偃蹇高臥復爲
少年苛擿以爲尸曠又慮不見聴則新春可杜門稱
疾請歸庶爲合宜耳今言路諸君賤老貴少喜躁厭
恬日夜布耳目於南北以吹抉大臣之過而南中疏
逖尤是齒牙間軟物中傷者若屠羊之在肆噤不能
發一聲弟尚何顔可以在列何心可以供事耶耿司
徒辨其身之不遑而乃爲弟具勉留之疏雖其草之
不獲上却刻於集中中間過情之譽必招人訾笑苐
弟生平待之覺鹵莾覩此轉益慚惶耳邇者亡姪士
駰之變恐累尊懐倉卒僅逹之辰玉念此兒孝友忠
信温文練事實以亡弟箕裘繼之不意一痞狼狽至
此行年三十而未有子幸婦孕已七月尚可希冀萬
一然天意見摧之慘那可必也弟戌年哭亡姑亥年
哭亡從弟子年哭亡女哭亡弟今年哭壻又哭猶子
两家之變故若此知兄必見憐恐亦不能不動傷虎
色也
又
兵部官役及疏吏囬連得尊兄手教諗太夫人萬福
闔門迪吉爲慰弟素望不孚貽玷知己尊兄與大老
曲垂慰留以全體面已爲幸矣苐出山初念原以两
載爲期昨自叨冐一轉此念逾切苐以 國恩知己
不欲决裂擬强顔視事至二月初旬而後引疾不意
月朔以後毒發右脛其巨如股其楚如刖疻痏遍體
竒痒暴痛夜不成寢肌肉消削神氣索然以故不能
待期懇上乞骸之章幸尊兄憐而捨之别具一草付
騏兒萬一不得請即繼上也聞王御史條陳疏内有
御史黄某論尚書王某不行而反遭其毒給事杜某
論尚書耿某甫歸而外補繼之不知後說云何及有
無指染但此事與弟毫無所渉御史自知當出故預
點破耳然弟尚胡可戀戀腐鼠也雒評事一疏當令
此曹皆辟易雒切實似在海忠介上但不知居平清
勁能如海否以造物之不竟酷正月四日亡姪駰得
一遺腹子若得成長不幸中之幸也吾宗京兆頼兄
力得一遷恐家居避嵗或不能不一來所諭周毅軒
議論初亦籍籍盖出機戸之口不至躬爲苞苴也韓
守丁憂民失所怙恃難其代者一方民命所係兄幸
留神渠考滿已乆而父不得封甚可憫考選之說聞
江西人傳之餘具賢子書中不敢贅
又
乆不領大教此心懸懸自覩元旦起居注與恭讀
勅諭群臣知 天子明聖逾於 先朝而兄與二
三大老忠誠之所感格不爲淺也鯨張委頓若此伏
莾之戎欲火當暫息矣而忿火轉盛如何計弟疏到
之日已奉處分不爾苐二疏萬乞與元老太宰一言
拔之苦海歸國故園即死亦快右脛不痊瘡瘍數種
徹夜不寐孑然一身形影相吊生人之趣盡矣一春
隂雨非風即雪陶弘景愛惜景光今匏繫空室春事
遒盡如何如何王御史忽發猘辭謂黄御史中弟之
毒此人自知年例之及故欲強刼吏部耳今有四大
老在内太宰在外弟若有毒焉能迯軒岐之舌乞歸
之人必不與辨但無端張弟之伎倆與南九卿之威
風且被歐之人而反責之保辜此則大可笑也
又
弟爲瘡所苦者垂两月至仲春之末旬通夕不交睫
惡食廢酒又三日勢忽大减而僧逹觀者來與之談
胷中灑然已而又惕然至明日得兒騏信又明日拜
手教不覺起舞稱快連舉大白食亦頓盡二缶老兄
拔我於熱沙而賜之甘露灑也生我父母知我鮑叔
知言哉两御史一遷一謫與弟了無渉然終是小有
不安得歸則自快矣
又
弟自歸思欝浡杜門三月以日爲嵗幸老兄曲體愚
父子不得已之情爲元老計放之生還感刻無量苐
騏兒信云疏於初一日上又一信云初五日上邸報
傳至十日尚未之見而南中諸僚紛紛乞歸恐遂成
齟齬晝夜愁疑寢食俱廢今晨從張司農所得接報
札便是枯苖霑雨老樹廻春籠鳥檻猿飛走有期何
快如之弟小疏既遲前辭恐難復用不知騏兒曾携
請教否若得 御批徑下可以無他付之部議與楊
震老同覆新太宰恐不無軒輊之疑湏老兄力主持
耳太夫人聞上已發舟辰玉侍行後延期十日而復
不成發雖黄宗伯之去未必當而留邸之策未爲失
也鯨張得罪降謫即免南徙財盡技窮度無復振理
國家大氣數料不在此豎一身徒使思變之人慾火
忿火倐起倐滅耳韓守之遺愛弟從衆情許爲作去
思記兄亦宜有言以慰其三載之勞勩可也去役急
不能復爲辰王作書計辭亦盡此矣
又
自三月朔得尊兄手教知歸計有緒食飮驟進瘡瘍
亦痊又二十日而信復杳然方愁坐一室尋復得兄
教則歸已成矣眉頭稍伸至二十五日得邸報晨傳
蒙 恩許回籍調理且示不終棄之意此皆吾兄見
憐言之元老特賜主持苟成一小結局不至狼狽盖
兄之於弟無徃非生成造就而先君子昔日之卹與
弟今日之歸尤所鏤心剌骨而不冺冺者也弟之始
出自計不能過一載今二載餘矣已過期矣 佛經
有云順逆皆方便何物両侍御亦能佐我歸思要之
亦善知識也在檻之猿紲籠之鳥恨不能即時奮飛
次晨即發之栖霞小憇陸五臺諸公多追送者然出
處之况邈若河山有逹觀比丘相爲砥礪生死關甚
苦弟始甚嚮之既而自咲才脫一縛又就一縛且權
放下以俟他日此比丘不敢便謂透悟扵見見解中
却甚精確而行亦專至與蓮池比丘江南両龍象也
近屬家幹於弇園叢篠間築一静室頗逺塵囂歸後
杜門息交且圖安樂唯三兒子累遘儉嵗公私逋負
叢積亡弟集已完欲扵後卷刻兄誌銘幸即留神先
君子神道碑亦望從臾元老盖礱石以待乆矣時事
不敢與聞唯願益宏茹納少秘鋒頴鯨璫之不振
宗社之福也 聖體近何如威刑得小寛否畎畆一
念尚有耿耿者兄得無咲其爲杞人否丹陽道中遇
騏兒平頭奴北上聊此附候并布區區不宣
又
前有書附陳謝悃計已逹記室矣歸抵家園泉石如
故花竹日新杜門却掃與禽魚相流連間呼賢叔及
二三老友杯酒相慰兒子軰佐以談謔一切世態不
挂眼先右軍云卒當以樂死殆非虚言所苦瘡瘍已
脫脾氣乆調肌體稍腴兒子嚮言過衰似欲得尊兄
憐决歸計耳中夜魂夢亦清適間念及 仙師偈誨
竦然汗洽前路雖迫亦是細事唯業識茫茫無本可
據爲憂耳前後接兄両札後意正同且欲弟齋戒啓
求 上真指迷嗟乎我曹行径若此豈肯便垂憐憫
雖然弟亦不敢不勉兄云有宻掲上 上即爲感動
而用鄒爾瞻 聖明推肺腑之愛若此豈便舎兄兄
亦何忍遽舎也前者抵報有 旨急推林下見任補
太宰王司馬何以首推又何以不用耶得非 上意
别有所屬與外議交左耶石東明之入計府固爲曾
處闕不知其扵握算何如終是一長者大江南北處
處萟二麥之收似可倍常將來更得秋成兒軰亦可
覔生活恃者嵗耳不在大司農也記得徃年曾與尊
兄談及張助甫盖惜其有保障之材而非敢保其爲
無瑕之璧也兄以夏州之績而知之陳給事自以其
才而薦之弟何嘗私一張助甫哉使以是波及弟弟
亦無所不受若両御史者爲弟佐歸計固善知識也
我文殊大士有云順逆皆方便何敢尤之錢進士謁
選便附此此子温然如玉與布素不異謙冲儉約一
介不苟諸郎君無不檢束者而此更褒然倘選當邑
令幸以北方善地處之承欲爲兒子處有使事一職
計茲時已定曾夢郷宅大水漲溢甚可觀或可望都
水也弟初仕作刀筆吏浮沉四十四年叨厠人坐而
不免以刀筆吏終故自有命哉林下一叟作天上貴
人書而蟬緩不休已矣當爲猿鶴所咲
又
朱壻囬接手教及見請假之疏與慰賚之命知道體
違和詢之朱壻云所感不甚劇但元氣小弱煩熱見
凌耳私心揺揺如懸旌而不能馳一介以承消息昨
接六月初九日書知已全平且具傳邇來時事之詳
鴟翼小歛猘口亦戢而廟廊雅意欲漸收林下諸賢
此是第一要務審近復舉一孫不勝喜慰呼兒曹酌
酒相慶盖不唯盛徳之後麟趾振振而次公之蒸嘗
永有托矣秋風蓴鱸之思兄何嘗有一刻忘乗新凉
喚艖符奉太夫人歸錦里選東南珎腴以佐匕箸即
王樂奚過苐如所教 聖上之眷知如此豈得便遂
高尚兄亦何忍負之目下雨暘頗時農懽滿耳雖米
價尚騰而秋事可望苐聞邳徐以北二麥無顆粒收
禾黍今得雨否 主上前月再臨朝云 慈寜強之
然亦兄抗疏力也苐暬御之流讟有耳所不忍聞者
蜂蠆有毒卒生不虞柰何杞人漆婦尚不能忘憂何
况二三元老把舵者冝兄之必欲去而又不可言去
也李使君離鎮道中一物不將去行李三肩蒼頭二
人即時苖胡威之清不是過也中丞賢否册造完乆
而不即行畢竟欠穩妥韓守絶矣新大夫能繼之别
駕以下皆奉職州民之福也弟嚮傳喻生訣三日氣
來效甚切而信周流一身真似能宣欝導和者然過
両月歸腦後漸微漸緩行之漸無味矣不知本伎倆
固止此耶抑持之不堅耶三日内亦未易功欲不息
念欲不雜乆而不至則病矣弟年來少病整似得断
慾力然右目昏眵牙齒墮盡目前六七十老人大有
勝弟者盖先天之授本薄少年琢之故自不易收也
初歸畏暑尚未出理人事唯親知強欲闌入不能不
一見之然送迎不敢出内閾入冬不免料理焚黃一
謝官長報親故通吊慰過此復杜門矣
又
前月使者便附信去是時弟方惡食斷飲粥不盡一
噐中腕氣微騰上遂止消息甚不佳幸其不增盛醫
至審爲痰火非膈噎也服藥頗效今氣不騰上矣粥
盡一噐更進半矣膚色亦稍潤矣行年六十有五扵
人間之事粗備寜復别有挂戀桒榆之蔭能復幾何
即使此症不成它症亦可上道更何足言所恨長負
先師臨化之望難逭暴棄之愆冀扵痊可更自蕩滌
精進耳兄之必欲求歸恐亦茲意然上方寄以昭塞
之重待以元輔之禮旃廈帷幄其相倚仗若一身寜
忍便捨况邉事孔棘廟算未定大臣之誼固如是耶
西虜本小弱聞借兵順義然其精騎不能滿萬而汛
掃我師若湯澆雪其軽我甚矣昨見用鄭司馬爲經
畧而先宣大多予之金帛而不言用兵唯切責順義
絶其貢市盖謂鄭能得順義肺腑之心而用賂使之
掣兵以歸明旨切責欲以張中國之威而攝順義之
膽可謂苦心之極若此伎倆苟窮何以作苐二策弟
老病旦夕待盡之人猶自皇皇兄能置之度外耶故
郷雨暘調暢呉縣小有班駁餘俱大熟米價頓减花
收不貲小民菜色既迴中人俯仰無累弟亦粗可責
三兒供飬矣撫臺恩威並行亷靖不擾真師帥父母
也兵道州守尚未抵任郷井亦無它堅吾亦頗振作
騏兒倘以弟病乞歸幸止之已向安無慮也手瘡不
能作楷勿訝代筆不次
又
得尊兄十月書知念存之切且詳近事弟不謂一疾
狼狽至此攻補両難醫藥罔效日噉三盌薄糜痰氣
時壅僅存皮骨氣息而已弟已委順待盡兒曹強欲
活之延一坐功者恐亦付之無益追惟先師化後之
旨知其不永及領甲申之偈事在隔生而乃自暴自
棄扵一切應酬奔走筆研酒食之累不能裁莭有渝
師盟慙負天地此心如螫然不敢一念相負所懇吾
兄異日歸侍師真千萬莫忘提携冥冥之中不至墮
落哀懇懇天下事尚可爲邉警雖急亦冝從容圖之
但把舵之人自吾兄外僅一瑶老然亦在危疑之際
兄更看何人可以備緩急否建儲諸疏 天怒異常
而發之鄭氏又增一畨疑畏兄昨書所謂大艱苦者
此也騏兒粗能自立惟両小者志業未成不能不累
指教耳雖然摶沙眷屬有何沾戀太夫人萬福無疆
辰玉天下之寳自愛自愛
弇州山人續稿卷一百七十九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牘
申相公
具啓後復拜教示竊覩邇來好事少年各有所主爭
爲排擊以博名高而徼異日之利乃至風紀之長言
路之首反爲庶僚之所跆籍雖似有以自取然 國
體壞且盡矣賴相公與二三大老以正論持之而以
寛心假之强喙少息每讀 明旨及銓部之覆未嘗
不擊節歎服也雒生忠直非 聖度之宏與相公之
調解已虀粉矣承示南中喜事妄言者略處一二而
其黨魁以黃生之遷用爲下走累下走旦夕去 國
且有相公洞照不與之辯也傳聞元旦召對且見
二皇子想册立有機若召璫之舊說深入恐未便豁
然相公亦宜從容相機而動幸毋激也病語漫浪伏
祈亮原
申許王三相公
謹啓下走以樗櫟凡才斗筲小器乆廢巖穴分甘沈
淪往歳先人既荷 昭曠之典除書旋下於分於情
俱無可辭强顏一出叨忝非分致憎白簡 主上既
憫其非辜又强之供事雖懷憂讒畏譏之念猶深感
恩狥知之私不敢不勉策駑蹇追隨班列而自獻歳
以來爲造物者所懲右脛毒滋一足如刖瘡痏徧體
呻吟累旬食飲減少胷鬲痞肌肉枯削精神恍忽昔
人所謂鐘鳴漏盡而夜行不休眞僇民也陳情乞骸
之疏萬萬不得已誠知上負 國恩下負知己耿耿
之懷期之銜結蒙許爲先人不朽敬奉以歸及其未
瞑刻之墓道以惠子孫爲賜大矣下情無任哀懇迫
切之至
楊二山太宰
謹啓下走以跅弛不才名實乖盭見憎白簡貼累銓
府賴我翁明目張膽再厪大疏辯其非辜乃至乞休
之章過垂飭奬曲爲挽留下走非不欲勉脩職業以
上報 國恩下酬知己而蒲柳之質已過秋零枯朽
之株無復春望月朔以來疽毒發於右脛疻痏徧於
全體寢息都廢粥食衰減只今呻吟展轉苦不可言
爲此冒昧陳情懇上乞骸之疏幸賜垂憫於苦海熱
沙中作甘露灑下走生死無非銜結邇來每誦邸報
凡我翁所覆掊擊疏辭語語存 國體依 國是而
亦不欲傷少年敢言之氣 廟斷往往如之可謂中
心無爲以守至正矣而被言者亦時有以自取昔人
有云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惟翁爲天下強留
作中流砥柱去 國之人不當復以此言進唯 宗
社蒼生一念有不容已耳雒廷評疏可謂一滴師子
乳化百斛乳爲水而 主上乃優容之足徵 聖度
之宏唯册立更行海内之望懸矣某御史之遷下走
豈敢預聞而某御史乃以爲言葢欲避將來之年例
而肆口以箝人亦何敢辯第物情險巇若是焉敢復
戀一官以貽淸朝之玷哉所喻佛書春和當即刷上
不次
姜大宗伯
前得大教以先宗伯公神道碑見委兹得承手書賜
督方杜門請告勉爾應命不知可災石否承示譜傳
不詳孫枝而志辭又前作者今益繩繩矣故不敢僃
書不然另刻銘後可也見邇來邸報否國體損盡
廟廊調劑技窮不得不撰勅諭耳
唯雒生一疏見聖度之宏且海内尚有人三月歸棹
當逕造玄亭請教也不一
耿司徒
昨臺役歸拜手教知未還故邑暫憇郡城且仍有卜
築金陵之意此殆造物者欲得高賢臨賁爲舊都生
色耶貞於歳邸再疏乞休不允入新正之四日足疾
身瘍不愈復上疏引疾乞休復不允然廟廊諸公業
憫而欲放之於三月朔疏四上矣計旦夕當得請也
黃侍御之外遷於貞了無干渉王侍御乃引以見咎
王之謫得非又受僕中耶此等事三尺童子亦能明
之且貞有一歸而已何所庸辨邇來覺得心體打疊
稍乾淨遇境不至擾擾亦漸灑落第恐是暫時岐路
耳翁擬上書留我且爲我白心跡感恩知己要俱有
之然不若下圭七甘露濯我胸腑也邇來朋黨聚訟
朝堂幾遂鼎沸幸 上聖明元旦宣戒諭一勅稍爾
帖息然而其意尚未已也第輦上君子要須於泰之
九二體貼爻辭一字不放過彼亦何能爲之有適翁
門生寧國梅台祚摳衣之便敢布其私惟賜裁教爲
懇
潘時良
乆不奉教邇來台履萬福玄圭告成紫誥重頒忠臣
孝子之報葢兩兼之矣知己上引年之疏當此之時
主上倚酇侯如左右手寧忍相舍苐胼胝極矣返之
八坐以論道兼作行差可而尚忍勞以瓠子之役耶
貞於國家直眉毛耳垂盡之身尚糜人齒牙而廟堂
必欲留之以苟存體面貞雖不才寧能忞忞飽金陵
米耶業已三上書不得請唯有再上耳邇日奉牘紛
紛若聚訟揆席淸嚴不減閶門市喧非 主上寛仁
諸老調劑幾至於不可解矣然丘壑之 與訐直少
年相結未嘗一日而忘快意而太原不能不樹口吻
其怨愈深毋怪乎牛李洛蜀之爲忮也翁以爲何似
賢郎孝廉在溧陽威德甚著去後吏民謳思如出一
口彼狡者業自敗夫何傷於日月比見諸老寂無所
聞不欲更起疑端姑置勿論可也盛族有詿誤前事
者僞作孝廉書求解不敢荅其事亦不必追結也兒
婦北行得尊舟津送感深刻骨然鄙意尚謂騏兒之
南補勝其婦之北上病瘡不任手書憒憒不悉仰祈
炤存
王言卿方伯
屈指奉違大雅多歷年載門下既壯而貞則已過老
矣緬惟淸貞之操開敏之才敡歷中外所至聲猷卓
然以資以望計無能相踰者比來歳與民妬處處無
一樂土艱巨之托當在早晩勞來旋定必有大設施
以慰羣望貞自丙子歸里閉關十二年而謬被物色
執節不固强顏苟出尤悔隨之今月乞休之疏聞已
有見許消息即買舟江口爲歸弇計矣昨秋以奏績
歸里一哭亡弟因念門下岐山三鳯鎩其少羽與魏
氏之失懋權同太原相公之喪學憲君亦僕里中相
望者世界缺陷大都不能圎滿良可歎也太史公比
當益淸勝信使邇來教貺過渥啓椷若覿拜賜增靦
聊此附謝并有薄侑以布區區統祈鍳亮
張給事
僕以衰病乞休杜門待命亦心計公當治裝而北旦
夕且至京口方欲走一介通咫尺之書而使者固先
之矣字字肺腑語語金石惜僕鄙陋不足以承下風
第偶有所見不敢隱大抵今日在廟堂自謂一公論
於庶僚亦自謂一公論而不能相用高者發意氣卑
者依勢要居山林者欲出而不能遂則成憤激據旃
厦者畏其出而苦抑之則成排擠當局者迷眞識臨
岐者背初心閃倐千變莫可控揣執事但中立不倚
徐而察之得其所由所安然後鳴之白簡著爲赤幟
不然且勿輕動也僕爲故人所誤苟出然自分不過
一歳間而已不謂荏苒遂至二載尤悔百端决意乞
骸了不以萋菲爲恨也季春朔之疏聞輦上君子憐
而許之旦夕可問故園矣承示六編足徵淸河文獻
之盛與賢橋梓金玉至心僕得托名不朽何幸如之
歸日多暇當勉爾塞白外薄物將意非敢言贐伏祈
照亮
鄒孚如
昨者上事人囘接手教及致三疏草有味乎言之也
首疏初見宰公同九卿上之忤旨而不悉之以爲剴
切淵粹老臣忠君愛國至意天眞流溢葢疑其草者
而不可得得之足下了然矣第二疏於事體極明晢
審爾僕所叨 恩典或可無他不知曾具題否若後
疏則詳而不雜直而不肆其始若逆耳而終則當恱
心賈陸之材略衡向之經術不是過矣雒生封事莾
莾激伉似勝公大雅則不及也邇來後生意氣樹黨
排擊紛紛不已今得無爲虞芮之交餒乎雒生乳一
滴散百斛乳矣公可且舍章俟時作選郎斥陟賢否
一畨勝十疏之上而不用也僕决歸矣不歸斷無出
視事理當取公大集細效丹鉛焉而後有以復也僕
與兒子書絕無小人之忌而君子之疑語公或誤聞
之乎疏下考功千萬相勞一决拔僕於炎海也不一
喻邦相
僕以仲秋之抄抵留都任更二日而元孚以急足來
致公所示詩大駭不知所謂葢偶未見公拂衣之報
也次日俞駕部來謁叩之云舟已發矣又次日而從
元孚所得信云尚未發也亟歸燈下作數行使吏馳
之舟所則發矣雲雨虛無縹緲倐忽使人怳然若失
又爽然稱快也神龍不可鞭御麟鳯詎能羈□眞男
子哉歸侍太公二簋之奉怡怡如也出而眺匡山頫
彭蠡一衿裾間物耳僕守志不堅爲人所誤苟出應
世見譏白簡雖荷 聖明昭雪然破甑在地寜堪收
補所以累疏懇辭邇似蒙見憐已買一舟江口相待
矣視公雖落第二義然塵土幸未深或不至爲猿鶴
憎也有周山人道在者能詩善談笑意欲謁公於豫
章貪與公相聞以數行付之俟作弇園歸人細和佳
章奉贈也方餌藥不一一
張冬官
僕自暫歸休沐冒餘暑履金陵任僅一月中流言杜
門乞休兩閱月始出出不能旬日即聞猶子之變入
春三日又復以病請告今尚在醫藥間忽忽無好懷
抱以故於生平故人都不能具竿赤初從邸報得大
疏心竊疑之豈其有霜露之恙耶既而知其無恙也
乃曹子念極道公杖履游從之樂不減東山且時時
見謝公捉鼻語令人神思爽然僕眞小草矣今者似
不遠之復旦夕得請即老不能追隨□跋於少年塲
一觴一咏歩武當不遠也子念又言公有遷葬之舉
且爲令先叔僃極情文自是厚德高誼非僕可贊教
翰雅貺專使逺存毋乃破公不作洛中書例耶國是
紛紛尚在迷局固不敢出僕口亦不當入公耳聊發
一慨而已薄侑附椷伏惟鑒納
宗良君侯
柳陳父來得老兄箋教如奉顏色比想道履佳勝宗
正約束漸寛匡山彭蠡之間不妨輕刁籃筍當盡吐
胷中之竒以示不刋僕老矣齒落已盡右目漸昬忽
忽筆硯所見窘幾無復生趣況以簿書酬應雜之所
得幾何而擲此桑榆之日以故决意上書乞骸只在
旦夕矣昨秋歸哭亡者屈指生平交知稱兄者于鱗
德甫子與子相公實稱弟者肖甫及吾家阿敬今僅
明卿伯玉及僕無恙耳洪都朱邸三儁已失貞吉兄
與用晦白頭昆弟也如聞尚有參差私所不解名者
外至之物何容置我方寸耶昨有一僧號逹觀者與
之談覺得一切都放下唯於廻向處尚嬾散此味不
敢獨享敢以薦兄不一一
傅金吾養心
僕生燥髪而習聞公侯世家列傳慨然念傅潁公之
功大而報微也既登朝則再上書一報聞一議而竢
後命然不知公之後絕與否也今者得執事書世系
志乃知執事之曾王父後於季公者季雖後於公友
仁而實潁公之子也以潁公之功與傅之多明德執
事又賢而好文能無忘其先而蔡子故人也又爲之
介紹以請則何敢辭恨荒落不文無以報塞至意耳
得蔡子古文數十篇遒勁峻潔僕之畏友也執事高
齋中可謂得人矣玉帶非病骨所勝且僕例不曾受
人潤筆謹領二幣以見來雅本草發明甚有條理執
事刻之其仁逺矣謝謝書刻侑椷不一
王都閫
移疾杜門兩月與春色相負得故人一信盎然自愉
況乃重之以珍味乎後信乳柑尤佳絕今年温郡無
運艘王大叅失約龍博士遷劉將軍死分絕此味乆
矣剥之則香霧藹然咀之而甘露溢齒便若與王會
稽相對也僕乞休移疾凡四疏矣今晨似有生還消
息想所欲聞者有貴司公牘小遲已托之府大帥矣
手瘡草草不一
王松屏
當不孝兄弟伏闕時辱先宮保公盼睞如骨肉又辱
爲先尚書作傳葢時時在心腑矣而山川阻脩鱗羽
闊焉亦嘗再奉候書而不蒙報豈令先公保嗇天和
於一切竿尺皆謝絕耶將無所托之人皆殷洪喬也
每從蜀中士大夫竊聞起居皆云朱顏宣髪氣充而
神王若有得於玄素之秘者彭佺所不足道也邇覩
邸報則已游帝廷矣天不慭遺指南何托第上厪聖
衷於太宰宗伯太常司空之所職司咸舉焉而宮保
公灼然中興一代名臣孰得而擬之貞衰病強出處
非其據已杜門三請告矣適貴邑之舊吏來告别倉
卒中不能具一些而僅以不腆之薌帛往道遠而其
人未可信不敢從腆唯長者亮而存焉以宫保公之
高朗令終顯融昭明老丈可稍抑性以爲天下計矣
餘不能多及
沈箕仲大叅
昨春承使者專訊草草裁報計徹記室乆矣執事行
部多在匡山彭蠡間涵貯方寸發爲文辭與斗文爭
雄勝何快如之前得賢叔氏書敘病狀使人酸鼻旋
聞已勿藥甬東江閣有海王之輸杯酒嘯歌膝下幼
子稚息娟娟如玉何必囁嚅侯門博冷酒炙耶僕老
矣雖忝列常伯而實無深知者亦無以自見虎欲囓
人不避豪賢勢殊可畏以故前後乞休凡四疏聞輦
上君子憐之旦夕可覓蓴鱸鄉矣朱虞崶學憲凡三
四寄問而不值遣信者且渉嫌疑不能作報煩爲一
致聲喻邦相眞男子也干旄亦時過從否不可失之
適周山人道在便附此不悉
但仁甫
僕至都門憇觀音閣諸故曹長皆會而獨不見執事
怪之則知以内艱歸矣爲執事分哀則不能欲有所
效生芻之敬則無繇方在惻惻間而使者至矣出所
致教辭讀之泫然涕涔涔也執事通家故人也爲先
慈以不朽請僕雖困筆硯寧忍以不文辭既得卒業
大狀草則執事之文鉅麗極矣中間揮表淑德及尊
公與賢昆季之令行嘉禎所不敢廢若賢昆季交游
之盛無關内則者竊有所汰矣尊公在法不當稱太
稱太不無觸忌也子女嫁娶之詳或刻於銘左或執
事増入之亦不妨厚幣所不敢辭却有不腆之敬惟
登之几筵是懇
張伯起
昨過吳門急欲歸哭逝者不能叩求志園精廬爲恨
歸病脾已病右目稍起即爲鄉人腰項所困忽忽不
知作何狀念抑之太宰逝矣典刑漸淪知己遒盡僕
小於此公十年而長於亡弟亦十年昨哭吾弟今又
哭抑之中間何以自存能不悲怖唯吾兄與僕齒在
鴈行庶足相依共此桑榆之日第望箕潁高踪當息
心而却雖然中秋後必強一相見獻歲入春不妨共
斜川之綸也不一
張幼于
前冗次草草作報計已徹記室矣抵家僅月餘病與
人事各得半而又有上冢及弔海邑潘氏之喪間之
忽忽又將治裝矣衰與嬾會意殊不欲出而又不能
不暫出崦嵫之日能復幾何而輕以道路擲之且念
抑之太宰奄逝使人神沮此公名位禄壽殆無可憾
所惜者典刑漸淪知己垂盡耳姜宗伯得請且復加
白香山分司之秩足下亦一候之否兹遣信相聞爲
中秋後期念劬丈煩致聲亦於彼時當領教也不一
王百谷
金陵旅中毎辱足下書至滿一小篋而來謁者以足
下爲筌蹄不索報徑去故不能盡酬僕靦顏小草報
政至淮而返過吳門不入急欲歸哭亡者到家僅月
餘上冢及弔上海潘氏喪忽忽復將治裝矣計中秋
後兩日可專造半偈齋賀老蚌生珠尚可補湯餅之
會母愛子抱知當不靳也謀野集盛行市肆間帋爲
貴而不以見惠者將無不欲不佞尺牘小進耶唯念
之
荅張元春
京師逐客如蝇襲腥散而復聚留京客則蚊子噆鐡
牛無血可飽亦無驅者足下何所懲而不來或慮瘧
病君子所以中沮耳僕考滿一事似小有齟齬俟囘
咨報許乃可成行三千里酷暑長途甚怯不擬以身
試之足下乃遣人一看即得何自損嫂機杼中物乎
又不忍咈足下意聊受而以他物將酹幸勿怪僕今
春頗能食飲氣體亦稍腴然桑榆之照能復有幾任
之而已
李允逹
前者辱長箋數百千言新詩古近體種種皆極輸寫
爾時爲都試諸生所困重以友于之戚忽忽無復生
趣不知所裁報僅得一詩塞白亦不解作何語不謂
足下之愛而忘其醜若此也緇衣之好陟岡之思葢
無處不是亦無念不篤至於後所示一箋八律蔑以
加矣顧僕何人而敢當此念金華古多靈仙異人獨
於文章未數數 明興若宋承旨王待制之流可謂
博雅君子至於返古探始尚未之敢許也不圖邇來
超識有如胡元瑞者元瑞之外乃復覩足下足下於
元瑞所著詩藪尚疑其進信陽而退歷下縁元瑞從
信陽入門此一瓣香不得不歸之耳足下第從歷下
入無害也前書示先靑州公狀擬不佞志其墓中之
石循覽狀辭私心偉之欲握管而迫它冗未果兹辱
再及之敬聞命矣今年六月以考績北上抵淮而有
新拜歸掃先壠哭亡弟與邦君大夫宗戚友生酬酢
忽忽亡須臾之間而使者走金陵而南糧盡促報甚
急故不能詳刻詩一册倉皇讀之覺其神釆趣味俱
朗雋唯追琢之功少遜耳律詩押韻尤不宜脫隱侯
腔律者三尺律也望後當復之白下然以新正决上
書乞骸三山秀色恐不能遲子之駕如何雅貺拜嘉
并有薄侑不一
吳國賢
遠承手教雅貺深感至意獨啓事太用世法非生平
故人施之於同調同志者後勿復爾也辱委爲二孺
人同表墓古似無之念兄伉儷之篤聊爾命筆第來
狀甚古而僕表則今恐不相當且未足災石耳彊識
略竒書也梓之必傳第不可不加詳覈兄出當以何
月謁選此地赤邑倘借重爲金陵生色何如僕已乞
歸冀得請矣餘有别布不悉
荅徐孟孺
别後時時在懷僕不能自愼以來憎口第吏部職掌
有被劾調用官貟以調官到任之日論俸不得併前
一槩通理但僕原係薦起非由調除侍郎非攺調之
官未嘗一日支調官之俸質之銓部銓部却引十三
年奏奉 欽依有偶遭罣誤無玷公評仍准通理許
而後成行彼此俱無欺冒也此御史者不知而妄言
之欲駁無玷二字遂加苛飾今者部覆甚詳 明旨
甚確僕雖有辯辭一疏或多不允第僕素薄宦情出
非得已且物忌多取人貴知足已决意乞骸必得請
而後已兄但識之來春二三月可訪我於弇州書室
也人情士風敗壞已極一見舊閹復用緑林之戎礪
刃以待山人鳴寃兄見之否太原公能不立髪也承
專使手書見念之情眞踰骨肉感甚感甚餘不次
華孟逹
邇從除目中得足下補官報不勝慰情既作選人非
乆無虞桂玉而浙又天下首藩幕府多暇輕刁籃筍
從容於吳山西湖之間一切煙霞泉石諸勝都歸錦
囊中矣得手教知以兹月中旬履任兼辱淸貺怳如
親承顏色僕已四上乞骸疏矣頗聞廟堂見憐有相
許意五湖長印復當見歸想足下亦爲我稱快也所
需吳方伯書謹如命此公憐才且復具眼見足下自
當下榻把臂豈假鄙言而重耶王都閫亦爲作一書
其人亦佳士也與往還殊足慰寂寞仲逹兄幸致聲
薄侑不一
張叔琦
僕自戊子夏得吾亡弟耗已又得尊先公厭世耗悲
隕之後顧影忽忽若不知有此身者唯欲效一言以
自托於不朽則後死之責耿耿一念無已業爲亡弟
狀其行矣仲春初使者萬里來得手教及劉玄子比
部所草尊先公行狀而以地下之石見擬也不佞即
不敢不辭然何忍辭適會上書杜門引疾乞骸得少
餘日次第成此僕生平覩李于鱗之孤峻絕俗尊先
公之恢廓并包以爲世無能鼎足者若徐子與汪伯
玉差近先尊公姑未論其文其材用似不及也先尊
公之功業偉矣志語不當及吾曹倡酬諧謔細事然
尊先公精神所注故不能去之今廟堂之不右文士
乆矣去之操觚少年將以我爲傅比也陸太宰毎語
至易名輒爲扼腕欲言之主爵僕獨謂於兹時即得
必不暢人意日乆論定誰能小軒輊哉所寄尊先公
遺留物無論潤筆是尊先公手澤受之不可却之不
可其晉公重耳出亡圖北宋名家也行筆極精密細
勁而拂拂有生氣正何必李伯時苐考重耳出亡幾
三十事而今僅十幀可考者七事而已以此不能爲
完璧今置之案頭朝夕展翫令人思尊先公也古銅
香盤留供世尊前若玉帶蟒袍值過重且非老病尚
書所可望御者却附使者返之薄薌幣修几筵之敬
不一一
與騄姪等家信
昨午後得汝及驌兒書汝兄駰以十五日三鼓奄然
不覺驚暈絕倒此兒孝友忠信温慈和理生平無纎
芥過最能得我意一旦舍我而去何以慰我老懷且
生平遭遇偃蹇未嘗一舒眉頭今更夭折痛哉痛哉
聞汝嫂妊身已七月倘得舉雄猶足少報爲善者然
既奪汝父又剪汝兄天意叵測如此又安敢必也汝
母既在哀疚中復遘此變情事可知汝與駪宜朝夕
委曲慰勸以上有大事未襄下有兒女未了强進粥
藥自排解汝嫂尤宜抑情保嗇汝兄不絕之綫係伊
一身溝瀆之諒不爲節也柩停樓下差便但不知出
殯時廊下可容發棺否不至拆墻否開喪事應寢葢
父服未滿禮稱罪人不在母之存否寄去門帖可寫
用若近房兄弟至親好友誼不容已者間一領之齎
發亦不可缺汝兄死百事大小在汝騄矣汝身亦不
甚强壯須加意節愼今令驌兒幫汝凡事仍與潘省
老曹永懷計議墳上穆位尚未葬涇水何得言衝若
衝汝祖位下右脅於次房或不宜耳既已拈破可備
價買金氏田攺通涇頭又聞人言東邊過街樓不宜
亦當拆毁第此等皆小疵未必其應如此之速而禍
如此之大得非新宅位置有所不妥乎從容延堪輿
家一看如何高低鄉田係汝兄者恐管莊人生别意
可禀汝母嚴覈之我於前月初六日晩夢汝父對我
言我象碁心法之妙唯此兒能繼之一旦狼狽至此
尋涙十行下覆面涎涕溢口失聲我亦痛哭而醒甚
疑之葢兩日而汝兄病信到矣以故憂之特甚然猶
謂世無可治之痞亦無遽死之痞盛後和即到亦無
如之何然不謂其速如是也和州之術神矣竟無反
矣痛哉痛哉餘不能盡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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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一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牘
荅汪象先
賢叔父來得足下手書申契闊之雅及損餉扇盒俱
領訖尊公谼中無恙侍膳讀禮之暇著作日新不朽
大業成矣足下足稱佳子弟第近聞稍有紛紜葢叔
父云爾得非以酒徳小累耶勉旃自愛僕自入春來
於生人之好一切從澹唯文字結習時時往往作撓
耳方欲驅埽之而足下乃猶嗜其土苴耶聊附一部
去不足存也賢叔父出足下所藏三種戎路表黃庭
經右軍雜帖皆宋榻紙墨精甚然是思陵手臨殊於
大雅不足隂符經乃祝希哲書刻石者後有顏眞卿
云云一行下禇遂良字割作贋帖耳希哲六體書極
眞而不能大佳其倣眉山雙井尤劣漫爲提出想足
下不以爲訝也病目草草不次
又
不見足下十年矣毎長公過我偕二仲杯酒流連念
若少一人者乃足下竟不復過我不敢以爲望第覺
山園少足下足下亦少此山園兩缺事耳長公作大
縁事於金焦間帝釋天龍人非人等俱拱聽第不免
折蘆老僧一笑如何計還谼已乆聞爲叔氏授室臘
月十八吾家少兒亦爾自此可完向禽之諾矣茅平
仲磊落男子也惜僕方習静倦飲不能數周旋書已
爲致之矣太淸樓帖佳甚政何必出朱忠僖乃爲眞
耶二王楷亦然但非秘閣全本耳一一爲跋訖并扇
附納珍味祗領薄有所報勿以爲褻幸甚
荅華西湖
公集成而需不腆之言以弁也則孟逹兄弟嘗露之
矣今公復以誠懇而二子先容焉僕雖陋敢忘其諾
且幸而未及獻歳墨卿猶在御也公年今七十有七
耶而好吟不已思托於豪賢如百谷輩以傳甚壯之
念之使者將集至時已迫暝啜术粥畢即焼燈畧讀
一過大都多和平爾雅之旨第集名騁游未甚合至
樂府詩餘而後知靖節之賦閒情不虛也僕乆不受
潤筆而公所貺皆機杼中物不忍孤來美謹拜嘉獨
誦書辭未類意以爲仲逹筆不則郁人文也昔陳琳
爲曹驃騎作書子桓疑之而復托琳以書辨公得無
類是乎然書以叙悃信情而已不必作此吃吃也一
咲
荅華孟逹
華與吾王爲世講而又世姻也顧獨不識足下乃至
耳中亦未有足下而一旦忽拜足下書及詩乃至併
得足下全集而讀之僕跌宕翰墨之塲三十餘年矣
所接海内名士殆盡而於一衣帶水地羔帛還往中
失足下良可怪也雖然士怪不終合不怪晩也足下
以臭味偶入故所飾奬僕太甚使僕慙於前輩長者
及吾先友然而足下自從靈扃得之非隨世漫笑哭
者僕安敢復置喙也足下詩在濃淡間時具悠然之
趣而調復朗朗文簡勁有法尺牘尤雋永苦乏踵門
者不能盡足下才耳過此當日益弘詣誠未覩其止
也後序爲仲氏將足下授之意耶抑自草耶自草者
僕又失一人矣伯仲之亟稱郁人文者操觚凡幾年
其人未老否不然僕又失一人也小暇幸與偕來僕
將啓弇州園而掃容觴之石以俟雅貺種種雲霞之
潤溢我几席後一月當成序及報草先附不腆之謝
於從者幸亮存爲囑
又
日來携集丐序者麋至意殊苦不能應之獨至誦足
下詩文輒令人爽然捉筆搆語不覺淸颸之入懷也
梓之當令晉陵紙貴第不知僕重足下將足下重僕
耶所願更益充吾學養吾氣氣完而學富遇觸即發
有叩必應吾常操彼之柄以役之而不受彼役乃足
稱大家耳六朝以前所不論少陵昌黎而後蘇氏父
子亦近之惜爲格所壓不得超也北地濟南格超矣
其詩不受役文不能不受役也足下勉之辱示郁人
文要須一見之不則得其著述亦可所餉名蹟種種
第山房中非缺此而損足下槖裝後勿復爾也序稿
呈覽外薄意附報不一
又
足下念我至矣第每得一信則文日益多又益竒且
工也所致左氏謀間及兩生往復書病中強讀之不
厭人文之嗜古篤矣毋論謀間出左氏卒卒竿尺語
亦左氏也仲逹謂其敷言似子雲毋論不見敷言即
卒卒竿尺語時亦子雲也乃至作遷殷誦洛語於寒
暄訙問間亦幾乎牛刀割矣柰之何不使握如椽筆
效丹墨旃廈也仲逹才本高俊語時出以法故讓耳
大江以南操觚之士僕必識之而以問足下間得百
一應耳以及人文及仲逹則百問而百不應噫嘻我
知之我知之不佞披倡於天下垂三十年而今乃信
諸所以得名者非吾所得意者也大丈夫貴心賞耳
雖然亦願有以效三君子夫日月星辰其垂象亘萬
古而長新者元氣布也黃河之流歷萬里東注海而
不屈者元氣貫也不有孟子莊周戰國策司馬子長
足廣乎玉雖貴僕願三君子化工之葉木也不願三
君子玉工之葉玉也仲逹書中往往有好仙語意欣
然若有會但不宜誤讀抱朴子悟眞篇落漢武黃金
竈温柔鄉穽耳僕過中秋即入團焦塗塈四周如袁
夏甫惠生五車一字不得用兒曹甫踰髫即令受產
以此尚愧龎公足下爲我覓諸名士翰墨深愧來意
之辱爲留沈氏則一帋其他却附納勿見訝也食品
拜賜歸田歳間所爲文辭得四十卷只堪覆瓿耳
又
郁人文來云以太公違豫故足下從事醫禱間甚苦
不能走一介訙問而使者以手書至矣四絕句朗朗
是金臺宮中語但僕實無所證塊守一室焚誦爲業
僅欲息機埋照以俟異日之引而過爲諸賢飾畫令
人且慚且畏太公當以勿藥比來江左殊有百歳人
毋慮也足下文必傳世丹穴渥洼體格已成但長其
葳蕤極其蹀躞可耳吳中顧山甫詩而隱者也品格
高甚貧不能暖突惟足下一過訪之承損餉食物破
例領半以章來雅後勿復勞筐篚也
又
靈軿見訪時適於俗客有所畏擬以日下舂烹葵焼
筍作物外談而雲雨飄忽不復可踪令人悵然足下
詩譬之宋衞已自成國采而爲風可刪者少賢仲氏
則大邦賦也然尚未受命於東都雖罄控縱送洵美
且都而少一叚如組如舞在僕既蒙物外之賞當必
有所效幸小寛之嬴病初起氣息惙惙流火之前或
得如約也金剛經是宋佳刻而解者一村老儒開口
說波羅密比之荆公三昧尤誤今却附璧勿訝勿訝
又
僕自仲秋後體始得小挺而日苦筆硯役忽忽無寧
思足下詩大抵成就少可受雌黃者故未及勘却爲
仲子勘一畨然亦任意興時發時懶去取或未當仲
子天才大有神至語亦有從苦思入者第下韻入字
往往未穩協以故句饒專力而篇少全功譬之未攻
之璞驟令拙工見之不免相累老卞耳昨見宗伯公
意不甚滿仲子尺牘以檀左法不可恒用恒用則爲
人所窺郁人文小語自咀自譽可耳難於貴洛陽帋
也此語似有致足下識之别帋所諭大阮欲得詩序
僕於新正誓絕此障矣今則未敢懸却也百谷好於
筆吻間作業不唯調此公亦似調僕呵呵
又
前者承足下與山甫枉駕出所梓新編見示俾爲之
序既而讀之往往取淸適而絀雄竒貴風度而略氣
格若吳子諸近作多辟支佛果非大乗十地菩薩位
也以足下已詩證之大有勝彼者可知已内篇之目
尤未獻服衆志憎兹多口以故拙序多歸美山甫實
欲爲足下解紛耳亦不必與山甫言足下更後十年
當率諸侯攘夷擯楚而後謂之盟主不至作句踐縱
橫江淮間而已僕所評擬似不必列卷端中間取一
時俊快未可便稱漢廷老吏也何如何如
又
嚮者足下過金陵時方苦應試之士麕集褦襶報謁
揮汗成雨於生平知己竟遂寥簡此歉何如亦恃長
者見亮形跡之外耳足下爲名塲所耗磨别托貲郎
以了壯游之興若長卿文人次公循吏俱繇此階何
自爲屈倘携近集百卷燕中如陳伯玉故事當一日
而名動公卿太原公故知足下必爲倒屣僕之此書
亦贅疣耳區區衰老對鏡自憎加以手足之痛乞歸
不遂當圖再上其它筆硯之債牽累無以聊生足下
亦憐之乎西虜縱橫南盜猖獗而肘腋之間隱憂復
深見太原公眉頭恐亦無舒理雅貺祗領聊附薄報
不宣
華仲逹
吾師曇陽子以陽九日示化也則拳拳不佞寡言省
思矣居二日而足下書至夫不佞皇皇焉若有所失
惴惴焉若淵氷之踐而遂遺訓是愳安能復以巵辭
溷足下雖然足下之念我殷矣其文工矣僕又且閉
關果爾遂失足下矣夫嚮者與足下伯氏書謂三君
子爲造化之葉木也毋爲宋人之葉玉也夫雕虫者
文也其誰能不葉玉謂葉玉而不失葉木之意也篇
有眼曰句句有眼曰字字有字法句有句法篇有篇
法此三者不可一失也顧世叔者不知何如人某吾
粗識之彼自作傖父眼耳求足下一報詈恐不易得
也抱朴悟眞之誤非謂抱朴悟眞誤也謂讀之者誤
也眞人在己莫問隣太上若預逆後人黃白交接事
耳僕毫未有得其閉關也譬之沐猴效禪僧坐今又
以足下故而違寡言少思之戒幸言不耐長而思不
耐沉以此小自解耳大貺拜嘉少有不腆之效亮納
爲荷
又
得足下書讀之其書仙也再得足下詩咏之其詩仙
也已而竊窺足下之心腑顱骨仙也然而微有疑於
足下仙者非謂足下不仙其志與氣也非謂足下有
大父及嫂與諸孺子之累也以能 一習未洗耳雖
然不於足下驗之乃於僕驗之僕自奉 先師誨抜
之於炎宅苦海中跽而矢天以出世爲急亦能捐此
鷄肋還縣官矣捐蝸廬與蟹螺之產付兒子矣山池
館榭之靡麗名蹟古器之瑰竒澹如嚼蠟不挂口矣
後庭故無人絕不寘意矣入關來亦焚筆硯然既焚
而時忽置之此念不能都盡以此時出沒爲太虛累
僕老矣猶不能盡之何况足下方鼎盛其春秋凌西
京擥先秦而慕三代之英劌鏤五藏唐突眞宰東家
食西家宿殆亡是理也 先師一脉自葱嶺來蕩識
慮詞藻而空之 數十堅固不論已僕亦偶及之安
能強若所就而從我退之文人其所詣豈僕敢望然
晩節自爲綘桃栁枝所嬲啖硫黃鷄炙死毒耳何名
仙去也歳晏氷雪且學昆虫閉關足下與郁人文幸
勿來春中隔溪禪堂成或足憇長者轍耳勉旃自愛
又
人文歸無何而伻復至則二詩爽然快目稍一誦之
九咽作靑精氣長謝君王莫賜環知言哉僕於至道
無絲髪得唯世縁一念粗息耳又所引 仙師示趙
沈二子語具見超識足下遇眞師者何如人哉即祖
耄母寡兒女纍纍不碍眞如火宅中正可下蓮花種
子僕苦未辦此聊借境以逃耳昨見二三友生云足
下能前知果爾却不敢薦也縱有之勿作聖證佳耳
楞嚴經中世尊語可畏昆季詩皆宜和而意不欲累
筆硯興至當一爲之不一
又
郁人文忽忽土木人也以棄諸生故來便自不凢齋
居不能學逺公破木义呼酒與匡坐許時覺鍾鼎色
射人眉睫出其文左氏也亦須念樊宗師障可愛亦
可畏也足下好仙而疑我 曇陽師於禪則足下所
好仙楞嚴中十仙也以此度世可耳何渠能出世僕
不敢爲足下道破今 學士家刻師集展能識之
尊大父所苦想已勿藥高年幸倍將攝不一
又
僕自十月來苦脾弱削之甚而受役筆硯不休氣息
惙然幾不可支毎讀貞白先生作才鬼勝頑仙語大
爲所誤元馭與家弟苦相制勉進一肉勿開卷矣旬
前讀公詩且大半大抵神來之語逈自意外天成之
句高出物表特以體裁未定瑕瑜時出方欲少效雌
黃爲公作忠臣得來諭虛挹乃爾益不忍相負矣新
詩尤多警致并容請質瞑眩中閣筆再三不一不一
又
僕一入夏秋來病時間時起小挺即料理伯仲詩而
爲地下之人所苦不得精治之得所示新詩思益竒
進令人心折此月盡可以授簡矣所云近事不足挂
之胸臆大抵外魔有盡内魔無盡若以此介介則終
爲彼么邪子所勝矣一咲一咲
又
數得足下書於僕致精懇而又有物外契故不敢辭
而僭爲之敘第所去取有出於一時興倦意懶者足
下與伯氏再商之可也名世之語故不在多不朽之
計亦不貴速吳子輩眼既少珠吻乃多剌昨因喜胡
元瑞近體詩許之小過情渠不免沾沾爲羣喙所嘬
幾無避處足下自愛自愛僕筆硯縁非乆當斷矣
又
僕無故爲人所悞倉皇出山生平兄弟一旦奄逝無
由執手爲終天恨部事無幾消長安米不盡唯竟日
矻矻筆硯蒲團遂荒初春略應酬人事則筆硯又荒
矣秋深頗有建白即上疏乞休而不見允出月當再
懇弇山一片石尚可偃蹇臥也足下風度瀟灑故事
楊君玉斧之流靈眞悟契逍遥俟期何物阿堵足以
嬰念第聞亦有竒瘍當是行持偶過旋已就愈自愛
新詩冷然之致令人神思飄越小間當爲奉贊且圖
和也閆希言去殊暢遺體巋然比之何簔衣丁野鶴
爲勝足下何自損文房之餉乎却有薄報不一
華存叔
得教及損餉名醖詢幼兹具諗道履淸豫跌宕詩酒
間殊足生活不似長公日沈沈燕坐而已僕自十月
來忽爾羸弱漸成骨立爲家弟及友人所強稍進一
肉補之不能終頭陁行逕殊自慙愧公念我且悉至
愛所云幼兹和美易諧而少堅苦恐徙箸之後爲應
酧所奪僕亦覺之見輒相規切第王簡穆一言長梁
齋便自輟勝於樂令淸談累日也公書法駸駸太令
以故多外拓筆日益工而結體益廓落竿尺往返小
歛之何如近刻山園十記將完之後却奉覽不一
又
時聞足下善病狀輒爲懸憂得手札云向康豫且詞
翰燁燁審跌宕杯酒間尚有餘勁也僕一太行坂傍
驥耳導師解羈絡而飲之淸泠以故易爲馴豐草長
林差自得意然欲調此飛騰蹀躞態於不饑渇時亦
自難也所云潘大司馬口僕不置此自誤愛僕耳非
愛道也果愛道者胡不以一介來叩仙師羽化所以
而剌促脩冶城公行逕兹附拙撰師傳乞足下試一
讀之能暫脫五時衣御白帢握麈拂趣故自無限也
汪仲淹
記别後曽附一書足下竟不暁何人亦不暁作何語
與何事僕侍師野次狎風見侮瘧鬼幾遂委頓今雖
能步履飲啗尚未是完人益信此色身合離刹那間
業分產授兒曹生平嗜好洗刷多盡一俟師羽化即
披破衲入團焦矣向亦曾以報長公不審相領略否
念足下嫂良而夭且不欲食前約破例成此志銘而
足下别帋爲小豎失之遂爾草草第此文在長公召
陵師或可當陳鄭一賦耳適鄉人瓜戍者便附此不
一
又
新安戍歸得手教知叶熊羆之兆不任踴躍欲界天
中樂無以易此者計長公起色滿大宅當相與侍太
公作湯餅飲耳七月初僕及元馭學士俱見侮二豎
子幾各委頓惟長公亦同之此曹么麽都無眼耳却
不如唐詩鬼猶能畏花將軍歌也蕪辭不足以顯逝
者而鄭重相謝又申之以經像諸物種種妙好既不
敢郤復無可酬如何如何彌勒經佛面竹留之大叅
同室中餘從兒子博得伯虎一畵將意不知其足相
當不也 先師化像石刻僅存大都生時煜燁不定
相雖僧繇無所措手聊附去一帋拙草大傳成不敢
望稱傳神或十可彷彿四五耳家弟體多羸疾而抗
志物表雖有秦中游恐不作乆計想亦長公欲聞者
餘不一
又
歳晏淒其氷雪交沍竄伏一斗室中如蠒甕蠶而使
者忽來出手書累紙言言皆嚙沈水屑至以豚兒策
名爲我懽劇携如意舞此兒□跋名塲初亦有千里
之勢一蹶後遂無復情不謂伏櫪小鳴忽爾驚人第
嫌其跅弛不爲逺器耳僕坐此不免出與里舍子酹
酢賴其出門得以弛檐然疲憊之餘形神了不相攝
眞所謂逐兔而失麋者也世法中人尚以我此言非
信耳長公何善病若此此自有繇太公捐館不無孺
子慕一也入有進通之戚出有景升之感二也塊處
一室不能作山水暢動止圉圉受貴人目三也祈言
者麋集言必驚人即不至夢腸出亦走入醋甕矣四
也此四者皆非所以深根固蔕長生乆視之道也惟
足下可進此言惟足下旦夕能慰解耳兩月前見有
傳吳明卿非常者尋得渠手跡爲之驚喜如再生吾
家阿敬遂補浙江學堅臥不出吾亦不強之葢老來
朋舊遒盡若晨星何况手足逺者冀使之存近者不
忍其逺故自不能不爾潘氏文已脫藁却付之去爲
太公事鄭重若見濡滯者然亦非逺矣墨贊更爲補
數語獻歳之期惟日跂之不一
又
足下率仲嘉偕侍長公而過我眞千載一時弇園雖
麗不得當也或僕與家弟悉索敝賦以從差可捧盟
盤耳初覩長公玉色小悴殊爲邑邑浹辰復伺之壯
氣在大宅間更王且徤進匕箸頓以豁然唯覺食不
勝肉淡液溶溶喉咽須小省節之乃佳耳方太古墓
志爲足下完此心諾應否付尭治非僕所敢與也所
擬見訪海上及同肖甫諸賢游弇園澹圃淸洋留别
凡四七言律皆不可已者幸從臾長公仲嘉速爲之
潘生作報書用幣更三日文成即付急足也足下篇
什自足籠罩時輩元瑞器不勝才吻不謀腕腦滿腸
肥談咲間柴棘何足與較也見委單幅書舊草諸子
之一疥足下壁如何如何
又
自與兄别已滿三月不知於何日侍長公杖履聞本
寧近始抵留都貞吉想乆返豫章矣僕斷葷味來已
八十日徙鄉落復七十日唯爲長公草一文及了十
餘宿負今便灑然矣昨忽傳長公非常旋審其妄獨
怪黃舍人不馳一介來索草其說爲何趙宫贊云許
相不肯爲長公推轂或妬婦之口未可信也方中丞
亦起家鄒彥吉再罹白簡屠長卿遂至削籍彼雖皆
有以致之然右文之意安在唯家弟得小舒氣已就
途矣適遣人賀長公退院頭陁無一物可以將敬亮
之亮之
又
前者望兄侍長公而過我弇中則日手一帚埽三徑
矣及元敬至而怪紫氣之薄也葢娓娓爲稱兄善病
狀令人心折業欲遣一蒼頭走歙而無可使僅附數
行於潘景升不謂其尚留滯也已而有傳兄起色者
兹拜手教及叩來伻怳然若再得一仲淹何慰如之
唯益加進匕箸親醫遠内以防春事承貺二詩具諗
至嚮弟實無所得嚮來稍渉矜持兩迨骨立今稍膄
徤政得滋味力耳昨偶有語報趙汝師云不能不死
而能不畏死不然恐悞賢昆玉淸問大作擬卒業而
初歸自泖有不得已冗來伻促報甚急勿勿不克詳
異日併汙素卷附納不次
又
足下稱西湖諸詞客大會選伎徵聲分韻賦詩足使
天鏡中増淡粧濃抺之勝乃至念及丘壑長物使薦
其昌歜莧陸於三臡八爼間則非其任也計長公已
還谼爲叔子授室吾幼兒亦欲同之自此乾坤間有
兩無事人矣比來遘異人粗有所得於郤病尤神念
欲薦之足下并以助長公扶老之具不知夙縁當何
如耳茅平仲已爲逹書於兵使者其人似河朔傖父
可以義托惜晩遇耳使囘聊此附復強飯自愛
又
前者得長公信云兄日唯啜乳幾至絕粒爲驚憂累
日邇接手教叙致娓娓且詢之使人飲噉已如故良
足慰心亡弟得長公大篇足以不朽雖如天之貺亡
以加矣而贄幣不一領何能自安當令猶子别圖所
以脩芹芷之敬耳許相公書來爲長公推轂之意厪
矣即爲致之二相及宰公昨得鄉衮報言似尚有扞
格也僕方悔其出如誤食蛆帶敢以此味獻賢者耶
吳翁晉詩可壓三千坐客聞賢金玉日三粥何以能
作平原孟嘗哉一咲餘不次
又
得足下書滿帋文彩煥發足占神王私心竊喜之其
所尤深喜者目前輩流往往諛面獨足下有知己之
言耳所云荆老執政亡弟仙遊恬澹之宮香火虛矣
訟獄之勞孰與寥廓之安八座之貴孰與長生之樂
此意誰能拈破即拈破誰肯爲弟舉者長生事殊渺
茫蘇長公云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却能小小理
會邇時業已上書乞骸不得請則於新歳引疾計當
無齟齬也足下知吾有猶子之戚耶天之待亡弟可
謂酷矣亡論其賢差任箕裘世固有老者病者百死
不死而少壯者忽遽死造化竒譎不可量也比張少
司空遷大司農中外皆謂長公用翁左司馬署右宰
例有成言矣而至今尚未推豈銓垣尚與政府角耶
計不它補當自定矣此腐鼠不足以當鵷雛一嚇且
足下擬僕歸而僕擬長公出毋乃非當哉故不敢聞
之長公聊爲足下一及耳仲嘉薄游不稱意如何方
將草其尊人誌旦夕且脫稿象先之楚可成歸否吳
翁晉寄詩詩甚雄爽排律如入武庫甲仗森嚴計已
返霅不能作荅書交游之中獨峻伯有此子縱橫藝
苑恢張父業可念也餘不盡
又
見賢從即問兄起色云尚未脫然要當屏謝一切節
食鮮飲乆當自佳齊雲之約毋論山水淸勝豈有叔
夜玉山之頽然吾坐者四而不一報者 云一
囬相見一囬老能得幾時爲弟兄雖淺語能令人深
歎合諸賢故是勝事但僕殊畏喧豗惟有偏舟獨造
而已俞仲蔚墓表幸爲一促長公其子已息心但僕
於此處不能放過亮之亮之
汪惟一
記在鄖中初夏午睡足汲石泉煑虎丘新荈啜之乗
興爲足下掃竹里館記既成而讀之不覺失咲即腐
毫史漢人少此一叚境味也遂欲奉寄無繇歳杪晤
子與檇李道中叩足下踪跡謂倦閩游業返谼矣僕
以量移歸里以避言賜沐無間關道途之苦而獲息
涎蝸殻九友齋十歌所懷一旦還我天假餘生當徙
入二藏中覓生活不敢復噉人間名矣世人自當妬
吾處不當妬吾出也伻來辱箋教損餉種種扇頭二
詩壯麗精切怨而不怒古印新刻所謂五湖長不敢
不拜來意之嘉陶隱居十賚未足多也第長下衍一
者字於義不相當能爲我别刻古印見寄尤妙勿謂
老人得隴望蜀也所成鄙言卑卑亦似小有寓并往
拙集一部秘之毋輕示人不一
汪仲嘉
每從行卷中得足下詩輒撫掌稱快今者二章復琅
琅乃僅能以一律奉酧雖卒卒他冗亦縁與家弟僅
割連城之半耳長公龍躍藝苑爲千秋盟主二仲率
大國之賦以從誰不授欵惟益選將蒐乘毋示敵瑕
以防不測耳詎可口舌求勝又新都多烈俠覩季布
灌夫更用爲快吾鄉士風柔脆驟見之無不駭傳者
唯足下從容一規之通家骨肉情至不自覺其切偲
也稍間閲徐子仁卷乃用意筆珍謝謝天日集蘭譜
各一部附覽不一
又
氷雪中使者以長公及二仲書問訊足下至發篋笥
藏而貺我又不以壽名使我不能却惟是長公申後
訪之期仲淹叙起色之詳於報書中具之足下所示
諸篇甫擬卒業而歸自泖塔復爲里中兒所跡逐小
欲緩使者行而促歸甚迫倉皇勉成肇元東林一律
書扇頭塞白而已於仲淹二章欲稍措意則不能也
僕自五月謝一切筆硯獲稍息肩九月避警入城小
有不得已之役尋爲他人窺脅遂復浸淫比之於舊
雖十損八九尚不能作無事人近更有一種無賴子
僞刻注孫武批選古文時義談藝諸書紕繆庸陋冀
以規目前利又有初學少年勉強一見即詭稱門人
偶得兩語輒敷演爲序冀以博目前名僕已置之度
外矣恐長公所必不免幸即以示長公及仲淹共一
笑也寒甚呵凍作草附侍史書之幸不罪
又
獻歳前後皆竒寒客至即圍罏而飲筆硯皆凍以故
新編詞翰驚絕而尚不能效雌黃一字老嬾固當爾
聞長公佳勝倘遂東游兄必具靑鞋以從來玉閣中
以紫氣爲候也聞仲淹疾已平少年事未盡却當虞
春訊故人李時養兄所素知也毋論其技即其人長
者幸薦之長公且聞龍司理有李遠之好能先容否
冗次不一不一
毛豹孫
行時辱枉送雖不獲一把袂而扇頭之作不減河梁
暑則懷袖寒則篋笥何敢忘也僕過時之人強就籠
檻束帶追隨貴游少年無非慙悔江山名勝滿目小
小篇什差足獻酬而造物妬之亡弟之耗至矣念生
平唯此一弟匪直同生亦忝知己垂盡之年倐爾奪
之令人何以爲生張肖甫太保逝矣此間有隂大司
馬徐魏公者皆小於僕一二歳食頃而亡多年閆道
人羅近溪俱化異物閆雖似有去地然亦不敢望其
來也以此僕决欲歸一兩日間乞骸之疏當下第恐
輦上君子妬吾閒耳趙少宰大雅亦時往還李生者
尚在芙蓉幕中足下如有意奪何憲五色簟僕不敢
不爲緩頰第未審主人意何如也太宰公將發何不
附之而來趙公非乆當得北子念謂足下問鴻都北
門逕取者五人而羶附者數百人可笑也且此何足
以辱大雅不一
李仲子能茂
僕爲 聖主誤恩失計一出躑躅留省冶城之鐵不
供鑄錯方圖上書陳情歸與病弟相守而病者不待
五十年手足一旦判離哭泣無節形神不親方杜門
就醫藥忽得足下長箋以幼于紹介啓而誦之鏘鏘
乎何瑰麗悲壯若是也昭代作者濟南新都足下微
抑新都而右濟南此自獨見亡所容喙第飾許及僕
所不敢當耳足下又謂吳越間有動爲僻棘好創異
談自謂追躅邃古得非劉子威吳瑞榖諸君哉此不
過日取三蒼五雅楊雄方言之類字剽而句擬之以
文其陋足下但讀左國短長賈誼史遷數大家言何
嘗有此也若爾更不如昌黎河東廬陵眉山之爲快
嗟嗟文之不易言乆矣若說詩者亡慮十餘家往往
可采而獨蘭谿胡元瑞氏最爲博識宏覽所著詩藪
上下數百千年雖不必字字破的人人當心實秇苑
之功臣近代無兩渠必欲僕序之亦以避標榜之訾
尚未脫稿足下得之否六詩具見棲托它詩及文稱
是荆山之英武庫之良小加磨淬不患不作國器虛
益滿損朂之而已先靑州行狀已徵雅屬胥後命詩
宜和病甚不能措思聊以一章塞白亦不知作何語
亮之亮之
李伯承
昨歳郭年兄之使者稱老丈有非常之耗其辭甚悉
怛惋移日念二千里走介之難輒附不腆之辭及粗
帛以往忽新安余老至稱老丈道履萬福不覺驚喜
絕呌如再得一東岱也唯聞有目眚然子夏之經術
左丘之國語不妨於此際成之此老致公明儁一編
足爲中原吐氣想當次第付梓矣草率附報不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二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牘
李駒
僕自杜門習靜來於今三載矣生平故人竿尺盡廢
以故無能一問吾姪起居然至相識自濟上來者未
嘗不諄諄也昨秋知以貢至都下就臺試而燕金復
貴令人悵然金茂才至忽得手書披誦之餘怳若面
覿此生頗能道吾姪家事云歳收多歉長吏佐之頗
以食指爲累無暇治尊公業與書中語相類唯趙中
丞爲尊公立一綽楔標之曰海内文宗少足吐氣耳
僕斷慾來滿千日一切葷味不沾口飲省十之六七
待先師誨期而人事未盡謝絕尚受役筆硯間不知
此身堪受罏錘否七子之後人無一如意者豚兒僅
一鳴旋復杜口造物忌名可畏可畏許長史猶在人
間誠出不意聞雖不良於行而飲噉不少減却壽徵
也殷少保咄咄遂爾奄化不獲見近時光景可歎可
歎外白金二兩少資膏油之費可也
曾麟兆
承念及僕出處事爲立髪扼腕過矣僕本菰蘆中人
耳差讀書及雕虫之技於世本長物而世偶用之又
不容而逐之俱可也不幸偶有泉石書畵之好爲僮
輩從臾成一園又略置九友齋中物囊槖如洗今歳
荒爲公逋相厄不免挫產矣聲色之奉生平絕無之
今以風馬牛事見汚差若無謂苟舉毁譽於一切空
似亦不足動公方寸五嶽也苦瘡瘍時作痛痒得一
愈後臥起自若游戲翰墨拍浮酒船公思之更以爲
羡矣知讀書山中今秋背城借一顯即墨老將作用
拭目而俟承損餉鵞鮓荷荷每黃州人至麯生嘈嘈
自語得佳伴矣餘不悉
劉少石
獻歳先後兩厪數千里之使而慰存我何足下之高
誼如此僕本不能出而懇辭之疏爲政府勒歸則兩
白簡上矣南牀不爲知我然亦不爲不愛我也五十
之年倐已過四畀此餘日讀書灌園行當更忌我耳
然亦不能别頒江湖約束也足下讀禮之暇益精進
以成驚人之鳴子鵞腊鮓拜貺當時蘇長公只言黃
州猪肉不審其故今且付靑州從事作伴也手瘡口
授侍史不次
潘景升
自伯玉倡古文谼中而谼中市人毋不爲伯玉言者
亡論伯玉所草太夫人傳即狀議誄挽之類靡不蒼
然淵然古色所以爲太夫人不朽者谼中足矣何所
少而必欲得僕不腆之辭贅之來書幾千言甚法而
葩獨所飾許僕過當以僕生平所伏膺文則伯玉詩
則于鱗籍令二君子以屈趙一日之好推合左師豈
其區區宋賦而匹晉楚足下正自欲得吾文耳念欲
以不文辭而仲淹苦聊蕭之曹子念又稱足下佳人
也少而多長者游其它詩文亦稱是以故不能終拒
第使我供地下役等覆瓿則可乃使之與伯玉並馳
所謂張子布見之耶大幣援白香山例以半資刻佛
經餘筐篚報足下亮之亮之勉進饘粥自愛不一不
一
李生寅
僕已舍身道廬百事盡廢而獨受役筆硯未已春夏
來爲病魔所侵忽忽厭之每思忘言之會嗒然相際
而至讀足下詩輒似迦葉之聞天樂雖定中猶爲起
舞屠長卿所云力去雕飾天然冲夷誠爲實録第既
賞以天然不當復言力去耳方餌參术不能覼縷外
山園記張氏刻蘭譜附覽不一
顏廷愉
僕自閉關來一切謝絕無所延納而足下儼然自天
東南踰三千里而來以公瑕先容我則贄文授幣叙
生平傾挹之素禮恭而辭敦皆非謭薄所敢當者僕
老矣行且削五官而爲混沌足下復將鑿之乎則僕
有驚而走耳雖然足下非欲速成者也以求益者也
則僕安敢守區區塞兌之戒而虛足下三千里之誠
不小效其一得夫文有格有調有骨有肉有篇法有
句法有字法今覩足下集并集中諸君子語非北地
濟南新都弗述其格古矣骨樹矣句字脩矣所少不
備幸相與勉之而已文之所以爲文者三生氣也生
機也生趣也此三者諸君子不必十全也無但諸君
子即所稱獻吉諸公亦不必十全也願足下多讀戰
國策史漢韓歐諸大家文意不必過抨王道思唐應
德歸熈甫旗鼓在手即敗軍之將僨羣之馬皆我役
也至於詩古體用古韻近體必用沈韻下字欲妥使
事欲穩四聲欲調情實欲稱彀率規矩定而後取機
於性靈取則於盛唐取材於獻吉于鱗輩自不憂落
夾矣足下稿稱曲弄新聲夫曲弄者擬即委巷也得
無犯虬戸銑谿之咲乎新聲者今辭曲也求竒而拙
希雅而俗易之爲便盧先生集有信來希致一部
陸無從
公生平故人渡大江走五百里而以文事相托且此
公又年家兄弟也僕於文故不自愛重第自重九日
於 上眞前有誓矣若冒昧爲之何以辭於 上眞
亦何以辭於鄰里親戚謹併來幣附納亮之此間惟
有梅花未殘公策一蹇而來尚能呼濁醪相對公若
欲求名筆或可商者面告不一
徐生
僕自丙子冬避言歸里即便托跡麋鹿曵尾泥塗中
間辱仙眞見收游方之外與世路末殺雖以相知故
人如老丈者亦不能通咫尺之書道區區申欵欵而
撫州周使君伻來乃辱賜存披椷誦之恍若覿紫芝
眉宇令人神爽弟飾奬過涯非謭劣所敢承耳方僕
盛壯時妄自意以爲班史而後紀傳之體猥雜偏勝
左氏而後編年之書繁簡失次亦欲整齊其事與辭
勒成二家以追跡盲腐至於國家汛埽荒穢照暎千
古而二百餘年來無一人受蘭臺之管者乃上稱金
匱下衷稗官方欲謝絕人事冀有所結撰而一行作
道民不敢捐半生精神於筆硯毫翰間且慮見聞少
有未眞不憂人非亦有鬼責以故遂抑不爲吾丈絕
世才也方以盛年得離世網天假之日有事於此誰
能妬之昔柳州以史事責昌黎然謂必史職而後任
史事則非也孔子豈嘗職魯柱下乎哉每覩台鼎頻
革羣俊彚起雖以僕之不肖墮人齒頰尚有婁玷除
目而不能以格外用賢者良可歎也雖然執事寧以
九十老親易三公重乎人去聊爾布復并粗刻附覽
不一
王宣
僕一丘自放學道無成踈懶之極筆硯如讐而足下
尚以鼯枝見跡萬里遠教禮恭而意專使人赧汗沾
背别帋新詩得多壯麗語至見懷之什尤更琅琅僕
抑何幸也足下故褒然稱蜀士矣來書有十科不試
小孝克勤語則居然一陳公甫先生矣世無彭惠安
不登薦剡可歎可歎雖然時頗淸矣無意北游作驚
人之鳴乎足下所稱賢叔御史大夫舊知己也陳傳
相則通家前輩也以不敢通境外問便間爲我致聲
欲搆數語作報而去鴻遒發不肯爲半日留僅能書
扇頭近作覬充足下懷袖間物耳禮圗蜀椒祗領不
宣
王逢年
得足下書知懸罄之室復爲盗憎僕亦遘此僅餘一
犀叵羅兩玉環徑持去然自此可高枕矣攤書滿牀
不復顧也見示十二評甚俊朗有致獨僕一生人厠
往哲後得無爲足下知人累耶所聞似有高子業所
見有宗子相或可當汝南月旦否洪氏典已敗一弟
兩子貲可三千金僅十之二存耳墓田事俟詰得其
詳方可奉復餘不盡
劉生
僕山棲禪觀履跡不出郭外者八年矣近以先公身
後聞部使者有意及之携家仲叩謝於陽羡句曲間
半月而後成歸則五尺應門持尊方伯所惠書幣及
足下之新篇嘉貺至矣足下以歳晏且有賢季姻事
遄返然衡門不題鳯則足下尚有意乎而僕匏瓜之
繫如故可嗣跡也嘉禾一衣帶水春花爛熳時有剥
啄者必足下矣所示詩篇宏麗有致唯排律句似盛
唐而篇似六季於見投之作尤甚幸少調之贈賀長
昌一序足徵高尚時義竒俊汗血千里亦須小酌羇
馽耳冗次未能奉酬先此附復并有薄致不宣
又
屈指小效先中丞地下之托於今九易寒暑矣感歳
月之遒迅與人世之暌隔時時撫心歎嗟獨不得足
下一耗僕閉關且乆學道無成稍徙園居以便休沐
屬愁霖滯滛畏及饘粥忽忽無賴中乃有武昌雙鯉
溯我淸池暎椷而足下之名姓在焉顚倒欲狂發讀
數行始知玉樹已成凌霄驟折囘禄相妬連雲俱燼
何世界之缺陷如此徐徵後辭則太夫人恃粥無恙
孤孫儼然復舉一雄先中丞遺集不爲狂燄所凌今
得鋟梓以圖不朽尚足以爲足下賀也以僕之衰懶
其於雕虫之技眞若嚼蠟而交游見迸受役亡已所
委穅秕之導不減踐更特以先中丞之故契足下之
孝思誼不容已初擬留使者旬日可脫草而渠以足
下有深秋中散之駕力辭而去聊此布復庭實不敢
復勞彼往薄有侑啓亮之亮之
丁右武
貞無似辱王父司馬公國士之知念無以報之地下
而公勤請至再累書近千言且貞生平所傾慕者又
在公以故受命之日不移月而具草不移日而脫草
僻居亡可使者僅以授之嘉定君托轉致門下不謂
其尚未逹也兹復拜大誨隆幣專使三千里見督則
貞之罪莫可逭矣敢録上請正其以災石不憚斤削
公乃受楚旬之寄雖非以優賢者然得用驄馬故事
爲福一方猶勝優游郞署也且朝事雖若淸明而賢
者猶自相牴牾使人莫測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敢以
迂愚之見進嘉定有大造於其邑所授南曹尚未足
以報趙汝師雖婁轉而恒邑邑爲其言之不盡用耳
羅近溪先生近一過而别葢斐然成章悠然自得者
恨不能留之大貺不敢盡卻并有薄附以比獻縞不
外是荷
徐茂賢
昨家弟自閩歸道武林謂必挾足下俱得下榻作數
日歡而雲雨杳然當繇不及相聞耳毎誦足下詩不
忍釋手至於八章足嗣秋興奉酹僅得其半故是小
巫之索然所以屬望之意良不淺矣屠長卿近相聞
否伯玉過彼想復作數日滯滛也家弟九月末可還
里兹時足下能一命駕否黃鷄紫蟹田家不乏咏酬
謔浪主人所饒幸勿孤此良遘也伯玉便附此不悉
余生
得書叙致尊公先生大故及足下治喪撫孤苦心獨
行之詳令人酸鼻用晦所報亦同至欲爲朱公叔劉
孝標續一論以志感大抵末俗宜然毋足怪者姚匡
叔則云足下能自樹立不隤家聲兩弟一子文筆卓
犖鳯毛之媺不減河東尊公足慰地下矣示以秋期
過訪乞志銘僕與尊公契誼非常必當破例應命但
以一介携狀來山川阻脩毋勞跋履匡叔還草率附
報不一
王舜華
得書知爲廣陵游者半歳甚適歸而有漂揺室家之
歎夫廣陵天下之豪任刁程卓之寶萃焉以兄之才
藻且高自標置彼曹擁篲治裝之不暇今舍而趣之
巖居自放之人若以爲監河侯者則兄之計過也僕
自庚辰委身道民付業兒輩月責十金即一切衣食
讌會酬酢之費皆取給於此間得官府小致幣資粗
省紛紜卒歳計之亡纖髪贏三兒卜築未竟公私逋
負不完今者滛霖恣虐稻田匯爲巨浸花地盡成甌
脫何忍向之爲不情之索且彼縱未有目亦故有耳
其耳兄之聲實乆矣安能強之今搜槖得二金佐一
醉之資勿罪菲薄文殊師利畵像返上縁齋室已滿
不能供養故也鏡古帖評與諸賢往論頗不異新詩
多渢渢之致附謝不一
張生
拜書娓娓敘令先公與先府君鞭弭周旋之好末及
豚兒筆墨揚扢之契而僕居其間所當講者三世矣
而最後乃始奉淸誨稱神交雖晩不晩也書辭古勁
宏麗雅是六代前筆惟小屈意公車之業一第不足
難足下豚兒再挫近方埋轍兩孺子依之亦解學歩
但僕以衰劣懼世福向深非道民之利耳于鱗先生
可念十七年泉下人乃子復繼之吾輩能無媿生耶
足下證及令人淚琅琅不自禁陳茂才北上附此勉
旃自愛
夏山人
倉卒爲足下具鷄黍忽忽幾忘之而足下乃猶寘廣
心池小島方寸必欲去之以爲快縁足下别後舉此
以問遊者遊者皆大笑僕遂不能决且念儉歳費數
十工爲毁瓦畫墁計非迀則謬足下幸勿留意非此
池芥蔕乃足下自芥蔕也同年之子趙一鳯婦尤殉
死事僕固重之而去冬其從兄一麟來請傳冒寒具
草已而一麟絕不來已而與一鳯之母及季前後來
聞相詬於門最後其母與季復來遂書傳付之僕爲
逝者不朽謀非爲存者衣食謀也今便録一通附去
内有一字足下須斟酌付一麟亦可所示哀誄其辭
僕所未能悉然見足下一片高誼熱心敬服(敬服)和贈
詩容緩期以上足下稱字甚古然施之知己乃當耳
餘不悉
劉後菴
嚮者作伯玉司馬兄弟書欲爲伯玉安頓餘年且謂
兄道得大行於新都匪唯仁人之利溥亦是謀生之
一助也而喻君先已至彼兄遂不面伯玉薦福之雷
信哉縁薄矣尋拜手教及諸記之惠乃知天遣兄與
宋子薄游天台鴈蕩永嘉括蒼盡搜諸名勝而發之
爲鉅麗竒瑰之辭葢有不偶者不然兹時方褦襶於
猗頓程鄭之門而已僕名雖事外而身滯塵内羡此
壯游兩腋欲飛兄能過我借麈尾吐煙霞語否餘不
具
吳函虛
竊聞貴邦之累崇貲埒素封者往往不能舉其先業
所繇充而邇乃有慕仁人孝子之行于其親思所以
顯揚光大之存而有頌祝序記之類沒而有志表傳
誄之屬然不過走長安中介紹貴人名銜以侈其郷
里而已執事乃能以不朽寄之伯玉司馬逺而爲王
父誌其墓近而爲光禄記其祠亦足矣復更欲得不
佞以重表王父而壽尊君何執事之篤孝而右文也
執事之所揚扢金華諸賢以及二李而獨假借不佞
非不佞所敢當第足下之情最切文最麗僕固不能
無心動而况有司馬之惇史仲嘉之勤言以爲先容
又安敢以綺語戒辭也雖然田光先生有言太子見
光盛壯之時而不知其精已銷亡矣執事所見猶故
僕也即不得已而露其拙執事將掩袂而走耳雅貺
不敢私助之阿蘭若以爲吾二人福田并有薄侑附
報不一
郭舜舉
嚮者得效尺寸於令先公地下顧其辭萎薾不能稱
賢者葢時時愧心焉當時見公毁瘠委頓狀甚儀其
孝而竊憂之尋諗公宦金陵歷淸曹至奉 天子璽
書董嶺東學政葢不唯膴問之日昭而占道體之益
充也則有餘慰矣兹厪五千里外羊城之使者捧羅
浮仙人五色箋以稚川子之遺丹侑焉僕昔猶能專
一壑而今者金陵馬曹吏也何足以當淸問僕故爨
材無杗櫨之用嚮者齟齬言路分與鹿豕老豐草長
林間而適我仙師見援葢倦乏多慨之人易爲趣舍
斗室蒲團謂足投老偃蹇朝命至再而仙師以縁未
至未有所授會同事之人已出拜相而先君子復蒙
聖恩地下留樞之命疏辭報聞咸謂不宜再凟失計
苟出遂不能與病弟生訣此痛何言幸未爲時趣所
嚮固不敢效子南槌牀之恨當亦不至作淵源掇梯
之悔也亡者已矣念其名業已小就且有四佳兒足
慰地下獨僕犬馬之齒叨長十歳生趣已盡何况宦
情業上疏乞骸骨下銓部矣旦夕得請當治一容棺
之墟待盡而已公見念深又惓惓及亡者乃敢布之
寄示歐楨伯全集此公能自了生計不似黎惟敬之
零落也薄意侑椷并有書儀寄楨伯煩致之冬雪作
寒南中當異加餐自愛
張茂才
嚮者得足下書筆甚古思甚竒學甚宏博今者復得
足下書則筆益古思益竒學益宏博而前後所示通
家之誼藹然兒子津津談高節雅度不容口東吳菰
蘆中當不辦有此人也十六應眞精工之極加以變
化則眞伯時矣然亦是宋人内局佳手三跋却佳漢
臣二畵惜其失神不妨名筆足下篋笥之珍推以見
贈得無傷惠耶念欲璧完恐拂來美第不如發二巨
瓿汎平原督郵如對張緒風流耳昨歳先君子以兩
臺之請宗伯爲覆賜全葬二祭又以鄙懇得贈大司
馬於人子之願粗滿第僕復玷徵書固辭不允未免
蛇足耳衰朽不才叨長家弟十年今家弟用病歸而
僕乃冒病以出能無愧於處者以足下見念之切聊
一聞之不腆將逺憶慚於英瓊賜亮爲荷
李季宣
屈指眞州城外之席於今十五年矣足下之年甚少
而僕亦非老當時披襟談秇所當無前足下意固當
艶之葢未幾何而有避賢之請婆娑故林偃蹇時趣
蒲團五尺息此幻軀於分已足而匹夫之節不固遂
成小草金陵山水差號佳勝游目騁懷亦自非乏第
病鴒在念懸鶉滿前蒼生之愧當逾於安石百倍也
足下乃捐手書苟相奬飾使僕何所藏面長歌宏麗
感慨益我多矣審足下已捷鄉薦尚滯公車兹又承
太夫人之諱讀禮餘隂漸養經濟以俟公除僕老矣
髪秃齒墮形神僅接無能仰酬來美如何雖然俟小
間當勉效一言之復也薄物將意不盡
徐孟孺
嚮者見足下所草宗譜私心已竒之偶以及郁君乃
足下則走使致書盛相推謂不當讓于鱗牛耳而一
時得與繩廷尉札又謂僕出獻吉上昔文王嗜昌歜
仲尼慕之眉結而後咽二君子者得無有偶然之嗜
耶抑亦相浮慕云爾獻吉草昧功在祛除于鱗矯矯
寔再九合僕雖有秦楚之賦何敢以狎主自期所賴
足下諸賢左右提挈耳僕生平毁譽中人晩而厭名
且畏之方擬戢身二藏間作殘活計時游糟丘可以
終老幸毋用虛褒相藉也時科之業抛去已三十年
忽得足下二義讀之覺齒吻間有種種新味江瑶柱
不讓矣記序尤自蒼然咄咄相逼特不宜爲豚兒過
噓拂以長其傲方苦作荅書草草不及詳諸容嗣盡
又
昨過廷韓所一晤不暇深語適于生云邀足下送我
至靑浦雖以侵晨發猶數囘首望雲間鷁不得乃鼓
棹耳足下書來適同此懷佳章爽朗有致歳晏人事
如織不能效反歌之和如何見示數十條良悉精進
至意聊草數行爲荅而未及詳大抵足下所問多於
外境上着力今宜但取三百篇及漢魏晉宋初盛唐
名家語熟翫之使胸次悠然有融浹處方始命筆勿
作凡題僻題險體險韻坌入惡道俟骨格已定鑒裁
不爽然後取中晩唐佳者及獻吉于鱗諸公之作以
資材用亦不得臨時剽擬至於僕詩門徑尤廣宜採
不宜法也足下苦心非他後進比所患天趣時乏蹊
逕尚存然宜從容涵泳得之毋助長也近作可全寫
示不惡面擿當自省進素冊小暇完上不一
又
嚮足下見過以僕案頭有佛書偶一讀之乃是塵勞
海中覓小駐泊處耳而遂舉諸耆宿法語見詢欲令
爲足下剖大事公案是佛弟子於火焰獄問調逹覓
淸淨境也可發一粲耳足下謂龎居士一切空諸所
有爲欛柄竊意足下方爲有所苦故若本無所有何
以空爲然却自有不空者在故名眞空不然則頑空
也又復舉大慧師謂思量較計不得將心待悟不得
是句亦剗非句亦剗爲問覺此語似專爲足下設足
下既有所苦而欲空之却汲汲然思量較計將心待
悟不剗是不剗非終日於是非中求出是非此又病
也古先生成佛後尚爲摩耶夫人忉利天說法足下
尊慈見衰證醫藥奉侍當憂則憂當勞則勞其它眷
屬亦只以應盡之分處之便是大道舉手動足着衣
喫飯本無深理只於此不渉攀縁思想亦道也足下
苦於此體究又増一畨葛藤矣巾衫縧履原不曾繫
束足下心何妨叅禪念佛亦豈必坐公衙判案牘入
出兠鍪劍戟中方下地獄種子火宅生蓮花變淸凉
境白日惡風吹墮羅刹鬼國只在一念間耳僕本毫
髪無所得昔人云不辭爲公道盡恐公他日怨我偶
疲口授侍史辭不能次亮之亮之
又
豚兒封手札至縷縷悲懇恨不於兩月前當爲紹介
於先師所俾親爲印證也第 先師於諸弟子實不
有所授叩之則曰堅其志澹其味守此八戒以俟我
於五載之後而已固請之則曰吾非秘而弗早授子
早授子無益也僕猶記禪門一龍象以所解婁質師
而婁不荅恚而辭去又數載忽大有所悟始遥瞻禮
曰倘師爲我遽拈出我何以有今日哉即令僕果無
耻抗顏而踞師席足下有問僕何以荅也足下不問
僕不荅庶乎師弟子也然而足下與僕俱不能也足
下但奉持 先師之語五載後不以足下見先師者
有如日執贄授館之念幸毋起僕不得不爲泄柳叚
干木也方苦作報書不一
又
得足下書知秋來苦湯藥無暇呼棹然淸夢時時落
我弇州園矣僕比閏月苦河魚之疾者旬日尋復病
目幸已無恙近始舉一孫兼家弟拜 萬壽囘跌宕
杯酒間意氣差自强想所欲聞者承諭史記諸本凌
生近致評林一部來乞序僕頗念其刻之精而病其
采之雜然至膏夕加鉛槧差爲便耳茅君何能深太
史公即用修所長顏籕李善家語亦不得其精神要
眇余祭酒刻本尚未見傳所刪削出吳興董宗伯手
亦不審然否足下又詢僕楚中發策中有太史公生
不遇左氏傳語記出一宋老儒而忘其人當時極然
之以爲周紀諸侯世家寥寂之甚且所紀時時牴牾
再覽劉歆移太常博士書謂魯恭王瓌孔子家壁春
秋左氏所修皆古文舊書藏於秘府伏而未發然則
太史公時左氏誠未出或出而不備又其書云左丘
矢明厥有國語而不及左傳槩可推也足下又謂禇
先生别補十一篇不宜錯諸傳中令人有玉石之恨
第其人識短耳其文辭似不減中壘新序可别爲一
卷附於後不然今漢人語何幾而忍棄之也秋來校
正拙集魚豕之誤八百餘字増入說部六卷所謂巵
言别集者易之曰宛委餘編而斥盛事異典别行之
公家賜小璫宫姬事亦増録矣集所以名四部者賦
詩文說爲部四耳亦七畧遺例也丁南羽筆意精新
使多見唐宋名蹟將來彷彿仇陸所委跋及扇頭詩
俱不免汚繭鳦先美器病在速成宜多讀精思緩收
目前之譽幸相與勉旃范牧之佳士也死後猶能結
煙花一叚致語第非大雅所宜耳洛神賦纖美有餘
或恐吳興之優孟且無的然一跋倘減去十五或可
借以小料理也羔羊居士紛披老筆隱然懷素過庭
結體第寂寥數行粉素脫落而此公品在翠微居士
下索直太昻須殺其半損餉二刻俱佳榻珍感珍感
對客草次不悉亮之
又
得報書滿帋具悉雅况婁塘一曲何異匡山竹溪諸
名儶製撰當令帋貴第靑蓮暫阻鯨吸恐令風流之
士失望耳陸楚生作小簡來云李時養遊白下張復
將爲燕中之行子念促裝向閩酒人星散逺亦從此
逝矣此語殊可憐第吾儕所割愛詎止一二端逐麋
之犬寧顧兔耶殘歳别公次晨即得華陽眞耗敢忘
精進但蒲團一尺地游思紛起殊艱剪削僅能作焚
誦廟祝譬之小兒學塗鴉何日可勒勲墨池也蘇子
瞻外紀殊草草意似好其人與其事聊爲纂集而昨
秋奔走侍師病復奪之不暇掃敗葉客又無可任者
公既爲我摘出複誤便希攺正如二三君子能梓之
亦是藝林一叚佳事也小兒新歳始暁約三四友生
麗澤與辰玉各一宗而皆取裁於荆老公書即與荆
老讀之承餉水仙新籜風塵外色味□仙師所鑿泉
薦之何必減華陽樂所念時序流易此身危脆相賞
之餘亦重以相感懶甚不能躬執筆小間當裁一詩
别書箑報謝不一
又
自奉仙師入觀即與荆老拾松枝煑新泉作菊苖荳
角供而覓足下不可得方共怪之既得足下書披瀝
衷悃激迫之深至欲逃家室賣身削髪以充埽除一
力即呼荆老誦之相與愯然神賞此雖二祖立雪斷
臂之懇亡以大隃此雖然仙師示誨愛敬君親而足
下七十老母時時臥牀笫柰何亟舍而棲托二百里
之外乎即緩急叩棐几呼粥藥誰與應者世人鮮逺
識所左右前後老母者亡不以一第爲恱一旦舍而
就方外服亦非所以慰衰慈也僕非有出世根器仙
師見憐西山之日無復乆照且于一切障累漸輕故
援而拔之然寔無毫髪得可以資足下亦焉用借爲
例廿一日乃仙師嶽降日足下可馳來拈一瓣香作
弟子劵僕當誦而焚之宣父云欲速則不逹猶龍公
亦云輕諾必寡信足下宜加三思僕言不能再也
程巢父
得手教累帋謬見飾奬以爲可厠古作者悚息悚息
至欲選鄙集使卷袠與于鱗相當俾成二家言又令
僕生見之甚媿雅意之辱僕在鄖中偶失拙草二袠
縁無副本踰月而後檢得之意不能無動而會其地
饒梓武昌饒刻工遂有加災之誤既成爲諸賢所念
竟不獲蔽其醜以爲恨今何幸遇足下具法眼爲我
一精汰也昔謝茂秦每論詩輒言當割愛而意不能
自决以屬于鱗泚筆抹之大呌稱快乃知陳王敬禮
之談千古不虛也却有一謔附聞于鱗居恒謂渠高
不能當僕巨僕戲荅垓下之戰項王卒可十萬人淮
隂侯以三十萬當之而又孔將軍居左費將軍居右
皇帝在後乃一得志耳今與于鱗兵數埒恐不得當
也讀休陽志宛然魯春秋竹書紀年昔顏惟喬志隨
而雜用左氏編年體以爲竒今又大竒也序當作大
約七月間可脫稿仲蔚以數行先容足下材自高見
當把臂入林矣奚所托紹介也暑中酒困倦握管口
授侍者以書幸亮不恭
弇州山人續稿卷一百八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三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牘
林近夫
自與公燕中别不得更聞問爲恨方與客醉海棠花
下而使者至矣啓椷讀之宛然若面莫州見寄之什
宏麗悲壯一倡三歎他作多稱是文氣竒峻咄咄逼
人吾七子之後故不乏也公亦知文士運否猶在陽
九蒙氣未滌伯玉請急遂成高臥明卿憎口頓爾削
籍家弟與李本寧俱妬金馬三尺地僅一子與碩果
耳僕本無勇進意謬爲時私叨忝至此今獲賦遂初
寧非至願二十年斥買法書名畵金石古文典籍至
數千卷山園泉石臺榭花竹幾奪天造雖先世薄積
爲之一埽而區區殘日不墮苦海三兒大小俱能讀
父書幸於司馬文園白香山多矣安能更遂人眉眼
風塵自沒耶使者言公所領郭門之外舊與賊共今
賊與民俱盡矣僑治一空城得無碍嘯歌乎爲作數
行凌司馬屬之可即至也
于鳦先
僕老矣甚畏時名而邇來爲噉名客所困幾欲鑿坏
塞兊忽得足下書目若滌而醒者已又得足下詩吟
賞不置口既讀書詞所謂生十有六年語知足下猶
未及冠也何齒之少而才之老如此記僕年十五時
目不知詩偶爲塾師所強賦寶刀僅就二句塾師異
之葢又三年而始暁開古詩書帙其視足下今日何
啻霄壤雖然亦竊有一得以獻夫千里之駒不能無
逸蹶也不逸蹶不足以徵千里然使負千里而意不
免逸蹶終千里累也是在足下勉之而已何日可一
面且與兒輩商確經生業既在世法中不能舍此自
見勿謂老人多澹語俗語也詩一篇不足以酬來美
聊見鄙賞而已餘不具
又
辱箋敎爛然盈帋二詩慷慨可誦知趣寄之深且篤
也足下既以國士見與僕安敢以凡格報嚮僕所以
亟稱足下不容口謂足下年少而才高所師法古異
日不至作噉名客要爲有可以垂後者然謂足下璞
也非敢遽謂足下玉也玉不琢不成器夫豈唯琢而
已其磨礱潤澤葢不可歳月計也今驟讀足下詩其
聲若鏗鏘而調若高朗者苟銖銖而計之未易屈指
訾也詩有起有結有喚有應有過有接有虛實有輕
重偶對欲稱壓韻欲穩使事欲切使字欲當此數端
者一之未至未可以言詩也足下文差徤而有古意
然篇法則未講也句法竒然句病乗之字法竒然字
病乗之而俱不自覺也僕以爲足下且勿輕操觚其
詩須取李杜高岑王孟之典顯者熟之有得而稍進
於建安潘陸陶謝文取韓柳兩家平正者熟之有得
而稍進於班馬先秦其氣常使暢才常使饒意先而
法即繼之□然昆吾之切而後加以磨礱潤澤未有
不瑚簋者也僕與于鱗撰著可備足下游藝資耳不
可狥而歩趨也方苦文責塡委又以城居不能絕杯
勺筐篚之役來卷須俟旬後細批抹荅詩書扇併上
外一扇附徐長孺可致之
陸山人
令叔來拜手教其辭甚宏典而冲然若有籍於不佞
者知滄海之不擇流也及讀所草胡陳二先生傳與
伯玉司馬書而知公志向之定學術之正且純也今
天下争靡於簡易之門高者入於禪廣者流於墨而
不自知其於切問近思實踐之學逺矣邇來識者頗
亦憂之大有所抨擊然不免負競勝之心既不能窺
見其底裏無以破其銳而堅吾城不過南牀一白簡
耳執事之論探本務實之論也賢於歐陽永叔矣僕
數竒自放不能爲人間完人而又多少年偏嗜墮綺
語障今過五十始知悔然無及矣執事豈誤聞之而
謂其少有知耶太常公死節事灼然人口曾於楚中
得一書曰磯園雜録華容孫世其筆也所紀與公家
辨畧大同執事如有意乎僕雖不文能爲之傳或敘
以章顯之後世似有好僕言者故可乆也令叔去迫
卒卒不竟所欲言仰祈炤亮
彭欽之
嚮者足下見過時僕方病頭瞀不能酬荅非敢學高
坐道人胡語也私心念且得罪於長者即爲書二跋
一歌於卷恐不足讖悔而足下盛爲書飾奬之二詩
見貽鏗然之音斐然之藻有餘榮矣蒲輪定非此生
物不敢當足下指逃禪故有所托近却蒙師眞指示
玄元一竅欲拂拭方寸地以凝承之而未能但有十
二時中思己過而已呵佛罵祖行逕斷乎不能而足
下乃以是推之長孺又從而質之縱貧里人有檀施
心其如無寸縷升粟何詩當和縁綺語亦是過中一
端第將來終不能已也方苦報書不一
黃玄甫
不腆之文以不能奉揚常侍君媺行之十一爲懼何
自乃勞千里命使檿文之絲與古刻名杯駢貺也周
禮擬笥之商山之橘吾將老是郷哉常侍君以衣衣
我以觴觴我惠更渥矣王方伯先生亟稱兄時義之
勝以爲當與古文辭並驅讀之信然哉里有荆石宗
伯具五色眼聊以相質今附去所批斥足爲良玉之
攻僕桑榆之日以文事故不落寞第不堪徵迫欲於
水中建一避債臺想足下讀至此爲一鼓掌也今年
家弟作計吏北行當聚首邸亢二三君子寄聲勉旃
外拙詩書扇頭將意并有所報於常侍君幸致之不
悉
又
晉陽賈人來得足下書及檿絲毛罽銀鑰種種之餉
皆非深山道士所宜蓄特以千里故情深於僑札不
克辭耳承令先公大變審己就窆無由絮酒炙鷄以
效區區行狀捧誦并它文一篇覽訖每歎于鱗游岱
僕以畏深沉思不能代執牛耳有足下無憂盟盤矣
僕近來行逕殆如優兒弄蛙作經師王孫學禪坐於
聲響形跡小類其中故無有也足下云來歳公車一
應詔後擬與明輔兄渡江見訪恐足下其時擁傳驅
弩鹿豕之蹤何自受覓明輔淸眞簡貴如逸少水陸
四千里能無疲於津梁哉助甫神駿康衢萬里而小
踠足於晉殆是二公宿縁得相煦沬令人歎羡近刻
得數種經有完者先以奉覽并寄明輔助甫龍華蕋
珠隨分可結縁也常侍公徤飯嚮所偕陳中涓聞且
九十矣而尚無恙虒祁之宫三易坐者何修短懸殊
也家弟感足下無異足下感托致謝不腆薌帛爲我
布之隧前由拳集者屠長卿著也彼駸駸欲渡黃池
足下畏之否
陸啓孫
往時故人陸茂才爲足下乞安履山房詩念足下與
顧山甫耳中五弦也遂慨然應之第辭煩局不獲暢
以爲恨兩月前方臥痬辭客而小豎晩以一剌見示
則有足下名姓且附雙帕及伯氏貞山先生集而倉
卒不成報足下雅度不作趙壹狺狺而僕偃蹇威明
逺矣今走一介候足下及山甫倘惠然臨之即三徑
草沒一丈不惜躬除刈也不腆之敬未足擬縞惟幸
裁之
張太學
伏承箋教累帋具見足下慕道之篤且生平留意於
内外大丹家言所得不淺淺也敬羡敬羡苐欲以此
轉逹 曇陽師則所未敢貞不肖辱師眞度引然尚
未獲預聞存持大要閒閱經典小有疑難叩證未蒙
一荅苐畧引之使之自思自悟而已今足下出平日
耳目之緒所謂傍門二乗以求决於淸虛自然之靈
眞竊恐不能得其一噓□也九轉之說葢自古記之
内可以出凡度世外可以拯貧起死然中古而後天
地之氣薄而砂汞藥物之類俱駁烈而不中煉其人
往往不能保固元神勤脩功行而僅以一貪生好利
之心爲之是故以秦皇漢武之疆力舉天下寘於三
尺之鼎而黃金卒不可成大藥卒不可就今其授者
不爲盗則殺人而受者不毁家則捐命足下不覩韓
退之集及洪景盧所記乎採取之說亦是漢武時始
盛其所謂彭祖經云素論者皆後人附會以迎合人
主之滛心而已叅同悟眞雖稍露其指而至於薛紫
賢輩始精微而復張大之夫大道之要不過曰順之
則爲男爲女逆之則爲仙爲佛而已若紫賢輩所謂
精微者則自泥丸而下直抵於女子之弦而後爲順
取女子之弦氣逆溯而上以入於泥丸而育於丹田
而後爲逆所謂張大者得之僅頃刻其大若黍珠而
十月結胎九年靜養之後可以朝眞謁帝役使萬靈
後天地而不老夫敲竹引龜不能則必煉己以待敵
未見敵而先入彼家矣一採而不遇則它採再採而
不遇則又它採未獲勝而又流入彼家矣是二端者
毋論其不易成即成而淸虛靈眞之府可使財色之
徒錯列於其内哉足下所引四大一身皆屬隂不知
何物是陽精與涕唾精津氣血液七般靈物總是隂
之一言也此非鍾呂之言乃薛紫賢輩倡彼家者之
言也謂男子自有漏而後即無先天然則王重陽馬
丹陽諸眞是皆近五十有妻子者何以不言採取也
夫黃庭靈寶道君之第一經也道德 太上老君之
第一經也其言曰眞人在己莫問鄰何處逺索求姻
縁又曰致虛極守靜篤専氣致柔如嬰兒而已執事
不於二聖經之求而徒致惑於叅同悟眞之微言致
信於假托鍾呂之勦說何也夫薛紫賢者二氏之罪
人也故白眞人醉言曰我是雷霆辛判官弟子干紫
賢何事其又再傳而李瑩蟾諸君則盡取而弁髦之
矣足下但决之此心覓之此身其於二宗之說不必
問也足下三十年堅固仙也僕初地發心人也今驟
而以狂語報竊以爲足下非咲則詈僕姑據所見而
已幸一識而存之
黃山人
僕不識足下而足下損書及三詩一畵且書法翩翩
自肆有京兆太原風誠四絕也讀詩語知在于君舫
中僕雖匆匆間寧惜一茗盌隙于君何自秘之僕老
矣不自惜受役筆墨餘三十年而今且自悔欲盡付
祖龍手足下乃謬見推一不敢當也百事倦而無復
致味始皈道門根器損敝恒惴惴焉以不任是懼足
下又謬見推二不敢當也念旦夕且入關而足下意
不可虛聊付數行爲報其於來美百不讐一如何如
何寓宇甚廣而湖海之日長勉旃自愛
顧少玄
前月幼兹所致長歌讀之令人兩腋習習風生有天
際想第其時苦行役不及報言又損餉百合根以饞
口故即噉之亦不及作煎合黃精並進以此兩事俱
負公如何如何避寒處一蝸廬如墊然尚未得靜中
趣獻歳須悉焚筆硯杯勺令無毫髪係累或有可以
語公者第恐轉敗公興耳幼兹索信草草不悉
李仲吉
始見足下所搆時義竒之以示荆石學士則又大竒
之不以第二理相期尋拜足下見示手教縱橫翕闢
雲車風馬令人有揮斥八極想昔賀監見李供奉呼
爲謫仙人足下故謫仙人也其欲交僕則足下已在
幸舍不難朝夕其欲師僕則僕無可師者且僕生平
不敢當師名於互郷之童子而况足下哉亦有以僕
始末告足下者乎僕不幸而弱冠成進士名又不幸
而好飲好詼噱好一切鉛槧之末技又不幸而不能
自愛往往輕露其醜以故狂名滿天下客所不得志
於人則借名僕其稍得志於僕則遂狎僕狎而不能
大得志則又狺狺及僕僕又跅弛亡長者譽而負輕
薄文士名銜負心之痛而牽富貴當止足之地而乏
勇决垂朽之骨作人齒頰間物中間愧心畏心厭心
悔心數起數滅庚辰歳首籍靈眞警誘少知創悟决
筴屏家累絕世情束身入觀然僅得作一焚誦道人
而已内省根器則爲七情所蝕追惟疇曩則爲百諐
所障陽月以來日寢一日亡尺寸之益十二時内思
過不暇豈敢恣口般若妄草大還以簧鼓後進下阿
鼻種哉足下審必欲見友者則有 先師之訓誠而
入黙而守以此交相朂而已荆石公意則似欲足下
於佔畢間小就繩墨以修應世之業世願酧而後求
度世出世無難也僕意亦不異辱示偈殊得葱嶺法
歩屧見過相爲印證第恐維摩黙然耳
袁大
辱箋教累幀具諗饗道之篤 先師挺自末法黙抉
眞關餘芬流羡光景靈赫雖一闡提識良多若亡以
至大咲而中間信心亦自不乏第淺根之士往往希
求福報利益譬之縁木求魚了無可異明識之士不
免墮二種見其一摛華志怪以奇釣名其一利小欲
速羊乗是希不知 先師八戒之外本無别傳能剗
無明種子淨身心口業鬼神將通印證非逺其心經
金剛圓覺黃庭道德諸經可時讀之叅同悟眞寧不
便解毋作外境解也尊公□下當是積濕幸自將息
三十餘年老兄弟一衣帶水幾遂胡越悵然悵然餘
不具
吳汝震
庚辰歳首僕以倦一切稱病弇園至孟冬朔復棄弇
園携瓢笠及佛道書數卷入白蓮精舍覺逺公結廬
之爲煩第不能學渠削髪耳足下書來疑僕假補劓
而有所著述誤也僕方讖綺語障之不暇而何敢復
問筆硯又謂僕尚可一出又誤也巨源絕交在咫尺
外乆矣陸法和云出家之人尚不貪大梵帝釋位而
况區區一鴟殘鼠唯是讀足下新集擊節乆之忽令
人有老驥千里思尋亦興盡而止前勞足下逺致張
氏牡丹本種之一年盡成單葉然此地妖麗百種皆
沉香亭錦歩障中物既繁且賤正不須逺致汴洛也
第僕亦已付之不見不聞矣見委五扇破例塞白并
薄有所侑不一不一
何仁仲
僕承乏鄖中時有鄉人陳道易者來盛談足下賢而
好文能時時舉僕詩語而前歳歸里中則殷無美出
足下書及諸篇偕來是時心益豔好之欲通一啓爲
謝而川途阻修忽忽無鱗羽之便葢至於今若調饑
矣盛夏散髪謝客高臥雖古人亦倦夢之忽得教札
及它作種種不覺霍然而起凉颸颯瑟起須麋間怳
若崔延伯聴田僧超壯士歌狀既以自快且自咲也
足下詩聲調氣色高朗華秀微有一二可商者少磨
礱力耳不爲瑕也見命任尊公表墓憶僕在朝時嘗
以通家子弟一接顏色後苦浮沈相左不獲申請益
之願第耳其風猷材氣足以籠葢一世晩節退處講
學證道威鳳儀鴻誠人中傑也三品卿佐例當得樹
碑神道惜僕非其任耳别示仲芳諸札有生死之托
而集不載將無王司馬削之甘露園四絕句如教書
四帋附上審爾不免疥公壁也拙集及新刻附覽中
秋後得脫稿使者可以來矣佳幣拜惠不一
申五常
嚮者衰病暑冗併於一時以故於足下不能多所周
旋然至孝思之純篤詞藻之嫺雅則心儀之矣乞骸
杜門始獲檢顧衡宇學憲前狀讀之尊君信所謂孝
友篤誠君子也僕固願效執鞭者矣獨私謚一端不
爲通論而我朝尤所不宜如吳陳二聘君之道德李
獻吉何景明徐昌榖薛君釆之文章文徵仲之行藝
而不之及何可輕施之尊君也故取妄論而削之若
於它不敢不極揄揚矣審不以爲然者或不用僕文
或於狀兩行之勿更勞使者僕僕也不一
陳仲醇
孟孺來得手教及佳箋竹如意之貺念僕非永譏二
張何以辱此異貺作小詩揮灑及夜臥搔背痒時輒
思覩足下煙霞眉宇耳審尊人萬福次君得入試爲
慰足下天才溢發秀語匠心故與蒲團不相妨身隱
焉文此猶未是實際語愼毋使泉石落寞也僕違心
而岀去東山一歩□便成千里悔何可言孟孺歸附
此不悉
荅晉生
昨足下與子念輩偕叩門私竊異之既得見惠書及
試卷時義怳若隋珠之錯投動心眩目眞天下偉麗
盛觀也退而始獲讀所謂嘉禾頌者則彬彬東京建
安風矣鄰壤相距一舍許歸四載而不知有足下僕
之罪也足下之執禮甚恭意甚篤若不以僕聾瞽而
借視聽者弟來書所引喻非當不敢不一言之僕鄙
人也少從師業佔畢得進士舉已而厭之然不能求
太上所謂汩沒於雕虫之技者踰三十年而無所成
中遘家難強顔爲人又不能隱約食苦以修匹夫之
節誤被時私出入臺寺又不能規腰腹飾邊幅以謝
物情銷骨之餘僅爾膚立惟憐才一念或可少附於
孔文舉任彥升之後而執事以握髪吐哺之一端遂
進而擬之周公毋論僕不敢當足下之文美美則必
傳傳則當爲有識者所窺也屠長卿吾畏友此君具
眼者必能拔足下於驪黃外然亦不敢不專逹之後
却當爲筌蹄耳古文若頌者及新詩乞頒示一二良
驥攝景而馳其價乃辨於蟻封之内時義少加精檢
何如餘不具
荅曹子眞
嚮者不腆之文不足以爲賢者重葢至於今有餘恧
焉而使者至將手教啓而讀之則亹亹數百言推謝
飾奬靡所不顓即僕恧乃重之矣叩使者謂執事尚
徤飯日讀書弄筆墨不衰令人嘖嘖僕自逾知非之
歳數凡四屈指而始知悔覺一切憂怒從喜樂生毁
從譽生失意從得意生所讀書一字不得用所撰述
文業一字無可傳欲棄之葢獻歳而後能次今已作
頭陀全眞行逕矣是故於執事書而重有恧也然至
得執事詩而輒和之其以爲尚有可傳也耶其不可
傳耶其世法耶其非世法耶執事姑一覽而用覆瓿
可也嘉則流寓於松陵大槩依靑浦君方沾沾秇文
未敢以此告雅貺種種煙霞色味謹拜嘉并有不腆
將臆鑒存爲荷
郁人文
足下抱三代敦彛以梁淸數頃陂自環作武陵觀世
人莫可踪跡之而乃儼然造我顧不能手烹伏雌焼
筍蕨以供而第使兒子侍酒又令蹩蹩雨中還葢至
於今恧焉足下何用爲謝恨五載前不見足下然見
之當令足下如楊朱受猶龍公擿也秦右伯郭叅知
傳覺己行世縱未能人人悉足下當亦有心賞者腐
令史成欲藏之名山癭公每志石一埋之麓一埋之
壑乃至摩訶迦葉奉佛伽利入鷄足其事不同要之
所期於後世一人也天假足下資又證足下貧而佚
以日勉旃毋忘鉛槧與二三君子期而已僕實未有
所證而於一切世縁欲盡尚恨剌促逺不及向子平
邇不及袁夏甫悵然悵然
與周生
從尊君得足下棄家信已又聞自六和歸杜門看内
典六時淸浄誓絕世縁足下是再來人未染欲阿羅
漢僕雖不至於情中作生活然大叚脫此科臼不得
出出沒沒何得具鬚眉稱男子以故語足下輒面赤
汗浹自恨其霄壤也印上人出足下所與書以妙宗
鈔請質渠亦能解釋第恐是獅子坐旁聽來非繇蒲
輪上證徹於足下少所饒益足下如擬把茅葢頭作
知見宗錢塘沈蓮池是千五百人善知識須往一見
之羯磨兩夏三冬亦可如不欲鑽故帋馬大師所云
即心即佛是單刀直入法又六祖云心迷法華轉心
悟轉法華亦此意也僕非暁了者只是借花獻佛耳
荅章子敬
得足下書見念拳拳至讀三詩則灑然如覿矣二律
爽朗不凡然尚小有查滓古選既極宛縟更自遒勁
第飾奬過涯非僕所敢當耳僕之畏名如城南老母
畏佛無地可避前以野父爭席爲佳至於足下門生
之剌尤令人愧死生平幸以不登高坐不受人禮拜
僅能汲汲徵引如常不輕比丘謂可懴悔宿業今一
旦居此名而無其實寧不憂入黒門如曇摩讖乎更
煩轉語咸甫兄即如蘓門秦張之屬亦只小存前後
進意耳十月初二傳脫稿并成和章但不能稱塞來
美食味之貺知兄不易破例拜嘉山園記粗扇侑椷
乞照入
荅靖江陳生
乆不聞問時時在懷僕自昨歳因同事者疾戚頻仍
意緒爲之恍惚豚兒偶忝先鳴親友若見聊蕭稍出
應之不無酒食之累遂成羸瘵委身藥餌差得小挺
勁耳足下所見示及釋先師與印上人書語皆精切
然金丹正理數卷内也有之僕意亦爾同爲下手處
無的證耳年來苦筆硯之役而未能郤此實傷生一
大竒騐歳邸當盡去之且收歛身心以俟師期此外
無足言者末俗薄惡凡知者必忌不忌則不知足下
輕出至寶以求俗知僕以爲知者無幾忌者至矣石
藴玉而山輝藉令有陵陽君識而薦之楚廷楚廷之
利非山之利也足下自擬揷標僕謂不若藏諸櫝也
荆石公孤介一字不爲人輕作邑令躭躭聞且至當
爲足下言之雖然佛勸忍辱道言和光足下但守此
四字以保桑榆之日勝於借客也病懶口授作報不
一不一
又
得足下書於法門可謂辨才無碍矣覺得紫陽眞人
無端簸弄使上陽輩囈囈不休足下且從身中煉出
眞足下僕當拜下風焉今日勉爲世縁所迫方在冗
沓而病弟進退憂心如擣無縁酬酢至於調相之說
足下誤矣僕老且死豈能作平津客草次奉復容嗣
布
宗子培
前者有李太師人役附數行通候然不敢輕凟老伯
先生迨人歸得足下書則知老伯善飲噉徤歩履旦
暮不釋卷神明之用不衰已使者來復得足下書則
老伯業九十矣而益彊憶先府君歌鹿鳴時同年之
長者山隂駱先生與老伯今駱先生九十三矣二先
生相望於楊子之北錢唐之南若恒衡之對峙而先
府君之在泉臺跨二十六周矣不佞之從賢伯氏結
社論文彼此朱顏馳騁千古歘忽而成二天其亦二
十七周矣葢欣然而爲老伯羡則又泫然而爲賢伯
氏及先府君悲臺莱之頌甫亂而風木之思與山陽
之感繼之故自不能已也嚮時每念足下僅一子無
爲賢伯氏後者今聞少君乃有四男子當不憂若敖
餒又聞獻歳後北上謁吏部選老伯彊無恙且有少
君侍可以寛内顧旬後成一歌詩賀老伯并作張肖
甫少保書倘可爲足下道地也僕已斷文墨歌詩亦
大是破例今奉經像移徙鄉落一瓢一衲作退院僧
不從兒輩乞衣食也足下所望奢不能應勿訝訝今
先█馮大叅小牘欲其逹撫臺爲弧旦添一佳事耳
餘不具
又
得書知己公除當此儉歳而虞桂玉未遑作選人拜
令先君九十翁所著緒經解肅然歛服即稷下諸賢
不是過也且聞有公舉鄉賢之議父爲儒林之哲子
擅文苑之芳並列爼豆齊聖先食豈不休哉閩中遺
稿怳如見三十年地下故人顏色且愴且快可使續
刻十之八九而以臨終絕句殿焉同儕七子猶有銅
梁貴盛絕倫若用顏光禄例稱五君僕與明卿碩果
耳而僕晩節不固轉爲小草恐在所削足下何自浮
羡之衰遲過時病鴒在念旦夕且歸耳冗次乆稽從
者又不能詳唯足下亮之
答僧明得
知足下踞獅子坐爲一衆說大乗功德無量如僕老
措大耳流浪苦海無復息期賴先師拯拔俾得假一
線縁求出生死路今十二時中思過之不暇何敢妄
樹門戸別黒白縁郷人有隆上人者自叅方歸云拈
揵椎以來紙上葫蘆出口入耳了無所得先師憫其
志行爲易名號令其盡息衆縁掃出翳障若四祖之
示懶融耳此僧全是退院行逕六時焚誦經行坐禪
之外不作有爲獨以不能爲方袍故人關說資供動
此曹岐舌流聞足下過聽著論掊之因而頗謗及先
師始宗伯公有聞意殊不能平僕勸之以三界内外
何所不有並育並行何所悖害且我曹奉羼提戒脩
阿蘭那行而已此嘵嘵何足動我徑寸也宗伯時亦
首肯尋從果沙彌所得足下書累帋初若辨其無謗
者三復微意則足下之謗不必有而足下之疑未盡
釋也僕不得不一言以報足下不過守楞嚴十仙語
耳是十仙者當佛未生時不獲聞大乗而所謂堅固
不休息者多黃白男女之流正先師之所戒而其他
亦傍門外道耳佛教既行而仙家者流如紫陽重陽
二宗匠何嘗不從心性内下手何嘗不證禪那也六
欲天位故汎言常格耳五濁惡世亦且凢聖同居彼
中豈無菩薩權位又豈無精進超格天人足下日講
華嚴經佛不稱仙乎十地菩薩不稱仙乎今奈何以
其名而遽忽之也坐脫立亡即不亡祖師禪未夢見
在古德常有是言足下舉之是也第終日捉佛子呵
佛罵祖老比丘於去時一表坐脫立忘者幾何去而
復來者幾何足下未證此地不可妄攀擬也足下又
云貽戒弟子有奏聞天曹行顯僇語夫天曹諸眞自
有不染欲者要非如來時所云下道又焉知不爲菩
薩權位耶先師欲攝中下根退心人不得不作險語
即如念彼觀音力還着於本人又鬼子母護法令人
頭破七分如來故容之著於經籍令出先師口足下
以爲何似僕誠不忍於足下却有一言效芹曝之獻
我如來說法祗樹竹園止令弟子乞食不置常住產
一者欲去貢高二者欲不作匏繫耳不謂足下留意
衣鉢令三尺稻穗縛此浮雲身受辱田父夫大目捷
連獅子尊者方可言定業苟有以致之則不爾也足
下且宜閉關於身心細點檢一過勿輕談般若勿著
論曇謨最法門將也尚不免入黒漆門可畏也已陸
司空先生大善智識然臘月二十四近矣亦望足下
相朂之彼裴休相公精入圎覺三昧特以不能斷六
根塵僅作小國王耳不解復圎頂相也什公云但釆
蓮花勿問淤泥僕淤泥中語足下即不見釆其毋恚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四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牘
荅張肖甫司馬
今晨得手教一帋係仲冬發者嚮所附報札及不腆
物計乆徹記室矣弟鄉居已半歳日飽藜藿坐蒲團
儼然一有髪頭陀耳辱諭云云家弟不能不就餌恐
世味日深去道益遠元馭雖再疏辭必無得請理孟
夏當首路猶欲上第三疏弟力止之渠當未已也弟
處僅一僧無心有亦已赴講堂恒顧影自咲他日隻
履西歸故自無碍兄病在手是偶感寒或肝腎間小
違耳 天子方倚以腹心何至動拂衣興計兹時
已勿藥即錦衣晝游而粉黛宵擁亦未是長生訣也
弟邇來小徤政得獨眠力耳
又
上谷使去有報書不腆之幣計其人當乆逹矣僕自
九月間捐家兒子輩翻從渠乞一衣一食以度日耳
雖於名病欲根小能剗刈而中年氣衰散亂昏沈二
魔時時作耗爲奉先師遺蛻且元馭有晨昏累不能
削跡逺徙深山以此悵悵讀足下岳麓道院記怳若
耆闍崛山語足下豈阿難陀後身耶僕雖已謝筆硯
於佛道勝縁亦擬隨分讚歎但足下已道盡何縁復
作巵語唐突也前見與推秋官部計大察後必穹轉
而除書尚寂寂當繇盡以北門相擬耶足下拂衣之
念時自動計亦不必耳今單于解辮烽火長息兵衞
畵戟燕寢凝香亦何異淨土道山觀但於一切世法
不生住見自佳耳僕嘗謂吾儕既出俗當以進爲退
諸公在世法中當以退爲進進者道機也退者欲障
也或此重而彼漸消或彼輕而此自入要不必盡同
但牢執橝柄而已兩月前得明輔書亦頗道其病狀
彼素淸羸便當以嗣息置之度外家弟入關非乆亦
當歸葢亦擬於此事着脚故也柴汪二生何以得此
足下盛德故不止九里潤謝客乆爲足下札一見吳
生名勢都盡何以應之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自
是叔夜家風一咲一咲春盡而寒不已塞外想更倍
之加飡自愛
又
足下飛傳從天來車怠馬煩而能深念我馳使者慰
存副以隆貺中間申繾綣敘契闊宛然以合併爲快
而弟乃依依於一龕香火傍足若舉而受紲者能無
爲嵇向所咲然至破綺語戒爲足下前後草四詩無
論其厭筆硯乆不成語要自方寸不容已處出之足
下但取其不文可也錢唐幾復作楊完者宅廟算用
足下眞自超吾儕小人謀不及夕得飽飯安枕矣汾
陽故是蹔借徵書非乆當更下靑雀北上泊胥江於
煙波杳靄中有戴笠荷瓢冐交戟者必王生也當更
破米汁戒作竟夕酣耳
又
昨甫移居即入關而柴生以報書來僅從容坐揖問
起居徤勝相與稱慰心而别不旬日而上谷陽鳥至
剖素誦之縷縷肺腑也前所及養生事殆似野父食
生芹葅苦筍萌而甘以奏大庖謂且令人蹙眉齰舌
而足下厭三臡八珍之腴而深味之甚愧甚羡弟大
丈夫逍遥順風出則磨墨盾鼻檄五單于解辮立取
通侯印入則佐廟廊大議俾搢紳景附赤幟善類爲
千載光若木食草衣托跡鹿豕又非所望於豪賢長
者也助甫得推遷正是從長鎗大劔中脫出齗齗齒
牙然須足下袵席之乃堪老玉關耳不然杜征南無
洛陽餉安能以瓠領躑躅襄陽也别札所喻足下之
爲我深矣昨歳得政府慰藉語審其非漫然而會舍
弟入覲以一札報之力言薄劣不齒士類不任官恐
爲門下知人之累想當見寛矣即今奉師眞化後捐
家豎子輩一瓢一褐一束書入茅舍朝暮蔬食雖米
汁養和舉不能三合讀圓覺黃庭如小兒進飴蜜足
下謂此人尚堪寄亭障任否辱爲家弟出處計之當
渠故自有意或暫往而後成歸也損奉過渥會於水
南築禪堂即輟施作功德想不唐捐也豎子勞齒及
試義似勝前而落一老校官手遂成委頓第公家千
里駒尚頫首蜀道而况中下駟乎遲之異日或得更
脩通家一叚縁也曾將軍大奇人而伎倆多又不堪
小受見之佳不見亦佳姚京兆卹典在居平時易耳
今想不偶此二帋竟作豫章浮沉亦無妨也腕創口
授侍書不一
又
伏承謙光下問弟既深肺腑之愛且虞膚剥之災苟
有一得豈敢自秘第下邑去錢唐十舍許傳聞異辭
難以遥度鄙意竊謂此曹雖弄制帥股掌間然其時
不挾尺刄不行剽殺人必有宿黠爲之指使意似尚
覬收拾廟議所云云似已得之吾兄宜密訪首惡三
四人即爲處置此外畧分等第行遣或發總戎所小
加懲創當自帖服所慮一衆窟宅乆在錢塘左右前
後多其密戚死友緩則逕漏消息或因而縁飾譸張
别孽禍端又聞前者作劇後各汛地戍卒俱至近郊
謀爲應援不審其事有無有之則更可慮也傅明州
有夷舶果爾使之効力自贖功成肆赦亦是一機兄
所云比之安慶誠難然以營平之老成汾陽之寛大
威望既重福德亦深濳運黙消當有不動聲色而安
若泰山者弟素乏逺識且自入圜來於世事一切遺
落何能仰益高厚與繩兄想當奉爲傾倒亦望兄從
容諷其解散僧會可也吳中丞長者不宜有此氣數
適然耳吾兄素存厚道無俟喋喋湖山高會似非時
所喜在兄政不必爾葢可借以示暇適安衆心也
又
馬校父子回得前後教札皆肺腑語居恒與家弟言
當市人掊白刄時兄單車直入虎狼之窟奬率驕兵
俾以罪爲功頃刻戢定國勢 君威兩無所損弟嚮
所許大尉之六傳汾陽之單騎今眞驗之 天顏豁
然温綸褒予龍衮褭歸便蕃之錫千載一時令史册
不落莫良足深羡尋有專使至復拜種種渥貺氆氌
製自罽賔致自單于大司馬御以行邊於三尺雪中
進紫駝酥彈白檀槽差不辱耳長髪梵志夜寒擁坐
誦唄呪固便其如非苦行本色何玉冠越絲蜀扇皆
精好唯饒甆叵羅太大不中盛米汁耳當以陽羡菽
薦之賢器入太學何異得郭林宗秋棘頴脫所不足
道兒子塲屋中長物耳何敢仰攀驥尾賴兄惠以兼
金作其氣或堪充漳河三日糧也(似誤)辱委曾陽白壽
言此老有一面之識且爲兄効力亦復何辭念已倦
筆硯乆思境蓁蕪塞聊試爲之或用骫骳隨人意見
擇耳殊不足入郢人目益岷山重也來幣却未有名
即附壁幸寛不恭之罪華亭公賀文弟亦有此役而
怯於操管江陵相病勢云何或云己無恙而尚未見
出觀吳越三批萬里外了了中窽若此那可病也
又
自兄别後每念一世偉人福德之盛絕無可相埒者
葢未幾而覩大司馬叅知六軍之報又未幾而覩都
統三鎭之報又未幾而覩遼左大捷之報則宫保世
禄有故事在朝命且復下矣當時王伯安子衡跌宕
李何徐薛諸公間獨以功名顯重至開茅土珥貂橫
玉爲鉛槧中樹赤幟差快耳兄固灼然繼而稱三傑
兄之推轂我勤矣乃至籌筴出處於言表見深愛焉
非骨肉而賢傑者疇能以此誨也弟之不出直以不
忍倍心盟耳它固未暇計及也計此疏必獲請即獲
請而弟尚以無故而叨卿佐衘又竊恬退名世福轉
厚道縁當轉薄爲恐何况出也宰公兩書娓娓意良
厚便間幸爲我謝之念舊憐才少見其比與繩兄亦
然弟不免作負恩漢矣趙汝師宮贊一札云大司馬
有去志代之者非王司徒即兄也於事理宜爾竊以
爲圍玉懸金更不如北門鎻鑰之易也覩邸報長公
拜緹騎長明後歳與次公兩魁文武榜於通家氣色
不淺吳明卿過我宿山園十日而别神氣猶王弟得
余德甫人日耗爲之黯然此兄齒亦不薄但遂成隔
生耳助甫跳踉在我曹中作少年軍事小簡宜其能
治私也汪伯玉新歳來差善飯每睹薦剡不相及咄
咄怪歎兄全集刻成否餘不具
又
屈指淸洋分袂忽忽周歳中間凡五辱箋教而弟自
所使上疏兩村童外不能别遣信問有匄先容而爲
之附音者誠知其不可貪露其區區不暇恤也兄之
一身係宗社重輕天子方舉三輔而盡屬之藉以高
者也弟過八月病良已九月則益壯而苦鄉里項領
至筆硯受役無少息肩以故於正月朔移入丈室誓
大士前一切斷絕惟殘嵗宿逋不忍便負剌促向三
月可作無事人而至二十日忽有留尹除目廟廊於
弟故平平得非兄抵鎭之後有所推轂耶弟初念已
於庚辰春初擲付東海若萬萬無出理亦不敢以偃
蹇朝命爲高第守此匹夫之節苟餘半殘之軀於菰
蘆間引疾謝客客曰此不作官人也可無復用面孔
相困於弟足矣足矣且今巖穴之儁搜剔殆盡僅留
一人充隱何所不佳乞骸之疏葢併昔所謂聽用者
埽去之不欲放著人口耳弇園泉石謬謂在王陽德
上兄於陽德用摩詰輞川例揮灑不已而獨爲弟惜
一題品耶似不見楣間扁龍蛇鬱盤其跡猶尚新也
臘月顧益卿來叩關沾沾自以得奉幕府約束爲快
此君信自可兒李寜逺弟不識其人積戰級至萬而
書生猶齮齕之似不暁諸上公徹侯功案也家弟似
尚可出聞亦有推轂者不知竟何處齎疏人去附此
通起居
又
昨得宰公所致兄第一書又於龔嘉興所得第二書
枕弟巖穴長物耳然其自愛當不異毎見北來人道
兄坐將壇一指顧間神彩奕奕暎蔽萬乗而弟臥起
茅屋粗自膚立與田更野父鬬徤尺鷃之於大鵬其
逍遥亦不異也城居時苦剥琢酒食徵逐無已而尤
所苦者文字之役如責博進不得已轉徙入窮鄉一
衲一瓢事事謝絕忽軍將叩門如玉川子所云驚周
公者使小奚迓之則薊門遠使慰以手札副以藥資
瞿唐子石更是良材不忍焚當付之騏兒作此寶也
所論具悉以我夙練之師而滅此區區屬國殘騎壓
卵承蜩未足擬易兄不希用事之指不愛通侯之賞
獨以堅忍持重應之百年之藩籬無坐徹之憂兩地
之鋒鏑無相嚮之害即趙營平之逺猶羊鉅平之深
仁宋廣平之長慮彼三平者故當不勝張銅梁也僕
長誦逺公言願檀越安穩彼亦無他以爲名語故知
兄所薦也時事非所解亦非所敢言百世之後不知
作何物評目前且付之幻境而已拱辰書云云家弟
或不免濡足弟甚念之然不如元馭憂方大耳世棄
伯玉於黃山白嶽間大是其樂土而不必以爲然雅
貺既不能逆拒又無以可報玖者毋罪其瑣屑是望
秋氣向肅北塞先之珍重珍重
又
弟以情事異常於懸弧之月避之泖塔中爲先人誦
經焚香且讖宿垢而已一切筐篚皆絕而老兄特損
二月奉且侑以異僧顱骨白玉杯盤使雀羅之門驟
爾増色念欲辭諸左右而老兄甲子方週亦將小効
區區故爾勉拜嘉雖至戚如家弟相知如伯玉不得
援而強我也兒子過承長者慰存至與拱辰丈携榼
出視劇飲乃散公卿廢此節乆矣豎子何自得之此
兒學未成筆未熟不可盡諉之命春時覩兄請事屢
見詰難知必持正之效而小人乗間窺伺遂成貝錦
聖明在上公論在下彼自貽伊戚兄社稷臣也豈可
以此動歸思唯益秉孤忠自信不惑夫鞠躬盡瘁者
臣分也不可則止者臣節也趙汝師稱辱兄肺腑之
愛故托以情字進規葢兄之福德不可及處正在此
第元樞要地不得不少斟酌耳承示益見虛受之懷
弟却不免爲楊徐二子相凟良可笑也汝師果勢壯
往而與元馭各守其是弟甚憂之兩賢豈相厄哉兄
幸一勸汝師含章可貞或從王事乃所以爲光大之
智耳兄所擬於助甫叙功處攺一京調足徵高誼盛
德即彼不出尚存體面渠似小得蒲坂陽城力事事
悉歸江陵則易證而亦易信雖江陵亦寃也元馭一
札似尚欲鷄肋我老矣衰相盡現安能調氣柔音於
言路少年前作媚耶且巖穴間留一二長物亦自佳
家弟乆困折腰意興都盡却不能無望噓借耳兄既
稱戚將軍有儲胥之績趙思廉頗恐廉亦思用趙人
也張榜得故地服兄用才之當亦見元馭古道蹇中
丞人便附此外汝師書希即轉致之不一
又
騏兒歸備述尊兄見念之篤偕拱辰丈携榼出訪蕭
寺以諸父行踞三公貴而折節於一布衣孺子此誼
不見搢紳中乆矣大貺駢蕃種種造次附蹇中丞役
爲謝想當已逹矣竊念尊兄今歳花甲遂周台候萬
福眷隆九重光表八極文潞公在元樞眉山頌之有
精神如破貝州時以兄方之殆不足言矣弟名爲慕
道而實無所得師眞漸杳前路可知幸懶癖已就而
諸公見寛獲保一壑家弟賴大庇有留京太常之除
苟脫手板少年前優游無競之地繕身理性何樂如
之兹以入賀 萬壽得侍教席從容文酒將無恨少
一人耶但彼此無它異日作兩歳星於吳蜀間足矣
太原公近書漸嚮天水君天水亦不甚叅差宗社之
福也助甫敘績如老兄初擬否伯玉司馬過我吳門
避暑浮玉尚滯留未歸此兄無復暢理令人悵然不
腆器物不足仰擬瓊瑶亦見野叟芹曝耳已托山人
李郡圖岷峨天柱擬賦長歌以祝而圖偶未成俟成
當專附上也餘不具
又
昨者周公瑕復致老兄一信云於出差進士處得之
何兄見念之切如此騏兒居恒謂兄待以小友撫以
子姓而其次則感拱辰丈而推汝師兄以爲海内模
楷三君子而已家弟所齎弟書及不腆之敬計乆已
逹矣渠賴吹噓之力得脫手板優游散署近想與三
君子歡洽狀眞令人妬兄又稱搢紳語以弟微有起
色非也弟因曩歳仙師雖微示道機而不授之彀率
探討諸方蹊逕匪少欲求之身外則所不敢求之身
中則又不讐加以年事衰遲鄉居寒僻移止城市不
免爲兒女作痛癢衩衣見官長時時有之遂爲人所
跡耳兄試觀弟即出有可以行志否輦上君子有能
見容者否一丘一壑庶堪自保毋至煩兄慮也太宰
乆不出豈眞病耶老兄既朝望所歸必當仰借助甫
得光復兄於友誼國是兩得之矣戚少保眞名將惜
老矣不知物議定否薊鎭督撫兩公梓兄前後諸奏
而寄弟以穅秕之導弟豈其人耶脫稿附覽幸賜斤
削不然則爲兄辱矣秋氣方深珍重珍重
又
家弟自齎捧還復拜尊兄手教及貂皮遼參之貺所
以爲扶老計者深矣弱女垂命得參而起弟往還句
曲陽羡間不苦頭風皆大賜也家弟與騏兒叅侍之
次輒稱吾兄厚德高誼貞心雅度於海内少雙僅拱
辰兄可鴈行而骨肉之愛施於吾三人者亦僅兄與
拱辰汝師而已弟自先朝戊辰冬江左三臺爲先子
請卹而禮官惑於故新鄭相之緒論抑候另議弟腐
心之歎乆矣而江陵相方事操切故嘿不敢請太原
公在事曾具一疏草托之渠初不示難色既家弟北
上歸而述元老意謂必需弟出而後舉是以蹇人上
天厨門木象生肉足矣唯有摧咽憤詫而已乃聞按
君會撫公上疏與故朱中丞紈俱寘之條陳列欵中
按君云太原公兩及之若中丞亦元老意也此事在
宗伯宗伯公有通家契分必不作前人忍第條陳之
欵必略而先子與朱中丞之寃酷始末非可更僕數
以故具前草附覽幸爲乗間一逹之至懇懇宰公方
大察吏杜絕書牘亦須吾兄從臾倘得小攺名銜弟
藉手以見先子地下足矣比想道履豫勝弟九月間
遘一異人授方極簡要行之三日而驗苦家弟歸日
從事鄉里酬酢且麯生相誘墨卿見凌多間斷耳歳
杪爲少子卜室先事苟完即游方之外不難也汝師
時相會否家弟大欲作合左師轉煩頰舌必大老如
兄調停其間庶不至分洛蜀也弟從來不曾爲兄稱
一武弁近覩游擊張榜者凡兩任劉河潔廉愛士卒
方畧整裕將來大將選也然微負氣不能受大帥苛
責或可量移否吳淞舊帥林君能紓家爲官亦可取
者知兄必不以爲私也村僕策蹇氷路詩軸尚不能
附亮之亮之
又
前者兒騏北上薄有不腆之敬以凟記室計徹覽矣
蹇使君將發馳一札云是兄書啓之則僅數行具知
所詳示者在趙汝師宫洗處而汝師所發役則已乆
當是時兄尚未奉統平之命然德星故煌煌燕中矣
三少年幾欲决千金堰灌洛城元馭相公一疏幸而
孤注勝之然亦危哉此老宦情本薄且戀戀菽水故
雖處旃席之表而多箕潁之况而家馭一計復觸之
不知當作何狀也今年秋榜出搢紳蒙氣頗甚李家
轅下駒旦夕作老博士明卿落莫而三郎君無可慰
意者如何仲氏白首折腰少年前意雖憐之然精力
尚堪驅策一方即入備京輦五侯鯖未易噉也所需
拙集後帙約二百餘蹇君已使小史録完云抵鎭馳
上第多魚豕之誤不暇一料理殊不足穢鄴架也蹇
才眞發硎之刄而博大饒逺識歩之兄後似不下蔣
大司馬之於武侯也戚將軍近作三日會囊底智尚
足□跋薊門亦自意氣陽羡之卜非實語也弟近進
小滋味營衞少暢然齒落已盡矣懸弧之日避客操
舴艋汎泖塔乞僧粥度日而兩故人逺書適至差慰
牢慅草草附復不次
又
嚮者奴宰北行以小啓附凟未幾而從郵逓得兄去
國之報謂且不及既而此奴歸解篋中裝則兄之報
札儼然且驚且喜知以 上不視朝艱於面辭故也
承兄示具悉所以中貴之巧於含沙臺臣之甘於承
唾弟憂之乆矣已而得吾鄉太原公札則極爲扼腕
不平且稱兄貞心大度宏猷逺畧一兩歳間徵書必
且西指審爾則國家之福而非兄之福也位極人臣
賞至延世出控萬里入領元樞正兄家子房從赤松
子游時也岷峨之分福星長自煜然豈宜復出令人
目之將星與旄頭角光曜耶弟雖不落虛言餌然頗
慮一玷除目覺辭謝往返之爲繁從太原處得宰公
鵷雛腐鼠之喻似見寛矣槖不至羞指不至痛經禪
之暇間喚歡伯於山顚水涯何快如之唯是先君子
被沐祭葬二典外人子之情尚有希覬於一贈乃聞
擬覆前三日既許而變不知何說也忌者尚以我爲
太廟之犧而主者已見屬爲泥塗之龜則可笑耳年
家嚴文靖公遺集諸子以得兄珠玉之導爲荣日夜
踴躍待命計兹時休汝之車騎小簡可以完諾矣向
辱兄托梓大集此間凌氏足住手閒當一呼而集也
餘唯徤進匕箸以慰天下望不宣
又
家戚嚴氏之儓歸得老兄報札一通頗申契闊展悰
曲然似未悉弟小草事也已會富順李宗伯云近與
兄相聞飲噉宏壯歩武輕矯弟不免有傷逝之感情
在我輩故易拘牽然畢竟爲兄掃却無明障子小泊
淸淨安樂世界逝者功却不少弟竽濫留省頗得以
其間問三山二水之勝仗此遊屐差慰槌牀不意病
弟爲二豎子深入膏肓旅進旅退至季夏之閏十一
日忽劇至十四日街鼓動遂不起亭午猶能勉自力
手書見訣頗詫定力於生死關打破間語國是絕不
及私最後據胡牀呼水濯足豁然脫去念此子雖不
獲長年然名行粗立器業粗就小時從于鱗把臂竹
林進之小友中路謁兄於交戟之内申以同志筆硯
之潤今其存者差不膚立令後世知有王季子亦幸
矣獨痛不穀得此子作三十年蛩蛩距虛而一旦失
之舉武蹇躓何以自立顧影煢獨何以破涕且弟老
矣異日七尺軀不知付之誰褁言及腸且寸寸斷寧
但九廻而已傳誄之屬所望於兄不淺弟以片語先
容從子輩當九頓以請也此間有隂大司馬温恭長
者汎愛親仁毎見和氣拂心襲面不謂傾葢遽成斷
金此公僅六十餘氣體若四十許人示痾兩宿倐焉
長逝臺省之間中流失砥岷峨之際則半嶽摧峰矣
想兄聞之當亦同此悲咤也太原公前者於兄實深
東山之望渠爲國一片熱心故自不凡交遊之間殆
過矍圃僅明卿伯玉長庚配月助甫差更爝火後進
之中屠隆長才徐桂儁才胡應麟宏才吳稼竳逸才
俱堪點染晩趣嚮辱穅秕之導於大集一俟卒業不
敢不效其愚也薄物將候賢郎必有並奮而繼兄者
兒曹亦在試衰門若此敢有他覬乎不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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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五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牘
汪司馬
前月晤長君謂公儗以兹月初出谼中於錢塘候奠
譚司馬眞巨卿高誼比會梁舍人知譚公輼輬以旦
夕至絮酒竣酹當返第吳門一衣帶水能扁舟見過
增此間泉石色乎弇園雖小伏雌斗酒可佐一月歡
弟却買舴艋侍几杖東西成汗漫游也秋氣漸澄紫
蟹黃雀在在不乏幸毋失之家弟計方出都門吳明
卿昨寄音似亦有中散駕合并之樂於遲晩尤深邇
來見邸報事事佳夷夏賔晏無逾此時所歉者日望
臥龍之出以安吾曹於蝸殻而追鋒尚未下何也知
不足動鵷雛一顧聊及之耳不腆食物敢犒從者仰
祈麾頓爲荷
又
得太夫人之訃而報書時屬以乞骸疏尼公車不克
上簡書既迫狼狽就道然亦妄自意抵建業後所使
人能兼日豚膏粚糗可以無變薌澤而道爲二君子
所妬歸則二豎子亦隨而凌之然寢喻亦不能忘此
事也公所具行狀創竒而指妙得未曾有太夫人足
不朽矣即僕亦欲有所效能無小巫之索乎哉僕之
出處故是人口頰中物但生平無聲色奉今橫以見
汙有所不堪耳忽出之忽還之造物者似有見侮意
然出不能三舍而返昔人謂一官轉首若夢幻然今
猶幸未成夢也子與暴亡不能及一語後事竟無子
而舊稱子者自以子與去倉皇立十歳孤使人蒿目
向相與贈和六子乃子與于鱗茂秦公實子相及僕
耳是五人者皆化去爲異物僅一碩果能不倀倀公
固戚焉在疚然上以奉老伯父下撫愛弟爲天下文
苑立赤幟千秋之軀強粥自愛僕比飲噉不甚减神
爽差王而筋骨不稱且作老衲子行逕矣田畞少於
鄭公業白若甌脫官逋迫緊酒器悉落典家手方謀
謝客减冗食而不能以語人即語人又誰信者明卿
數欲買舟游吳而臨發輒有阻爲子與當不免一行
矣些章薌帛敬授一介外近作及哭子與一紙附覽
不一
又
汪山人禹乂來得手教知强粥讀禮不以滅性爲老
伯父憂苐仲君復有内戚誰爲治溢米者可念也貞
踈懶日積色根已斷苐不能却酒肉以此尚逺津梁
耳子與殘客乍退少作嬈者唯遠書日進督責文逋
甚苦所謂自貽伊戚如何如何今天下以公一言爲
赤幟然元禮謖謖人尚未敢有狎也禹乂短髪矣而
心甚長句不得眼篇不得尾當令曹子念商之業已
爲作序苐不知能使我舌覆鼻否汪惟一遂欲以身
代徐氏子乞墓文似非體俟詠至當令具狀與幣拜
門下以祈不朽也家弟在豫章頗習吏今年吳中大
水吾州僅猶有乾地然是一島夷耳完國賦外遂無
以爲百口筴公或未肯信也禹乂去附此不一
又
世貞備乏鄖鎭時檢槖中稿忽失數卷竟日惘惘不
樂已得之他所乃歎曰是不足愛也而不能割奈何
會以不携家故有羡廩而其地饒梓乃屬梓人剞之
聊以藏家塾備遺忘而已而爲親知者所伺強之又
不能閟誠知其礙咈息召謡諑然而不敢自悔者彈
射之所加雌黃之所被尚足受而能攺也豈其敢謂
一家言以希後世名而執事海内龍門也片言華衮
疇不悉之且僕素獲幸於執事又疇不悉之執事以
僕之幸而過賞其言海内以執事之賞而信僕言大
惠也以僕之言而累執事明大罪也以故雖一及之
牘末謀之次君然而不敢專价布幣以啓者有此懼
也乃執事忽然惠賜啓椷之際知爲叙言踊躍絕倒
即牘未既驚惶悚仄汗涔涔下矣執事謂漢以長沙
嚆矢兩司馬加盛焉而明則北地肩長沙僕與于鱗
肩兩司馬又謂兩司馬於詩書之教不相兼而于鱗
兼之又謂于鱗不盡得僕廣而僕間一二企于鱗詣
者則是僕遂抗膺而蹤古人也天下固已悉執事之
幸僕矣僕尚一二僥倖執事之賞以苟有稱其以僕
不腆辭而波及執事者能無八九也雖然執事文美
矣盡善矣論篤矣縱令天下後世盡廢僕言不能廢
執事叙也曹子桓知文章不朽盛事而不能令思王
公幹輩潤色品定之乃區區致衘結於成侯之玦玉
僕嘗快其不倫今於執事百世感當何如也辱委伯
母誌銘非不欲有所效然狀筆之爲春秋孔氏也非
呂氏也其何能加焉勉具草焚薌拜而進之其加筆
削而後登石烈女事竒甚傳又竒甚此皆貞所借而
不朽者也不腆另具統惟鑒納幸甚
又
掩關日忽次君來以公之手書及大幣至因得長跪
問太公安及公孝履良慰不佞所次太夫人誌銘以
懾公狀都不成語乃至災石能無媿也弟爲七情所
鑿一行尸耳而天慈見憫證遇非凡故知眞誥所紀
語語皆實恨根鈍障深未有以仰承之公多生中法
器也靜中亦自一返照否次君折節禪門數叅龍象
已非昔日仲淹矣主人見弓影而病安能以杯勺困
客公毋慮也公既以許表仲蔚墓即延陵劍諾矣安
能以一切相例盲子方用幣於公次君便宜却其二
布餘書刻香匣惟少慰其誠幸甚目疾不能執筆亮
之亮之
又
次君行後爲仲蔚請不朽計當已逹矣青烏晏生者
持公札見示方爲二豎子把頭足展轉一荒圃目瞚
齒擊不能讀且蝸廬螘封兩已成無所復勞之爲治
裝及稱之一二友生處小不落莫行色耳公禫除計
已及期日侍太公杖屨無起色苐如宗社蒼生何弟
厭苦此六尺身受役三寸管初賣作佛家奴近乃轉
徙稱道民惠子五車不啻作龎居士輦置海矣公長
於弟一歳固自松栢亦宜少斟酌鴟夷子皮汎五湖
容江淮間小侯倔彊可也弟於九月入精舍欲焚棄
筆硯僅留一管以薦公珠玉側而未覩全篚是以遲
遲然異日終不敢負舊戍陳生感恩造云欲奉謁龍
門貪附一信不覺縷縷秋氣初深加飱自愛
又
戍卒自谼中歸得次君報札云小豎咄咄來病君子
且逺竄矣尋次君之紹者來拜教亦如之玄冥行夏
令武安頻陽之虐遍江介雖僕與元馭丈幾不免焉
入圜氣乃小得舒耳 先師云期以重九日揮手辭
萬衆刹那立化有辭世歌不知即老丈所傅者不又
自贊六語往往類懸讖者不若所荅諸善知識學人
數十種皆精切至理如六祖禪又如大醫王藥也承
獻歳欲見訪紫氣北來肉眼尚能識之苐兹時恐拜
新命前茅所指當不罪野人以野服見也比爲元馭
屬草 先師傳得萬餘言其事頗詳覈不經化工筆
恐不足稱也更五日可脫梓無及矣後當致之公能
有意否僕已棄家兒子輩團焦中一瓢一緼損餉洪
涯先生物既不可却復無可酬如何如何大集完者
即不敢以例及不文辭穅秕之導也冬寒自愛
又
沈君典大史來謁辭師龕而後北首沾沾得御元禮
云臥齋閣者五日公拏舟送之可得六十里幾欲同
載至吳閶以糧盡而返此君自負相法出唐舉上謂
公嶷如喬嶽又似獅子王必須受應侯印審爾吾儕
小人可以鼓腹含哺矣仲淹向者虞其龍性乃聞湛
然冲然如謝傅終日無妄語將繇麯生爲木乂扞耶
昔讀馬新息傳論季良伯高事後季良以事見法而
伯高至二千石終謂爲知言及攷眞誥伯高用謹信
獲度爲地仙乃知任俠之去道逺也弟雖已捨家入
觀爲元馭學士有晨昏戀不能被髪入深山僅作一
焚誦頭陀而已脫苦海却滯淤泥彼岸尚自遼邈可
歎可歎仲蔚墓草宿矣盲兒迫欲得公文數剌促耳
境幸念之倘有以慰地下也適舊戍便附此併上
仙師集不一不一
又
戍卒還致公手教初啓封而以碧帋署則大駭既讀
知太公之歸道山也酸鼻者乆之念太公獲封時猶
盛年今者副八座開八袠與太夫人差池蔗境公擁
笏垂魚率仲子以左右侍養倫常志物之備人世無
擬即太公履順而逝當無復小遺念虞公無涯之孝
思有不容三公易者此非筆舌所可釋也聞夏來善
病用艾至百壯雖已全復不無有關肺腑公之身天
下萬世身也惟小自消息以全大孝貞比轉入一室
焚誦之暇閉目冥坐酒取敵寒不過三勺食取禦饑
不過二簋然葷膻絕矣筆硯行且焚棄而獨以千里
之外生平故人地下托不能一一都謝卒讀公教則
既命之其若荒落何家弟愛身而能知足得小幾微
迕遂投劾耳非以為名高也公煢然在疚而能念之
即爲道尊意蕪詞絮酒托之一介不能如南州躡屩
千里如何如何餘不具
又
惟是太公大故貞不能倣南州故事一絮酒新都之
几而乃勞次公苴杖千里扶服稽拜公力疾而命之
辭又副之大幣以地下爲托毋論不佞竊從子弟行
即所不欲效犬馬之報於知己者有如日所愧三載
來讐睨筆硯等之娥睩捧心而惴畏其鑿劌驕不我
受役者乆矣抑諺有之物無兩大是以太陽麗天爝
火歛熄公如欲不佞吐一言何不小制口腕而務極
千古之變如兹狀哉即不佞何以屬櫜鞬焉有潘之
恒者致其家狀誄輓之類凡數十篇即自抑以下駟
皆驄歩也此皆得公爲方圎之至弟猖狂三十年而
吳門市態猶故眞足愧死偶腦滿及之道人作薤蒜
興渠語令諸天廻鼻可咲可咲讀公書具善病狀詢
之次公亦云然冀已乆隃祥太公履順而往於人間
世無復憾矣千載之軀幸自寶愛其他眷屬摶沙耳
又文思亦宜暫寛誠知斵輪游刄能無少累方寸弟
一象罔耳毋疑其妬婦口也次公腴澤殊足喜象先
何以尚留錢塘耶彼地驕卒脫巾肖甫暫出鎭想當
一相聞明卿再以近製來沾沾水國夜郎王亦自足
生活獨菰城墓草且宿耳言及怊悵不一
又
解鴈紲整得八行雖爾寂寥知爲明公手筆了若覲
面苐中所云瞑眩咯血及讀次公書辭甚危今難已
勿藥猶自凜凜前覩次公云公年來衣綿須五重漫
謂腹圍如孔父何以乃爾固知此血從嗣宗慟得來
將無苦子雲白鳯之夢乎兒子不學而暴得名弟之
謭劣自挫無幾時復染指世福益我疢疾耳公骨肉
我故爲我喜欲狂當不爲我愳也太公已荷 天子
寵靈光施於汪世世也敢忘刀筆之效俞仲蔚子剌
促乆矣不能不代之致聲念公苦而復以苦公者請
亦老人十抝之一也呵呵
又
周侍御來得書知道體大勝於山園領教時殊爲暢
慰弟已於新歳誓不受筆硯責計獨有一壽言及逺
遊賦逋未完耳榖日方杜門而亡何再濫除目即萬
萬無可出而具疏上書及往返無益於竿尺苦不可
言尋先師微㫖似不欲弟遽被髪入山又不令尋小
行逕此生無復望不免作圓澤例行不又知有符繻
否也周侍御所難在破格耳格一破則早晚亨衢元
馭近方有戒不作政府書當從容臾之適明卿過此
欲留小時暫遊酒食獄如何造物者私肖甫甚而妬
德甫遂奪之可歎春事漸深強飯自愛
又
前是里中兒歸得一札知入春善酒食徤飯而曹子
念自武林從潘生所復袖一札乃云稍不如前於杯
勺亦疎章臺春色乆不挂尊臆當繇筆硯間小受累
耳精思能蝕脾土唯裁省太甚何如辱諭弟之玷除
目與太原岀處不相關乃是楊石孫趙三四君子見
鑿混沌以了彼一事弟亦只是不忍負所念非敢計
及它也乃今所日聞見則畏途羊腸苦海鯨鬐誠不
忍以半殘之軀餧之耳别紙具見公高尚少年責人
如束濕公千古軀安能杯棬與之周旋弟既竊知己
誠不欲相溷也李本寧乆在谼中想諸賢大能居停
弟文責亦漸踈秋凉當勉撰蕪辭一稱封人之祝便
可焚筆硯矣仲蔚墓表不謂尚未脫稿盲子日剌促
不休無以應之奈何餘不具
又
弟以重九日轉徙村落杜門深居即猿鳥無相窺者
乆而家弟遣一椷至啓之則爲貴里人方生書又一
椷而我老丈之蹟儼然焉其爲方生徼不朽於其皇
考錢唐守即毋論吾丈惓惓而錢唐守文苑中快士
也弟豈無執鞭之慕如綺語誓在世尊所何然家弟
業已先辭之矣弟於九月初即詢戚少保請草老丈
壽言一章十月初復狥黃舍人請繼草一章其時未
即誓也雖然爲吾丈而小渝譴固甘之矣錢唐一僧
來言老丈爲伊蒲桑門之饌廣供五十大善智識作
華嚴會踰兩月而後解計方深居禪觀不容更相凟
以塵中之辭今且在世法故自不可廢弟自經卷衲
袗外不以一物自隨搜兒子槖得二幣至薄劣不堪
玷筐篚有未將之敬而已舍人杳然無一介來索草
甚可怪今托吳城工書者章藻作正行二帋先以奉
覽其書或可留也嚮歳見過及相送分題都不記韻
草草二律附扇頭去似覺賢伯仲未免失約倘成爲
我書一帋欲置之楣間勿更金玉爾音也家弟碌碌
見誘世網而不自覺無能挽之如何奴子逼歳除幸
速遣歸爲懇
又
昨馳舊蒼頭褁糧爲谼中行而心猶揺揺如風旌今
者得八行便如世尊伏兠率天降矣區區蔬筍長辭
亦何足當膾炙而顧有嗜焉豈天宮玉樓亦須人間
措大語耶縁知命時狥黃舍人請而今適後有戚少
保之役故于敘中不能不及之戚公書來言明年亦
欲得文以爲不佞光重則鄙言者一巨鰲餌也弟貞
所不忍齒者誕所不敢聞者壽公如有意乎於六尺
蒲團地得法語數行足矣聞以兹月爲先司馬作無
遮會而蓮池和尚亦預焉此子今之逺宣也得一人
齋勝齋五百聲聞衆矣弟苦年來益見嬈衿裾不羶
而蟻寢溲亦礙不得已轉徙深落爲逃影之所何嘗
有所希證公勿輕聽次公言次公好竒多聞或欲借
以作方便津梁耳杖履果東即夏甫安能不徹土室
出相周還亦欲令公見我土木也家弟終絓時網無
力挽之奈何物情滔滔有一言以解曰天若祚宋必
無此事公善自消息相與期出世之業不盡
又
今歳雖欲謝筆硯屈指公懸弧之旦必欲破例爲之
而黃光禄乃以書幣請若乃區區之誠别寓之詩歌
而已公以文章主海内盟九合一匡齊桓爲盛自今
雖衣裳之會亦宜少息以蘇養黎元弟尚爲人剌促
不休重九後即轉徙入深林一蔬一衲度日而已仲
淹意似欲公且事禪那次脩三摩鉢提不敢不以聞
也
又
前是得大教謂且偕元敬少保而訪我弇上則喜色
油然見大宅已聞元敬錢唐信則又喜已客至云曾
讀所刻三游記云云則又大喜已元敬子然不以老
丈來則黯然沮詰老丈所以不來故爲仲君之羸疾
也則又大沮元敬業爲言仲君臥起須力奄奄不能
乆語也乃使人蹙額恨不能翼而飛度谼中一問湯
藥也獨懸大記堂中率子弟羅拜而誦之所以千古
不佞至矣第知我者將以老丈舒舌不至鼻不知我
者庶幾以我爲亢桑無趾之流而我何以應之仲君
所苦既乆恐湯液未易奏必籍蒲團百日而勝亦有
以此道進者否元敬之容色悴矣然尚能轟飲飲酣
尚慷慨有封狼居胥意弟謂不虞少保不推轂至推
轂將有所不忍言者幸吾鄉元馭一瞑眩藥國是旋
定吾曹得偃息衡門之下即元敬褁白幘而從赤松
子游可也潘生役便附此候動履志鄙感仲君有起
色幸以示我不一
又
介還附不腆以謝計乆徹記室矣傳道履殊淸佳次
君亦有起色良慰弟鄉居苦小警而客多相跡者復
徙入城酒肉徵逐展轉無是處畵虎不成徒供人笑
資耳昨偶與吾鄉趙宮洗書士大夫語氣節則螘走
而趨渉講學則魚貫而進獨文苑一途蒙氣尚在有
忌無惜令人思李賔之楊應寧既而悔之弟此語亦
迦葉舞也姜司宼書成而強不佞序因得誦翁所撰
序文毋論雄奇振絕鑿鑿史狐筆也第此公謂翁貶
其師以見弟子美則有所不忍當再三求攺訂亦厚
道也翁姑應之而别存其藁何如劉子昏鏡之譏不
佞又所不免矣客有李時養者善奕奕負國手名而
其人善長者求謁門下幸與進之且爲一游揚於鄉
黨幸甚花期之約倘紫氣遂東當掃來玉閣以竢不
宣
又
昨者元敬少保至則出翁所撰滄洲三會記焚香誦
之千八百言言華衮譬之服神丹者雖喜其能洗髓
而憂其不得當也乃不及一壽字使不佞可奉以飾
茅堂之壁大貺深矣德星熒熒若移部而紫氣未東
則元敬一稱仲淹病狀至稽行李葢不佞之致悵於
雲雨之虛無者淺而致疑於不測者深也適潘景升
有一急足便附此况門下矣方爲客所苦買舴艋跳
之泖湖湖中三畞地塔院據之高可以眺深可以隱
殆不减維摩丈室尋復見跡逐狼狽而返則翁之使
者以大誨渥幣至矣使者文其辭謂爲候即非候而
出翁筐篋何忍言返雖然知翁之必我亮也敢拜嘉
一二以見遠憶承許示春仲之期花事小繁逺上人
豈特寛約當手操軍持貯米汁以待仲淹有起色且
新詩奕奕足徴無恙不似吾宗家馭以身作渠兄出
處也元馭悲思之極必欲歸第 上意留之决奈何
弟稍頑徤正得酒食力耳絕無毫髪證暁可歎可歎
驟寒爲道自愛
又
賢小阮偕其友吳子儼然而過我則以門下之尺一
見示俾踐成言而西新安佳山水生平在夢寐間况
中散之駕稅吾蓽門者四矣而不一報弟尚得稱人
哉季秋必發裝所不踐成言者有如日承示諸入谼
道縷縷若指掌公之念我切矣老人不任跋履當必
從水明卿豈能受約本寧庶幾然聞有生母之戚恐
未易出亦不必煩諸君子此間當挾子念或騏兒侍
行也仲君豫之六五未覩起色前所受喻君術神驗
第恐下部痿痺者氣不能及耳如公必不宜緩須於
卦數前行之見時當爲相傳餘不具
又
前賢從還谼并有故人劉子天民便俱附一書想已
逹矣劉似淹留彼中想老丈已下榻第渠所傳行之
驗否仲君比何似弟飲噉差勝前膚色腴粹次兒宿
痾漸除小者婁試有司不落夾從兄筆硯間若足慰
者而老妻驟得末疾甚危僅可不死耳都無復起色
愁霖滯滛饘粥之地匯爲巨浸眷屬委頓尚可以搏
沙一觀解之若啼饑敲朴之聲則匪直停耳已也葢
剥膚矣向期於八九月叩玄亭陟黃山禮白嶽轄且
脂矣而先君子荷 上恩得從六卿例祭葬有司定
於彼時成禮紛紜至冬畏寒未能出門篤慚巨卿捷
遜叔夜計老丈聞之當爲於邑也明卿信來似欲東
訪恐亦作子猷故事適汪禹乂之孽子元勲來貪附
一信此子粗似有意其家縱不弟蓄之即古無枚臯
哉屠長卿大拉攞可歎不如徐茂吳翩翩作唐人語
也淹佳二仲致聲不一
又
不奉德問者幾半載矣弟所矢志而成谼中之轄者
自元旦以至八月如一日也而會太守期以季秋將
天子命上冡則諸邦君大夫宗黨戚執牛酒日至匍
匐而踵門叩謝者無虛晷至孟冬晦稍息肩而區區
復濫除目矣病弟得告自江口入孟河馳往候之凡
半月所而始見則羸然非故狀矣歸上書乞骸杜門
待 命然朝夕從病者所視湯藥憂疑百端忽忽如
作惡夢新歳初乞骸之請不遂擬復上書陳情而輦
上君子且以大誼見誚亦會病者稍有起色始謀以
仲春望前西發然尚欲謁白嶽欵黃山拜老丈於里
第以踐夙諾取宣城道之白下而親友及子姓羣咻
之雖病者亦以爲不可故黽勉攺道京口登北固望
浮玉慨然歎焦光之不可作冒雨抵龍潭晨游攝山
頗窮泉石之勝則又自恨此身之不能作明徵君第
悚然而以江令之忘國辱己爲戒諸比丘道老丈盛
德津津不容口且謂五月中結夏此山門也喜而志
之三月朔之部任留事號稀簡第初至不免有公私
累然頗以其間渉獵諸名勝閱 孝陵垣飯靈谷寺
蔣廟叩中山王墓讀 高皇帝碑出訪袁抑之先生
於天界寺已偕羣公餞之燕子磯飲魏公北園尋縱
游東西二園及齊王孫同春園訪友高坐寺踐雨花
臺憇木末亭而後返今復且應姜宗伯王鴻臚召有
牛首獻花之集後先皆有詩紀之差爲不負王生暮
年苐猶不能如抑之之以葛巾芒屩散浪取適也此
境故佳然月不能七日日不能三時耳而歳災民饑
米價騰貴寒雨滴瀝二麥可虞四野多經瀆之莩六
師露脫巾之萌剌耳蒿目不忍視聽兩得里中信饘
粥之業與魚鱉共百口嗷嗷無計可哺而白帋催租
督責不已加以病者如家弟剌促醫藥進退叵測老
荆宛轉牀笫死生未分輟食廢寢無時無之村童三
四人鮮可與語者仰屋竊歎而已區區七尺僅以外
境養之而以實際銷之乃悟老氏有身之患而吾薄
伽婆無生之樂也方司徒每語必舉老丈云八月當
過此又賢從一醫云以八月來僧言五月者誤也瓦
官寺刻兩記於石且香火吾二人一給事杜姓者上
疏欲盡廬其居鎔其像人其人以自附於昌黎氏之
後雖知其說之不行不免小耐不敢作彼檀越耳謹
顓一介奉咫尺之書代身以叩門下不宣
又
前墨客黃生來得手教既而賢從叔來教復加詳且
有文事四品及機杼之製種種未聞臺城士人更拜
剡下巖穴餉也當賢從叔來適得亡弟訃四體若判
五内俱磔委頓六尺簟上血淚涔滛了不知所云亦
不能作一小語今者魂神小定廼敢以狀聞左右始
四月初聞亡弟問其時已委谻見所寄析産書遺囑
之類以爲不得起矣俄而頓能噉肉飯歩履徤迅與
僧無心有縱談出世法往來澹圃東第若不病人弟
用是得自寛然微聞病根未除而頗覃思著述料理
花木課子救荒種種不廢心甚憂之至月之十一日
忽暴發十三日始絕粒十四日猶自力作訣弟書數
百字語不及私頗虞及國是以不朽奉托次及元馭
明卿甚晳而理結法亦不苟復呼無心有誦佛號千
遍街鼓動坐胡牀呼水濯足已復危坐瞑目小時遂
逝次日就殮膚色和柔不碍伸屈訣書中自謂有定
見定力當果爾逝者得此亦千百人之一耳弟業六
十餘死亡無日豈堪遘此光景初擬明歳决挂冠亡
論相守淹速欲以一把殘骨付之而竟乖變若此且
先王父司馬公有諸孫六人諸孫女四人今澌盡矣
獨弟煢然與影並而已計長於此子十年弟不死而
此子死者何也渠名行粗自立仕至京朝官第四品
三子皆已嶄然頭角異時循吏文苑苟占一姓名且
有太史公在亦何恨死次公比想何如承示意有命
駕之期鐘山大江兹時已氣色弟當爲亡者百叩首
以請不朽先此附聞少君異禀故亡俟貲郎然次公
既不任胡不舉故繻歸之餘不具
又
毎得翁教多從貴里人携來貪聞起居一二而忘倦
接然其去或不以辭遂不能悉作報嚮者傳重九後
出谼矣又云以少君弄璋之慶且止昨讀手教乃果
然爾毋論弟心折即天闕石硊龍江玄武之間色飛
而復沮者不知其幾何時矣昨見佘中丞報政剡翁
褒然其冠一剡何足以重大賢君子要自采風者自
爲計不令人呼俗眼耳張給事房侍御閧而累王中
丞如張所謂二十年弄馬騎反被驢撲者要之告訐
一開局體遂變居間之書可從易作耶弟自亡弟變
後又覩平生故人如張肖甫及戚少保隂司馬徐魏
公皆小我一二年倐忽傾棄以故渇欲歸理容棺之
墟前月孟浪作小建白旋上書乞骸倘得請可以取
道白嶽報叩門下苐以亡弟喪不能它行耳丁明府
自是佳令又能以文雅飾之大計當在高第選弟向
滯人股掌間安能爲力此間大有斷斷者當不足相
害也筆札旁午殊不盡意亮之亮之
又
數拜尊文書雖多爲鄉戚執先容者弟因而得承動
定甚慰懸注故都爲新都士人藪無五日不相接則
尊丈之匕箸加損靡不悉之次君苐如故要之斷房
室裁酒食減勞思是養生第一理其它導引服餌損
與益略相當毋輕試也聞仲嘉有意外訟今定何如
不致大損槖否不榖以亡弟之變忽忽思東歸小有
建白隨上書乞骸而微情未徹至厪勉留輦上君子
有謂即十上而十不聽者如何如何歸亦無一尺寛
眉地葢興本自消索邇來併生趣亦遒盡矣兩猶子
來相與抱首痛哭小間料理其遺詩文得若干卷刻
之次第其事爲行狀新歳則令其馳叩門下懇七尺
之碑以不朽也昨得一信郷衮少傅公推轂尊丈甚
至銓曹第以無缺柱之缺至當無以解也尊丈豈以
一出置靈府要自公論不可冺耳邇者龍蛇特甚多
年閆蓬頭亦化去特化跡瓌竒磊落故是異人羅叅
知聞亦能瀟灑似猶在亡弟上大抵苟於心鏡小磨
洗亡不効者吾曹爲筆硯葛藤無了期要須借黃蘗
師蕩除之胡元瑞至瓜洲而病五十日不食氣息惙
然昨自力遣信求不榖一傳以瞑大可憫也即勒令
南矣程司農丈方豔其盛而遽聞訃音世界直是缺
陷令人愯然黃生行附此力薄不能有所助也不一
又
前從楚邸人得老丈教言欲爲玄嶽結禮拜縁第留
都自一二中貴外無可語者而此中貴又爲與繩丈
共以阿育舍利殿縁前損其槖似不能爲馮婦矣弟
却有所懇密藏上人者法門中龍象也欲盡梓行大
藏經如磧沙尼故事其發心甚誠而爲利益甚大與
繩及馮太史開之各叙其縁起即弟亦效顰焉顧未
有大展法語深啓信心若老丈者老丈得理幾於裴
相國張天覺運筆隃勝白香山蘇長公倘不惜一刹
那揮灑當使毫端時現舍利眼底悉證菩提三天子
鄣善信林檀施雲集不日成之老丈功德與迦葉難
陀並重必不唐捐矣亮之念之餘不具
又
弟以五月將發金陵而仲嘉至自谼中出老丈教及
雅貺展閱如奉顏色自是間夕輒一會仲嘉亦稱之
諸公間然不能有所道地六月四日河橋與仲嘉别
九日抵廣陵一晤伯子屬有楚中使事治裝忽忽徵
其槖甚垂十二日抵淮隂其夕急足以移官之命報
爲停三日發公移與書之三相國太宰艗首南矣二
十三日抵家自計倖免褦襶干謁之苦且獲以其間
掃先壟息園廬於私計頗便第撫亡弟殯宮與孤嫠
相對長慟歸則病婦臥内病兒臥外舍人子告旱災
者纍纍出游里中問存故人多爲異物往往折心畏
影復以讞審之期迫不敢多戀桑梓且圖中秋之太
平門外行堤柳間矣獻歳必當自力上疏乞骸念老
丈東山之臥甚堅而廟堂大有物色者或出或處同
心斷金故不以區區形跡間也即弟苟得請而蒲輪
尚未下决取道奉謁從杖屨黃山白嶽間所食言者
有如日亡弟倐已過朞歳矣葬期在庚寅之臘敢倣
東京諸九列以下故事不佞具狀草而以墓碑請兒
輩在苫次不能躬走谼中九稽顙堂下所具先弟之
遺幣唯老丈念而存之埋土之骨所恃以不朽者在
老丈九泉而有知也其敢忘踴躍秋氣漸淸爲道爲
天下自愛
又
弟以二十五日抵都門更二日履任所謂男子張君
嗣附之疲欲死者僅餘氣息而已讞審發疏不爲苦
獨作長安交游書近五十函頭目爲岑岑故不能如
劉僕射一日百函然須蟬緩不休不若彼時之寥寥
數語也尋吳太學稼磴來已張貢士文光來已佘宗
漢來獨張袖中出老丈書談近況良悉仲淹至不能
噉粥而僅舉乳勢亦亟矣不知老丈所餌大丹可用
否弟之疚心葢不特談虎而已也諸猶子所遣奚雛
既已在彼恐不能恝然斥之且歸成風貫虱之手能
忍不爲吾生死兩人一出耶張生頗淋漓但未經繩
削吳生已離汗血翩翩神駿當與徐茂吳分鑣此間
比當亦逐客客無所之則當走谼中道聞谼中米價
貴極纍纍皆有菜色方司農尚不肯歸客何所得食
計亦左矣時事大不可聞吾曹大臣小臣在朝在野
日相尋閧鬩以招卞莊子之剌良可歎也弟一過新
歳即上書力請骸骨以老歸必不負齊雲之約以病
恐有所不能矣吳使便附此不一
又
猶子之一介囘得翁爲亡弟墓碑勝於中郎吏部逺
矣此子前死事事可痛獨此一端差爲幸耳即以付
猶子使覓七尺佳石及公瑕之尚能握管付之剞劂
流膾人口吾曹竟當不知如何也猶子所上器幣比
之元微之家贄白少傅不能十一而不見納愧何可
言大貺勤存弟却不能偃然自蹈不恭外薄有所侑
非敢附於獻縞也仲君噉粥無苦誠爲大慶知高居
太函絕跡塵鞅下土之士望若以爲崆峒廣成而順
風下拜者時時有之葢吐握之夙風所致也弟報政
一事橫爲忌者所誣賴 上聖明洞察得以無它然
失足羅網自貽伊戚夫復何言今唯有懇疏乞骸而
已往者以六州四十三縣鐵爲錯今者以檀公三十
六策走爲上也仲嘉比何所往審象先如翁所云留
之谼中申以義方之訓可也明卿所苦殆尤甚時事
消息似不能佳兩鄉粒食艱已極矣將來不知稅駕
之所一歎
又
承以邇者流言之故專信馳書見慰至七言二律貴
於雙明珠逺矣弟留信且兩日欲效狗尾之續而一
語都不成既幸無催租人何縁興敗良可耻也公知
弟哭吾仲耶不知又哭吾猶子駰也仲有四子此兒
長而最賢不意奄逝豈惟家室之痛悲哉血胤已絕
唯子婦有姙八月或庶幾萬一耳弟乞歸疏又再上
矣倘不賜允明春必當引疾乗新水歸海上掃跡先
壟不能復出事諸少年也鄒考功始爲弟辨疏留中
耿御史大夫之疏更自過情幸爲人所沮然不合刻
置集中徒增一畨頰舌耳年過桑榆百念俱冷不唯
毁者不螫舌譽者亦一切無味岀處之趣要亦同之
張萱到否此子材似勝文光翁晉詩故精深然未遇
之人不宜遽工工則造物見忌恐以自没得次君書
神采奕奕故知其徤飯也餘具渠書中不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五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六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牘
荅吳總督
始中表陸生造謁門下時索貞一書先容貞以門下
深仁衣被紳裾無一失所而况陸生有布衣之舊落
魄已極必在所憫豈敢借門下之澤以爲己潤以故
不敢應暨陸生歸則門下先賜牘下存慰藉深至織
文之絲比華繡叚紫端之石並美靑玉使貞慙感無
地陸生手一編乃門下前後功次意使貞紀之貞年
來衰嬾之甚於筆硯問滋味淡如嚼蠟小有酬應散
若團沙門下知愛之素不敢自秘其拙惟是二廣之
所不乏者功也門下無快意無覬心日以淸德先之
以慈憫行之恒使鸞鳳之意勝於鷹鸇漏網之寛隃
於血刄此則貞之所深悉而竊效發揮於一二者也
陸生之嗣子行便聊此附聞元功告成旦夕入輔山
澤之癯無由嗣接音塵南望興懷耿耿不一
王總督
嚮者猥辱大誨注存匆匆報言未罄固心儀之矣我
翁文武並用爲國之禎凡有識知靡不拭目以期鐘
鼎之業兹者召自東山晉鑰北門遼左之威等於雷
雨薊鎭之固隃於金湯師中三錫已徵其一矣崌崍
大司馬開豁大度秉樞之後得翁爲代眞若李臨淮
之繼郭汾陽精采一新詎直蕭規曹隨而已哉貞雖
誤習雕虫乆已厭悔年事衰遲心力疲竭即有筆札
酬應僅堪覆瓿而我翁過垂奬借不惜齒牙且使於
大司馬諸牘當穅秕之導眞足愧死念使者僕僕三
千里勉爾塞白倘不斳梓人須痛賜斤削庻無貽咲
草次附復未竟所懷秋氣向暮唯爲宗社順時自愛
以迓隆眷不宣
温司徒
老丈開府全浙下走杜門故里雲泥既殊且乏生平
之素而逺書慰存貺幣繼之且使薦其敝帚瀕行繾
綣不能自已乃知尺素論心逺逾會面千里神交賢
於比鄰殆非虛也有致翁卹災疏稿至者讀之以爲
剴切懇至當事者行之三吳垂死之民庶幾有起色
及聞疏至都而見尼物情鬱鬱然未嘗不加額願翁
之有後也貞乆廢過時之人絕意世途而晚復見飾
蛾眉混沌勢不容已靦顏一出慙沮無地所冀羣龍
滿朝非日可藉手拂衣耳齎疏人去聊附候私不一
寄胡司徒
公衮衣江左既覆露我而復食我禮我行臺之夕以
部内人才賜榷不謂齒頰餘生亦賜收釆不然之灰
豈堪作藥籠中物恃以篤舊之深等之遺簪敝履使
稍有顏色草野間耳昔人云知己重於感恩貞豈敢
一食而忘左右第此身作佛奴長安貴人問遂乆荒
絕若破例通此政恐不免見唾楊太尉計不以我落
落也江左行臺大夫周吉水王三原明敏博大故當
歸之若淸公愼勤孜孜奉國自燥髪以來未有見如
我公者白面書生始自頥指既而傳聲既而求勝不
勝不止此眞可爲太息流涕也第廟堂眷注愈深而
我公求去愈决君臣大義政自瞭然計天池之息不
過六月公既富於春秋天又相假以喻璧之隂便當
尋本來面目作出世計即異日吐其餘經世不過滄
海一滴耳貞甚悔擲此日於雕虫蠧魚中譬之奢子
產盡始暁作活雖復無成亦或可免溝瀆也荆石宗
伯家刻 曇陽大師編并有薄物將遠臆不拒爲荷
家弟行部或得相聞唯有以教督之
又
西秦東吳相去萬里欲附數行於鱗羽而不可得歳
前見翁起自巖壑復領酇侯之寄不勝私慶以爲
國脉民命必須精忠勁節膽力俱稱者任之大司農
非翁不可而貞一衰懶過時之人絕意世路乆矣乃
亦從翁後而玷除目良切慚愧特以先君子被 國
恩至再而貞之被 命者亦至再若復偃蹇稱病以
自爲名人將不食其餘故亦黽勉而出今抵任矣馬
力易隤鴒原在念豈敢上比我翁同日而語耶昨歳
一遣人謝恩一遣人乞骸皆以未得翁入朝之報不
敢具凟而最後去人以一椷見歸椷啓而榮光驟發
則大教在焉怳若覿眉宇而奉談咲何貞之踈而翁
之厚也故鄉板蕩且爲魚鱉皆舊所拊循之赤子也
唯爲一軫慮是祈齎疏役便附布區區不悉
寄胡雅齋司徒
自三歳前從家弟處得門下一書旋有報啓嗣是間
闊焉雖鱗羽之徑絕然於此心未嘗夢寐忘也昨春
從邸報覩薦剡除目甫爲小快而旋有齮齕者眞令
人氣塞所謂王尊一身何乍賢而乍佞耶屈指戊寅
冬篝燈促膝微言在耳猶自宛然葢此老疑根之未
除而吾吳俗薄惡有以成之也間與元馭先生談及
相與振腕以爲毋論才力若明公即淸愼勤三字舉
世孰有相擬者唯邇來郭中丞其爲小民稱說頌美
毋異於韓黃二潁川而亦不免夫郭公之不免則世
路之責而使明公之不遽伸則吾吳人責也元馭今
大拜矣苟壹志爲縣官論材修古上臣之道當安能
舎明公與郭公僕自廢且老矣坐蒲團三尺起此五
嶽方寸羼提所不與也適寧夏張中丞有一使便附
此不知能逹記室否語及怊悵何時見旌麾出函谷
關動我西嘆不一
荅馮文所提學
昨蹩躠東徙案頭無一書卷而倉皇完十餘宿逋其
文多不經意而偶自斐然獨最愛執事集最欲有所
效而瑣弱不成語不知其何祥也豈吾西竺所謂縁
也耶使者甫發而執事教札復繼之其卓詭宏麗亡
復論抑何感摡蓄育深且至也僕老矣且感 先師
名根之砭恐恐焉若古之畏影而馳者偶記桓文之
業皆練卒侵壤以成其資故一戰而遂主齊盟宋襄
以彈丸之地欲用其虛貴假義抗鴟張之楚故一盟
而輒見辱今執事之兵選矣其壤廣矣文武之胙舍
大樹奚適即世有宋襄何足虞也執事所論胡元瑞
甚精而亦甚公沈雅閒適是渠所短於此得一針膏
肓之痼當便脫矣彼自負誠太高雌黃月旦亦不自
禁然未至如所聞之甚當由貴鄉一人傳之過耳家
弟誤被時趣不能終固簿書奪之則無有整師而抗
執事者自愛自愛佳集當更卒業不一
沈少宰
獻歳方新台履萬福入奉經術以沃毗聖德出秉藻
鏡以登進善類葢不待爰立之命而賢者功用已大
光顯矣豚兒歸備道翁惓惓至意不以塗龜之踪是
棄而謂雕虫之技可收至欲見委讚述先德而李使
君至則首爲翁致拜托拳拳之命貞雖謭劣無狀特
冒讇詞之戒儲筆硯以待乆矣巖穴遺耆收録殆盡
不謂謭劣遂爾濫竽雖愚無所識知當此聖朝夔龍
濟濟亦思自拂拭以仰觀其盛而自昨春一病淹歷
三時爲醫藥所挽得稱人於世然髪墮齒落精神銷
亡燭之武之少尚不如人而况老耶且自庚辰之春
以死灰自期避處空門一蔬一褐苟免饑寒藉以沒
齒鄉里之人亦有信其隱淪者今併此匹夫硜硜小
節而棄之復何取也小疏乞骸情出由衷唯蚤賜覆
得爲太平之民萬萬足矣春氣漸和爲道爲蒼生自
愛
與夷陵王少宰
前者浮言洶洶時貞不勝其鬱懣輕破山野之禁輕
吐其愚以瀆尊重而門下不以爲譴而慰之且聞事
起時曲垂弘護使調逹善星厲謗不至滔天貞與荆
老得以苟存一畞之宮焚脩飲啄不至顚沛皆大賜
也夫隂翊善教保完豎儒此自門下宿植福因亦是
將來不思議功德貞無所用感無所用報第反之此
心有不容已者敢因荆老使便布其區區門下景星
卿雲海内共仰加以赤誠推人洞見底裏悠悠易生
毋論荆老即貞聞之亦付之一笑何足動門下方寸
哉柱石之軀萬萬倍加保愛汝泉小魯二老素辱知
念自惟麋鹿之跡不敢上援冀門下淸閒之燕一言
叱及而已餘不復贅
荅戚少保
族子藝持一歌欲以薦之門下托僕先容僕讀其詞
而壯之爲作數行相寄却從渠得明公前茅消息欲
操輕刁奉侯於吳閶而足跡不蹈其地者四載所矣
第掃弇園一片石以庶幾追踪浣花之遇而今晨使
者忽至拜手札勤拳至愛迫於簡書忽忽南指僕寧
無清夢逐五羊使者飛熊之斾乎漁陽十載能使隍
堞盡爲金湯天驕解辮黃屋増崇蒙内史趙營平不
足相擬而一時借公以南彼雖躭躭其視一旦奪魄
寧能遽作秦會之乎嶺表素服威名雙甄所指瘴癘
全消尺檄甫馳鯨波自偃訃無足勞公神者異日萬
戸侯印當扵莽首乎取耳道人不當復作此語爲公
一擊唾壺勿訝勿訝過錢唐想當與肖甫司馬周旋
附數行與之公至嶺有一札寄黎吏部葢爲其乃父
惟敬致生芻耳渠里中有故岑給事用賔者於僕有
知己恩爲一訪其詩文此間欲刻之過此當掩關焚
筆硯也不腆將敬迸近作山園數記博一解頥餘唯
加飡自愛
又
夏時辱手教雲葛之貺草草奉荅未悉所欲吐兹復
承大誨及檿絲魫杯種種珍惠公毁家以養壯士不
足而又損槖中裝勤存故人且僕土木之軀不堪文
繡乆矣一褐一苧足了寒暑兩月來遂斷米汁皆無
所用之特以雙魚萬里其尾盡頳恐重累行李不敢
不拜嘉耳昌黎蒞潮鱷魚爲徙今公甫杖鉞而鯨鯢
竄伏海波不揚文武爲憲效固章章若是第何以取
徹侯印歸從赤松子耶僕之不能出雖坐不敢負香
火一念然亦内揣筋力外察事幾餘日無多堅氷可
畏故雖上負 國恩下負知己有所不能顧耳公高
我以輕世之節而厚我以度世之事却非所敢當也
伯玉司馬六十僕固願爲效一言之祝而適其姻人
黃光禄來請業已許之公之愛司馬與不佞夫豈光
禄所可同日語以故不免刺促子墨今録去或不堪
疥司馬壁則且置之何如公又謂明年當援司馬例
而壽我則又所不敢當也伯玉之文豈直玉案璚瑶
而已第僕所謂不敢當者其說有三先大夫中讒飲
恨壽僅辭夭僕自過五十四來便忽忽愧生而豈忍
以六十言賀驕我先人一也二者司馬爲文必以蛾
眉飾我而僕行能下劣亡可比數嫫母之飾愈増其
醜二也先師戒辭遺訓懇懇爲名作戒而乃犯之三
也且僕以五日後入深林焚筆硯公亦無從跡我即
跡我亦不能報勿訝勿訝岑給事賴公與支學憲不
朽僕旬前草一序少狥知己而使者適至今并報支
君書附上幸轉致之此二文當亦稱絕絃矣□□從
事幕府苟竊升斗以糊其口爲幸已弘乃重辱□□
之借耶姚老習養生亡所歸而後皈命西方技亦□
矣第其所生雲仙子者却是傍門第一流公欲固此
色身不可失也秋氣益深南中當亦佳是愛
又
淸洋一别此心揺揺若懸旌於蓬萊三神之下矣送
者至丹陽即知仲氏柳塘公大變南越夜郎相去萬
里幸先後解組可以塤箎丘壑而造物妬之若此不
能不令人致恨於缺陷世界也仲冬得肖甫司馬一
札是時猶在鎭惓惓以老丈爲念謂北門鎻鑰折衝
萬里非公不可托僕致意累百餘言昨得蹇中丞數
行亦具道邊事無可賴者惟賴公與譚襄敏公故所
築敵臺耳必不近捨魏尚逺思頗牧第聞黠敵轉驕
歳幣日益皆私取之部士月餉鶉衣鵠形一貧剌骨
即巧婦如公能空鐺作飯否汪司馬近挾二仲與龍
徐二司理來高會數日杯酒毫翰間談大雅不置隨
憇金焦溯流攝山栖霞度暑僕恨未能從也邇來賴
庇頑徤大兒塌翼得周旋左右兩小者備名學宮不
至落莫想公所欲聞者止止堂集序勉爾塞白殊不
足災木也雅貺拜嘉附有縞敬幸不罪鄙褻爲荷
荅吳司徒
世貞向者自廢草莽而我公方歩武天衢黼黻帝藻
唯間從一二交游耳高譽沾餘馥而已匹夫之節不
固苟出應世始獲以名姓相通而識荆一念葢至於
今猶闕焉門下建牙握節掃瘴煙而日月之旂常之
績與新息銅柱爭雄計相特召三台在邇而太夫人
在念毅然請告天下高其事而懿其心乃令甥來將
大教腆幣則以太夫人幽宫之石見托誌銘恧然顏
汗又以太夫人之羙節姱行福祉壽考於海内寧有
幾門下之爲勛臣爲循吏爲名儒正士於海内復有
幾而天子之所以寵靈光大其歿存者又復有幾而
不朽之重委之謭薄無行齒頰狼籍之人何也世貞
自昨歳來棄妻子草衣木食於筆硯都已謝絕而門
下業已爲知己又令甥數千里扶服道路不獲自蔽
其醜唯更斟酌之勿使災石可也柱石之軀幸自抑
嗇以終大孝
王司徒
嚮者台旌北上山中得邸報艱欲馳一啓奉候而不
可及矣國家根本在積貯而積貯取給東南今以大
司徒之政畀之正大精詳之人如我翁者固六軍萬
姓之命所仰係而區區東南桑梓之私尤可藉以袵
席者也癸未比壤皆稔而獨敝州與嘉定以民力之
不給與雨之不時潮水之不及濟稻禾半焦加之颶
毋疫鬼積虐之餘民尚未有起色也唯我翁一念之
而已世貞謭劣齒頰餘生逃墨自放無復世念而除
目濫及此必我翁與二三大老念舊推轂之效第蒲
柳易衰樗櫟無補非復東土周還左右時精神意氣
矣且諸賢在朝與彚征茅茹者皆一時之選而以不
肖之軀參之所謂腐骨餒魚能敗鍋羹者其不重貽
知己之辱耶抗疏乞休實出衷腑倘會夢翁臺老幸
一從臾不至再凟幸甚干凟尊嚴無任皇悚之至
御史大夫吳公
自翁之晉領中臺特 天子綱也貞時臥田里彈
指稱慶曰國是自此定矣既而連得覽所上大疏皆
鑿鑿中窽而至挽留耆碩旌禮恬退於盛世之德増
光重焉所謂通逹治體奚讓哉貞衰劣過時托跡方
外不齒人數乆矣 上恩霈及先魄誼無可辭冒昧
苟出竽禄無補慚負益深如何如何昨者海公憫念
閭閻之苦有所減省行之二年獨於貴院所列守宅
更夫一事諸公持之甚力是以遷延至今昨始覆上
所謂寛一分民受一分之賜者也伏惟尊裁幸甚餘
不敢贅
荅徐太常伯仲
前者徐孟孺稱師翁道體漸康以故於元馭宗伯便
僅附一書通臆不復走介卓午而孟孺書到忽傳有
非常之耗且駭且疑少間則使者所將之計繼之矣
痛哉痛哉天不慗遺一老海宇失望元龜何托赤幟
何表至於區區顧凱羊曇之感葢不止懷依鎭海支
策西州而已孟孺致尊諭計遺疏事且令具草憶得
先朝大臣自景泰以前所未創見惟天順中寧陽侯
陳懋太平侯張軏文安伯張輗成化中會昌侯孫繼
宗三四勲戚而已嘉靖之季李顧二文康時在位故
有之若晦菴木齋林下諸大老皆不聞也當是時林
尚書俊以尸諫忤旨顧尚書可學以覬恩見譏非例
也第我師翁光輔二聖功在社稷八袠時受主上隆
禮大眷以此酬恩納忠或不妨破格耳不揣庸陋僭
擬數言馳去須與與繩司空一商議却付大兄詢之
三老可上則上不必拘也三五日間即當奔哭几筵
面悉不次
荅李太僕生時
僕匏繫一茅廬百事沈簡而獨生平故人尚在方寸
第以授家兒輩僅挾兩蒼頭自隨不欲從之借殘力
通訊問公乃能念我千里褁糧授使者竿尺慰存副
以煙霞之貺何感如之公待次乆爲侍太夫人朝夕
不能遠宦雖公家令伯何以過是時事殊可觀暫出
應彚征之數染指而歸亦無不可僕槁木之軀豎子
尚見凌得公寄萬氏抄藥方良足山中生活矣不腆
刻佛道經數種并山園記附覽不一
荅陳太常
昨歳以館師柴氏役便附通起居辱報書滿帋皆肝
腑之愛而柴氏舉宗荷長者昐睞不至匄貸以其家
完會有先師羽化事卒卒無由致咫尺之書以謝廼
者復拜大誨過賜飾奬捧讀之餘良切皇汗走荼毒
餘生僇以時私不知創悔墮人齒頰歸田以來百念
灰冷而猥承靈眞降憫汰其臭濁俾吸淸冷非分之
來莫審所以今雖損家付豎子木食草衣作焚誦行
逕第返省内境則七情所侵根器已損追惟往因則
百愆所積障業非淺豈足凝承大貺解脫世外倘即
未塡溝壑獲以餘日息黥補劓小省泥犂種子足矣
翁丈歩武鼎鉉潤澤士庶舉口動筆皆是隂功若復
澹泊明性蓬戸朱門何所不可先師垂訓以八戒爲
先其教走與宗伯公亦只寡慾薄味省事去思固靈
根之本以俟將來頂門一勺甘露而已此外都未有
及也走生平綺語方在讖悔即有撰述愚賤無徵而
宗伯公見强爲傅良非獲已今既已露之無由更秘
敢附上十册其宗伯所撰行實秘之靑箱適聞爲一
友竊而梓之俟其成當别奉也辱諭聊此奉復呵凍
不一不一
荅周鴻臚
貞齒頰之餘人世長物力不從心懶與遘會故塊處
一室竊比於息黔掩劓之人而已而門下念通家末
行之雅惠以教言過垂奬飾使蘇壤登筵春容大章
見屬弁辭使穅秕導玉愧何可勝嘉隆之際斗山東
南貞僅從邦人側耳芳問而已不謂垂晚得披璚林
寶藏應接不暇别梓諸大疏便是賈長沙雖失意綘
灌尚足聳動朝野自是而後豸角嶷嶷僅能觸懦夫
孺子而已何所得公一巵語也中間先君子朽魄仰
賴榮施事雖不行亦爾小吐誦之不勝九京之感以
故不敢持筆硯戒勉效一言第謭劣不足傳亡以報
塞如何如何次公材高小鎩鸞翮與時揚抑以成變
化塤篪之暇幸勉之勿遂作鑿坏計也初暑爲道加
飡自愛
又
昨自仲君起部返而薦其敝帚以爲佳集之導至於
今愧之不意明公復以先光禄翁之不朽托也讀所
狀佐郟邑事令我神爽尹翁歸所謂文武具備者非
其人耶而奈何以格阻之然有賢伯仲足以償矣自
惟先司馬身後明公倡正議於朝即格不行猶有生
意僕敢忘筆札報而病瞀忽忽且仲君見迫甚不能
效沈滛之思幸毋即災石不然爲我斤斧焉薌帛附
忱殊慙簡褻希鑒入朱明迫矣謹拜簟葛之貺以助
我懶爛然之幣敢附之仲君毋以不恭而罪之天下
之軀強進饘粥爲禱
又
昨歳婁承教札深仞念存邇見次公佐無爲之報知
尊服已禫除書旦夕下矣廟廊搜剔巖穴僕之不肖
亦且竽濫而况明公與侗老皆具内聖外王之學術
者乎第僕衰病無狀且有心盟惟知鑿坏而已年來
爲筆硯所役忽忽成瘵已於新正誓斷之而黃解元
者以明公之教札來爲渠王父憲副公不朽計奈何
許之是僕不免誑語諐也不許是二千里之匍匐與
明公之命皆委之草莽也殆將以此爲絕筆矣次公
計已之任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幸致聲告之不一
與王尚寶
自庚辰來忽忽塊處於道無絲髪之進僅能以嬾慢
疏離戚故之交而已執事北上既行而後知之某始
則爲言路所踪幾有竄逐之累其後則復爲言路所
與謬從推轂之末以故不敢一通長安問雖至厚如
執事者亦付之漠然誠知其非謂執事必見亮於形
跡之外也始聞建禮之除復覩尚璽之報出入禁闥
密邇天顏固一時羣公推賢求舊至意然後來之薪
得無又前積耶僕已賣身作佛奴而留尹一補良所
不解雖不然之灰無所復動而上章投啓紛紛者數
日唯冀諸賢一從臾使守此丘壑足矣仲君别駕邢
州宦况想佳勝不一
王鴻臚
前者草率附謝自愧不腆兹復承雅誨敦促上道且
謂僕躡履石頭之辰正門下挂冠神虎之日也僕初
以衰劣不堪仕路而病弟方在湯藥故上書陳情乞
骸今既不得請而病者粗有起色且貪與盛德周旋
少時不免圖買舟小一出耳然門下既深叢桂之招
僕亦何心小草之戀耶唯是太僕官署名爲仙府意
必大雅居之而邇來山公啓事多好輕俊少年積薪
之歎知不足挂門下齒有世道責者寧無一扼腕部
役囘便聊此附復諸容面布不宣
詹中丞
嚮者不腆園池辱玉趾光重大爲山靈增氣别後飛
書見寵披衷露素則匪特篋笥之光而已也門下心
事如青天白日襟度則霽月光風令囘互幽隱之人
見之神沮魄奪 聖朝召用直臣畀以風紀與一二
大老若宋文貞范文正者與之同心底道何其盛也
連讀大疏於明紀綱扶正學葢凜然有生色焉獨僕
以齒頰之餘亦濫竽征彚執節不固竟成小草之任
以來未嘗不心儀大賢長者亦非盡由冗奪特以衰
庸過時之人跋胡疐尾慚負故人雖有區區寸丹未
敢布之尺素不謂門下猥先大誨副以貺儀至於奬
餙逾涯汲引非分則有令人涊然頰赤汗下而不敢
當者今 天子爲念元元三公九卿滌心罄慮以
承德意眞千載一時也語有之邦有道榖耻也不佞
齒墮已盡髪無莖黒如以穀而已何所逃耻旦夕唯
有一歸門下其念之暑雨鬱蒸調攝良艱唯爲宗社
蒼生自愛
荅王中丞
屈指癸酉之秋得接光霽於黃鶴鸚鵡間後凡三拜
郢中之寓高情雅誼人間世所希值不知不肖何以
得此於翁也一臥滄洲麋鹿之踪遂與世隔而門下
敡歷戎臬膚功告成仗鉞甘凉尋阻憂艱再奉璽書
保釐關右巖壑之餘爲翁加額者再蹙額者一而河
山阻脩鱗羽莫致雖有此心不敢望故人之見亮也
而西使逺來猥施大貺手書慰藉披示肝腑至於中
間欲屈中散之駕而竟沮子猷之舟誦之使人神思
飛越若接眉宇而聆德徽也石經累神用遂成完書
僕雖作老蠧魚其間不恨死矣邇來顚毛盡白髪落
無餘豈堪復出供人描畵而橫爲除書所迫加以輦
上君子見謂先人沾恩甚渥不當偃蹇以自爲名謀
之不審遂鑄此錯門下不以嗤其愚而餙奬之何也
關中比歳旱甚米石萬錢賴仁公撫綏不盡塡溝壑
今聞得雨麥秋甚佳不知東南凋攰當何如耳偶成
奉懷一章并有薄侑不敢當英瓊之報庶幾獻縞之
誠惟冀亮存萬荷伏暑唯爲宗社蒼生自愛不宣
與谷司馬
屈指奉門下大教十五易歳朔矣中間僅於鄖鎭一
候起居嗣後避言竄伏田里不能作境外信葢深念
之朝事鼎革羣賢彚征明公造國手也不根之謗乆
已辨雪推轂之章毋慮十數即同事者起南臺首九
列亦已倦游而蒲輪乃尚未下何也傳聞明公時時
策一蹇縱游名山咨訪異人求出世之學當事者用
以相亮不敢煩以事耶則如蒼生何世貞撲簌且不
能事言路以貽玷知己然用是得謝籠鞅獲遘仙眞
遷化之竒與指引之切恨衰愚駑下不能有所擬承
惟餙巾待盡而已除書兩及乞骸未允乍愚乍賢不
知其何說也再疏懇辭冀必得請即削斥甘之明公
出而宰物如楊公乎則世貞或且有起色焉然竟不
若荷一瓢戴一笠以從公爲五嶽之游也小刻二種
附覽不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六
null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七
吳郡王世貞元美著
文部
書牘
凌尚書汝成
舍姪孫行聊附一啓謝注存之感申契闊之懷實不
敢有所請益而大誨以混俗見許則豈貞所敢當所
謂動極思靜靜乆則動念復生惟無動無靜而一歸
恬澹公兩語已是金丹妙訣第要察識喜動喜靜之
念原是客念一切刻去之於富貴繁華中提出本來
面目便是火宅蓮花若僅少欲知足減損穠豔分數
亦只是小歇泊法暫時行逕耳恐未可以言恬澹極
則也弟雖棄家塊處鹵莽銷日即便得芹曝滋味何
以爲獻舍弟蚤衰勌案牘入計時已露章乞骸兹所
謂以微罪行耳歸後課農訓子求不失四民職不至
迂愚如廼兄也非公骨肉至愛何以聞此
又
兩日來扶病奉侍雖老丈惓惓欲垂度引而弟實無
所得以故僅以寒暄市里之談進兹辱教令人愧悚
無已弟自入春羸瘠之甚爲子弟輩所强間補以滋
味今漸覺小轉皆爲我喜而獨我老丈責其信道之
不篤勉以無生之旨此實愛我之深逺出於兒女子
眤眤之外弟欲界一凡夫耳先師不勝元馭父子之
恩與接度有縁一念勉弟嗇精飬氣保愛色身左右
元馭以俟誨期未嘗有所授也即於機微露一二弟
愚鈍無所知即小有知亦不敢影響妄作以趣異逕
不幸而有釆薪之憂若遂不起方在輪廻何敢妄證
無生上附夕死老丈功名冨貴已極福業雙重不歸
之空不得第於此時却便空不得也佛云無生而實
云不滅仙不云長生而實無死弟苟於此際有所得
則此色身亦不必厭離而自不爲累矣大抵方在灑
掃應對尚未敢言學地豈得便有所戀舍作衆生壽
者相耶老丈姑識之不一不一
大宗伯楊公
生平仰止十載聞問不謂於紫氣杳霧中得一遂之
所以移病在告不辭擁篲操檝弟覺此鄙吝之身爲
春風甘露披灑却不虛也元馭先生孤介少許可獨
爲翁心醉貞匏繫草室如袁夏甫未能踵門請益秋
爽或可輕刁見過否時事毎一聞輙一邑邑翁憂世
樂天兩不相倍其以爲何如家弟造謝聊附不腆之
敬扇頭惡作併希教和不宣
荅王司宼
屈指西曹從翁之後獲朝夕者于今四十年矣一會
於張園再會於行臺揚扢秇文論說時事杯酒佐之
蟬媛不休尋復會於漕河之舟中則翁方按部悠悠
斾旌而貞且褁首以病見矣鄖楚之役奉職無狀甫
量移而白簡繼之杜門息黔則翁方將 天子命
按閱幽薊儲胥之奏等美營平而造物者見妬俾以
憂歸自是麋鹿之跡相望於越山吳水間而翁方以
明堂之棟梁爲匠石所急貞一社擽耳乃誤爲啓事
所先廟廊之意得非重翁以銓樞寄而姑難之耶翁
於經濟性命之學會通其精微而以一貫之今海内
無所不水旱國用匱竭賑貸莫措餓莩塡道殘骸蔽
野念能拯之者翁耳僕之小草誠悔不安爲櫟也惟
有一歸而已賢郎致大集得寓目焉河伯見東海若
而失宜也雅教幣貺何敢當之却有不腆之侑併上
拙集賢郎奕奕淸令材用不凡一覯接怳如翁之在
眉宇也謹以爲賀
趙太宰
世貞門下一故吏也不以爲賤而進之友又辱肺腑
之乃至敝帚薦於華堂大幣私於下槖非一日矣齷
齪不能事言路再點白簡遁跡草莽於影響仇而門
下方坐政府握銓柄以故不敢輒通咫尺之書然至
於仰止之私未嘗敢一日忘也門下遺愛如羊開府
淸白如楊太尉今台鼎婁移萬目趣仰即南北統均
之地與嚴先生對峙而爲百僚表率豈不盛哉乞骸
之疏胡至再上非不佞所解也白傅黒首分洛門下
少於此公數年而遽休汝於私計得矣如蒼生何邇
者江陵公禍起搢紳臲臲居恒與元馭學士言使江
陵能以待門下禮待諸公諸公能以門下所以待江
陵者待江陵則休休之與濟濟兩相成矣何至乃有
今日令人愾歎賢郎駿發梓暎喜慰之私無由一逹
門下兒子蹭蹬塲屋苟竊一名何足挂長者齒而津
津不啻口出葢道誼骨肉之愛良兼之也李駒之友
來言門下衮衣東土時爲于鱗特豎一坊曰海内文
宗昔孔北海之表通德里似矣然不若門下之榮施
枯骨也且康成所得亦不如于鱗快往時陳道易以
大誨及二幣來方臥弇念無可托以報者即有所致
付之道易所想彼亦無繇自逹於車門也外頗籍籍
傳渠叵測乆謂非人間人今似再得一道易矣貞名
若學道者而寔無所窺髪種種至有憂生之慮受役
筆硯亦未盡能割竊欲小露其拙而使者剌促無暇
授簡俟篇成併舊作成一卷如門下不得請致之白
下差易如得請亦必馳信汝上不至作道易浮沉也
張助甫差强人意肖甫落落竟成底定功門下亦許
之否王大司馬故人而賢相及致聲不一
張助甫
弟自重九徙鄉中舊居叢棘自藩形影相守日噉三
粥以度餘晷惟故人竿尺時有及者而足下訊獨自
萬里來減季俸以爲米汁資弟月來此好亦垂斷唯
抵暮浮兩荷葉不能三合即令至百年費亦不盡所
貺非佛頂葢乃天竺中法師荼毗後即捨此葢骨盛
淨水於世尊前供之爲西方繻故彼藏亦自大珍重
并嚮者舍利白□足稱小祗園三寶矣弟之六尺乆
付人齒頰幸不即糜碎而謬被剪飾豈敢頓忘戊寅
之辱且筋骨羸散委跡物外佛奴道民髠鉗已乆籍
此一壑容棺而已豈敢飾畫陽喬唐突箕潁足下甫
踰知命飛而食肉金印懸肘政當纍纍胡爲作此倦
世語所喻秋時萋菲如浮漚旋起旋滅亦何足道大
槩邇來六七少年臺諫不直發自意氣實以左璫借
耳目窺伺羅織爲造化之徑因而羽翼牙爪者又不
下數十輩耳觀舌書吠影射影轉自寔繁幸元揆頗
善調停虛己推轂遂相司馬世路小當暫淸夷也肖
甫毎書來嘆王明輔孑然一身若退院僧而誇足下
跳梁蟄蟄振振未已然彼乃不自覺其跳梁耶近故
人劉大司馬一嗣子不肖陷囹圄間氣猶未絕帑庾
立盡老孀繼之歸骨無所伯玉雖有子多不稱意世
界故缺陷耳要如二甫及吾家兄弟自無幾也釋氏
離而忘之吾儒與老氏畏而持之於世法出世法有
無二義不可不一劑量屠郎作逹不已宜其折齒所
恨右文之意微短耳元瑞以吾曹假之故惡少若莫
生輩力肆詆謀方杜門而事千古益篤此曹子當不
戰屈也辱寄家仲氐物已付其子矣渠爲荔枝所誘
不免閩越一行有兩子俱補諸生而小者三試皆首
遂應都試足下長器嶽嶽必不作第二義也叔縱不
名癡要須讓武子見父宦游何狀不歌蜀道難耶舊
藏兩犀杯乃宋物尚有神彩團欒話無生後取紫酡
酥點西京葡萄於此杯對進之當不惡吳織稍精亦
可抵裴相國衲衣又拙詩書扇見臆統希麾置爲荷
又
前辱大貺薄有報臆間者闊焉度不能於五千里外
得起居之詳唯間從邸報仕籍彷彿若面兄而已雲
中上谷之間驕虜時時□跋獨不敢望賀蘭山作咳
唾兄之威德一何盛也式遏功成當入司中執法不
則以中二千石移大鎭事在匪遠弟生年僅過張蒼
相之半而牙齒見讐殆甚今唯以乳糜度日而已乃
聞尚有鷄肋我者幸而中沮不然又增商顏一辱也
元馭正人第剛腸疾惡太甚昨疏雖快人意弟禍水
一决撥地拉邏又當大有紛紜且聞太倉告匱宣索
不已何以竟之吾兄行當預其憂者不若弟之僅爲
杞人而已也昨始得汴録渇欲見賢季賢器名不可
得吾家兩猶子及肖甫元馭之子皆然獨不見楚録
耳今歳貴胃錢神雖絕巍峩而名士之寂寥程義之
苟簡恐矯枉不無過正兒子北上已過彭城胡元瑞
坐臥弇園者四日出門後舉一雄却是可喜事黃幕
僚以書來云兄見委使且寘之薦剡中即死不足以
報德附此不一
又
自昨冬附使者致謝後不能再一通問訊雖曵尾途
中未嘗不作天際故人想弟金庭玉關相去萬里冥
鴻之翼猶且難之而足下念我間關一介六月長途
流金鑠石不辭暍死喘息間啓椷發行李怳若淸風
之投懷也齒頰餘生豈堪復與諸少年並進而橫爲
造物者所弄以有此補旋見憎幸未爲冶城輕薄揶
揄耳林居之日吾不與易跌宕詞翰差不落莫亦不
顧足下相憐也虜酋西牧正與足下所部相關磨墨
盾鼻飛組係單于頸固男子事然逺公有云願檀越
安穩彼亦無它老人厭事語然不敢不爲兄告也愁
霖再旬一望巨浸饘粥之產白如甌脫計無所復之
方賴麯生以解磊塊辱損奉即付酒家可得百瓿却
取白葡萄佐之耳子與一夕奄逝幾作若敖之餒家
弟爲經紀其喪始得歸僕粗復經紀其家且以七尺
碑報泉下也家弟所領驛傳得逍遥滕王閣望西山
雨然失匡廬主人以此恨恨趙侍御乃能於跡外相
念耶幸爲致聲餘情具别帋不一
又
往家弟西首時業有翰墨戒且傳足下雖量移紫薇
省所治猶在玉門以故不獲附咫尺之問而近得家
弟書獨稱與足下相旦夕云盡得京兆扶風故地而
守之已又云兼理外臺篆吾未暁新制所快者數萬
里浮萍忽聚若膠漆耳已又得一鯉銀鈎宛然怳作
鄖中觀且舉向誤詩語若讖者信哉損餉二種皆梵
天化物始弟得宋窰補陀大士全像及仙師三十餘
篆心經供奉之竊與善信必蒭語更配一舍利足稱
三寶耳不五日而致自足下抑何神也弟詳此件白
色而細似是僧寶已製一粟金小合裝之尚冀靈明
感通庶幾康僧會之應云耳白□精瑩輕潤目中所
希當時世尊受供亦不過此謹裁作稱量衣擬謁聖
師時服之或可藉換凡骨珍荷珍荷兩日間有致邸
報者足下長山東臬而有整飭字何耶足下四履不
西秦則東秦百二十二之地山川風物皆入錦囊中
人間世快事也足下才與相法必大貴願勿住一切
相勿恃有漏因常識取本來面目爲異日刹那計弟
雖離苦海而彼岸尚遥不知究竟當何似耳歷下朽
骨必蒙榮施第兒駒作老博士弟子不厭棄否有數
株馬鬛衣三尺土否言及使人忉怛見父吟興當益
王選人事如何家馭學憲便附此縁此公方持嫌一
札外不能有所致也加飡自愛
又
前所得秦中書及舍利白□後欲通一問而不可得
王家馭視學大梁僅附數行不知其不作殷洪喬否
家弟每相對輒及談足下風度不減山季倫王平子
往往捧腹至云以一盃酒翫老單于於股掌間十萬
胡騎遁廵解散不敢小睥睨誠壯之豔之然不免左
顧而唾恐獵心之起蒲團也造物者既借足下漁陽
復移之晉臬豈覇朝開府須張孟鐸爲宰分桑梓計
耶王明輔沾沾以得足下旦夕弟劇稱閤中姬雅能
宗門語此是龍華會宿世根勿僅以蘇家朝雲例待
之可也仲歸後王家馭亦歸與元馭偶明輔矯矯玉
立王氏風流似非烏衣馬糞諸郎奉 璽紱弄筆硯
者可擬足下肯作一歌偉之否肖甫佐樞廷足下開
府縱復欲從赤松子萬戸侯印待二子而三勉旃强
飯自愛
又
前有一書附家馭提學致足下休汝時又有數行托
明輔方伯致晉陽公署計當已悉逹矣世貞自入圜
來塞兊黜聰無復他慕惟二三故人猶時時在方寸
而舍第入輒話足下凉州談咲制虜方畧與消莊浪
驕卒事不覺麈尾之缺唾壺也錢唐之變開府公俛
仰此曹股掌中太阿倒授付之無可奈何即令足下
在寧復有此紛紜言及懣懣臬司逓遷若傳舍而除
目獨於足下少恡當由全晉鎻鑰需時而寄耶或借
重秋棘如椽之筆則不免一坐紫薇堂耳明輔受庇
宇下時時相晤語便是兩氷壺相暎聞黃玄甫亦以
文事見幸審爾則足下席不爲無人又陳常侍者老
而尚徤飯好客意不至衰减足下當毋苦寂寂也此
間旦夕元馭而仲氏佐之縱不能精進不便退果後
進中屠長卿文筆不可當胡元瑞益矯厲異日櫜鞬
中原須厚集其陳以待餘不一
又
黃文甫有一介歸附不腆之啓及刻成佛道經數種
計已徹記室矣倪同安過吳門遣信相聞則足下之
手書檿絲儼然在焉知二姬踵謝遺孤呱呱安仁之
况可想也不佞乃以爲足下方困勁敵二姬捐軀紓
難有餘忠矣夫豈直祝融回禄之相已也弟髪種種
行盡唯貌不甚枯瘠正得千日斷欲力耳詎便如所
聞姑射氷雪前覩邸報足下偕推浙藩私心揺揺謂
可於薜荔中一望旌節然足下功名在西北今天奪
呼韓逝左右賢鹿蠡齗齗度遼之綬非足下誰佩肖
甫屬市人倡亂時單車直入虎穴眞過孟賁逺吾曹
有張氏二甫何妨不高臥也明輔比當益淸適(黃生)能
作西京語然非公車中物足下幸有以規削之所云
兩常侍供張足銷日陳老而益爲共謹尤可念也諸
經加校訂頗不誤再上一部并白玉冠得之肖甫者
聊以將臆野人獻芹獻所美耳足下勿訝
又
昨歳有倪令者自晉道吳門以兄之尺牘雙絲至得
聞兄與明輔相倡酬而黃生亦與捧硯又後閤有隕
璧之痛爲悵惘作一書奉慰兼附小物付去又旬日
而倪令以其物返云羊腸詰曲僅以書往耳又三月
而書亦返矣既豚兒應公車卒卒令其俟吳門欲精
作一書及詩致之方岳邸中而冒寒作汗兩日夕渠
又不能待矣世界缺陷亡論吾曹合併之難即郵筒
亦不易也夏州之拜覺已遲數月大丈夫杖旄鉞擁
鐵騎登赫連臺坐受呼韓稽顙然後勒頌賀蘭銘勛
熟釜亦一快快事也肖甫於咲談間再銷竒變師中
三錫文士不爲無用矣陳道易自汝來得兄數行若
猶以鷄肋啓事爲僕喜者豈雕鶚乗秋厲空乃欲挾
鳬鶩與相翺翔耶僕百念已灰雖兒女眷屬亦以搏
沙譬之天竺苦縣吾師也安能復低眉貴人供後生
子描畵哉近以枯嬴見迫親友小進滋味於伊蒲未
宜千里責文役方寸於蒲團尤碍尋當誓佛前焼筆
硯一粥一蔬了臘月二十五事矣家弟遘小圃戢身
其間雖繕性未渠而逹生亦頗胡元瑞七言霍驃騎
也沾沾自喜以得御足下云舍瑯琊君而外唯張君
舍張君無所措意矣吾爲之擊節慨賞足下讀僕前
後語將無疑吾談空說寂非實際耶摩訶迦葉聞乾
闥婆奏音而舞亦是宿習偶未忘耳此間沿海州邑
中大水及厲疫死者數萬人今復虞旱聞關中五歳
旱而今忽大水天意將何如也適便附此不一不一
又
前者黃經幕索一書爲報因附之尋有所補書五子
篇計已逹矣單于解辮烽燧長偃正足輕裘緩帶時
耶乃不以一詩見憶何也上巳日吳明鄉見過飲噉
如昔貌甚壯唯近詩小覺膚立耳尋盡出舊作見示
終自穩足弟已乆斷筆硯縁不得不爲小破例作數
語之導也余德甫已於人日長往生世所不免且與
于鱗同甲子而多十四歳噉飯亦復何憾弟所謂情
發去來置之未易耳張肖甫謂王明輔成一有髪芘
芻而足下振振麟趾却忘自己所饗之盛造物馮生
豈可於銖兩上較論弟始上乞骸疏不獲請乃復上
移疾疏兩日尚未覩邸報想亦當不異也區區不出
止是不負初念宰公以八座相啖亦不暇置方寸今
叚紛紜乃爾國是將何所慿足下試味之以爲尚可
出否耶世事一切勘破獨身心二境尚未盡了了則
揮手入光明藏矣
又
春來聞南牀猘口狺狺及吾兄意極駭恨及覩與大
同胡君僅各一疏而疏辭亦不若彼二子之甚以爲
廟廊必有調劑不謂舛錯至此夫以文學材氣如兄
故當不爲絳灌所寛然何至併萬里金城而弁髦之
尋當數行詰肖甫肖甫亦甚爲兄扼腕欲於敘功疏
内擬移留景云曾與太原道之弟即有數行致此公
矣想當不異也輦上君子亦尚有鷄肋我者已力辭
之太原及天水葢老誖乆廢托跡方外嬾癖成痼安
能低眉事言路少年此曹子於頭上安眼尻後着口
有何凖繩足慿也欲馳一介造兄廬通候舒懣懣之
懷而十年絕境外之交老馬盡僵無識途者而大教
復先之矣二詩宏麗精切如聆罄欬分俸之貺又似
傷惠如何旬後家弟齎捧北上令一蒼頭附至宿州
取宋道訪蔡致不腆之誠先此附謝不宣
又
前者材官去空椷附之然中具一消息想當不浮沈
也計兹時已得代還里玉樹盈前杯酒團奕不煩呼
客恐大纛高牙紫衣將炙不與易其暢也家弟以齎
捧歸將北首而得南容臺之報此雖散貟亦自淸簡
若兄果如大司馬所擬署留都九列暫爾婆娑度無
不可即用肖甫故事今不少保耶元瑞雖落夾過我
時家報舉二雄脫帽歡噱抗眼一世唯爲兄不平耳
見父今移何官得何地叔氏賢器不免復於小戰地
爭雄想益褎然也吾二子二姪俱遒上于鱗舊有句
云意氣還從我輩生功名且付兒曹立駒已矣唯兄
與阿敬三人共之耳拙詩二章并有薄侑去力弱不
能多致外信陽王太史書物煩使者轉致得數行以
報爲幸
又
使者水陸二千里單行度歳驟見之令人心折既出
槖發書則又爽然神王也御史中丞休汝從車騎饗
牛酒賢於袁將軍十倍宜足下之耳熱稱快也弟徵
書旦夕且下縱安石風流不能長有東山之樂耳弟
處息一小樓無異頭陀行逕而不能不爲人作法事
九月遘一異人依方行之大似有證驗恨爲米汁墨
汁見染不免有作輟兄所云輦上君子會取弟作頰
上須麋要自非急弇巾一曲自謂不减鑑湖也肖甫
圍玉而歸岷峨之間大可巢窟却爲國家輕捨一棟
未見堪代之者如何如何精鏐油玉成二巵二斗又
損秦中二復陶諺所謂内外俱牽綿矣山人無以爲
報殊慚靑案别楮具肝膈不一
又
使者歸有八行附訙所喜流言盡彌廟堂佇屬尤厪
徵書當旦夕下矣今年花事甚佳弟雖老強自力以
米汁償之但不能作兄跳梁少倩間耳方司空與家
弟爲兄周旋良苦司空却以流言賜罷家弟亦少渉
搏飯之疑尋而釋然然坐此微滯推遷世事反覆殆
同兒戲何足挂齒唯是先君子獲一伸於臺使者宗
伯兄之鄉人也面許二相君以贈官而忽中變僅予
祭葬聞亦兄之鄉人阻之故然 上恩德不爲薄矣
弟老無以爲報學道無成所欠一死苟飭先壟少露
寵光當於傍鑿容棺之穴蔽此醜質何所不逍遥兄
得無訝之否偶信陽王太史人便附此不宣
又
歳事蕭條方引疾上書杜門待命朝與病妻夕與病
弟相對甫事醫藥即憂衣食鬱悶中得兄逺使手札
爲之破顏唯是損餉器幣過隆非巖穴所當耳又辱
念及先君子錫以奠儀縁已辭之邦君大夫敢告先
壟而後附之使者 上恩深重得沾兩祭全葬復有
夏卿之贈 誥祭兩辭皆極華衮葢二相之力而太
原居多不唯死者若生生者亦可死矣獨南樞一除
翻爲蛇足病弟雖見减損而根株未拔兄念此光景
能忍心而出乎業上疏懇辭未知廟廊之上能相亮
否兄材高一世關西前後三政嘖嘖人口而未見新
命良所未解春時猘狂自鳴自吠曾密叩之太原未
嘗有所聞也甕牗繩樞之人何所任德使旋聊此附
復扇頭一詩志臆兄似少一叚佳事耳薄侑希鑒存
不悉
又
歳杪懷人而足下遠使手問至弇中大快然是時僕
已勤徵書矣而足下未知也家弟病矣而尚未有它
也春初而僕所露章乞骸者不獲請一念不堅遂成
小草猶幸江山名勝 帝城風物足以游目而抒吾
之竒勤爲詩歌序記之類庶幾備金陵一稗史而閏
夏行季病者漸谻遂成異物聞訃之頃肝膽寸斷自
是哭泣無節飲食漸減心志皇惑形神沮喪又值比
士之歳故鄉親友麕集加以秋令竒熱褦襶應客慰
唁之札一一酬報而好事者復用文事見苦譬之甌
窶汙邪而受積潦幾於此中浸殺葢未幾而肖甫之
計又至矣骨肉知己如晨星漸疎計吾曹獨足下與
明卿伯玉在耳僕長於足下七歳在世之日當不乆
何堪眼底有此零落業上疏乞骸旬日間得 俞旨
即輕刀南下矣足下向誇擊鮮浮白左挾燕姬右擁
趙女於少年塲極豪舉之致僕頗不以當心然家弟
受閩博士家言矻矻不休以孽兹症歸而左繩右矩
不免於死有閆頭陀者六十年不近女媵收歛若嬰
兒寒暑一衲孤行人間前一夕立死矣足下計故非
左但吾老不能從耳甘凉之間兵變訌起足下造
國手乃不借以一刀圭之寄而縱之摩摩乎竊所不
觧雖然弟亦非所以愛足下也乆苦不得便而吳老
去聊以奉候方司空喪尚未能弔之如何餘不次
又
冬中吳山人游汝有尺素雙絁之附因詳仲氏不禄
耗聞我同戚冀分我哀不審其不作殷洪喬否既而
足下自得訃於潘大夫所知己之痛發之十章遠使
千里衝冒氷雪而走我金陵俾致梓里披椷跪讀天
眞爛然一字一淚會有小奴歸即寄之四從子矣縁
亡弟遺言不敢勤故人片楮之貺輒以便宜附返止
令孤兒奏些陳書於几筵而已弟以季秋杪上時事
典禮兩疏小解竿慙孟冬中旬繼即陳情乞骸中間
杜門四十五日苟完筆硯宿負因料理亡弟詩集先
已登梓尋次第其文付之孤姪輩俟完當專一介九
叩門下以冀珠玉之引旦夕草行狀成亦當有所請
兹尚未敢也燕中消息大似不佳未審天意何如耳
弟開歳後當再上疏以必歸爲主得遂首丘無恨葢
棺足矣足矣大梁鄉書至賢季令器遂爾寥寥若衰
門之不振固其宜也長垣君可一轉否胡元瑞赴公
車病阻瓜洲伏枕五十日而尚未起今須得活恐無
復北理冗次不一
與李臨淮
門下之握符留省彼此一通問餘則於扇頭寄音而
已乃至杖鉞六軍當齊汲綘勃之寄天子所慿人臣
無兩而不能馳一介之使操下里之音於龍江祖道
自附於鼓吹鐃歌之末固嬾嫚之習成然亦巖廊丘
壑之分絕故也嚮者數聞彰武之治師隱然有古名
將風而門下繼之更復琅琅弟橫槊賦詩彰武或恐
有所不暇也無論彰武自開國迨今振觚管於蟬冕
者誰歟定襄其狡狡者爾即公家武靖王博學好文
爲一時東第之冠而遺言散佚頗深鳯毛之恨此道
得公而始暢要之古亦未盡有也僕棄官學道一無
所成猶欲理殘物而用之雕虫之障深於鴆毒摶沙
之縁尚自□骨坐視此身荏苒復墮苦海耳家弟在
容臺依然有六代三山縁差不惡也適故人之子王
將軍元周履任便附候起居併成一詩書扇奉塵淸
覽餘唯爲國自愛
荅馮方伯
明公坐黃鶴樓俯鸚鵡洲芳草則當念能賦之禰正
平晴望漢陽歷歷芳樹及聽隔江小語則當念能句
之崔左司李供奉南樓翫月次當念庾司空屐聲與
胡牀謔浪致談俱舍不之念而乃念弇園拳石勺水
與中庭一方之月又因而拳拳於齒頰中殘物若不
佞者何也毋亦明公之過爲長者將不佞如嫫母魋
靡或有當於一嗜也耶明公念弇園不知不佞貞與
此園縁欲盡己併家析授兒子輩别搆草堂僻地僅
容膝旦夕披一衲入此中蔬食水飲了此生矣明公
驟見此當駭以爲誕且怪不知敗子囘首暁作家縁
但恨晩耳吳民望明公如望歳然以孫中丞公資簿
言之似未便轉移明公固全楚德星也將非吾吳民
所得有矣李使君在吳興若神君吾吳恃以無恐誠
如尊諭方侍師野次草率報言不盡伏惟台慈鑒亮
不宣
又
僕自枘鑿世法縮足一團焦中朝暮圓覺黃庭數卷
而已不敢復論天下事而自壬癸間乃有以相聞者
然轉聞之轉不可解如明公天下才也毋論其他即
吾江左萑苻蜂起之後明公一下車而更束約募材
武旌旗鼓吹肅然如李臨淮之將朔方諸盗魁皆鳥
獸散去黔首得不廢耕鑿者誰力也三事在歩武而
力壅遏之必盡屈其揮霍一世之精神才略而歸之
牢慅寂寞之地是遵何說哉昔者楊遵彥除趙彥深
用識者謂將欲行千里而舍驥騄策蹇驢將無謂是
也雖然天逸明公以盛年而假以餘晷明公所靈承
之而爲垂世出世之業則大有待矣豚子素乏家教
偶爾猖狂一鳴謭薄非分但有慚懼獨叨從賢長君
後貞得借以脩通家之契於門下用爲慰耳拜貺過
渥餙奬過隆皆非所敢承特懼罹不恭之咎勉爾拜
嘉使還聊此附謝并布不腆之敬伏冀弘納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七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八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顧憲副益卿
前者觀一上人來道公輕舟垂訪斗靖方欲掃松花
煑□菽以待而雲雨虛無杳不可即尋稍知以簡書
故倍道東邁當赤城霞起飛瀑界空時以一瓣香遥
禮即隱隱靈軿何必訪此委蛻丈室也錢唐脫巾之
變意謂非公不能平見肖甫司馬論偶合亡何而公
果有錢唐轉埽彼奸兇於杯酒談咲間二人真人龍
也使廟廊用才盡如此天下更得如公者三四人吾
曹卒當樂死無慮矣元馭大故頻仍憂悴不復可堪
僕甚苦孤立且名爲棄家而家强來蔓葛又不能盡
掃筆研障恐不免負公等期如何子念頗言公善病
狀公才大於吏牘雖游刄無全牛食少事煩尤所當
戒見承父飲亦不能如前大抵長淮以南人至五十
當别作一畨養攝可爾子念俠者感公持病延禮津
津不置口豈便以干襄陽辛長沙望公二嘉紬係公
逺念不敢郤而道人無長物掃篋不足爲報如何唯
公亮之而已張守古循吏也喻丞古名士也公氷鏡
自悉當無俟鄙言不一不一
又
始有稱足下豁逹慷慨竒男子者既而窺見緒餘一
二則以爲姚紫微李賛皇其人也嘉平小閣盤礴乆
之於謔浪杯酒間露超識玄詣悟嚮者尚見其龍之
似耳僕之不能出亦只是不忍負然諾一念非敢以
爲名亦非敢他有希覬也既得請而稍覺其有味耳
别後猶復受筆研役不休以此深愧足下故自重九
徙處鄉落植棘自藩謝絶一切酧應葷血味亦絶不
沾口唯晩寒猶舉两叵羅晝日無事拈烏絲書小絶
句一二以此知迦葉定中之舞難盡洗耳足下旦夕
當杖鉞而尚奔走三輔故所未解昨一晤王承父於
王宫端墓所得承起居歸不半日而拜足下教貺遼
參大足飽秦罽可以禦寒念我至矣元馭先生受
主上眷若此誼不可不出而家馭病甚所舉两兒旬
日内爲異物太夫人念之以此剌促行計如何深山
道人及此亦似育兒作臂蒼走黃語也當不滿足下
一盧胡春寒自愛
又
維揚傾盖弇樓信宿人間世與老兄會僅一再耳餘
俱托之簡尺中而不知神交之契固有出於簡尺之
外者易云書不盡言言不盡意今者拜遠使手書則
言意亦畧盡矣分俸可以助亷三貂可以禦寒珎藥
可以扶衰此皆老人所急然得無損中丞饗士之帑
耶比嵗來天下皆灾而遼陽爲神京左臂呼吸二虜
非老兄爲之撫摩振攝幾至成脫巾之變矣中州倚
兄如長城搢紳望兄爲赤幟寜能奉寛東山朝晡視
大夫人膳即把酒杯拄頰看長江雲物耶弟眉毛也
何足關頥頰間事昨嵗爲 上恩優先君子於地下
而留樞之召繼之輦上君子俱謂不當復偃蹇朝命
者爲謀不審倉卒而出過時之人觸處皆成悔恨且
遂不獲視亡弟含殮此痛何勝亡弟之精全耗於閩
中一任而奔走不已遂釀成膏肓之病醫藥之伎殫
而莫効幸四大分離時能自力去戀去怖遂不昏散
耳已爲收檢其遺文付之剞劂名業頗成有四子而
才目可瞑矣獨餘六十老兄形影相吊生趣遒盡何
以過日乞骸之疏已下銓部倘得遂歸計尚可收拾
半殘之軀視其窀穸也嚮老兄尚不欲太原公輕出
於弟可知又不欲弟費心思於雕蟲之技今皆相負
老而受役太倉粟復受役子墨客卿何以戴面目見
老兄大疏叙本自弟意縁未奉明教藏之家塾歸即
可以命筆矣萬一不得請當遣人取來卒業而後從
事非若他文之可以苟且唐突也舎甥曹子念篤於
誼故亡弟身後全得其力快閣成槖如洗矣苐漸衰
恐不能勝塞外寒承尊念當以諭之承父訪老兄至
無錫以陳生一泣遂作剡溪棹王辰玉書來盛稱之
以爲山人中聖賢弟以爲不入都門可也嵇吕之駕
何惜三千里肖甫長逝於公私俱可深惜昨遂有祭
塟而無謚國家報功臣之典非吾曹所知也不腆無
以酧萬一如何餘具别帋不悉
王大叅陽徳
前月吕氏人回拜公手教諄諄肺腑語至於精絲古
噐妙畫種種瓌寳山房展視眉宇間皆烟霞色也感
戢何可云喻公雖脫屣時榮高居曠覧而政府方需
材用艱鉅之寄恐終不能釋如貞真所謂可咲可詈
人也若一念火不息則一身又墮齒舌矣自公離此
景界又别其詳不能具陳或從容子念當得之耳陸
司空歸後再相聞尚未獲面俞仲蔚遂成異物錢叔
寳亦幾游岱聞康山人復將北首新命嚴切恐亦非
優游地也加飡自愛
又
忽忽奉違道範且五嵗矣昨春時荷 師真汲引棄
家謝世事束身入一茅菴中耳目盡廢遂忘與門下
相聞屈指公除已乆召命且下江南父老俱切雲霓
之望苐聞東山志堅區區世縁恐不足仰累耳貞出
沒苦海雖未望彼岸小即安流澹寂餘味無由分供
所草 曇陽僊師傳附覧倘有一二可採擇者庶幾
頥吉小助耳餘情曹子念當悉之
又
昨冬承公祖垂念兒子誨勅丁寜藹然骨肉誼也又
居然長者風每與兒子言之戚戚感動也永嘉珎苞
當以韻勝福橘非門下見憐無縁復沾此味子念時
時稱門下悠然之樂逺出右軍分甘上籍令朝望推
屬不敢以一徴車奉易東山兹趣方與家弟共之而
已區區行徑全是一頭陀而毫髪無所進盖舉世法
之所謂樂者稍盡去之獨所謂苦者猶見趂不能舎
也宗伯昆季至今猶在委頓中無以相解如何賢長
公澹然自逺蘇眉山所稱范純景真學佛作家無縁
一叩質爲恨子念上謁便草草布此加飡自愛
又
小僕從子念歸者得公手教嗣後山川阻脩彼此間
濶入春風雨連綿欝欝無好思偶得小晴從常慱士
及族人都運詹録汎小舠問梅花使者以書及筐柑
至即取分嘗之風味殊絶得示收藏至三月間更佳
兒軰饞口恐不能待也舎弟在金陵當畧寄一二右
軍有分甘帖可作两家故事矣呉峻伯與公同甥館
其子稼竳表表才士將過訪幸善遇之
又
自門下高蹈逺引偃蹇時趨有威鳯千仭之風而山
水之佳麗服御之饒媺所以娯蔗境而適龍性者誠
令人羡之妬之今者拜手教則長公西華先生仙逝
而群從中有能代應中外者亦繼之僕前嵗冬仲失
從弟望雖無它長而亦能以酒食相勞慰今者閏夏
六月遂失吾敬羙弟矣何两人之不幸之同也世界
缺陷自昔而然弟西華先生已逾古稀林棲之日長
似無可憾而亡弟僅五十三於世法甫暢遽化異物
僕更失足一出匏繫馬曹至不能視含殮其爲愧痛
又豈可同年語也張肖甫太保與吾州江侍御亦俱
於是月不起黄楊之厄至此哉辱委西華先生地下
之托誼無可辭但目下責文如責逋小寛至月未必
脫稿送賢從比部君處珎果拜賜附謝
寄敬羙弟
數日前曹鳯陽有信歸云吾弟决歸計而不明所以
意甚疑之昨始接吾弟手書初得病狀令人憂駭尋
審向愈爲之稍解既而覧所擬上疏稿與乞休之意
云云且悲且喜且快且服不知精爽之飛動也吾不
如遠矣凢衆情所謂吾弟春秋鼎盛才識精練物望
漸歸前路漸暢一旦捐而棄之以爲疑且惜不知吾
弟保此完身以荅丘壑保此完志以免濡染不盡之
福後人享之不竟之用兒軰繼之亦缺陷世界中一
佳算也且吾所私慰者有四桑榆之晷朝夕聚首剖
甘娯目足以老死此一慰也家秉人事時一分任教
授兒軰輒用相寄此二慰也塤箎互發洋洋盈耳至
於文責亦得小寛此三慰也世縁盡時有所付托不
使俗塵墨我去念此四慰也記别吾弟至季冬朔後
愈悟宦路之不羙非唯畏譏且恐失身又念四大不
調刹那難料諸所躭好即湏割捨一切享用漸覺無
味欲掃而空之又無巴鼻忽忽不樂行入新年忽自
調暢元日賦詩尾語若讖盖未幾而僊真之大誨至
矣今已告上蒼誓絶仕念斷色根諸凢酒肉之數十
去六七日損一日三两年間可作净行頭陀矣計吾
弟亦於兹時讀道書習静功若有得者竒哉元馭正
是同盟不知可容三人否今遣王經相迎旬日後當
再遣信也外詩二章志喜并近作四律附覧不一
又
與吾弟分袂時落日黃流離態滿眼而意殊穆然知
大道無係蓴鱸可待耳抵闉則已街鼓動矣月色清
徹可鍳毛髪西風作寒膚粟驟起念吾弟旦暮馬蹄
間殊不易縱新豐斗酒可解勞終不若從兒女擁爐
煨榾柮也與元馭丈讀疏辭幾淚下吾弟堅至若此
何患無成苐出處之際貴於無蹟勉了棘事小慰三
秦豪傑望俟除目下拂衣歸臥尤自脫洒若移疾請
告一渉紛紜恐不無牽阻幸再酧之金生云刻江西
贈行詩文滿一卷書畫佳者聞亦携數種不訪毛仙
翁張氲先生故事也香靈芝已收得不知作何用可
於净名室中供佛否關中諸賢墨跡爲我收一赫蹏
毋論小詩或竿尺皆得老翁作兒態由習氣未除故
也騏兒别時苦予針砭勤學脩行便是人倫人倫即
道也
又
得吾弟書具審已履南康任匡廬在屋上彭蠡在屋
下深秋紅葉窮冬白雪嵯峨蕭瑟不可名狀真仕境
之僊都息心之妙軌也旣吏牘稀簡民俗淳朴粗可
跌宕文史從容翰墨以順應之何必憧憧丘壑承所
評隲吾詩文二端之業大都士龍之好兄而詞藻豔
發要非清河所可幾及中間持論徃徃破的如所謂
離觀則邈若無聞輳泊則天然一色字險者韻必妥
韻竒者聲必調天壌之間若爲預設又所謂大能使
之小小能使之大虚能使之實實能使之虚遠能使
之近近能使之遠斷能使之續續能使之斷雖言大
非吾所敢當要之自結撰以來未有造微極深至此
者記吾守尚書郎時稍一搦管得致語沾沾與呉下
昌榖差肩足矣何敢望獻吉然至讀獻吉文心則已
疑之又一時馳好若晋江毗陵二三君子有作每讀
竟輒不快者浹日以是盡出世嗜劌心古則詞壇之
盟歷下牛耳當時亦未敢以齊楚之賦而歌代興也
天不愛年苟有所就庶幾二三子之末不忞忞於世
足矣若乃標赤幟抉玄珠必致之境期之千古何期
定論近出友于於其身親見之豈不快哉世無真才
才乏通方二語灼然惜不能浮三百大白賞此耳所
喻本寜近覩其文筆矯矯吾弟宜厚集堅墉避其焚
舟濟河若於詩則以偏師待之而已其他固未暇勞
齒頰也與胡郎論已前當刻置集末文未墜地必有
賞音者因附荅大致云
又
所示千文書法圓熟秀爽非唐人不能題尾半行稱
歐陽率更恐不必爾率更聳肩露骨與此殊不類其
卒在高宗初正儲宫時當時集聖教序者不聞避治
字諱也但以唐人價酧之足矣題字在卷下有主書
妄承華署字尤可喜又考此書爲李蘩藏物中嘗落
徐鉉騎省手焉知非竇泉所賦諸賢如裴行儉孫過
庭軰耶
又
前日午食時應門者歸出除目相示果不負前擬也
吾弟年資既欝望實復峻啟自山公辟同貢禹群好
見迫清時難負公慿至便可█装南首矣昔人所稱
琅琅關閩之學者前後北靣稱弟子故亦非偶乃若
區區所祝吾弟在公雖勤毋耗神用遇境雖濃毋忘
恬憺物情雖輳毋太收釆國老雖調毋廢薑桂出擁
節旄則沛然膏澤入陪旃席則侃爾正議勇退初念
長自急流持之使可籍手見我仙師則老兄之念畢
矣若乃先公未究之志與有待之事吾弟固饒爲之
非我所虞也計當東歸辭墓未卜何日蹲鴟薯蕷鄉
所不乏佐以濁醪爲青燈促膝小語勢似不能入城
無妨各天恐遂千古或操一輕舠作十里别也
又
昨盛氏人囬得手書知痰火雖未洒然而勢却漸减
所言汪伯玉齊雲之約誠有之葢前歲伯玉與二仲
過我酒間以爲前後凢五訪我海上而不一報將爲
千古嵇吕所笑爾時慨然許之春間特使其小從子
來約爲九月之會又欲南要吳明卿李本寜東要屠
長卿徐茂吳吾意殊不樂報書力止之但以扁舟楚
服携两僮一登山而已然老來不任道途之苦意尚
未决今據吾弟所聞乃爾便堪攢眉辭社豈能把臂
入林也此兄好奇而重文事業已世弃不復點檢樂
彦輔樂地故自足乃欲使我作失行老嫠耶夜來卧
小樓樓之下非常三響恐非仙師警策唯有節飲省
葷俟盡而已此外却無大愧怍也瞽者于生持書求
謁適有所欲云不覺娓娓
又
前有數行附瞽者于生去中間無他言唯道所以不
能却伯玉兄之故將來恐不免負約耳聞喉間尚有
微碍此是痰火上升乆之或於此處作孽不可不預
防吾弟但寄一信香及片紙書不傳人誓來焚之佛
前即俻冩寄去不必逺尋喻君也諸文覺駰姪有精
思不能全媺臨亨爽净少筋两騄姪朗儶有勢病小
在多然得雋必矣此間堅吾却不凢意氣凌駕驌時
露神釆駿頗見風韻而不能純從此百篇後乃可望
其成章兹則未也吾於去嵗中已决意鑿坏即謗沮
侮弄俱作山神伎俩觀無所復恨時時見除目却與
吾弟不相渉乃至遂恡一陪得非前口語猶在此曹
膏肓耶長干花下稱吏隱人何所不佳邇來裁抑言
事少年至矣而奨進舊言事臣不已當軸者一叚微
意亦自佳我於本月十三日夜四更大聲發於中樓
之下楹若轟砲又似鼉鼓者三侍者皆魄奪爲之攬
衣起坐而思曰得非仙師示警耶將鐘鳴漏盡時耶
甲申之末示騐矣死亦何足畏隔生何不可日有塞
愛河斷疑網以俟期而已尚不能如劉伯倫付之一
鍤不免宻令政僕覓戢身之噐俟先府君諭祭後於
傍穴推堅土亦不鑿桓家石也賔所齎疏計已上縁
出自荆老意必無齟齬但渠装竭恐不解領两部文
移下府大約祭期多在八月盖盛暑中勞府主又祭
物易壊而一時有司鄉士夫宗戚各欲有所伸不便
也碑亭已定址五月可豎其詳政能悉之兒軰無可
替心力者吾弟不能歸駰力亦自不少撫公必欲叅
失事者道府亦湏一及韓守似不免奪俸矣如此賢
守即摧挫其精采可恨也古林公即北俟其歸而謝
之鄧直指却不容後即薦語亦自知己徐太學病篤
尚與呉競不已两虎不足惜第諸長年三老漸就死
地小不忍耳盛大哥今日入土矣餘不盡
又
戴玉陽歸得吾弟書具悉近况時事可憂物情多變
皆不足縈慮唯是吾弟宿痾根未盡除既不甚轟飲
諸内外事皆裁减而噉飯小逆輒與痰俱壅必吐而
後已將來防其隔塞此時盛後和徃太平治臺使疾
可遣人邀之入京一診視至囑囑吾弟既請急未遂
所謂盡吾心與分而已家事任長可以無歸北轉既
勞於體面亦不爲羙食指太衆匍匐道路殊非雅觀
莫若且住留都來嵗夏秋作滁陽醉翁亭主人未爲
不適祭典之期擬於九月望後三日皆妥月末當遣
騏兒致書俞府君聴其自擇時序凉冷潮汛方壯便
於舟楫月盈之候通夕可行苐其時邦君大夫鄉黨
宗戚多以饗奠之禮來於豎厰置酒餽餼之類費頗
不訾至行謝又在其外原領四百數恐不免增十之
七八况又未便入手兒軰槖澁無可處分勢必行貸
又乏主者何如颶風劇惡水鄉隄圩復有隤者高鄉
幸不十分損昨偶行田尚未蒿目初亦傅荆老不甚
肯主張荒事非也盖 上意以關中封土石上呈觸
怒不免人人自危疑耳今臺疏疊上群呶紛然大老
意既稍强司農口亦微柱必有可望者吾向所以欲
各臺及道府連疏正謂此也昨忽傳抑之辭太宰而
譲及不肖不知何說要之老僧不見不聞無盡而已
先壠立两碑訖工便荷一鍤生埋土中亦足何必添
足於蛇也老妻两日小安過此酷暑或可無大故臨
峯弟粥飲日不過二甌艱苦非常肌肉消盡亦只旦
暮人耳邵圭峯瘍重痢亦重死活未分少葵以水灾
憂欝而死二君誠癡漢唐婁江亦物故矣死生細事
不煩我瞿曇老師處分即漆園叟便可談咲了之韓
守治曹氏之惡僕又治荆族之無頼者雖衆口稱快
却不甚宜頼其信吾言差有挽回也呉僉事得荆老
痛詈之書稍息兇熖然於中證轉急提婆逹多自豪
傑可敬可敬崑令以吏盗庫多所追攀物議頗及之
未免爲解紛朱少南訟事幾大敗調停之功不敢遽
任南北灾荒宫邉浩費諸老技力漸困將來未保稅
駕之所滄海横流一葦不安吾曹亦未便是高枕地
也蕭生驟瘧尚遅两日附此信不一
又
作書後偶見邸報袁裕老相薦之語深篤詳至乃爾
此兄故亦相知邇來頗簡畧此叚殊出意外部覆雖
四語而推許頗重居忽自嘆毁者譽者前後一人耳
雖然亦更自警省毁者失實是以受上真見憐譽者
過情恐不免爲造物所忌既奉有 明旨或不免一
推豈敢偃蹇以爲名覺得身中亦漸衰且初夏聲警
非常不可不唯後悔以是言之終不若鑿坏之爲愈
也邵圭峯一疾不起雖其自取亦自有可憐處臨没
之際唯感吾兄弟两人故當爾也泰亨兄弟事復大
决撒今亦粗有頭緒矣少葵死後甚有紛紜亮臣自
長者其兄大抵無人道盖不止一端也前見吏部題
先大人誥命計其時已撰述吾弟有便音寄荆老托
其先寄藁本來盖碑石已礱專待鐫刻而領軸一嵗
自有次數故也行祭後數日當即遣人上疏謝 恩
及致諸老書問吾弟宜預收拾以待偶檢舊刻 綸
音世賁録失去二十餘葉今補刻完要增先大人贈
誥諭文及吾弟福建提學 勑諭於後可即付來餘
不具
又
連日两作信方付去人而吾弟書已至初三夕之夣
所謂紅花者既與症合若精心服之必驗石竹洛陽
花不知其性云何當時駱師在家從先伯父受旱蓮
合烏鬚藥而已豈此老九十四齡之徴耶吾弟發明
年掛冠之興亦是一時感慨南曹九列幸無干繫黏
身儘可婆娑仙師所傳恬憺二字大旨在出處外吾
州風潮於花初不甚損以後冷雨熱日侵凌不已今
則生意漸少耳稻尚無恙終不比崑山之甚也吾州
作灾九分八釐呉縣七分餘俱十分想内意不能全
羙要亦不似徃年崑士夫好謗多怨何足慿也老荆
終乏起色於月日殊可延華壻所傳謬甚撫臺二事
下邑未嘗遵行不必作書諌止武三甫到家而婦娠
在危篤餘具前紙
又
前自駰姪歸得吾弟病耗寢食不寜故遣奴承恩相
問尋從駰所見弟手蹟知體中向清彊且盛後和安
意在彼調理使我慰心聞僚長已爲上疏部無不覆
之理杜門澹圃形神俱佚病蒂蕩除自是第一筴也
郡守初定十六日行 諭祭禮而以待舊兵使遂至
愆期是日戚執至者凌楊徐三大老而下何止千人
冒雨衝泥匍匐委蝢暮猶未絶更两日亦復纍纍十
九日大晴守臣始至行禮男女挾道何止千人嘖嘖
歎賞宰木生色丙舎衘照惟是捧誦 玉音肝腑寸
折血淚涔滛不能自禁耳奠祭之盛目中所鮮而齎
發亦自不訾賔主两敝屠宰烹燖大是慘心業無可
柰何且與印上人計誦經讖度而已十六日之两低
鄉復增淹没高鄉稻亦多爛花遂無復餘朶幸傳
聖恩蠲免不止屯膏吾父子尚可糊口两日間只得
詣府及各邑報謝此畨勞費心自甘之瞻羙骨脫如
鬼而聲氣尚不衰两日進一留京人藥稍能飲湯乳
或可希覬萬一二相能爲民請命而大原猶見苦心
然將來隱憂尚不止此今國本國脉國是無一可着
口處鑿坏之人尚不免憂天當局者可推矣南都公
卿以不俱賜奠吾弟計何所報荅若書則俟駰姪或
北去人寄上也餘不悉
又
前者得書急令王鯉歸看雖知吾弟定見定力從容
脫灑計必漸安而此中終是憂疑周氏昆玉云曾面
見吾弟容色小暢飲食時進但讀析授一帋字字肝
裂又分惠及三子使受者不安两日後李相來復得
信及駰姪駿兒書知於立夏之日痰壅頓解進粥不
逆喉腥亦除寢止穩快喜甚喜甚新劑雖效亦冝酌
量少服從此日减至秋不發矣此間隂雨連綿米價
騰踊北方流移之民接踵而至五城日報死者以千
數其他郊郭之外又不知其幾京尹煑粥噉之可至
五月吾力勸二司農出倉米繼之徐掌科疏極好而
誤言平糶二百萬石以救近省不知倉米實數二百
六十二萬石每嵗贍卒八十二萬石僅有三萬之積
耳戸部已覆奉 旨而不知其說云何咨尚未到江
北搶掠處處蜂起聞吾鄉太湖中有船數百其酋稱
順天王物情洶洶不知吾弟所聞如何吾欲極陳一
畨以了此身事但不止要領無益於事茫茫天地間
不知死所得吾弟病可且以筆札消日而已李相回
附此不一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八十九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陳玉叔
不佞之辱收門下者五閱嵗朔矣舂容寂寥之章盖
再拜賜焉而竟未及炙顔色奉齒牙之潤然而鄙心
則怦怦營營恒恐其不得當也鄖中爲蜀山餘支雖
道路非邈而呌窱徑庭鱗羽羞縮不腆之好不能借
通一介而王使君人來則手書大貺新詩刻集種種
克庭矣蜀地固多文士如相如子雲王李大小蘇近
時用修少海軰雅已彬彬作者後進得公一陶鑄勃
興之士當不復譲數君也僕迂書生耳誤膺時趣獲
抽草芥與顕者周還毎自謂於世真長物然一官之
在僕亦自贅疣公用此見羙得無不滿鵷雛咲乎家
弟使秦甫入關遂得江藩報金馬浮沉苐須有嵗星
面孔即春明天涯語尤不虚也前二書方媿點公記
室甚荷竊者爲魏收蔵拙乃更有取敝帚何也勉爾
塞白劇不足存外近體二章其一却歩嚴韻殊慚形
穢今年梓拙稿成得百八十卷所刷行既少而道逺
重虞去人装聊上說部一種之半或足佐握麈耳花
溪朦地見許礱石以待初亦躍然既不能不作小巫
索也且元戎百隊時時過從揮洒不乏何所容吾手
耶盛雅却心領棫樸多勞加飡自愛
又
得公丙子書及篇章之貺盖旦夕服膺矣避言東歸
與世事一切末殺即不能覩除目覩除目亦時忘之
乃知后山叅知轉浙臬而公代者居無何而急足以
大教新詩及雅貺種種至矣胡公之勤存故人不鄙
小技乃爾尊甫老先生萬福計錦還得一娯侍公秉
鐸全蜀紹明文翁之業而光大之尋又當天下喉咽
寄即蕭相國劉司空何足多哉諸篇雄爽雅秀大得
江山之助僕亦自放一丘一壑間即爲雕蟲所引堕
綺語障意故甘之錢尤二老書少選即轉致所需丹
青理并拙題俟公秋還上納也鄙集於說部大有損
益先上一部有續刻者亦俟此期致之損餉蜀箋佳
甚恨不得啟南希哲結此縁苐薛濤箋多小幅而五
色元微之所謂菖蒲花發五雲高是也近有一客擬
作掌大赫蹏亦足書小絶句聊貢十幅并墨搨數種
扇頭一詩將臆統祈裁納不備
又
山中自護其懶與世味踈濶乃獨明公篤念不忘且
以家阿敬臭味之故惠我好音侑以腆貺比之玄度
坐致諸侯之餉幸遇過之二酉園記何其神竒瑰麗
至此也覺我三弇寂寂矣然以我記當明公記畧各
置几案間匪直神交亦足神逰矣僕所抄録名園别
墅記賦叙之類殆三百篇詩可三千首尚未刪訂大
記一入便堪壓卷念欲付剞劂而装未辦柰何荔枝
考愽雅殊倫唯大序所謂相如賦上林而未及者似
小可啇相如賦辭榙□離支據史記曰荔枝政此果
也二序既家弟爲之僕得無贅疣乎哉既不即焚君
苖研它委唯命便還聊附報言并伸不腆鍳存是懇
又
前有一書及拙詩附南康張經幕去計已徹記室矣
豫章千古名勝陳徐風流至今在目子安退之之文
與西山南浦之雲此其小者紫薇公事不足當明公
霹靂手搜竒訪秘抉靈傳神以垂不朽冝併日爲之
不然 璽書一下不可留矣僕頼庇蝸涎自濡粗了
身事先君子蒙 恩贈卹粗了心事自今而徃無所
非適君乃糟糠之婦宛轉牀褥饘粥之業盡成甌脫
付之搏沙觀及减竈方而已明公四履之地固多君
子鄧太史鄒勛部不出而舒司冦張宗伯徐尚璽相
繼歸得無冀北空群之歎乎却有一懇故余憲副德
甫者令先公之同年而僕與于鱗之石友也束修自
勵羔羊之節白首無異所爲詩實能矯厲江右之派
以開正始其遺集數卷明公幸與沈箕仲先生一計
梓之且賜一序其子孫多工文辭而家特貧更祈俯
垂眄睞僕老廢矣不能爲力朱穆劉孝標之剌甘之
矣所以借寛者實在明公餘不敢盡
又
累辱大教恍如與太丘盛德周旋使人鄙吝自消茲
者獲覩全集如執化人之袪而登其城含龍女之珠
而入其藏眩目牀心生平之觀極矣乃使復序之毋
使從汪伯玉司馬後豈敢以才盡爲沮又豈敢以形
穢爲嫌但自得病弟不祥之耗肝腑寸折形神不相
守加以豎子見凌褦襶麋集間從食寢之間一試筆
墨既成而讀之了不知着意處倘門下不以覆瓿而
灾之木賜斤斧可也念門下别集多與亡弟倡和稍
一取讀不覺失聲長慟門下歩武雲霄而僕旦夕丘
壑相見未期蓄肓萬緒殊不能盡
邢子愿侍御
自明公去我弇中忽忽累日正以竒人難覯竒事不
恒且垂當絃絶而有鍾期之賞勉成四詩小寓感懐
而文思荒落都不成語又以憲臺嚴切不敢輕溷次
且乆之忽騎將至充庭之實衡茅乍煖兒稚歡詫啟
椷捧誦大教字字肺腑第飾奨隃分非挫名塞聦之
人所敢當耳辱委記序念子才名裔何必减崔盧四
宗若兗部中正汝南月旦則彼固瞠乎後矣貞受明
公深知無所效尺寸之報敢以謭劣爲辭第獻嵗已
斷筆硯縁不免於佛前一懴悔也尺牘俊語使人醉
心至於結法妙入聖教三昧家弟所别得四帋更煥
若神明即付兒子寳藏不敢作換羊肉故事也所覬
多多益善耳山堂一扁虚白已乆毋金玉爾音使山
靈失望别諭欲梓續集訾費已辦貞前既露醜於人
茲復何縁於長者前而作此不情齟齬特以名戒頗
嚴師期向近恐非所冝呉下操觚者衆人人珠玉或
以魚目之薦而仰謂明公昌歜之嗜乞姑□之當募
能書者録成一部上之鄴架異日繡斧所臨不妨剞
劂仍祈玄晏一序黼之簡端此則感恩知己之懇也
仲春敬掃石開徑以俟先此附謝不宣
又
乆不得尊問良切懸馳忽拜手教披誦如覿知前武
昌之札付之從弟瀏陽簿小奴俱落魚腹良深惋悵
即簿頼公庇獲免大計而先已曳裾王門無非數也
三呉口碑至今尚新楚中吏人與他詞客俠韋誦盛
德高誼津津流羡獨用事少年戈戟手吻者以操切
鉤索爲功僕嚮已疑之得公教故當不異知曾參殺
人顔淵盗飯此豈足相染而竟有秦冋之命將無宰
公借以少塞其從容爲公善後而遽有請告之舉毋
乃傷於用壯乎僕固不能不爲天下惜才然公得扶
侍二尊人極志物之飬暇則按澹圃圖築室讀書其
中約於履道奓於獨樂亦何所不快夫千秋之業與
一時之業孰重真我之樂與人我之樂孰深正恐異
時復忌公處耳前嵗宰公凢三致書見籠僕苦辭之
復誓斷之太原公前似可保一壑但學道無得雖未
蒙甘露酒覺方寸間不易承且文酒二累猶時中之
恐終下地獄種子如何家弟尚滯滛閩地縱不作子
南槌牀難亦已敗子猷命棹興恨不即呼之相與促
膝凈名室也見委拙志校畢附覧俟托王判君梓上
不一不一
又
林將軍鯉雖頳其尾而尺素若新則已拜肺腑之賜
矣茲者陳生復以八行來愈覩臨池之妙庾車騎所
云煥若神明頓還舊觀者非耶陳生極稱大雅之致
且園林靚麗館宇崇潔讀書游藝事事皆真公亦自
詫青李來禽之媺欲分甘不得而乃有羡於吾圃之
朱櫻者太山櫻桃見之史傳於貴地移種不易耶僕
近於弇中隙地鑿一白蓮池構小軒臨之傍爲二斗
室池前因土建阜阜三垂皆菉竹其故圃老樹縱横
石色蒼鹵花事益繁區區五官藉營衞力不至衰與
外境相藉桑榆足煖所苦晏坐高眠之日時時人事
文責奪之素拙書法尤怯腕痛公所聞日臨眉山數
紙誤也太原赫奕天路家仲婆娑留省各自一世界
枋榆中僅餘碩果若風霜見寛可免剥落苐師問向
踈天公黯黯叵測今嵗不死當猛一奮迅了此大事
嚮所去僕與于鱗近體承示終付剞劂即不念損公
帑能無飭畵無塩之誚乎小技未尊幸爲已之虞永
興墓誌因刻手章仲玉他徃小間喚令揭上草尊大
夫夀章絶似村社老翁語取其實境而已餘唯强飯
自愛
又
不奉清誨于今凢五獻嵗矣每念叔度汪量鄙吝自
消紫芝眉宇名利都忘而山川間之無由緒晤柰何
柰何聞三徑日闢百卉時茂左圖右史眠讀如意日
臨黄庭蘭亭數種讀離騷飲羙酒名士之業綽然矣
僕請告杜門會朱考功偶有所聞可謂鴻鵠已翔於
寥濶弋者猶慕其儀羽也審己不能有所點矣僕一
丘一壑足以送老而謬見物色爲先君子蒙厚恩賁
卹誼不敢復過爲偃蹇靦顔一出遂成亡弟各天之
恨已矣今方料理其遺詩文椊之仍爲狀其行誼履
歷冀慱諸賢椽筆以榮朽骨兹尚未敢請也公素篤
牙期山水之知能不體凝獻人琴之痛乎嚮辱示論
澄心堂墨帖以僕所緝古今法書苑徧考之不著唯
遇顧汝修秘書云曾藏之三載是真南唐搨也紙墨
不在淳化大觀下想當然耳陳生鹵莽得從事門下
固逾分而遽死臺察之一怒則又寃也世事大抵有
兹因鄉人陸成叔便附此成叔有羙才而困朝夕不
能無望於盻睞也餘不悉
荅王明輔方伯
傳華□來復得手教滿紙呉晋山川阻修自黄池一
盟後大抵有來鴻而無去鯉以故不能亟修竿牘於
足下非特懶慢之爲累也張肖甫有書甚念足下踽
踽而羡張助甫之□跋且子姓繩繩然渠世福尤自
倍助甫僕謂冠逹對逹磨時身爲帝者子姓群從皆
爵真王視雙履胡僧奚啻霄壌而不能下一轉語與
野于何異觀自在後身法眷何止千萬要當於徹境
迷途論負義耳近江北有田父故崇明人年四十五
矣忽有所證誦談義者三日而之野次取火燎下衣
甫爇即腹轟烈心肺皆露火毬迸出頃刻而燼青烟
一縷貫雲表吾曹爲文義牽蔓故不能了了如此人
足下所稱豈亦其曹偶耶僕不耐鄉里項領走鄉間
得一深落藩棘而居世味稍薄 先師雖時一警省
尚未授槖鑰却從小兒軰學洒掃而已荆老三嵗間
但有勞毁苴麻未釋白麻遂下雖復堅考槃之操何
以解於 人主前家弟爲尺一所迫已度武夷握手
板家馭雖病亦且出矣僕幸脫身在丘壑而荏苒遲
暮恐不免狗竇作他生事前有詩其二語云心事栽
松道者門風泄栁先生足下努力勿唐捐此光景也
畫竹二幅乃建昌一少王所寄置之壁間足助瀟洒
强飯自愛
又
昨有小啟拙集附報謝於貴鄉之估客計已逹矣僕
比能飮噉開卷亦差易記憶而齒髪變堕不無憂生
之歎小圃泉石日舊花竹日新坐起萬卷蠧食蝸涎
聊足濡飽第文酒二端人生雅事而微苦受役釋氏
歸之無明之障抑或有之吾丈園渉成趣當不減僕
而玄理禅觀時時會心且無能以剥啄相嬈者其樂
當何如耶張丈今爲貴省轄計得相周旋弟既妬之
行復成歎詫未知此生能復與吾丈握手縱噱否兹
因便聊爾布候起居方有小冗言不能盡
又
两日從先壠歸追感徃痛忽忽如不欲生得足下教
翰飛墜如暫脫熱沙中受四禪天甘露洒恨随得随
失此境不能乆駐泊耳所謂頭陀能會祖意者得非
胡楚玉乎鳩摩羅什有云淤泥中生蓮花但釆蓮花
勿問淤泥可也又謂一先軰靣若桃李云云此恐亦
是延年却病法未證形神俱妙理又謂俯仰人倫心
精便爾流逸此大難裁斷足下自當於輕重難易間
擇之耳吾鄉王元馭宗伯第二女辟榖已五載矣毎
入定輒二十餘日而解色逾敷粹生僅能辨字忽通
解两藏尤精玄理常云教本無二學人自岐之僕以
爲此宿世人也教門耆宿其始本從衣食計入何由
得理吾儕雖似得理恐渉見解如僕根噐爲七情所
損此時日償少年時諸業債不能何暇計將來也一
歎一歎與繩司空歸後再相聞尚未及靣當以足下
書寄之足下欲質與繩以士大夫持論高當事誤之
故當由所持未是耳王新建掀掲之業尚自性質中
出濟以敡歷成此作用恐非大本逹道也人材區以
别矣毋論背朱趨陸即二公當賈平章地亦未必能
支持蒙古也與繩計不首肯鄙言即足下當發一哂
家弟徹棘後有奏計之役豚兒此試絶可望而卷落
老廣文手不得一批字今但督令毋令膏油而已子
與政爲兒子計併其父失之與家弟經紀其遺事樹
七尺碑少報泉下周公瑕無子而存愈仲蔚有子而
歿董侍郎性嚴細令人不堪遂成宇宙間一歎咤皆
足下所訊及聊爾附報玄甫佳士也即不登公車於
藝林中立漢幟矣初冬强飯自愛
又
夏時曾附一書頗及近致不知逹否尊丈今年正五
十弟欲致尺縷之賀念以爲身外物無所用之欲從
俗效一言則皆舞隊小兒致語倫也不足以辱有道
者耳目第昔人所謂半百之年公始及之僕已過五
二老人相值可儆不可賀也尊丈年至北中郎已爲
良二千石甫及謝椽登外省極品然是時尚在苦海
中耳乞身之後與方袍黄冠游談空說有雖風止浪
息然猶未逹彼岸也弟業障深重分已沈淪不意真
慈見憐曲爲指引曠若發蒙今已盡授家兒軰一切
移心之物悉洗除之斷欲來可九月杯勺不令過十
俟重九後師化去即荷一衲携佛道書數十卷入精
廬作死心計矣念交游中獨尊丈可以此意奉勉因
徐使君便附一札過此亦不復能相聞矣珍重珍重
又
得仲冬書屈指垂三閱月而後逹歎黄池之會不易
也日望公熊羆夢乃談二竪見凌狀令人竦然上黨
叅爲天下冠公乃正得其力耶中年血氣不易復自
今而徃願加保愛如補劓如抱卵綿綿若存用之不
勤乃佳耳草木金石之類病在則爲藥去病則復爲
病不足恃也弟捐家累入淨室來所同志者元馭學
士又一比丘無心有亦先師所度也頗暁諸部守木
义小足朝夕黄冠中欲得如公所云善友所不易耳
見示理欲之幾間不容髪似亦能自了惟游念乍起
乍嬈亦姑任其起滅而已不與之較也奉去近草先
師傳一册其成道始末及化跡俱在大抵能合三教
者始能出三界公苐發信心咫尺便自陟降僕非誑
語者勉旃自愛鹿角霜膠少許其製法差精可自用
也□姑豆豉種種皆禪恱味拜貺
又
夏來頗得提婆逹多力藉口謝絶一切應酧元馭學
士外僅三夕與無心有黙坐五晨與家弟敬羙小語
耳寂寂中忽承足下問如色究竟天墜石不覺千日
之爲逺捧誦知皈歸先師遂能捨身如冠逹敬服敬
服自非具宿根大智勇何以針水遽契先師每言荷
擔者不必盡眼底安知公非即其人耶疏辭爲跽宣
一徧封貯元馭處俟信香至當逹之所寄金擬鑄鐘
磬各一識尊名氏其上朝夕考擊庶於來羙不唐捐
也餘金付工雕師像一附上以便瞻禮此工巧木都
十得五六耳辱諭小五臺二僧化跡之異如口吐三
昧火焚身此阿難陀作用出三十尺腸示異香游戲
三昧尤爲詭讜苐不知是游僧或土著否若游僧者
大乗菩薩阿羅漢顕化即土著亦是再來人二果以
上地位故不可思議也敢乞再詳履歷及偈語見示
弟邇來驗得禪那法門暨純陽重陽諸真入路無毫
髪異惟純覺遺身與形神俱妙處小有參差耳然至
身外身則又未嘗不一也向苦游思時擾我靈臺自
作之魔不易祛蕩如何如何公乆已得定力合下便
自惺然當不如弟之苦卓爾也别紙一聊有所述弟
無以酧至意之辱爲愧冬寒珍重珍重
又
前者郡人之晋便有報書及刻僊師像一函不無浮
沈否所寄金與元馭宗伯計之易下金爲鐘磬二寘
香几及刻像工費頗相當兹復拜教劄及萊豉之餉
皆領訖仙師所書觀心經在道蔵内以其簡省易入
耳非行所撰也黄庭有二種梁丘注近覈而無當於
理劉長生注者仙師頗許之然自發意之談非關訓
詁隂符有數種注尤多汙劣皆具全蔵中人去急不
能一一呈覧耳元馭恒謂余法照圖悟經仙師耳受
之聖師者其語皆禪那而時切事理類四十二章語
當時實許授之吾二人忽袖而去不知其意云何但
能一切清淨澹泊勿助勿忘涵泳之乆自有證悟不
必於文義增葛藤也助甫旦夕爲懽萍蓬之值大是
宿縁苐公尚憂其文字障得非功名障耶是皆不易
擺脫所云少姬者應是裴休相公歌院蘇學土惠州
塔中物然助甫好狡獪英雄欺人不可盡信有數行
併附彼煩爲致之家弟勇退誠如公言歸後却作老
農課兒子軰讀書僕正得其力異時托一鉢頭陀雪
山或湏譲乃兄也不一
又
晋陽之問嵗再至團焦而呉家遂無過黄池一歩者
每北望即神愯然三夕來愈入方寸而足下書至矣
乃承有尊嫂訃安仁之悼目前所不免苐此是乗縁
而來縁盡而去無足大恠者志辭極典雅古法森然
始謂足下不能忘情於伉儷今乃知不能忘情於結
撰也汾上之篇梓自朱生亦見足下與助甫一斑足
下爲宗祀大計房室故安得便絶第不可作洪景盧
王宣子耳勿忘勿助間自有一種斟酌若斷殺生可
以去業謝葷血可以清志足下果堅此盟不敢不效
讚功僕一朽株耳去冬爲兒子塗抹勉出對客两月
餘早晩入觀焚誦過勞幾遂嬴頓今則復爲故吾矣
獨不免衩衣一謁節使者州郡大吏及受役千里筆
研不能盡作頭陀行徑以此慚足下逺問所喻晋陽
三嵗疫復大饑何吾地之同此慘也昨春至冬郊郭
之外處處行癘枕籍而死者不可勝數七月陽侯大
作濵海之民悉飽魚腹吾州及嘉定死者將二萬人
鹵潮所渰花豆之地悉成甌脫司農與黔首爲讐徴
歛轉迫計惟有死徙耳僕雖置此身方外能免蒿目
幸張肖甫近處分九首惡軍心帖然此間夜臥差可
安枕助甫建大纛夏州磨盾鼻書賀蘭山石二君子
爲詞塲□跋增氣不似王氏冺冺而已家弟遂堅鑿
坏朝夕煦沬獨元馭雞骨向隅無如之何玄甫復塌
翼古敦彛恐遂無識者若兒子之斥甚佳非言所既
大幣附返亮之亮之
又
不奉教言者二載所矣每聞道履清勝足慰吾儕各
天之思而充閭之慶未彰則又怳然若有所失苐不
能無藉於藥餌則以温補爲主勿助彊陽寡欲清心
待時而動可也僕以先君子蒙恩卹至厚丘壑之身
再玷 朝命三辭而不見允失計一出遂與亡弟竟
成永訣悔痛之極生趣併盡邇者上疏乞骸而 温
綸見留輦上君子復不蒙亮詧劉越石有云破涕爲
咲殆兹時矣今嵗賢哲遒隕亡弟之外復及肖甫乃
至多年閆希言朱青霞羅近溪亦相繼化去閆君俄
頃而逝肉身在龕四十日而不壊不倒真異人也近
溪亦甚瀟洒但不知何如耳亡弟似有定力僕爲鳩
集其遺詩文近五十卷刻之刻成當奉寄門下求珠
玉之引以垂不朽想當不靳也兹因故雷戸部家人
便此不悉
荅沈箕仲
念與公執手祗園時可一紀所島樹樓榭差位曩昔
而公之文價突兀與易京之臺爭雄又能賈西省作
□堂青瑣两氣象獨僕容衰於鄭當時靣皺於波斯
匿不免爲山色所咲耳日者承公按節茂苑深欲馳
一介相訙與元馭宗伯計之恐壊深山道人例踟躊
未果則候史以大幣手教至矣僕齒頰之餘人理遒
盡以故易爲捶撻苐比之廣額摩登負愧不淺世眼
睥睨固當公何自垂青焉豈四明狂客有故事耶休
汝後想朝夕於賢叔父嘉則作竹木醉幸爲我致聲
不憶少濬冲否此間屠青浦殊精進可念也
又
僕以賢淑氏嘉則游從之故得見收於門下自江城
促膝契濶者隃二十載使車枉誨不聞問者亦一紀
有餘然每從交游中道明公惓惓垂盼之深僕之此
心當亦無異也江右人文之地自東京以還于今千
三百年盛且極矣復得公秉鐸而振之又當何如也
匡廬九疊揚瀾九蠡在公方寸乆矣今復聚眉睫間
两竒相值必有不朽之業以示後世彼三王一韓不
足擬也僕嬾衰自放於道無得俟期而已尚有故人
一念乃豫章余德甫也此君清修令劭以文章爲江
右嚆矢見摧忌者抱道削榮終始無玷正所謂鄉先
生沒而爼豆於社者乃不獲從李司空萬太常之後
唯公與二三鄉逹商之諸子食貧然其人材足繼也
遺集雖托玉叔先生梓行亦希一從臾爲懇嘉則老
而得子且有家矣游道益篤恐不免年少窺人莫雲
卿死矣使方伯公何以送日偶便附此不悉
又
嚮以故人余德甫盖棺之論輕凟左右乃承俯念而
爲詢之多士則見格於忌者而門下右篤文故之誼
深矣江右固文明之區自門下鼓舞振得之遂蒸蒸
郅隆而南昌被澤最先其發尤最盛當僕徃者奉啟
時實欲以匡廬彭蠡之勝仰佐揮灑亦使江山益色
而來教謂獻吉先生坐困此不能盡得意於古文辭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錢楊諸大老
適見諸鄉逹尊老先生見示不勝皇悚袁了凢進士
惓惓爲民造福至意僕豈無人心者而不爲從臾之
縱使僕不思爲三呉之士庶計獨不思爲子孫計乎
始兵公見示以蘇松二郡條對僕覧之中有灼然可
裁者亦有勢不能裁者此見爲可裁而實那作他額
不肯裁者於可裁之中又有湏两臺奏請者亦有可
徑行者僕勸其奏請冝明徑行冝速即勢有不能裁
與那作正額者亦開欵咨部倘得寛一分民受一分
之賜即該部定執不允然後榜諭士庶知暁毋使袁
君受德而諸公受怨至於兵公欲定擬畫一以爲十
年規則毋使每嵗造册官有詳畧之殊吏得上下其
手僕羙而勸之何嘗敢有沮也夫言事者之易而當
事者之難易者之怯而難者之勇此恒情也撫公素
不通書札徃來今忽以僕藉口則恒情之外所不可
測矣毋乃兵公之誤傳或撫公之誤聽乎哉不然彼
豈忍嫁禍不才使得罪於諸鄉逹尊及士庶也謹當
露書以白兵公望日至郡謁撫公力從臾之苟不盡
心爲民請命者有如日適遘亡女之變草草不悉伏
祈照亮
王雲竹大叅
世貞無似辱從老伯於東省許之臭味之末間以職
事不能時執通家子弟禮盖至於今歉焉天助讒慝
奪賢者之用不獲使布之嘉隆間然八閩之地士子
瞻依如泰山北斗依稀元晦先生之在延建所伸又
孰多也家弟自閩還私幸獲侍几杖謂謖謖松下風
不減元禮而藹然春温勝之即世貞甚妬其遘而悔
昔者之鹵莽也敢因藩役人便聊布區區世貞積衰
成嬾汩沒苦海似稍離去而雕蟲之障猶在今亦且
付之亡是公矣陳林二年伯不敢草率通姓名便間
幸致聲不備
徐子與方伯
嵗暮有冝城張□者赴閩中一凾不腆之書以附得
無浮沉否唯是閩之於鄖楚也則豈惟風馬牛之不
相及而足下之專使者再矣渢渢二章以寵光我毋
論餙奨過情即不佞五十非夭墨墨苟生耳幽憂之
抱盡於自述及荅家弟長篇今録上當爲我一酸鼻
也示新稿讀之雄辭麗字層出而饒氣槩或中稍有
蹊徑者小訂之即堪入梓不佞一序便是岑樓寸木
何足增高而卷卷於伯玉两言者欲破世人標榜之
疑也然無乃蛇而足乎哉子相專祠足徴友道不墜
非足下不能作此捩人眼鼻事僕亦安敢居薄立就
一碑辭付去力或可相藉不朽耳家弟有長安之役
褰帷二華蓮花間足稱壯逰要其過此一會相與登
嵾頂亦大竒也足下得無色飛否拙集四月未可全
就今先寄藝苑二十五卷盛事異典述六卷又駁書
畫家二種皆足佐兄塵尾之資餘具别楮不一
又
三日雨客小稀遂能草鸚鵡賦以語此鳥即展翼歌
舞冠中五萱花盡聳備極羙俊促喚尤叟爲傳神書
此賦以貽足下如携過豫章與德甫用晦諸王孫共
和詠之此間亦當邀呉中名俊成此一叚佳話也山
園書樓成潔不容唾悉徙諸書名畫古噐充之披覧
之餘焚香燕坐佐以清茗得二十年不作褦襶客足
死矣足下方被張君嗣苦見之爲撫掌一大笑也麗
人計亦當侍行幸時念幻身無常觀不然樂天游虎
丘結語亦可暫充例耳阿敬聞已捧表而東故不復
爲寄音潘中丞及德甫用晦書幸即致之德甫不能
無望中丞拂拭中丞長者然亦湏慫恿差得强前两
畫如不稱可發來成則以價轉付其人近又見伯起
有冷啟敬仙奕馬和之國風二圖却佳弟恐直太昻
耳却上觀音一軸可送内子禮供是方便法門苐一
品也餘物將微意不一
又
方宴坐焚香念足下而使者將手教與貺儀種種至
矣知已抵洪都任叟及侍姬俱安隱爲慰德甫尚屏
跡耶即十載分袂聞足下到當履及於堂皇安忍濡
滯也用晦尋當孺首諸王孫爭自媚不得則相妬小
遅之亦佳且今年乆熱至前月晦始鮮弇園泉石花
竹來近人而爲文字之役所苦未暇時應之此叚碌
碌幾與簿書無大異僕恒謂山栖是勝事稍一縈戀
則亦市朝書畫賞覧是雅事小一貪癡則亦啇賈杯
酒是樂事小一狥人則亦地獄好客是雅事一爲俗
子所嬈則亦苦海吾與足下皆多生業障未即易擺
脫柰何柰何近得明卿書意殊廓落其守爲吾州楊
仁甫極相推挹同守則張羽王也乃約以今月望後
訪我海上計必道洪都與二三兄弟轟飮也家弟以
前月入京不免折腰更三五日計可免矣德甫似無
復暢理足下但留神少爲三徑之資如何白鸚鵡益
馴警前所畫果未盡羙今仍勒尤老一紙僕爲書賦
補後不知可備篋 笥否
徐孺東
僕生平不自量妄意欲整齊一代史事以竊附於古
作者之後於國家大綱及名公卿將相忠義孝友儒
林文苑之類十已庶幾七八獨念不能得所謂循吏
者即稍得之視班范所記寥寥不能稱會自奉先師
教輟意不復措手而曩年辱公惠然過我竊聆所陳
覯經濟大畧私心異之既而公布幣而以令先公之
誌銘請始怳然而若有觸則令先公句容之政蓄之
心者二十年矣而不能悉以故自别後輒敢以書奉
促而公方拮据三輔稻田使者未暇也昨以先君子
追卹事謝两臺至句容句容之父老誦之若新也盖
未幾而公之教與事狀至矣僕生平作誌銘不能二
千言獨與令先公遂倍之即不敢自詭惇史將以致
區區執鞭之慕而少慰仁人孝子之用情然以質諸
事狀則挂漏謭劣不可名其愧公即必以災木當偶
事狀傳之勿孤行也三輔自石晋至宋皆委以與虜
廢爲芻秣漁獵之地間有不得已而爲漢兒口腹計
者亦僅二麥黍稷之屬播種其中聼天自活而已元
之後至正時始有建議擘畫如公者行之未乆而輒
中沮舌今事若合一轍昨得顧益卿中丞書盖深痛
其明效之已見而大績之莫繼也雖然天果有意於
社稷斯民耶必終以此事付公不然而亦必有繼公
而興者勉旃自愛康生云公此歸且閉關與定宇太
史作蒲團行逕甚佳苐定宇既不出而繼峯洪陽又
嗣公而去位鄒司鄖前請告斗牛之分欝然劍色苐
不念廟廊之上遂空群耶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可歎
可歎大貺拜嘉却有薄附將意不一
莫子良方伯
徐長孺來道我公向道之篤因得承動履清豫盖未
幾而使者至矣披手書誦之更隃所聞於長孺者苐
謂八子爲魔計窮擔石夫九子魔母耳八子乃遂魔
父耶長君才藝栁呉興所不敢望多取造物故蹶霜
蹄仲季之間有勿藥者公之未竟其在兹乎苐一切
眷属徃徃縁聚等之萍值則太踈援之肝腑則太宻
公文學名世而不渉綺語敡歷多載而不雕太樸位
等常伯而名冠隱逸跡混朝紳而籍列丹臺即不必
生佛世誦大乗經已是辟支果位人唯畧於小粘滯
者加擺脫而已僕苦海中一賈客也風浪所窘方虞
身命遇導師示路易於廻楫當時棄家室謝名勢外
若有可觀者而今且一嵗餘矣凢事未盡袪凢情未
盡洗蒲團三尺地與魔共之以此凛凛恐負 師真
豈能有毫髪餘潤足相爲耶唯是聞之師黄庭云百
二十年猶可還此是上古氣完質厚之世今則不爾
盖下夀以後此皮囊無復可藉若因而别有所采又
自貽伊戚意者外却累身内却累心使湛然惺惺不
昧因果當自有受用處耳近來肉食人談般若但作
有爲却是梁武帝初年證不滿逹摩師一句也窮子
作活只在目前獻之波斯藏中徒資咲噱秋暑未蠲
强飯自愛
又
昨者賢叔子枉顧以翁之手教大貺來謂至雲陽而
返徒使人想像紫氣於晋陵錫山間而微有傳仙跡
乃在金陵市門又云有見之者貞以故數從叔子邸
再三奉訪而不可得賢非右軍乃煩張廌苦竹之避
貴豈豫章更勞何點後門之迯耳悵且慚惟翁天鍚
難老遂躋八袠名德之重豈減平原政復不以浮榮
軒輊耳貞爲手足之變情事不紓且從冗如蝟俟小
間當具一巵言且修斗酒尺絲之敬兹具聊伸奉候
而已秋氣漸深若是自愛
王家馭
蕭齊一飯遂不能操舴艋從祖道客後也意長者置
我於跡外耳天中壯游木鐸所過固不待封人而後
識蓍易龜疇之地於盈虚消息有遐觀焉何必悻然
以一歸爲快也向者 仙師傳授簡長公黽勉從事
所不自安者其辭之沓拖委瑣不足發揮大道中間
靈真化靖之跡或虞以漏泄見嫌耳不謂流入臺瑣
間作暮夜贄也 仙師如日月縱阿修羅掌亦不能
障之寜況两么麽如僕與長公俱乆棄人間事一瓢
一笠何地不可容所惜此曹子作調逹生入無間耳
不惑之說外似推借賢者伸其剿辨實欲離間人骨
肉使之内訌公既著誠身後長公復推腹言表僅僕
以一哂佐其間而已家弟在秦中亦欝欝思歸鄙意
則謂與公俱少緩投劾使圭角融盡徐徐議之何如
野人且欲焚筆研而復蟬緩此紙殊增惘然秋暑自
愛
又
里人張生所得公報書及大貺未幾而使者至復得
書且及翠微居士三紙不勝感媿此公書法實不減
眉山豫章襄陽諸賢而名不能自振其所傳世甚少
獨僕得其臨蘭亭叙一紙及上清等四帖蘭亭叙乆
已寄王南岷翁矣昨從長公所見此帖深以嘉賞而
長公不甚信後月餘偶談及之不謂長公遂以報公
而公遂割以見貺也是墨藪一佳話然僕毋乃作米
顛饞態乎比里居獲侍太公杖屨而長公歸復見私
不自慚葭倚殊竊蓬生之幸也長夏迯暑開卷弄筆
無時不感二抨章惠以隙日苐雨師作虐陽矦乗之
饘粥之地俱爲巨浸吾州小似得乾土然亦是一孤
島耳憂生之外更深隱慮如何如何聞胡中丞疏甚
切不知輦上君子肯一南顧否使旋聊此附謝文太
史楷書千文是書乞外家呉氏者白石翁畫雞一軸
頗稱興到筆非敢仰酧來羙聊附僑札之意惟鍳存
是望蘭夢想當不逺固食息之祝也
荅鄒孚如舍人
記在武昌獲奉顔色執事方妙年而藴藉有大人度
當是時私心已傾倒之不啻林宗之於黄生也十載
來濶不聞問見執事通金馬籍爲之快然曾來陽過
訪頗述推挹之愛乃者逺使冐暑走二千里而見存
烹鯉跪讀宛然若接罄欬中間餙奬過情披豁無隱
又讀先時洪喬所浮沈一札二詩執事之愛我故當
出曾君所述之外也新詩托寄幽玄措語温雅少加
琢劘自可上薄唐人希踪六代而關鍵處間有可啇
至於韻狎尤似草率不無微損連城辱見委輒爾信
筆點竄知公大雅必不至作牛竒章憾也時義之羙
使人一唱三歎呉子軰虚自標榜即研石成臼不敢
望見脚底两小兒一年十六一十五矣差能辨黒白
一見之幾欲下拜即付令卒業耳長兒偶擲得盧尋
復作塞殊不足當執事筆札藻賞寄題讀書草堂詩
塞白而已坐年來無意工拙不足疥君壁也一咲厚
幣附璧近有山園記寘之案頭或足當臥游也酷暑
加飡自愛
又
與足下别十五年矣不奉教札者亦垂五年僕匹夫
之節不固遂成小草棲遲白下以慚爲日而亡弟竟
不能待捨我而去自是神魂益消沮無復生趣上書
乞骸杜門待命而江鯉忽來剖之則明珠纍纍盈我
几案至赤牘申叙契濶之致請益之誠綢繆宛篤使
人心醉興寄超邁復令神爽不知起色之溢乎大宅
也來諭古人欲有所譔著以自見後世必用志不分
神有獨至可以成一家言而近有友人好我貽書相
規以爲丈夫耳目口鼻與尭舜等柰何弊精神于小
技即三都之賦視若五禽之戯耳此語也孟子輿已
先之曰尭舜與人同耳非直立德之士能言之即杜
甫畢生於詩咏中尚獨謂文章一小技於道未爲尊
又曰許身一何愚自比稷與契則隱然若有所窺見
然甫之所謂稷與契者安在而其詩名至與天壌俱
敝則彼之自歉以爲小技者也孔子稱詩可以興可
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逺之事君若僅以忠孝二言
或粗徴其實以示天下後世安能使之感動而得其
所謂興與群與怨也尭舜與人同故子輿氏之微指
然非其文之瓌偉雄暢安能灼然爲萬世標藉令深
山一田父偶創此語又孰聴而孰傳之也苐此語自
不可易僕老而猶汩汩筆研中受世人役則當以此
爲瞑眩之藥而足下且两用之可也彼用以文其拙
者非夫也讀足下爲先君狀自是一代竒男子雖於
貴夀之報未極然至今凛凛有生氣足下有新都公
志而復思表之表之是也而以属不佞未也雖然不
佞不敢隱其拙而閼孝子之情倘以災石乎即不佞
重有愧矣讀贈亡弟長律瑰麗宏整嘽緩周詳自是
當家弟未卒其辭而腸寸寸折血淚迸集不能已已
急爲録出付從子焚之靈輀前若贈僕二古風四近
體名世之言直可與明卿並駕稚欽軰不足當也顧
今受之者非其任耳用卿家法故相卿昔之哲媛以
呼所天不爲見簡亦不爲强造宋人集句有爲郎憔
悴却羞郎以對與我周旋寜作我雖極工致上下不
相蒙不若足下之尤穩愜也僕前謂老誖但誇無一
字盖以初學道故欲堅綺語木义今便當攺之兼成
一律奉謝日力不足餘附異時帶徴之例何如雅貺
拜嘉薄有所致殊歉贈縞不一
沈純甫
始家弟賀 萬夀歸問所進交游則執事也已從邸
中見大疏姓名則又執事也既平頭捧尺一而前啟
椷姓名則又執事也不佞天地之僇人也進則愧忠
退則愧孝當世路者强而被之衣冠不獲自决荏苒
至此何能祓濯以見執事執事毋乃有昌羊之嗜而
忘其顰眉螫舌耶念欲買舴艋載新□以追候檇李
而病肺弗果然心旌已在大庾南矣扇頭一詩托思
藹然五岳之盟余髪種種而心甚長若麟閣不容盡
白眼爲公道盡他篇雄爽稱是過蘭溪有胡元瑞彭
稚修足談豫章會用晦德甫亦當少駐苐未知家弟
能爲匡廬主人否嶺南山水故自佳萬里之外以身
爲本勉旃自愛祭鱷魚後則公賜環之期餘不一
又
僕跅弛歷落人也少而遘閔不能卓然樹忠孝節晩
復自放名教之外足下辱見收之而先施於牢慅寂
寞之鄉非有胸無心者敢一日而忘足下昨蒙家弟
發擕李使而不相聞遂不獲通尺札於左右而足下
復以書問存今者鷁首艤吳閶矣又不能操豚蹄斗
酒以一輕舠候足下足下當以僕爲何如人也今海
内慕義抗節之士以足下二三賢爲赤幟響附景從
必有以竒事進者雖然不願足下之輕用其竒也大
抵人主之倦於好言在銳言者迫之小人之輕爲小
人以亂國是亦君子迫之所贈足下詩意亦爾中間
與呉先生交尚不能深若趙先生石交也剛腸快吻
竊懼其銳而幾於激也幸相爲日朂之見委跋廬陵
五君子像已汚訖寘足下其間亦何歉若有韻之言
出彼固瞠乎後矣行戍稿序必不敢負夙諾但不知
若干首文若干篇倘許與寓目焉而後命筆始得少
暢耳不腆之幣不足以辱行李唯賜存是懇長途沍
寒爲道爲蒼生自愛
沈君典
天假之縁游從數日獲一窺公真隋珠和璧而不輕
露其照夜古德云出家是大丈夫事非將相事公大
丈夫也如將相之縁未盡何仙師以化去後十五日
而寓夢於元馭兄并攝不榖凢再宿再夢俱如之其
惓惓於數君子甚篤也公烏芻瑟摩護法天寄亦湏
於世法中了之要非靣壁枯坐人所辦耳此月朔後
一日奉先師龕入觀時乆熱東南風甚凍雲合抵舟
而雨就陸尋霽麾幢音伎二里許送者觀者數十萬
人入觀成禮乆之復大雨中間徴瑞種種不欲爲公
輕語僕得托棲此觀合得長奉香火充淨人於願已
弘不敢復望蜀也方擬奉純陽祖師而難像本公所
贈適至又勝信陽王太史前事矣公前寄两札皆至
一似爲開之來謁師蛻而過里不入可訝訝然長卿
致渠竿尺一巨册讀之大是竒文與長卿俱非仕路
物耳曇陽觀記精勁古雅且饒致語中間惟有小可
商者與元馭計定後即登石矣勞役甫息肩良苦筆
札幸寛簡畧之罪不一
又
自公行後即麻城周起部來云有一夕拜以宗伯充
贄於政府袖草者乆之而返璧臺省之間盖洶洶矣
而亡何太牢之疏繼之尋部爲停寢旬日而臺抨復
繼之如此孫郎囈語欲止江東小兒啼不得而能止
我軰學道耶然宗伯不免作小有爲事具掲一辨及
報啟上諸執政一丸泥封龕室謝絶香火與我曹作
壁觀婆羅門而已宗伯咄咄謂先師胡不示一信僕
謂清虚小有天下視人間世若一噐貯數蚊蚋於方
寸中鼓發狂閙了復何渉庸詎知不以此騐我曹精
怠耶得公教果不異鄙意心謝心謝申相公徐大宗
伯後先有札云政府意殊穆然且能以平語荅
聖問審爾彼善星調逹者枉以身試阿鼻獄耳前所
云夕拜宗伯門弟子也末法中遂至此可恨亦可憫
也申公又云公急湏北上半足踏鳯凰池便人人息
啄此恐非謬語惟更察之小兒落夾至停廪大抵與
司柄者分任咎耳今頗有焚舟意冀應公前破字訣
也两小孺風氣却上要恐聞之直指之轄北矣渠已
决策薦青浦君得無爲威明黨人之好沮乎揮汗不
一
又
僕向所以勸公暫出者非謂一出一處足以了公平
生事正謂物情洶洶不欲過示崖異耳燕中報音悉
返大抵意自有爲非欲與道讐也借此一畨猘口於
意已滿此曹子伎倆亦有盡僕與學士可保方丈蘿
薜地矣昔時錢王築衣錦城羅隱勸其樓堞皆内嚮
未幾而徐綰之變從中起僕所虞得無是耶今已絶
腥味不入口朝誦夕坐然不過於毛髪上作小觀耳
頂門針咽喉刅了不知所用也公何以教我家弟乞
骸於入計時已有疏上今叚固近决裂亦不至顕然
僕竊謂公雖不負泉石盟更湏上一病疏微爲宛轉
且毋令學士作逋逃主念之两兒子粗知行文辱公
見急附聞不一不一
又
三日前青浦一書至謂公已束装旦夕北首矣而其
夕馮開之吉士來云亦從青浦得公問意殊快之二
妙差池鳯沼毋論小山叢桂之色奪而增潤玉堂且
使噉猪膓小兒少息脣吻是亦佳事信香來接飛翰
字字肺腑又於元馭宗伯處見張公子二書中間遣
辭叙致波溢藻爛始猶疑其文人少實而懇至處要
自由衷公所云二十字謗政府殊亦聰明寜不知無
酖人羊叔子者祗縁公偃蹇林臯若爲異議諸君立
赤幟故宵人得借以行贄一入金明門立氷釋矣第
三廳尚是隔壁覔聲恐未中肯綮正亦不必介意我
師徃徃戒僕和光兹行無以爲贈唯此二字而已青
浦計可望除目脫此枳棘便甚消揺僕雖貌爲捐世
累而時見剌促即尸坐一蒲團亦自碌碌綿竹耗殊
杳然乆已知其爾自不善覔亡所恠也向書樓堞内
向盖謂元馭及僕家庭間魔而苦之然吾軰方寸地
何所不有言及但更竦然近方料理佛道諸經可捧
誦者刻之尚未完青浦内遷時當附上也此行湏從
陸如張所擬爲便餘不一
又
孟夏朔後二日元馭宗伯見謂公家蒼頭來乞法井
僅持少君一書云公病熱湏此以解極爲懸懸欲馳
信相候念無可使者適得青浦一札云已自勿藥但
元氣卒未易復耳公出不過一世身耳自愛則萬世
身也不自愛則刹那身也先師遺訓儼然亦復時加
紬繹否青浦業爲公展告苐令天上公子知果以病
欲不任非繇敬亭山色相殢則佳耳與宗伯俱有家
庭之戚而宗伯爲重古稱缺陷世界非獨吾二人順
受之而已兹附青浦伻奉候加飡自愛不一不一
茅鹿門
某待罪貴郡無狀辱長者憐而容之盖拜賜於今八
載矣冏寺時賢噐柱受至欲負笈力辭之而後已瀕
行不能以一符繻爲别縁不如御史有佩印處處得
發故也毎念執事負經濟才文學政事於世無两中
遘萋菲竟阻鼎鉉乃至賢噐麟趾鳯毛昭代之瑞齟
齬一青衿而復禠之所謂着朱騎馬者果何人哉世
貞幽谷之灰不然乆矣加以跅弛自廢偶值天公一
閉眼暫然□跋今之委頓固其所也山園小有泉石
春來花竹日新作老蠧魚散帙了不知厭間以尊酒
佐之酒倦則游游倦則臥懣羡俱黜怨親亦忘所恨
宿業未滿爲徴文人剌促不得併謝筆硯耳承大誨
諄諄拜誦白華樓續稿神氣殊王毗陵之後主盟獨
公矣史記題評斟酌二君更自有入心語異時倘有
所進固公之餘惠也
許殿卿
僕業已塞兌蝸殻自老而於生平故人不能盡置意
外两嵗前齊中信言公属末疾方念之而昨冬遂有
傅與明卿俱游道山者嵗杪得明卿書春閏復從金
茂才得公書及一絶句令人快慰若秦庭之還我雙
璧也金生頗能道公及李千里家事云公雖不良於
行而飮噉轉徤神明不衰即以此百嵗可也絶句書
扇頭供一粲不備
又
得書滿紙皆肺腑語而筆跡非復成侯之舊當是用
伏生口授故事耶陳生云兄神觀小頺口履俱澁而
飮噉猶不衰此境本非佳要能一切空之更自受用
兄故嘗蒞趙州趙州老子百二十時光景故不異也
若白沙先生於世法中瀟洒故可耳未敢便以出世
許之聞賢郎能禄飬两孫渥洼神儁歴塊可期僕頼
庇猶日傾鑿落噉不托三兒粗能讀父書獨于鱗墓
草十七青矣子駒復化異物遺孤雖衿裾學宫而蓬
蒿私室吾軰得無愧生趣之厚耶兄家玉潤國之瓌
寳甫登九列而見左時趨廻轅下澤然内有足下外
有于鱗千秋之業不可鼎峙而三耶寄聲勉之不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一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沈光禄
屈指西湖良會于今十二嵗週矣每念吾丈冲虚恬
淡愷悌易直黄叔度陶元亮之倫出處之際如雲卷
舒加以太夫人大耋萬福優游奉侍天倫之樂靡以
加矣弟初不能蚤引來此繁言幸自在家鋤菜而世
網及之又以餌忌者口良可歎也春來偶有創悟一
切放下且作頭陀行逕矣聞仲君勇割愛欲離諸煩
惱深所敬慕何年得謁法門一領指示也
李儀部
貞自杜關來不敢與聞世務而自見泉兄與公前後
大疏誦之爲擊節歎賞移日盖皆出於常情之表而
實中於事理之的故也貞生平跅弛不能事言路齒
頰餘生自逺名逺豈有可以當公意者而况雕蟲之
技無益身心亦厭之矣乃辱過聼見泉兄使效太公
稱觴之祝不佞何能爲重雖然公賢者也太公當必
賢又聞公上疏日知且得譴情罪於過庭太公怡然
慰勉之又世貞之所願效執鞭者矣春來欲簡思慮
俟小間當成一長篇仍以數語弁之報塞至意却覔
便人專上不悞也雅貺不敢辭謹勉拜嘉附小敬于
使者仰祈念存不宣
又
自門下之宅憂里居暨除服也所儼然而辱臨之者
所以筐篚交者所温顔色而慰存者指不勝屈矣而
僕方自外名法耶稚子不獲鎻松筠間以野服奉接
一茗而已亡芼羹麥飯之薦迨彩鷁北首又不獲操
舴艋具豚蹄斗酒之敬門下用深山道人例寛之則
可然固當忘之也乃猶於拜命之後娓娓筆札若寘
僕於方寸間者何也僕亦長物耳嬾不任腰膂劣不
任齒舌故托而迯諸自附於曵尾之塗逍遥枋榆沒
齒自足豈其别有希覬而門下過聴輒舉之人將使
僕爲鼠璞豈所敢當哉儀部之除似足小塞時情然
自是三年前物清通簡要故當以王裴相擬此不足
淹也荆老雖尚有鑿坏之志而 聖眷乃爾似不當
復偃蹇矣少陵有云二三豪後乗時出整頓乾坤濟
時了努力自愛使僕托此濟一笠一衲坐朴握飽冷
淘爲太平之民以死不亦快哉使旋草次附復不宣
又
嚮者以尊命作太公夀言是時方欲謝綺語屏游思
不能仰體仁人孝子至意而草草一歌塞白數月來
不復終此戒染指翰墨則殊愧悔其鹵莽也僕嚮者
勌世之念適與境會故戢身自逺殊無所證得市井
草莽舉體皆凢惟有待盡而已執事何自以世外之
樂相羡豚兒乆困名塲一振翼而鎩随之且令息黔
補劓從事昔賢糟粕之責司馬壯逰大非其任承執
事念存敢不致令感戢 主上英斷公卿爭似勵羔
羊之節而神武之門尚有挂冠者不識尊見以爲何
故朱使君人便草草附復不次
朱吏部汝虞
前有劉氏之幹去草草數行知已逹而是時王父學
正公之誌銘粗已脫稿卒卒附上廼勞使者衝暑長
途駢賜大誨厚幣之辱王父世世長者式榖貽後而
貞荒落之餘不能修其辭以爲地下重則有慚汗而
已騏兒歸談公道誼之愛津津不容口至謂清德雅
望治行苐一王裴之選舎而他之頗置不滿於造物
者此兒獨好德一念可耳其他無所不嬾辭科之業
踈脫自恕棄置分也白下名勝諸賢萃止固足小暢
若使游太學所謂十年猶有臭者誰能洗之耶次兒
扶病入試苟厠一名不至寖谻足矣小者粗可箠策
聊慰目前趙汝師轉宫庶自國老調停之意多然此
君殊欝欝不自快不愛作東方生陸沈大官醪肉中
也鄒吏部何以請告得非亦生此落落耶僕老矣於
世事殊不欲聞爲公偶及之勿咲野人市態不盡也
外不腆將侑乞照入熱甚口占代報不悉
又
逼昏而高軒見枉非有墻頭之過幾遂罍耻青燈促
膝玄談少疲佐以時事名勝所會令人忘倦弟孝伯
無長物雖六尺簟亦爲兒子携去不能止宿雲雨虚
無殆若夢寢以此恨恨耳山居耳目塗塈頼公聞所
未聞 聖主憫旱歩禱南郊藹然桑林爲犧氣象新
司農不知如何有以仰承德意否前與趙汝師宫洗
談及有詩紀之其落句云藉令指日相司馬未若得
雨烹弘羊此閭閻意也汝師前有一札爲公念甚厪
忘出之今以附覧劉君以爲許草墓表似其婦狀至
即命筆丁太僕不審何所托此二叚恐未免破戒柰
何外紀贈一排律請教山中不可無此客亦不可無
此詠不腆之物不足以酧來羙聊見情耳幸麾置之
荅戸部劉介徴
僕懶病自放雖掩耳名世交游中有傳賢金玉姓字
者雙鸑振羽自閩海而徊翔玉京不减孝標兄弟昨
雖得朱嘉定書惝怳間猶疑其夢不意衡門碧苔破
長者之轍既接大雅覺芳蘭襲人旋領緒言則屑金
紛吐昔人有云所見更勝所聞殆非虚也僕爾時困
河魚暫不覺極終以不能持乆竟無由停孝亷船惘
惘終夕執事之留書復至矣僕何人敢妄擬韓忠獻
執事翩翩眉山長公也如同叔秋期見過尚能烹伏
雌炊新稻以待雖然幸毋語人謂病夫破鑿坏盟也
承謙光下詢以詩文所模楷畫馬者云天廏萬胥皆
吾師何必模索曹韓遺跡也若庀材貴慱則趙宋以
前名下定無虚士惟效取其神駿畧其玄黄牝牡而
已雅貺種種拜嘉
又
與執事别來可两嵗則時念大雅不置矣所尤悵然
者不一接國徴眉宇耳前時拜執事所草狀今又得
新刻讀之令人作太史公留侯想其鬚眉風骨當掩
暎元孚懋權軰雖不接不恨也辱示諸篇種種清麗
有致唯於一二字音不甚妥即國徴似亦不免小加
丹鉛之力羙而傳矣烈婦從容就義尤勝感摡用壯
者家弟既任表墓地下之文僕固不敢辭弟大藳前
爲小奴置亂帙而失之問之朱虞崶云渠有别本旦
夕從南曹索之可得也朱君有遺愛於練川要當求
之古循吏乆廢筆研草草成二章奉寄扇頭紙素俱
勉爾塞白辱貺存之雅小伸報私統祈照亮
又
衰懶相籍與世末殺不謂長者躡履修訊杯酒揚扢
使我岩阿生色叢桂滋芳盖嘗左顧而問豎子汝目
中有此客否所恨囘風雲旗倐來倐逝至今惝恍猶
在夢境也嚮問公家孝標何以不方舟公謂有少家
事未料理尋當相詣而紫氣未更苔跡自若意且軒
車上都接翼天路矣忽奉來教知有秋風之折且以
生存不見識無以藉口地下爲歎使僕簌簌淚下不
自知其無從也庚辰榜中賢仲與天雄魏吾鄉顧稱
三才子二子皆幸相周還獨不及識此君今遂成異
世所謂缺陷天地耶夫豈直公門哲人之萎而已也
不知有遺詩文可裒録否見示文二章詩二十八首
皆翩翩有風致骨力遒緊直足稱作者獨見投二律
奨餙過情耳僕固已謝筆研小俟春愉或思仰酧來
羙今則未能也損餉皆異物而僕不能當異人如何
不腆附報不一
周元孚
自兄徃返晋楚間凢三得書而所報者或不逹及見
括蒼除目意可以毋敝郵筒矣偶有傳兄得金陵轉
亦會山僮無可使者以故中沮今乃辱大教詳懇多
致殊愧僕之落落盖岩穴例不可施之兄也所叙山
水之清勝剌史之朗洞足以忘謫即不免随臺牒行
望邑而所至輸吐方寸了然無纎芥累子厚罪人不
足論賢於退之潮陽逺矣僕爲一大事委身明真而
未有所就近偶從容受却病法而馳或可苟延嵗月
以俟師期他非所敢望也太原公不獲終香火縁亦
出無柰中間與言事諸雋時左要自别有意曹子念
者僕甥也而與邦相石交日夜來促爲其太公夀言
而未及許兄之見委與邦相之深指既不忍負又不
能無愧色於曹生故叙畧中及之然亦繇文通才盡
作此有限狡獪耳僕寔無可以代筆者兄勿疑也數
日内山妻中風疾幾殆差得小挺尚是牀笫間物卒
卒不竟所吐亮之亮之
又
前括蒼丞使者去附一報言匆匆不知作何語昨遇
一客來云公自會稽還郡治尋復繇郡至會稽筍輿
行千巖萬壑間爭流競秀且具稱公意度軒豁不作
遷客牢慅態私甚快之老人徤忘竟不記客作何名
姓也僕岩居稿坐就木爲期都不知世間有苦樂事
一時乃爾駢集先君子身後爲忌者所尼乆矣頼两
臺之疏以有祭塟僕本上疏乞沾老母而太原公爲
之道地先君子遂得贈大司馬僕即瞑目從地下足
矣霖雨襄陸饘粥之業白波捲空食指既衆不免饑
寒催徴迫責蒿目剥膚苦又當何如也然此皆僕一
身事耳主上食息全委三呉一旦狼狽至此譬之人
腹膏腴耗竭何以支吾且聞大江以北秦晋燕周齊
魯之地草根樹皮皆盡莩死枕藉桴鼓卒起比之江
左又不可言此則僕與公軰共之者公今在事行當
更甚耳金明門内光景機局非僕所預聞偶余生便
附此不悉
又
自納鄖節歸於今三年矣既畏作燕中書而執事又
時有使命不能究鱗羽所嚮故間者濶焉而執事再
辱慰存乃至拳拳以出處爲念何執事之篤舊故好
行誼也僕故下中人耳世以雕蟲之技而過稱之已
而苛責之皆非也家有園池圖籍之類酒漿脯酡不
乏雖用送日每一小間芒剌中起此不能與人言之
家衆内外絶不習聲伎墨墨以死耳而妄以東山之
樂加我良可歎也前得留尹報即馳一介上書 闕
下冀返初服以明心跡而去人狡故泄之見尼政府
亡何而南牀之白簡上矣執事所喻云云安敢有忿
世心然胡能不長徃也江南七郡根本之地一旦滙
爲巨浸民且魚鼈執事素精天官家言丁丑封事僕
所心伏苐不知此水與此星相應否分野不相關否
自此可遂弭否盡室危巢不知所之湏仗金箆一指
導耳白葛藤簟伏日所需敢不拜賜拙集一部又新
刻二種如命附覧年來跌宕此中苐捩眼鼻不能梓
也審已在道征車觸暑珍重珍重
又
抱影煢然忽有天人謫堕劇語乆之似於人趣天趣
俱盡街鼓初動酒闌長揖又似阿閦國一見更不見
耳洛陽少年即無所持議猶捩綘灌眼鼻况復張膽
扼腕與之爭是非耶出處小事不足爲兄喋喋唯有
熟讀大易老子而已僕多生結習落雕蟲技中束髪
來即於人口吻過活今作一焚誦頭陀尚恐不免唯
信命而已長公見委詩序本非敢承讀薦先君子一
剡不覺戄然神位遽爾授簡既成讀之却是佛頭抛
糞將無以怨報德耶一咲一咲新集沈雅有致已足
名家小有一二可啇聊爲拈出欲重連城之羙比來
不欲沈思扇頭之作是衝口語不足汙兄懐袖也鄒
守龍倅二章幸爲致之不一
又
昨使者歸草草附報謂以夀明卿便相聞一致覼縷
計兄踰祥近禫小紓至痛讀禮之暇得以内觀心境
外究世法公論顕矣服除之後必且徴用却有可憂
者諸君子抑欝之氣甫舒腸肥腦滿輕爲吐摘而宫
府之際頗多異同旃席之表不忘忮忌恐至其時又
作一畨面目耳僕本不慕長生而誤見拔於先師片
語針芥遂成掩關柰夙障未除受責筆研春來一病
幾作巫尫遘此夏旱僅堪一炬深秋始有起色騐得
諸名欲忿恨根俱未便凈除得小澹而已遇觸則起
乗起則發要湏謝絶一切於蒲團上斷除之耳
又
自足下别無幾而南北之竒貨學士君者亦波及僕
幸雞肋無深味獲見寛於漁樵之計無恙私分已隃
乃執事猶隱隱起方寸五嶽謂世人前後三忌僕嗟
乎世人何當忌僕僕亦何足忌此但以名義見繩耳
足下不覩金剛經所謂先世罪業以輕賤故消滅者
假令僕乗此一讖宿障脫無明結善果爲幸不亦大
哉承有太夫人之變蠖伏團焦不能絮酒千里如何
沈君典忽爾淪逝令九子挫鍔威明俊人之痛千古
如新然聞頗傷所恃足爲龜鑑又傳沈繩甫亦死戍
矣足下謂人間世覩此當何如也管使君口足下不
置所云先慈九京之托有呉明卿在足下柰何近舎
持正耶適鄒使君人便附此惟以禮自抑勉進饘粥
不宣
又
两日負病侍足下盃勺别後復病復負病而强從事
筆研得數語倦即乙之無何而沈吏部屠儀曹两君
至矣不能即謝絶病益甚草草塞白近謂家弟尊父
丞郟與肖甫平浙變皆凛凛有生氣而付之孱手可
恨也佳集亦以病不克卒業毋但欲效雌黄而不敢
雖然足下能抑才以保格舎象而先意去色澤而完
風骨大難大難所望入思更沈就琢加細而已然亦
已在叔嗣繼之間非當塗翩翩可擬也
鄒彦吉
自覩執事閩憲除目喜而不寐者乆之閩故多文士
近益鵲起幾揜覆呉會而有執事爲之師帥譬以武
安君治秦兵誰復有與之抗衡者以執事文益以閩
之佳山水相爲暎發彼栁剌史之栁州么髍牢騷何
足道也雖然爲執事之喜得閩尚不如爲閩之喜得
執事也審錦節已抵延陵里方命子墨修不腆起居
之敬而使者已先之竿尺在櫝筐篚在廷應接不暇
執事之愛僕豈直以葭莩故僕老矣名爲學道而實
無有猥被時私再點除目夫取長林之麋鹿而被以
韉絡寜有不驚走者已上書懇辭不得則有再請耳
執事之餙奨無乃非知己乎哉嵗杪小奴歸自齊安
致大作比之前集有開闔歩驟而微示囓蹶然自此
而進之一日千里矣呉明卿大參來與王行父偕王
生之事執事誠欲尸而祝之明卿亦津津高雅不置
渠哭徐子與墓還當復取道執事鄉里何以待之南
行過呉閶亦問外家否則僕山園僅一衣帶水得少
日周旋不爲不佳也拙言奉送侑以呉縞唯賜麾置
是荷
又
村童自無鍚歸得執事報言滿紙方徘徊咀賞而使
者尋跡之至則烟霞之爼種種且得縱目諸作靈芝
一賦頌而有風若對楚人五七言古近體一倡三歎
餘音嫋嫋令人心醉所喻竹素之好托寄千載是僕
鄙尚之偶同至於出世大業稍一染指則群味嚼蠟
矣僕歸田後拙集粗已成即束之高閣間復自歎生
平得萋菲力不淺晚途幸不堕餌誘保此一壑曝背
而羙敢忘其獻弟恐造物真宰不便相捨耳承委作
小傅雖謝翰墨或能破戒爲之俟得一面啇方可命
管如所諭肖工亦湏於阿堵見神明也酷暑小蠲即
先了二幅及效丹鉛之後閆君夙所傾嚮今已憇弇
園即遣舟迓之下鄉也大夫經三册附覧不一
又
嚮者辱惠大教時属苦瘧卒卒不能效丹鉛之致而
勞執事記憶乃若以芻蕘爲可釆者損餉藤杯壺席
種種皆山家清玩味以年來戒飲虚此三雅儼然千
里意耳全集三復不忍釋手徃徃有法門調辭外味
讀二君子所撰序私謂未罄名言之妙及僕操觚管
又更縮朒不快非繇才思荒落當是大羙難狀耳其
置之毋容佛頭抛穢也僕方外之跡雖若能自蕭洒
而俗累時復中之不足爲公道周戸部呉大參計時
相聞千秋赤璧磯當復欝欝生氣語及令人爽然無
由作夢中道士也薄物將逺臆又一札附周生煩爲
致之不一
又
自公覲還辱問遺詩教之愛僅一報荅而已不復能
遣信相聞而葉茂長去家索數行先容想乆已得逹
當時記李獻吉一絶句黄州江北使君清赤壁山留
萬古名黄州小兒騎竹馬來時相送去時迎計公還
郡日此光景宛然亦無所措僕語毎見黄人道公文
章政事之羙冠絶一時風猷意度又當不减吾家會
稽父子令人歎賞赤壁時時鼎新不識雪堂定惠遺
跡亦可一表揚否周戸部想時得相聞適走价爲呉
明卿稱夀附二絶奉訊故當不如獻吉琅琅也去人
志弱幸爲遣一騎護之至興國爲荷初冬未寒加匕
自愛
又
公時剖符而南停錦慧山之麓僕方治地毘舎布髪
然燈於一切閭左間事俱無由識之旋聞露冕之地
乃是冝黄公前奉使一集雲蒸龍變已足鼓吹隆萬
嗣響元曆今復擅此江山之勝吐欱胸臆露之筆端
當又何如其盛也待盡之人百念灰冷獨此結習未
盡忘能推鼎臠動我食指否友人周二魯起部過山
中相爲談及不覺躍然此君宏愽高亮當是陳豫章
下榻人不止公同榜之雅而已澄源公藉公周旋想
不至落莫楚侗先生讀禮况味何似偶便附承動履
唯爲道爲吏民自愛
又
始執事抗章請告與用事者迕遂堅岩壑之尚而僕
亦鑿坏自廢臭味偶同雖心期未間而俱有夏甫之
癖僕之不能西猶執事之不能東也先人蒙被 上
恩賁及泉壌僕復誤見物色請告不允誼難復堅梁
溪之役乃欲以謝朏而唐突子季竊謂必見屏門墻
之外而執事歡然出訪携榼夜語蟬緩忘倦非爲他
舟所强當遂停嚴譙之鑰矣自入白下以來苦公私
酧酢卒卒唯有愧悔加以凶饑蒿目慘心狼狽萬狀
雖有江山之勝與群賢之雅不能解我眉頭寸結嚮
許草玄嶽游稿序幾落夢境今乃怳然汎瀾咀咏覺
僕舊帚形穢多矣宿諾不可終負搦管强應無復小
致唯不憚掲己之短以見執事長則耿耿一念耳有
王野者見大序盛稱之及讀其詩齒吻間似有爽氣
後出之秀也不辱執事鑪錘矣楊太宰雅士豈以一
閉門而毁泄栁属其考最北矣歸當叩之必令作異
時把臂縁也酷暑揮汗口占授稿寛其不恭幸甚幸
甚
王司副
公之滯散局於五年矣翹林館急士如此豈能於公
忘之公大雅宏度銖視時榮固知不以介懐而當世
道者恐不能辭其責也僕齒頰餘生懶成癖矣晚來
小得歇泊處自謂三公不易曾將軍才畧盖代而噐
度未稱禪理入窟而雄心未忘恐两失之渠似欲挽
僕使出僕乃欲挽渠使歸公試以爲何如初暑愁霖
易中人强飯自愛
林太平
某自分衰劣無當於世割榮挫名以拙自蔵而門下
過聴元馭先生之語若以爲有足當者問存數及筐
篚鄭重乃至舉宦路中所加於八座之稱謂而施之
於岩穴無用之長物混沌見飾寜有不畏而走者唯
門下憐之亮之即不遐遺賜赫蹏數行足矣潁川政
成賜金增秩此維其時若吾郡朱使君當聮翩而應
九卿之選拭目以俟所喻陳希夷仙翁睡像在太平
欲令僕與元馭先生賛之先生方襄大事而有爰立
之命弔者在堂慶者在廬恐無暇辨此弟以世法言
則先生方起南陽之臥而雨施九有以出世法言先
生却自醒而就尹氏之夢也如何如何僕末學稚識
不足以執鞭此翁苐意得翁本傳以自亳州真原徙
武當九室巖終於華山雲臺觀中間再應詔入大梁
其足跡未嘗至太平也豈至人神逰汗漫莫可倪測
耶傳又謂先生睡恒仰臥於此法亦或小異以公至
意勉綴數語不免佛頭抛糞耳幸毋災石也春陽乍
布餘寒尚凛加飡自愛
凌常州
乆不奉清徽時時在念賢郎至白下忽承教貺怳焉
如覿惄如之懐于兹慰矣僕巖穴朽株抹殺世路謬
見物色有此忝命懇辭不允念以先人初被身後隆
渥之典分當少竭駑鈍以副萬一黽勉就道既浮沈
陪副無可自見且饑莩蒿目病鴒剌衷觸藩之羝徒
有一悔而已公何見而飾奨之諗高臥湖濵吐欱清
逺著作不休衣被士林得所刻翰藻覺大有增益家
仲遂獲薦全帚甚幸甚幸賢郎偉然國噐也愁試想
自脫頴初見未效榆揚諸容嗣布不次
萬廣平
魏城分手整得二十年人間世何以堪此僕老矣林
棲一紀分絶世念因先君蒙被 上恩除目繼之猥
云圖報更成竽濫邇來因亡弟之變陳情乞骸不爲
廟廊所許忽忽夫復何言秋初許敬菴京兆致公手
書藹然念舊之情溢於言表讀學易齋集而後竊窺
公造詣之精深一至此也人生正爲耳目口鼻作過
不淺故直以艮背消之趙州栢樹子無佛性直從無
見解處撞殺精誠之極遂大豁然亦或稀依公於淵
源處得二程於作用處得尭夫公甫真實瀟洒两不
相碍若其他文雄姿爽辨實自眉山東越家風而根
究歸宿要自勝之心服心服
區區宿業受役雕
蟲自愧自悔不淺京兆用世才而見齕不免小緩如
江西陳中丞軰俱不可挽去者之賢留者之耻也如
何如何故同年劉同野之子歸便附此不一
沈司正伯英
僕衰劣過時之人誤被時趣持節不固濫竽一出初
縁病弟病妻勢危朝夕料理湯藥甫爾小間簡書忽
迫倉卒就道遂不能南造呉江踵門謁謝此念未遂
惄如調饑抵白下與次公相還徃彌月之後忽致門
下書貺念欲走一介以候行旌則聞已絶江而北矣
諗還 朝逾月曹事清暇道履佳適以門下之高明
大節出自銓部暫借司正謂當亟還故物不亦假重
寅清歩武卿寺而尚爾遅遅者將由邇來壅滯後薪
復積耶夫常格非所以待非常之人此則僕之所不
敢與知也區區竊禄無補歸思欝跂小俟秋凉當力
上陳請之疏以尋初服無足言者役便聊此附候興
居併有薄侑不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二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呉明卿
吾郡之梓人來以足下之手書及大集見示得窺全
豹且飽鼯腹不勝暢慰隨艸一紙爲謝并附微侑不
謂其人尚浮沈也因憶獻歲前後尚有兩書報足下
而忘其郵數千里外固當不易耳茲復夏致前帙適
蹇使君來訪屈指千秋之業即以授之俾爲指南耳
諗體氣勝佳且有含飴之樂龝來雙桂更鍾慶門吾
家兩小阮亦似可望異日脩通家之好當不虗也肖
甫遂眞作少保圍玉甚俊第恐不爲顔始平所收足
下以元馭大拜戱我初地發心尚不貪轉輪王位况
宰官耶元馭元羙兩不渉也所云有齊雲之游便以
一棹訪我伯玉書來亦同此懷當營两糟丘相待龝
暑尚溽強飯自愛
又
足下一艖符破二千里浪而拜先大夫之墓因以訪
吾兄弟此誼當不减范巨卿嵇(叔夜)弇中雖陿薄日烹
一伏雌亦足以少淹從者而王生力相阻謂足下畏
熱不堪道路爲歸計甚迫忽忽相舎既審足下憇垂
虹曵疋練酌中冷欵牛首與邦君搢紳留連彌月乃
大悔恨毋論孟公咲人即不能輓青牛之紖爲我成
五千言而去也八月望李本寜来九月初歐楨伯亦
来楨伯談與足下晤語嵗盡周秀才来稱足下歸後
至蘄訪頋氏兄弟因得一邂逅且致足下聲良慰僕
不堪城市之嬈以九日避徙深落荆藩墐戸禅坐經
行噉麋粥佐以蔬茹葷血絶口飮可三五盞然不復
對客尚未斷筆硯然絶無應酬以此沒齒而已元馭
非常之眷不能不仰荅家弟爲尺一所驅接淅而行
家馭雖病除目亦在旦夕矣所謂四王者當僅區區
碩果諺所謂看盤核也大集付剞劂當以完周生言
足下北園餖飣峯石未足游目而他荘舎皆有名山
在几案間山頭飛泉處處不絶皆可引以穿舎作池
流觴養魚而都不料理何也僕鄉間地畆許一池一
阜梅竹具體而兒騏手經營自咤絶勝弇中世固有
夜郎王哉呵呵
又
自傳足下有内召消息旦夕在望已而見臬長之薪
積者三四疑其故而不得然不意其遽有白簡也白
簡有之然不意其覆罷覆罷有之然不意其報可也
大抵蛾眉宫妬羊膓世險扵窺伺者無恠獨陶鑄之
地不應蕭條至此足下濩落三十年竭蹷萬里計方
以息肩爲快千秋之業亦不借一官甲乙所惜者右
文之朝乃有此事耳弟坐起萬卷間以新荈良醖佐
其倦山園水石日渉成趣而微苦客謁及徴文人剌
促不减催賦念所苦樂惟足下同之邇亦有傳北来
耗者謂且見收録李少卿云丈夫豈堪再辱耶以故
絶不置方寸所謂老死是鄊足矣家弟詩比益進而
忌者亦益進匡廬吏事稀簡有山水足暢少留寄禄
亦終拂衣子與遷轄洪都得時相聞又德甫軰不落
莫也肖甫甫開府而有太夫人之訃助甫差自強伯
玉業掩関尚令人不忘之良足歎也賢郎才氣汗血
千里而不能免衘橜之累冝加精進小兒今春始似
知學者于鱗意氣功名二語遭姍罵数塲然是吾两
人今日事寄去二詩比之二十年放歌雖衰颯然不
至憤厲用壮如何念欲走一介相聞而會有姻家楊
興國便敢附誠楊敏秀有幹才惟足下相爲成之餘
不具
又
楊使君家属行有不腆之啓幣及扇頭二詩計已徹
記室矣無何得楊君札津津善足下不置且欲爲盡
梓全集而以叙見委僕謂此君能爾足下可以朝夕
矣賢郎比益進業天縱足下以餘日縱横藝苑當此
缺陷世界中不可不自快也僕比扵山園搆一楼頗
具清幽之致因盡徙諸書名畫古器以充之置榻其
間信手披覽雖米顛寳晋倪迂清閟恐不能逺相過
也時時有香茗羙醖之類佐其倦間一縱歩竹木垂
蔭清溪白石畫橋油舫在在不乏微苦爲褦襶子所
撓然不爾造物小兒又相妬矣騏漸觧杜門仲季風
氣亦日上阿敬前後遂舉五雄以語足下當一撫掌
若子與不能不眼赤也此君扵季夏履任德甫用晦
差不落莫阿敬已有齎捧之役日下可相會餘不一
又
秋中得足下及楊使君書云已買舟将訪我海上急
麾阿叚滌弇園一片石以待及使者将手教来云連
有宗黨之戚未成行色沮乆之知更諗花月爲期則
日日從江梅□□□不能待桃李也僕自入夏移息
茲園有法書名畫古翫之属暇則歩屧松竹間聴鳥
聲臨清溪垂釣調赤白鸚鵡又有白鸜鵒作叅軍語
間一過家課大兒文義次二孺風氣日上九月幸舉
一孫里社杯酒大足藏身唯文字夙障未盡徃徃供
人役若責負進以此小不快耳相君頗自悔两移書
示且推轂足下弟觀此人豈真青雲物耶家弟擬入
境即移文两臺乞休恐彼中未便許但渠意已決尼
之不可楊使君迫欲梓足下文集以序見托比来更
成杳然何也張羽王流落可念足下幸爲游揚諸監
司間此子足稱名士沾沾自喜以故不受世路容然
聊蕭之亦甚矣侯老故長者不作柴棘可親也子與
宦况既適亦不必過爲子息計身在足矣辱扇頭新
詩把翫如面僕亦有两詩試讀之履當及扵寢門外
也客次不一
又
得書知有新婦戚且嵗侵不能無虞扵謀生世界故
自缺陷無足論也前後記辭腴于枊枊州矣詩尤快
人臆覺與張羽王徃返者尤勝羽王亦自翩翩踰扵
生平但弟與此君急難中有所援昨以一時扇頭慰
之而了不荅何也楊使君欲梓足下前集累以叙見
属但得卷目便可命管城子矣弟自丙子歸沐絶不
爲出計一丘一壑差足送日而誤有鷄肋之命辭疏
至公車而見尼遂爲年少所窺其所萋菲語毫髪不
相渉苐園池酒食差爲豐羙雖與客共之不能無愧
心也楊使去適入霅哭子與不及附書登堂後事事
可爲酸鼻今録去奠章輓詩雜詠足下雖游神鈞天
讀之當爲失聲也弟許其家作墓碑伯玉任誌銘傳
當以仰属適劉子成中丞兒書至知此老亦遂化異
物吾與足下幸後死若大白之配殘月毎握管作墓
中文輙悵惘累日生趣向盡柰何柰何賢郎計當褎
然兒騏文筆差熟而見屈扵學使者不免爲補國子
矣饘粥之地白扵甌脫有司責賦甚力尊罍之類盡
作人質庫物而爲此不急務可歎可咲舎弟比宦跡
定矣餘不一
又
楊使君人歸得足下手札及損佳貺因獲承動履且
許以來春入苕下哭子與遂訪我扵弇園無任懸想
扇頭一詩叙致歿存天真懇篤寓寄酸楚所謂長歌
之哀勝扵慟哭殆非虗也不揣嗣音非敢自托和郢
粗見我兄弟同心之契耳尚未得楚賢書伯氏想當
褎然不知李駒在齊何如豚兒秋試卷覺逺勝前嵗
而斥主者命也今嵗饘粥之業大半巨浸乆困公私
責首粧飮噐盡入質庫而貧戚逰士尚不見寛俞仲
蔚以八月錢叔寳以九月皆化異物其症悉同殊令
人有憂生之感近伯玉司馬忽寄一書来中爲弟叙
四部稿最爲髙古但奨餙過甚引擬不倫或恐増少
年筆舌耳弟在鄖中已作比丘行徑但不能絶酒肉
今來轉更泊然而世求我扵聲色名利間直大耳三
蔵也弟已任子與墓碑足下不可不作一傳餘不悉
(叔寳後復不死然至今牀笫矣)
又
前有一札附楊使君人去計已逹矣弟自仲冬生辰
念及先大夫見棄之歳忽忽意不欲生者數日而不
能語人自是一切世味皆灰冷歳除後忽有所證遂
斷房室屏服翫日或一肉或茹素酒損十之七八更
半歳後可作有髪頭陀矣而筆硯間夙障重未即能
盡損家人生事産出入了不挂意而郷里酬酢亦未
即盡謝却豈亦老人十抝之二也楊使君快士也毎
述足下不置口且盛欲刻大集云足下以少騷賦故
尼之夫騷賦何關壮夫事楊除目亦只在旦夕恐不
能完此叚佳話如何足下東游之興何似昨聞汪司
馬亦欲來此而竟未果符繻乆已絶附客舟徃返又
恐盗憎行路殆無所不難也家弟入覲病發請告會
小間遂爲所物色見尼江湖間殊少氣色除目霰下
而羽王尚蕭條鮎魚上竹竿可發一歎吕相公遂不
起少郎果移家不能不累足下将牢也楊驟行倉卒
不竟所吐亮之亮之
又
楊大夫使囬得足下一札承聞善病状連苦無歳蝗
蝻繼虐剪棘搆室而材不繼賣文自給時復筆枯兩
地數千里何事事相同若此弟乃能盡洗一切耳目
口體之好兒子十二三即付以田舎圖籍僮奴予巵
酒告之曰若輩能杜門不犯三尺足矣其他長賦踐
更任爾力大小吾不復與也旦夕披一衲携佛道書
數卷入小蘭若矣雲山氷井記惜不扵瘧鬼作熱時
得之當令五内頓爽今者青女漸近一讀冷氣侵骨
不免呼功裘耳所委歌詩亦似有興而語不稱法當
由能所心一懶俱盡苐不知足下執筆時亦肯小放
真宰閒否楊大夫乆不遷相當欝欝漸不及足下梓
集事羽王西征注辭甚脩而宦轉蹭蹬柰何然亦不
可盡歸之命也秋氣漸凉強飯自愛
又
歳時三得足下書而所與書偕来者強出圜一寒暄
而已業授家兒子軰其母齪齪守困不能應客所謂
此園記仲氏志銘者再見之亦再報啓致歎賞而不
審其浮沉與否茲更辱手記滿紙離索之懐與消揺
之貺盖兩備之僕宿根頑鈍至今未有所證苐扵此
心不敢自佚朝夕焚香誦經三時黙坐一褐一飯一
菜一茗此外不以累妻子惟米汁故好不能遽斷夜
進僅五小杯雕虫夙障無容盡洗或一應遠方故知
死諾而已别誦諸哀輓之作始知足下扵交誼篤遠
不墮孝標齒吻中間情事宛縟無閒長語而篇法尤
勝長歌當哭信然哉子與遺文乃閩人郭生收去近
始編類得八卷以寄家弟云有二冊者爲他一生竊
之非關汪惟一也家弟方更從其家搜索及尺牘之
類幸肖甫填浙剞劂有托耳汪生詩刪竄入魚目至
上玷于鱗爲識者唾咲扵子與尚似有羊曇一慟不
至如足下所謂弟乆不相聞云已得末疾恐就木矣
足下集成湏早授梓爲海内詞人指南亦少寛僕與
于鱗撏撦之苦又曹平原所云後世誰相知定吾文
者覩子與寢寢覺此語之味深家弟雖皈心道門然
以其間理農圃課兒輩誦習黠扵伯氏多矣一咲二
俊今秋當聮翩脫頴兒子嗟咜俛首老愽士業甚令
人憐之然亦無如之何錢唐脫巾吾輩已辦跣走今
雖幸小貼而隱憂非淺故人僅肖甫一碩果而置之
風霜鳥雀中傅張羽王曵裾今在何邸展轉溝壑俱
可念也楊丞人便附此初夏猶冷加飡自愛
又
十月初蘭溪胡元瑞来云見閩人謝某新刻有哭足
下絶句方食時箸爲墮地終夕彷徨既馳信從肖甫
所問之不獲報乃有一楚人游宦者云武昌見伯子
入棘試義佳足下當無故以是稍自寛而使者至矣
披緘不暇讀但絶倒稱幸甚而已海内豪傑遒盡唯
吾二人者歴落若長庚之配殘月胡可遽與嘒嘒小
星等冺楚書至伯子復塌翼即肖甫三雛助甫一弟
一子及李駒亦爾而豚兒乃猥先一鳴小足吐氣迦
陵頻伽諸和雅音自是競新矣足下所云云非直肺
腑亦大是左劵弟門戸足寄寜敢蹈藉天福而此忝
稍覺隃分扵恬澹中不免蛇足之懼耳長篇大幣走
价千里誠知兄念我愛我然得無衣鉢一事扵孺子
有深私耶渠已北上謹拜瓦鼎詩軸附信致之餘儀
璧返亦坐拘例耳来示北園花竹日益勝而有酒食
之累弟乆閉關弇園游屐踽踽不能矯首楚望即子
與殘客非足下又誰托耶誦三山記殊灑然西塞諸
磯玄真枕席地嚮者一過之若飛鳥而已王竹甫者
亦善攻字琢句然得心應手終當讓足下也弟扵一
切有爲都謝絶筆研役猶未盡毎恨三十年前誤入
此因今日受此果然見兄縱横□跋眉宇間猶似有
起色以此知習氣難除不獨大迦葉耳伯子髙才困
名塲乆不無畏首尾冝鼓其氣而充之季子國噐足
下自能鑪錘毋俟贅也偶從書肆得豚兒兩筌蹄今
封去或可佐千慮之一惡詩書扇併宋搨聖教序充
書室清翫不一
又
前使者至得吾兄手札及詩如自合浦還明月珠喜
尉之極粗扵一律見其大都耳所謂心之精微言不
能盡江陵歾後宇宙間遂一翻覆全楚臲臲兄獨超
物外當時忌者安在哉弟一稿木耳嚮時不任毁今
亦不任譽苐爲眼底應酬及筆研所困終湏被髪入
深山或可了此一叚未了也周弘禴戸部至云足下
近謁太和歸錦囊所收當不訾能相寄示否肖甫膽
略遂不下郭汾陽助甫亦漸□跋爲吾黨增色黎惟
敬逝矣作夢既成兩日而遂委蛻大竒事也葉山人
茂長奉謁便附数行先容山人才氣磊磊恐足下門
客先無此人得無又空北園厨料耶一咲
又
僕自正朔爲兒輩舉屠蘇畢即足下六袠觴耿耿胸
臆矣而會病羸至春中而劇藥餌不離口又時時爲
戚友強以筆研之役如責慱進六月病痞七月病脾
八月甫起色而伯玉肖甫訪我弇園元瑞仲淹輩亦
麋集幾復作髙陽故事九月始息肩勉爲足下草此
夀言既成都不暁何語年來棄家兒輩爲儉歳所窘
一絲一枲亦不從之貸乞欲遣老蒼頭躡屫而西即
以行路難爲觧盖剌促者乆之而後成發扇頭二絶
皆真境真事也台垣婁易楚地諸貴人亡不臲卼者
獨不能動足下北園清夢問字乞言之客踵相囓也
亡論廷尉羅雀門當亦不寂寞矣苐僕已誓佛前扵
獻歳斷筆研猶恨足下居僻不獲以牛耳相贈俾跨
有大江以南操管之士沾沾景從然舎足下與伯玉
何適伯玉亦現衰徐徴其匕著不大損小足慰耳肖
甫則真大貴人也家弟課子讀書學稼爲圃進不慕
二甫逹退不作乃兄迂優然大足生活所慮挫名未
盡或爲弋者所慕耳賢伯季學故當大進僕長兒興
盡已歸粗代酬應二孺知弄筆墨聊以暖目前而已
又
知吾兄至呉關爲群彦所挽謔浪杯酒縱横翰墨令
湖山一益生氣二令差不俗比之此間千石奚啻屑
壌前所遣蒼頭想已奉仙舟入霅矣毎念二十五年
之别合并旬日談咲差足相快然至别後忽忽如夢
却又恨春夣之不長也分韻三章勉已塞白又得謁
墓一首乆不復問工拙矣行父復致前幣不欲再返
俟齊安王生後便當一修縞紵之敬也并仲羙俱煩
致聲彭生事已悉呉子輩惡心膓乃爾何以面足下
使孝標在兹時不知作何語也姑緩之必有以處西
望楚雲心寸寸折不備
又
方畏客而劉山人者以足下書至破例見之此君懸
河之辨不必一一破的亦使人忘睡所示欲東爲我
舉六袠觴弟與人無所比數蓼莪之痛桒蓬獨深以
故買一舴艋避客菰蘆中彌月而後返中寒作楚亦
所不恤足下苐舉中散故事恵而好我携手同行不
唯泉石増色缾罍亦嘈嘈也佳集稍得從容詩故所
服膺文華亦自冠冕一代覺新都相公所評似但及
有韻何也仲冬始見楚録而二倩不與令人扼腕一
叚蒙氣似尚在吾曹兄不聞李駒耗耶已游岱矣白
雪楼作他人物幸兩雛補諸生尚小慰地下僕苐二
兒病弱尚在湯藥間小者文勢小進與兩猶子似可
更結通家縁家弟啖荔枝已飽或量移矣元馭自以
手足之痛乞骸不已非有他也前有報書樊山邸附
眼鏡足下何繇不逹餘不盡
又
昨息庵上人行便數行申契濶之私計已徹覽矣數
日内都邸報知 聖躬違豫所諭疾状似非盛年所
冝有既而一郎官上書過切至觸天怒自江陵奪情
之後絶廷訊乆矣似亦非盛世所冝有且恐羣少年
不察揆地苦心又作一畨描畵也如何(如何)吾丈雖寄
跡江湖當不忘宗杜如弟及此却不免杞人誚也年
來忽忽厭俗殊不怯死近得一簡便法或似可不暫
死承欲訪我海上當設醴芼羹扵弇中以待青燈促
膝所欲傾吐者方内外悉有之計吾丈當不異顒俟
俟家弟白下之期在歳邸聞不一一
又
新嵗不聞問昨邂逅一故司農郎熊姓云欲叩玄關
直自太和歸以微痾謝客且謂秋間訪我東海上尋
故劉子成中丞之子一介來出老兄數行則熊所云
信矣犬馬之齒本不足言且蓼莪剌中焉足以辱髙
駕惟是先君子十七年未竟之事頼臺議見伸天子
之寵靈施之隧表大官之饗得知己老門人餕之扵
私慰矣先君子二品未滿考而宗伯引軍功得全葬
先恭人僅四品封而兩與同祭此殊典也弟以宗伯
疏不及贈謚不復請而太原公念鄉前輩故特爲之
攺疏草以上今獲咨封部矣然且匝月而未見覆得
非爲弟未有尺書謂之傲慢見尼耶 主上所以勤
施勞臣已足其榮固不在一階半級也子成集固冝
叙然有兄先之安能不虞形穢哉此間滛霖幾四旬
饘粥之業滙爲巨浸咄咄中具報不竟所吐亮之亮
之
又
劉将軍去有不腆之物附八行以報計徹記室矣麻
城王生者來云足下且以盛夏抵秣陵訪我扵牛首
燕磯間時有傳伯玉亦且至者使我夣境亦自神王
既審足下且未成行伯玉復攺期秋杪爲之悵惘移
日僕茲出成小草且寒香火之盟而江山名勝亦足
游目却不免有五悔岀後家弟雖不成噎而痰火時
熾汨沒湯藥不能歸視之一悔也病婦展轉牀笫遘
此儉歳三兒饘粥之業盡廢二悔也初意染指即尋
遂初而諸乞骸者俱不得請三悔也欲有所建白而
度必無益囁嚅喉吻間竟成伴食四悔也白下士子
所萃適當試期揮汗酬應五悔也足下髙卧北園曵
足甔甀洞以清風爲故人誠若霄壌雖然悔之晩矣
自貽伊戚夫復何云足下方爲李中丞致拳拳而此
公中文罔令人喪氣適邑子俞易之便索數行以見
貪得近况漫爾附聞不次
又
仲子來拜手教具山中之况已從禮補陀僧所得苐
二札其時尚未審亡弟之戚也無何使者至得苐三
札則有見輓亡者六章盖字字鮫人珠矣使他人見
之尚且酸鼻而况爲之兄而自相知己者耶又况衰
羸待盡之軀将并二人爲一者耶至扵感激思報一
念之私有非筆札所可述矣弟病削将三月近始能
進匕箸苐形神忽忽無復生趣前有小疏塞白岀月
初繼上乞骸之章亦知歸故里百憂叢集無筴可避
且擬視亡者兆域求不朽之辭少慰地下即掩關却
掃餙巾待盡以自附扵首丘之義云爾肖甫兄亦於
閏月二十日長逝此兄名位已極膝前振振繩繩亦
復何憾但 國家失一緩急倚仗人吾曹益零落可
歎耳耿大夫云見楚録伯子復失利仲子儁才必自
能騰踔苐少年之染頗深弟數促之不肯歸以此負
足下耳弟欲不言似負足下益深言之恐復蹈癸酉
之疑如何勉成長公七十詩既羡之行更妬也雄章
崇肴即付之孤姪俟弟行狀成專人拜致不腆之幣
請太史公傳并伸謝也不一
又
前有两書附復計俱已徹覧矣劉典寳來得足下書
似專爲謁玄嶽脩路功徳而發及讀疏辭雖不必本
色語而自古雅暢利非足下老手未易到也脩路毋
慮數萬金賢王盛念與足下髙誼此兩大檀越弟何
敢不奉佐一二但南都遘此大侵中産以下未轉菜
色安能勸率使作眼外不急之務諸募者躭躭不過
两厰織局三中貴守備一魏公而已魏公近霣其家
方治喪塟請恩卹費且萬計湏從人貸匄三中貴前
以陸司冦相拉募明州阿育王塔縁顰蹙而應靦顔
而出何可更作馮婦也昨嵗五月餓莩十萬人京兆
之粥竭而當事者不能以单辭勸冨家捐升斗之惠
即使弟不恤號召之勞亦誰爲響應者夫以堂堂之
列卿而爲藩國募縁似亦非體以故輕辭以返王之
幣而詳辭以觧兄之疑雖然彼若能以大辨才開大
因縁苐亦不爲沮也有蒼頭一似是兄家幹欲得劉
太傅書兄既無來示又不知其意聊爲草草應之胡
元瑞詩藪附去渠故有宏識於足下昧平生而深景
慕殊不多見季子云乆在蕪湖頗有所聞幸勿簡義
方勤加劘琢肖甫前書已具之李中丞不成死矣舎
誠意而務脩身遂至名與身俱敝惜哉聞新正有意
金陵便當日望雲氣於龍江口也
與郭中丞
世貞自鑿坏以來於世事一切不敢入耳目亦不敢
挂齒而至開府臺察監司郡縣諸公則以家族桑梓
之故不能遂漠然年來水旱疫癘爲災百端而敝邑
尤甚所以苟安寢食不至一夕而三徙一飯而三輟
者盖唯藉我公祖而已陽月覩臺省流言則自縉紳
先生以迨田畯紅婦靡不駭愕次嗟甚至欲甘心於
猘口而會尉留之旨旋下用是稍自安乃者公祖之
辭疏甫上而得請量移之命因之當路者果何說也
豈其不悉公祖之賢将弁髦家族桑梓而不之卹耶
抑借以是調停言路也公祖夙慕惕厲躬行儉素宴
游之跡不及别綰筐篚之施减損數倍集思廣益勤
恤民隱而爲之爬搔袵幯之奨掖循良俾之得盡其
才力而誨其所不及即聴事之所人置一撫公在上
蔀屋之側陋與戟門通而靡所不逹不佞燥髪所見
聞二十餘公恐未有如公祖者也自周文襄之爲惠
王端毅之爲直而彭惠安之爲詳懇屈指而置公祖
居其四奚愧也燕中之去呉三千餘里士民徃返不
虚日即目有不能逮何至併無耳也塲屋之事下走
承乏楚臬則彼中已有預薦者藩司一二公能爲之
而故使走知之走以故辭两房卷不閱而左轄得以
爲竒貨旣啓封則舒侍御者無如之何矣盖嘗相顧
而與走竊歎毋論公祖即逝者如舒侍御亦寃也十
二年以前僕時憂居鄉則見有談何心隱與邵樗朽
皆大俠也其所爲如在呉興在新鄭諸事皆目所不
忍聞也毋論其捕逮與廋死非公祖所繇即自今而
後二三直指不能衡情法而斃一大俠此又何說也
江陵之忮愎與一時之奉行者誠有之然不至人人
皆奉行事事皆忮愎也今有所不合則皆援之正而
有所合則皆斥之邪僕以爲毋論被斥者即江陵不
爲寃亦未盡不寃也公祖歸不過六月息耳去而移
福一鎮無非王圡王臣獨吾呉分淺耳下走自麾節
駐吾呉不能一趨候於交戟之下昨夏過敝邑則屬
有釆薪之憂又不能望見顔色而今者又不能從父
老攀挽其爲蕳嬾自逺何可言獨娓娓於筆札間而
賤且愚未必人慕而信之即公祖得無以爲讇語耶
雖然下走非爲讇語者也聊以洩其不平而已領教
未期爲道爲蒼生自愛
王太僕
漢上獲晤清徽於今垂十五年矣中間雖一致鄖襄
之問載附弇中之書然以十五年例之其間濶可知
也昨冬季二孝亷來稱翁天賜難老神彩殊王飲噉
勝少年時而諸從及孫枝連翩猋舉蔗境之媺津津
不容口乃者從白下接令孫太學所稱述大過之已
而出翁所寄二詩知翁之念我深矣已更出全集得
盡窺鉅麗之盛而賤姓名之辱存於篇章者指不勝
屈也不佞貞何足以當翁臆何翁之爲長者而不佞
貞之爲小人也蒲枊之質衰在老先無復世念久矣
先君子既荷 主上恩卹而身復偃蹇 朝命至於
再三懼負幽明勉強一出竊謂留省優暇苟便懶拙
而麋性多驚魚樂難問悔不可言茲因便聊此致候
私并成一詩書扇将意非敢自附玉案也賢從光禄
墓草雖宿門楣益壮中丞衘寃夜郎幸爲致聲自愛
鄒律之嘘當在非遠餘不及贅
與張司業
山中扶病領大誨者两日霍然病良已盖見公本體
既自澹然而於人情物理又復條暢雖有應跡而無
滯心所以藥我者至矣成均之拜固以諸生表儀仰
借然何不還公白虎一尺地其於啓沃 聖心陪賛
國是豈淺小耶玉堂諸賢自公外所心儀惟有两定
宇耳趙公故是天地間陽眀之氣所鍾今遇所不可
即憤憤乞歸似發之太早歛之太速鄧公堅卧不出
柰何此於出世大業甚近且易但以潙仰師弟間荅
問公案照之覺但得其體未得其用也似俱少公大
還一點化耳僕齒頰餘生於出處甚細出故無益處
亦非髙但鑿坏一念發自庚辰春仲必不敢渝乞骸
疏上想廟廊諸公當見亮也荆老鷄骨支牀然有羶
德而人恱之響從景附徒足相苦而已春氣漸和珎
重珎重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三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石拱辰司馬
張肖甫人至致公手札大教若羡弟之處而猶使之
與其憂者弟處故自有心盟然亦見時事未可着手
且弟面上眉耳世始縻之一官以了彼事弟縱欲有
所爲寜肯信之欲有所言不群咻而攻之已幸又寜
肯虚心而受之耶前見邸報公復進少司馬深爲世
道喜不敢爲公喜也今得來教則隱憂娓娓知公亦
不自以爲喜矣所諭謁陵之費且百萬夫謁陵誠
祖宗故事苐當時不過費十萬金而已何必九倍其
數薊邉之練卒二十年矣何以屬國之小醜入而不
能支江陵晚途驕恣貪狠而宵人又爲之翼而長其
忮罪固當然有交結紊亂一律可引也胡至誣之異
謀且堂堂 天朝而 主上所師禮之臣至異謀於
國體不少損元氣不小壊耶六七少年其脩怨者不
過快心於一擊干進者不過求合於一喜而了無毫
髪忠 君愛國之念當事之臣雖極調劑支吾而太
阿倒持事權傍落将來貂璫之毒與縉紳之禍不知
其所底止趙汝師固賢者弟殊不敢信其能任大事
所見惟一王元馭能持平識大體雖小傷迫急得慎
重如公者夾持之必有可觀而病弱又多骨肉之戀
似不能出柰何家弟承公與陸與繩推轂之愛此畨
或不容已但非所以愛之也弟方避徙林居一粥一
蔬以了殘日而爲公所挑不覺堕口舌阿鼻覧畢幸
付祝融爲懇
又
昨嵗見吾丈移疾疏即走一介至滁陽奉訊而文斾
已北首矣川途阻脩鱗羽莫繼雖仰止大雅時時在
懐而音塵逈絶不謂有劉長洲之便得奉教札恍佩
穆如之風惟是鄙言不足以發令先公潜徳而法書
豐碣表之燧道何以令信本廽車愧謝愧謝吾丈之
賢所謂北斗以南一人而已漸逵之羽固足儀世而
廟堂諸公不爲蒼生強借何也嫠婦不恤緯吾丈寜
能偃然髙卧於漳濵竹林間耶若弟昨者一塵啓事
真所謂骰子選也亦自度其不可出上書力辭已投
公車而會有尼之者盖未幾而南牀之白簡上矣吾
丈以正人餙奨則不敢當此曹子以爲邪人稍有所
不能受耳弟之三起家俱非本意其前两起屬臺諌
尉薦歸田以來止是不能拒絶游客園池爲家幹過
有脩餙無縁復毁耳聲色之好生平泊然今乃無故
描寫作一韓熈載良可歎也趙選部芳聲英英在耳
今得暫歸與吾丈相劘切不朽之業甚快甚快幸轉
爲弟致聲外两疏稿附覧後疏垂欲發而徐相公力
止之已付之忘言矣欲吾丈少知其梗槩故也弟两
少子頗能讀其父書前嵗舉一孫甚頴秀天惠餘日
跌宕書史翰墨間政恐人妬吾處耳吾丈麟趾亦遂
振振否家弟歸遷本省小簡跋渉之勞物情若此恐
亦非久計也承念存并賜札當覔便致之餘不一
又
中秋聞吾丈有東門之遘爲忽忽癈食寢數日髙嘉
定來得手書知後庭有就舘者期在十月而穆少春
札亦云胎氣佳以星數推之當舉雄則又欣欣喜色
見大宅屈指湯餅之宴復逾旬矣弟有三兒大者業
差就小者亦似能讀父書今損家付之一月不令一
見而不能忘情於故友乃尔豈所謂老人十抝耶復
又有一抝此身自見廢來偶有所證掩耳世途以爲
林壑之樂不减四禅天至欲拈瓣香謝言路二三君
子而時時跡
璽書不下漳河傍輙弹指浩歎此非欲以苦事撓吾
丈欲得實心堅力如吾丈者居其難而後吾儕得保
其易也今天下見爲治者形耳如何如何穆兄負經
世才而逆錮之不使展然彼之逃於詩也亦甚矣經
世是仁者事度世是智者事出世是二地以上事然
亦只在一念耳詩偏名術也視酒色差不俗然損道
一也昨念吾丈極草草成五言四絶句預賀夫旣以
薄之而復蹈之得無爲穆兄咲乎語云倡優拙則鐡
劍利吾丈覩其拙而知其不大損於道也 曇陽子
化事想或聞之其所以化恐未悉也今録上一通欲
吾丈知天下有真人有真理幸毋以爲癡人寱語也
又
昨劉長洲人至得穆兄所致手札雖與吾丈聮姓名
云賢噐病危甚意不能及書草草數行作報殊更憂
之舎弟自覲歸云會趙吏部知賢噐竟不起爲弹指
歎詫者累日夕弟自偶有聞證來兒女子之累付之
摶沙觀久矣今設身處吾丈五内忽若蝟剌不知作
何法觧也吾家夷甫癡語未暇論東門蒙荘亦姑置
之但爲吾丈宗祀大計則莫若豁哀以葆真節慾以
全神時至則行聽其自然勿正勿助長乃苐一義也
天道有知必不使賢者如吾丈斬焉絶其後時事極
矣天下之寳尤當爲天下惜之弟百念俱已灰惟覺
此身未即死當傾耳以聆吾丈芳問耳兹因赫司理
便附此尺一中有司理公車中有魏懋權真天雄一
枝桂也
又
前者因令人喚兒子歸草草一札附問不意其人道
病淹久我公入臺之後唐突威嚴乃不見責而辱之
書且侑以一絶則几杖之賜矣來教娓娓謂不才尚
在可收録者未幾而即有留尹之命知公所以培植
不佞不淺也不佞生平跅弛無雕餙又不暁事言路
婁致憎口戊寅再辱希復世念會庚辰春孟偶有所
證捐家入茅舎飯蔬飮水一裘一葛以保此半殘之
軀即吉凶訙問都癈人固有咲其愚而憫其能自固
者苟冐昧復出将以我爲如何人也昔有使王孫奉
槖而進茗者戯以一栗投之即捐槖於地而趣就栗
不佞之不爲王孫者幾希群龍滿朝岩穴向盡吾丈
與二三大老尤自傑然即天下所可言可爲者皆已
言之爲之如邇者大疏及月林公疏是也即使不佞
出亦安能有所加也乞骸之章必得請而後已久廢
物外村童無可使者又念損兒曹槖唯公憐之從□
焉麟陽月林二翁皆舊辱教愛不敢以私凟聞便間
希叱名道意不備
又
前時劉長洲人去有報札計已逹記室矣道體當益
徤勝麟兒襁中應自嶄然頭角繩繩之喜入熊羆夢
者此非其時耶台鼎易鉉名爲賢喆彚征而殊有不
盡然者偶從邸報見一御史忘其名所上疏以直臣
未有爲說差強人意記僕在冋寺時江陵雖文深尚
猶表表不謂晚途狼狽至此盖誘之者使昏激之者
使忮語有之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又云涓涓不塞将
成江河豈欺我也苐入茅廬來絶無所證祗於閒中
勘得身世皆幻春仲一病荏苒幾殆亦遂任之幸而
自活家弟歸旦夕相煦沫差足相老間爲世道念湏
公與元馭出磨洗乾坤一遍毋論元馭草圡即輦上
君子肯許展公十指否此語近亦似伏櫪老驥不知
两鈍足已賣作僧廬長住物也一咲一咲長洲應召
便附此不一不一
又
前者劉長洲之報啟甫去而老丈之教札復來盖以
豚兒叨忝故喜浸滛於大宅即不啻如弟自言之也
此兒嚮亦有微銳可以一闘今強弩之末矣殆如木
鷄矣誠不意其叨忝之若是也弟既猶在世法中不
能如我古先生一洗而空之若乃誦大易之盈虚味
老子之寵辱則愯然有餘懼矣吾丈何以教我襁中
郎君遅於言動故自無碍但令作羙食食乳毋佐以
粥糜勿遽沾腥味當以漸充強况後庭復兆熊羆之
夢所謂老蚌出雙珠徳門故事何足疑耶少春大悔
欲毁詩梓聦眀人易撥如轉圜今但秘之可也渠詩
故自有氣骨孤行之當自羙愛不然弟亦何惜穅秕
之引耶長洲覲便聊此附謝并布不腆統惟照亮
又
家弟自燕歸得我老丈教札慰存勤懇至叵羅與托
尚方精醪天子所以鍚勞臣者乃亦舉以見賜會兒
姪及孫凡八人適集舉以屬之曰異日誰當爲石司
馬公者飮此各奮而争先則無弗沾沃者矣弟自入
年來影不出郭門幾若虎溪之限遠公而近聞有司
之舉先君子及朱中丞紈之卹典也倉皇走謁臺於
陽羡句曲間乃聞已寘之條奏之欵矣先君子之見
抑則以髙宗伯脩新鄭之緒論謂徐文貞庇鄉戚而
中丞之有遺郄於通倭者也咸勒候另議弟之腐心
不朽者十七年於今矣幸自臺建白發之則當事者
可以無桒梓之嫌而被恩者可以洗丐乞之辱但在
條陳則於始末不能無畧而先君子南北十年之勞
遼左千級之績或未之及縱無閣寢而沾被未沃人
子終天之恨終無以自釋矣宗伯公通家之契且與
弟有文字知意必不薄懇老丈與崌老從臾之并逹
於祠部君生死骨肉之惠也情在廹切餘不敢贅
又
前月有便附小啟及穆太公墓表去計已徹記室矣
月之十八日薄暮得亡弟十四日見訣書一紙大槩
謂四月初已作死計不意更得百日此畨種種惡證
俱集力憊氣淺甚難支持恐在旦夕且自負有膽决
加以學力定力故遂能輕死破戀今日方下此死手
工夫寜耐不然遂躁亂不能攝持矣六親既已無情
即見吾兄亦如不見天下雖饑 聖主能蠲賑事尚
可爲唯願廟堂勿固寵勿近小人勿搜求人過諸君
子勿偏見勿立黨勿思報復則天下自平矣此外復
有二百言多致意故舊語不及私弟時已煎迫若在
尼連河中然尚謂其辭理眀晳結法遒羙兾得數日
延也别發兒曹一紙則以是夕街鼓動逝矣痛哉當
臨絶時呼水洗足匡坐湛然如定如寂了不怖散亦
無痛苦念惟此子名行粗立文業粗就諸兒三者已
亦嶄然頭角可靡憾矣獨年僅踰夭位不稱才且僕
叨長十年去圡何幾乃不死而令此子死也崦嵫餘
日烟霾眯眼煢然之軀顧影局促生趣盡矣愚兄弟
得奉侍長者與元馭相公皆荷深愛不啻骨肉哭死
唁生知當爲我惻惻也偶因秋省役便敬布腹心得
賜一言或誄或賛以爲死者不朽幸甚區區俟過萬
夀節即上書乞骸歸治竁窆於先壠之傍且結茅作
丙舎朝夕三遺魄預鑿容棺之墟以待未審輦上君
子能矜此情否三呉亢旱已極赤地千里尭湯之災
未聞接踵司計者何以待之餘不能贅
侯舜舉方伯
昨張生歸草草贄數言爲報未既所吐永嘉山海之
勝見謝監詩爲東南冠而門下方握詞壇牛耳九合
之餘倦而息焉以與二三勝逹跌宕文酒以此上酧
天公何快如之僕亦有一圃足暢邑當孔道爲客所
嬲無復生趣今蠖竄一團焦尚復跡之不已旦夕唯
有緇衫行縢耳客之佳者曰曹子念其人負竒氣工
爲文詞雖鬚髯戟張如傖父與之談則醍醐也渠游
貴郡爲報王大參陽徳知己然其意以不登鴈宕不
謁二谷公是世界缺陷事唯門下進之初夏未熱加
飯自愛
又
僕爲郎時從故呉中丞峻伯張太僕有功游業已聞
公名矣垂二十餘年而始於行卷中見所造雜詩若
文更以爲西京開元間人而又十餘年而讀公全集
乃獲盡鉅麗之觀如漁孟諸而獵雲夢也三載前有
張山人兎缺如方千自言館公别業已舎去游金陵
今年復來訪足加跛如庾玉臺手一椷啟之則公札
也以爲果公札耶則公於秇苑稱前軰非公札耶抑
胡其瑰麗而爾雅也或張山人借以重焉山人恐未
易辦也雖然無似敢縁此而脩咫尺之書以從門下
後塵幸收之僕齒雖少於公然蒲柳易衰一切俱謝
去於三尺蒲團地了此生耳公負絶世資必當爲出
世業時不可失也峻伯有子稼竳以諸生稱詩大是
後來之秀亦聞之否餘不具
荅劉方伯
世貞自丙子以來含饑抱慚於閭井者四載偶有小
証始擬寘此身於軌跡之外而未能廟廊之上收拾
陳物猥及衰殘顧影自咲不能出應非敢用爲名也
夙業障成誤落雕蟲窟中影響見跡俾長小國之賦
使從事齊盟苟不愛齒牙流羡即來識者所笑不以
爲磨昏鏡則以爲嗜昌歜如其不爾怨亦如之以故
塞兊掩耳蝸廬蠖伏寜自絶於賢人長者而令子仲
君忽負笈相枉適世貞以先君子事出謁部使者於
句曲陽羡半月始得歸門者出一敝剌而後知之乃
來价復以門下大教隆幣與仲君之髙篇見辱矣門
下海内名家出入中外踰三十年鼎鉉歩武拂衣髙
蹈蟻觀一世而折節賜推唯是過情之譽所不敢當
乃其辭旨之精麗警絶則下走之所忻爲執鞭者也
冡噐玉折豈唯貴門榱棟之痛當爲天下惜之仲君
方辭璞却湏加琢劘之功不患無陵陽賞識也如開
嵗春和能嗣前駕則弇中山靈先爲除徑以待或能
少助千慮之一外薄物附忱不具
荅丁太僕
僕衰懶杜門與世路隔絶家弟間致大疏一二與左
降叙復始末不覺壮氣攻中浸滛大宅尋晤汝師宮
洗則謂門下躬行君子不爲名髙其所欲舒吐盖未
竟一二而朱嘉定汝虞亦復亹亹且謂門下将俾効
不朽之役於王父司馬公盖飲淚涔涔沁心腑矣僕
故﨑嶔坎廪人也生不受人知乃獨受司馬公知於
疾風板蕩之日有餘寄焉迨公飬重梓里僕則偃蹇
衡門曁強起仕路而公已游僊都宦轍見左無由一
酧橋公之墓而叩陵媍之堂自謂此生無可仰報而
使者至将致大教果以神道一碑見委司馬公三品
大臣 天子賜塟而此 獨闕焉不文事固不偶然
也僕於東圡所見公檐荷三四大事有出於銘状之
外者僕雖愚敢不自勉苐來諭奨餙過當夫以太山
北斗之擬即昌黎得之尚不能無愧色而况僕萬萬
不及者哉洗筆研來已半嵗不免復煩墨卿汙之且
負香火有所不顧矣滁陽山水永叔伯安二先生嘯
歌之地併門下而三汛滌意氣自見天則區區除目
非所以爲賢者重也朱令有中牟宻縣風而上人未
盡知想當不惜齒牙餘羡伏暑未蠲爲道自愛
顧太僕
嚮者門下請告宅憂梓里之日僅一奉顔色於山觀
而不克報訪又承致令岳士雅先生詩集累帙而不
能報謝又以其時有筆札戒不獲附不朽於九京罪
過種種猶曰巖穴之臞固雲霄之所弗深計者乃邇
先君子頼群公恩庇得沾身後而貞匹夫之節不固
強出從大夫末則於門下固首當投剌自通負荆請
罪者也門下以正直忠厚柄 國家之公是者累年
而始釋之進陪九列歩武八座盖不直鄉邑之光重
而已憇伯冋之堂誦斯臧之句則一紀前有如不佞
者在焉特衰劣過時之人無所比數不足以辱大念
耳齎疏人便肅此附候寅陽丈不敢輕凟便間希爲
致聲不次
荅李惟貞大叅
仲冬爲不肖腐心之辰以故汎一葉爲泖中菰蘆匿
而諸以筐篚見辱者尊則執事親則吾敬羙皆不敢
發椷誠欲以例他客也公祖猶以此介介将無謂不
肖薄之乎罪死罪死子念冐熱馳二千里爲其故府
主稱祝走雖爲道地借一力於麾下誠貪與公祖相
聞耳渠用期迫窮日之力故不及請非敢弁髦長者
之惠也得教不以常調爲意使長孺聞之積薪之語
從咽中下矣然何至大計吏時敢狺狺其吠耶此曹
子縱有胸無心當不若是不過一二蔑戾車耳兒子
失學放黜其冝豈敢更有希覬賢噐比當益大就昨
伯玉司馬來云與公祖爲半日飲毎語必先不肖使
人鼻端拂拂有金華洞天想家弟似得齎捧役旬後
或可趣下風大貺拜嘉并有薄物将侑乞鍳入
又
伏承賜示以袁生所具查應减稅糧宿弊及該府覆
議令不佞看詳惟是不佞衰嬾乏心計且素不習於
錢榖出入之數無以奉酧徳音皇恐恐袁生爲民苦
心大堪敬服但止是見一邉語中間有以别項增派
而并入正額者有以此額而那應彼派者有雖增而
必不可省者有可省而必不能省者亦有可以通融
處置所謂寛一分民受一分之賜者眀公湏會府縣
正官細講一畨請之两院将應减之數不論其可否
一達戸部聴其囬報其必不可减且有著落者暁諭
百姓勿妄希覬不然愚民無知妄謂袁生减糧數十
萬爲三呉造福而上官壅遏之是袁任其徳而諸公
任其怨也適見廟廊大老亦有書來云云不敢不以
聞若乃眀公欲定畫一之規不使毎年議派則革吏
弊寛民瘼杜浮言之大端也二册暫留看倘急湏當
别封上不一
又
僕不佞自郢里之卜夜與峴山之浮白别後輙怳然
自失以爲竒人難再竒遘難三不謂天假之縁得從
宇下忘形爾汝披膽天日盖三年如宿昔焉别後則
訙問之信嵗無虚季金錯之餉椷無空篚春初以太
夫人之夀言見委恨不知耳知之寜有待教而後具
草者蕪廢之餘不能深湛其思俾辭與事洽而明公
不遠千里顓使遠謝鄭重其辭又綢繆其貺僕即不
受傷廉之歉寜無過情之耻乎武昌山水多名勝僕
時苦棘事間以詣臺紛紜不乆量移無縁一極豋泝
之樂明公風流姿槩勝小子百倍當無復遺憾苐資
望崇深恐不能乆淹耳敝邑望公如望嵗豈有意乎
僕雖老尚能從兒童竹馬後也所喻甘君者并得其
書誠竒士也明公稱其保持鄒司勲事忤柄臣而不
悔前偶得一公書云鄒入銓無它長唯推轂甘救陶
善鍾而已矣陶鍾無足道若以甘咎鄒宜甘之復見
齪訾也論甘者以駁嗜之小疵而舎其狥義之大節
嗟乎世見誠可憫也所報甘書并夀言稿附覧欲知
僕之許彼至耳適老婦患風疾惙惙醫手倉皇不悉
亮之亮之
又
屈指與明公清洋夜别六寒暑矣自是歷三使君有
三遷而至九棘列中臺者明公僅一轉屹然於振衣
臺之陽豈武昌魚羙足戀耶無乃葉公之好龍非好
真龍者也貞以先君子乆欝泉下蒙 上恩隆重而
召命再臨力辭不得輦上君子多相譬說一念不堅
遂成小草乃至病弟奄忽竟阻面訣貞何人斯而亦
用荆公家故事耶苦痛慚恨不可言昨草具小疏苟
且塞白兾竽濫之誚小寛旦夕當乞骸骨耳明公不
以一出爲非而曲垂奨餙使人涔涔汗下不能禁柰
使君非面是人者當由愛而亡醜耳亡弟遺詩文頗
足不死今爲刻其詩将成矣冬盡補刻其文畢當以
呈覧請正也大幣祗領并有薄侑不宣
張都諌
嚮者門下以先徳之重不遠百里儼然而辱臨之雖
不敢自愛其醜而值有遠客累不敢具杯茗爲敬盖
於今歉焉乃復更勞大誨重之以珎餌雖以不恭是
懼勉而拜嘉汗固簌簌下也日苦役役不能事筆研
敬聞命矣仲夏之暮當脫稿專人馳上先此附復不
宣
又
嚮者遠勞尊駕賁惠先壠僅得一踵謝堂下嗣後杜
門請告且以病弟拮据湯藥至不能叩明公艗首之
北而薦咫尺之書奉送此歉何如邇覩邸報知進補
天垣主持國是海内方拭目以瞻金鑑之上第明良
一時百揆時叙無足以當白簡者唯時進格心之論
亟釆下民之咨務濟艱巨毋專直聲使 聖徳愈隆
國脉愈永乃鄙情所惓惓耳貞衰劣過時之人以先
子蒙 上大恩又不敢累抗 朝旨狼狽一岀慚悔
百端茲因齎疏役便聊伸候私伏惟鍳亮幸甚
周都諌
世貞不能自削其雕蟲之嗜而遽災木徃徃汚人目
觀又不能脩鄉里月旦以得罪賢者即不遂伏斧鑕
蠖屈草莽息黔之暇間及筆墨聊以送餘晷而已不
謂門下汰群訾而録存之萬里命書布以大幣俾爲
尊諌議公夀言悚息不知所裁報惟是誨辭行述二
帋古雅絶倫嘗鼎一臠足占大烹牛耳之盟是在執
事僕所撰造止是苟就來旨組而成篇譬之佛語未
離小乗今具稿呈上即不以覆瓿似未足疥公壁也
出處之示知門下憫我至矣破甑何足復論縱令理
之豈堪炊飯食人况蒲柳易衰薑桂猶在未盡之軀
得嗣相聞異日借門下一字華衮爲慊耳薄物侑将
下忱不一
又
伏惟明公以花封髙第超補諌垣復以青瑣名臣遴
司銓務一時聳然快覩爲清朝盛事而白簡先後傳
播遠邇類皆謇諤暢練恒傅國體國是不爲詭激以
狥時趣區區固心儀之矣惟是薦賢大疏群材彚征
萬目聳動而貞之踈狂不肖却爲濫竽其間惟且駭
且愧不知所以垂及一載有留尹環賜實皆縁大疏
爲之張本貞得苟雪前謗復備朝列固盛惠也亦素
心也苐蒲柳之質早就凋零樗櫟之材不任雕餙加
以去春一病淹歷三時今雖稍起神爽頽廢中間鑿
坯之念尚有不可言者乞休小疏上塵台覧實岀由
衷無毫髮虚誑唯冀憐而從臾焉貴科及省臺諸老
先生以筆札告匱不能徧啟仰祈均亮下情無任懇
切之至
余徳甫
晨報衙而楊中丞之使趨庭謂必有足下書迫扣之
不得而家人自呉中者有足下詩札則自西而東又
復西而北且五千里矣足下服除忽已三攺火耶屈
指吾黨十餘人其不走長安塵者即卧夜臺耳獨足
下臞於山澤片語一事皆帶烟霞氣真令人艶羡第
所覩右文之朝乃寥寥無足下跡則不可華子師賈
豎耳當拜公日尚推管幼安吾儕亦安能自恝用晦
之念足下深矣即僕與子與不啻也子與方憂臺使
者而薦疏佳甚明卿亦有内補耗想足下欲聞之扇
頭一詩寓懐并新刻薄物希麾置之春暖加飡自愛
又
得足下書感概用壮幾不可讀二詩一字一淚弟使
僕息心復小警急置之箧笥他日作一字一珠觀耳
舎弟初信但云足下有外服今始知爲後母太恭人
也天乎何以有此始者覊於官不能奉一生芻以叩
首先大夫今又戀戀五畆不能買一舴艋作弔客與
足下携手匡廬之頂抑何憊也區區叨忝已踰分今
幸而遂初服快於弛檐優游杜門賢於補劓矣苐酒
食翰墨本生人趣日見嬈不休更成苦海如何如何
念足下於文士中冣爲髙行而陵陽之璞今尚未有
剖者明卿遂削籍子與僅以長者得免尚在囁嚅間
伯玉與家弟尤更籍籍然此亦常理常情無足恠者
用晦似欲輕裘訪我弇園足下能方舟乎審爾伏雌
斗酒主人所不乏也子與尚在廣陵年踰耳順而買
花不已皮之不存毛将安傅足下便間徐風之扇頭
一章不能酧來羙聊見情耳餘不具
又
昨子與書來云足下僅一入省作两日會而别家弟
復談足下山居時狀令人色飛杜門髙枕謝絶塵世
良快第未知此中所得實際何如耳弟自九月舉一
孫即爲親友以湯餅相期無日不酒山園石益舊花
竹益新暇則汎小艇溪間或入藏經閣抽一編翫朱
魚調赤白鸚鵡足忘老矣所苦者文字之業私心好
之而受役不休如責逋賦以此更成業障舎弟方盛
年習爲吏當婆娑一官佚我於長林豐草而乞休甚
堅不可止如何亦湏足下與子與方伯計之
又
家弟歸自覲得足下貺書宛然如奉顔色又亟稱足
下林居闔門飬性偶一入城若威鳯棲囿相驚指以
爲希有之瑞亦何必减李元禮陶元亮自于鱗長逝
忽已十載當時雖爾惋痛亦不至神傷以此子業就
足死故也霅中哭子與還輙忽忽自失念人生有盡
行且及之毎爲人作誌銘投筆長嘆丈夫何至與地
下結縁也春來忽若有警於一切無明造作種種悉
擬放下似亦得五六分力矣念足下澹泊成性素自
近之輙用此味分獻不審肯領畧否近作數章在用
晦處足下可取觀偶目病而能書者少故也亦覺微
露消息念之念之餘不具
又
端居多暇時時念兄不忘屈指依稀開七袠而姚匡
叔來乃云已舉夀觴矣倉皇成五言一長律致華封
之祝又春時偶憶前後五子已同矍圃合其存者爲
申五子篇手録并上計兄得之當呼酒獨咲獨釂也
足下長於弟一紀而神情逾王老蚌之珠其光炯然
弟斷房室來滿四嵗矣春時困二豎子殊不得其力
唯喚主人翁惺惺易暁耳匡叔與家弟争言足下鄉
居雅致何必减靖節柴桑靖節攅眉不肯入遠公社
兄亦豈其意耶毋論入社與否西方自不無不可於
眉眼下放過也冬寒加飡自愛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四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趙汝師
每得公教札輙喜而不寐精進若此何所不詣弟自
誤作生計者三十餘年臨要緊時一句喚不來一字
用不着非唯喚不來用不着覺驅遣之尤難瞿生宗
門之學甚精弟恐更爲宗門所牽将草鞋空踏破耳
渠必欲徃江西大抵江西三處壇塲羅稍大胡似髙
李似實然不過宗門餘派耳今以儒道盖之未免遮
掩補凑不爲朗著故於此子行不勸亦不阻俟勘破
後返照此心恢恢故自有餘地也弟尚未曾描冩上
大人将來或得小小實用譬之饑渇時簞食壼漿耳
食前方丈恐却有不堪入口者如何所喻乃宇宙間
盛事亦是宇宙間新聞但黙識之異時自見不足動
公方寸五嶽也虞卿子無以應命弟於子書原不曾
購求止是慿鬻書人見貽故耳公亦不必勞神作此
無益事也
又
得教知尚書尺一甚峻不免北首爾時物情輻輳所
謂男子張君嗣附之疲欲死者但以恬澹二字應之
而已春仲遇閏可於陽月抵都庶免褦襶之苦
聖主當陽蒙氣盡豁宫府大小屏息奉法足下旣以
書生抗綘灌以一絲係漢鼎天下公論待而赤幟千
鈞之弩勿發鼷鼠智深勇沈所以爲大勉旃自愛僕
自殘嵗入春來豎子見陵四大展轉無有是處任之
而已所需拙文當録出俟春暖可必如約方欲以敬
禮玄宴相托豈敢寳其敝帚坐索重享耶
又
城隅分袂河嶽方寸歸舁臲兀間悔夜談之鹵莽差
勝元馭宗伯耳宗伯歸與述兄饑渇意渠亦惘惘不
勝計於書尺自悉之威鳯神虬世所景慕片語出口
即爲月旦小爾舉趾便作模楷然在末法中亦有捩
人眼鼻者納汙藏垢醖智飬勇以期可久可大賢者
當自饒之聊致莫助之愛而已拙文塞白意故未已
更成一排律并贈呉太史其一牘及扇補附呉者幸
爲致之君典良友已矣向見兄談丁丑事令人骨騰
而屠令狀所不詳知别有紀録倘付侍史發下可據
而表其隧也嚮晤徐給事甚佳燕中故人如王師竹
太史魏懋權慱士相見通爲致聲他有問及者苐云
名教外一長物老誖自廢何足挂齒長途向暄善自
消息不一不一
又
别後再接呉門及途次手札已有傳公見朝遷官宫
洗三邸報至令人眼明公豈以一官半級爲榮正爲
自此開彚征之路賢者魚貫而進耳毎傳除目自八
座以至郎吏皆可人此固執政者能虚心秉公不樹
桃李荆棘而公與二三君子蓬麻之植不可冺也區
區此身此心皆如死灰不但無嘘者即嘘之亦不然
矣苐恨入春轉困薖軸藥餌漸狎無復歇時而筆研
之役轉深若此縁不斷譬如蝇鑚紙窓終無出頭理
新正便當一切盡掃去之耳先師似於山隂他處微
露一消息此大可慰荆老柴瘠良甚而哀思不已酧
酢轉詳物望既厪将來恐碍蒲團大事雨亭先生一
月三轉知爲公力亦差足爲賢者吐氣苐此卧苟不
堅似公於波羅渡口輓轉之也如何如何秋氣開羙
爲恬澹二字留神不一
又
臘月内連得公手教具起居之詳且知僕两信皆已
逹又於荆老處諗公所述時事多可歎可恨野人幸
脫世網豈敢復預聞况年來姓名可更堕長安城作
齒吻間物耶唯是野人芹曝有不容已於公者公是
千古偉男子滿胸臆皆浩然之氣剛膓疾惡遇事輙
發賢於我曹栖栖碌碌虱處禈中者固百倍矣苐不
當小而用之輕而出之夫亦有以如來法號告者乎
釋迦者能仁也牟尼者寂黙也盖惟寂黙而後顯能
仁之用也無已則有請告暫歸乎鳯凰翔於千仞兮
攬徳輝而下之在公猶綽綽餘裕也僕行年五十九
名爲棄家而實未能盡當爲龎居士馬冝甫咲殺幸
宿病良已而頑健勝於舊時獻嵗即閉關謝絶一切
酧酢亦不敢領筆研役而舊逋尚不少湏至初夏乃
可洗盡也邢子愿欲刻鄙集已力辭之大抵利根自
可湏臾名根着力一鏟削耳瞿汝立來云有北使附
此不一不一
又
昨蒼頭喚游子有數行奉叩起居計已逹矣兹辱手
教滿帋具仞嚮道之堅與憂時之切所謂並行不悖
者僕自殘嵗來三攺火病羸惙惙秋中參术始見功
肌體漸膄神氣亦王但苦筆札役未已一入新正必
於上真前作誓斷絶之矣不然終爲一窩墨瀋淹殺
無了期也昨因病檢出數年來詩文一百餘卷掌故
雜事七十餘卷冬邸可就緒異日當露醜於公求公
一序幸毋相負也苐此一念如迦葉舞恐終堕綺語
障柰何柰何承示交游中新得鄒諌議且日與徐駕
部周旋此大足爲麗澤益鄒公負中外望太重一時
公卿當惕息自勉無可以當白簡者萬一宫府微有
不同暬御少爾違節輕爲論建偶致逆鱗群公不免
紛紜又增一畨事矣湏公不憚斟酌務全國體乃佳
徐君嚮托草其尊人志銘而未見状來非僕敢宿諾
也元馭憂毁之餘爲物情所羶悅弔者不已病亦無
已新婦復遘疾俄頃便逝見元馭羸状駭惋不可言
公别帋勸駕之意良篤僕謂出世經世皆頼此身吾
儕小人不知其他唯以身爲急耳近來除目種種可
觀孫選部誠名士似得公力不淺兒子流落京邸使
鑿坯之人尚礙眼耳可恨可恨今聞已歸差足慰矣
張肖甫便附此不一不一
又
新嵗三日會瞿汝立云吾丈復動歸念有北人便即
手作數行附之計已逹矣汝立去之旬日而見邸報
則復庵宫允爲吾丈上請告疏盖甫奉講筵之命而
即杜門何丈之勇於去也近事誠所不快然宫府之
與言路两皆有以取之亦各有未是處大抵三代而
後不必事事皆當意人人皆可觀亦只是小小補貼
耳除目屡下田野宿物收且盡而次及於僕齒舌之
餘即不出豈足爲髙吾丈視僕生平亦豈泊然無宦
情者苐嚼蠟之味覺於戊寅鑿坯之誓堅於庚辰今
雖上負賜環下負推轂有所不容已也疏不稱病而
稱乞骸盖欲避調理之說斷将來宦路吾丈念之念
之計此時當已在道而未見部覆将無政府不自安
0強尼此行以爲廊廟重耶
又
丁侍御迎家人至接手教及僕出處云二三君子意
以爲似不冝輕動張肖甫司馬雖娓娓勸駕而微旨
畧如吾丈汪伯玉司馬有書亦爾乃知豪傑之見骨
肉之愛與世情故絶不同也僕實未暇於中較量只
爲庚辰心盟必不敢負而已若宗伯公故當别論此
公出果能行義逹道酧世撫物當亦爲上真所許不
然自當急流勇退尚未至老所虞病不任耳僕於外
跡差近而心境未清雜念時起且世福轉深則道緑
轉淺虚名日甚則實徳日損以此恐恐不敢戀桑榆
之晷期之隔生或易爲力耳邇來處分多岀
聖齗不旁落大是佳境苐某人消息若何鄉衮得自
安否吾丈所稱近况與物情反側之故大抵當坦然
待之惟月旦小加斟酌樞機時一檢慎可也初與宗
伯計以留院相期不謂属之貴宗亦似穩延陵既特
遷峻陪而吾丈仍故紱何也見補少常則孫太夫人
果物故矣家弟尚未覩除目渠似無可無不可臺齕
武定氏而宰公中丞不以爲非則禍似不易解吾丈
可作培植語勿有所加也不然彼之疑忿轉深而於
先師談過之戒小成牴牾矣瞿元立苐三弟復
文懿一何陵夷至此耶可歎可歎聞有使命疏到日
當不及爲僕借言然使僕至三疏則苦矣餘俟面悉
又
昨草草數行附使者以謝計行期當在月朔兒子岀
送荆老屬其少湏於郡以圖一餞僕身滯環堵而心
揺揺挂故人青雀間邇荆老告别作大啼僕雖勉自
制收淚胸臆終不能忍盖自愛弟入閩後二三故知
摶扶殆盡巖穴中僅一碩果形影相弔衰相漸現恐
不能待諸賢功成之日却笑安石老誖強以絲竹消
之計惟有空王一法而已公欲消揺留署爲六月之
息亦佳僕意不欲太原公有所措置且親近公與洪
陽及收召鄧先生軰布列有位而已鄧似未肯公便
間一臾之何如水利一筴尤長塞外不唯可實邉庾
亦足制虜馬但湏因地利順民便如世尊所喻調絃
之說乃不生變苐目前欲捐數十萬金作母而緩收
其子於數年後恐司農眼孔不易入也昨嵗收獨常
熟崑山儉而呉江次之吾州與嘉定似小舒但積侵
之後菜色猶未復耳此事撫按可以調停要湏廟廊
作主大抵蠲赦利於頑猾而柔良不沾賑卹偏於小
豪而单赤鮮與一日不可無良有司如嘉定令數十
曹江南膏血當不朘盡偶爲賢者一及之勿復謂朽
株尤有火氣也扇頭詩亦小見微意而衰落之餘都
不成語衣物至微尠寜足報伸僑札之好耳錢氏墓
表已脫稿幸爲轉致侍御君不一
又
家弟歸得手教及詢之家弟云云亦相同摶沙作餅
勢無復合但終不至犯名義而顕爲摧挫南雍一塊
圡似足藏身僕豈敢作輦上解淡生活沾沾充隱弟
實無能用我者近遇一異人傳持頗有小驗甘老丘
壑以俟師期足矣瞿元立得補臺幕即資雖小屈而
體面差佳但不堪桂玉知何文舉生珠之賀不勝安
仁悼亡之戚想得公依止不至損耳楊戸部應尾忠
愍公之子當洒掃公門幸一慰籍之兒子嬾廢得公
與沈宗伯相爲警策可望焚舟之舉僕却不敢别有
希覬也族子飬志老而貧以一簿爲蹄涔附此信不
悉
又
家弟歸拜手教具仞念存僕蝸涎自濡蚓壌粗具於
世縁鮮所干渉獨先君子身後一事爲忌人所抑腐
心者十七年於今矣曾有疏草托太原公而會家弟
北首屬令上之乃云得所聞俟僕勉出而後成上僕
不勝憤懣歎曰此所謂馬生角烏頭白也兒子曾舉
老丈教必湏撫按或臺諌建白乃可私心甚然之其
道無繇也長至後故朱中丞諸孫出燕中闔郡縉紳
與兵道書見示中間爲中丞闡發幽潜懇惻悲壮之
極云自吾丈手筆且謂撫公已行郡覈矣倉皇與家
弟謀以撫公爲朱中丞請而不爲先君子請同事同
鄉一舉一置人其謂何弟復何顔焉請恩澤亦何辭
見逝者地下旋走謁撫公句曲則郡併以先君子報
而按君條陳之草具幸皆在列矣謂太原公再及之
念此事在宗伯宗伯有通家分誼且素辱文字知必
不作前人忍既出臺諌公議如吾丈嚮擬事體亦較
穩愜苐條陳列欵勢不能詳加以年祀向遠見聞稍
異各曹之於政府不甚關白非吾丈慷慨一言之誰
爲援者中丞尚未復官今始得復則已復官者自應
獲贈亦事理之常太宰處不免借重大司馬矣按君
痌瘝民瘼誦吾丈大疏嘖嘖感歎條陳中二欵實縁
吾丈意爲之尚懼司農之扞格也獻嵗聞當上會典
例有宫端之擢不然亦光學被金紫鳯皇臺一片地
知雅意在攬輝恐不能相俛而下也瞿汝立前聞病
阻良用懸懐覩除目殊慰此官比之二部椽却有生
色艾光禄何以不召亦必用故事相尾耶吾鄉延陵
有子不他聘其恨轉深盖以東圡之抨全出吾丈又
謂二三君子轉目之云退婚自渠故耳渠俟大察後
擬北上方欲作官不至放對吾丈苐以静黙待之可
也兒子承規切明春始得一意筆研次兒托庇所苦
良已殘嵗復爲幼兒了尚平之累可作無事人矣餘
不具
又
兒子在都再書具感肺腑之愛及歸極稱公氣誼識
畧以爲生平目中無两但欲舉世法之所艶者以加
諸鑿坯不能出之人復舉世情之所最忌者以餙樗
朽無用之物則非知我愛我之意耳生平屈指故人
元馭愛我而不甚知肖甫知我而不能盡公之見知
太過見愛太深是不特粉黛圡木且将文繡牲犧矣
年來齒落無一二存者衰相屡現即使靦顔苟出不
特上負師真下愧同志公試觀朝賢若此時事若此
僕之墻壁若此而能有所謂劑得乎欲因而有所見
且爲縣官作纎毫益得乎萬勿齒及僕也 主上誠
不世出之主邇來作用大似 世廟乙未以前光彩
而恤民一念又似勝之災異種種正是天心仁愛惟
聞有可憂者腐膓之藥與伐性之斧耳昨見榮轉宫
庻遂領坊事六典載筆成周之史佚白虎横經元祐
之正叔公但雍容歩武以俟天人之合五嶽小起方
寸即以吾師恬澹二字消之則所深望於故人也
水田之說嚮見徐孺東極稱其利僕亦
深以爲然但思二百年來豈無一人識如孺東者中
間必自有故故不甚從臾之将來能竟其用否瞿元
立有子大可喜見間幸爲致聲家弟承諸公雅意得
一南除庻不以棘剌中打筋斗也區區續集将二百
卷在肖甫處魚豕之訛不勝讐校将來不免求椽筆
一叙之亦名根未鏟之證也肖甫慱大自是一鉅公
邇來能自持正即有齟齬何害然湏頼公時時警策
以善其後汪伯玉近相過數日羅汝芳周思久二先
生一飯而别其來歷不同皆異人也餘不敢贅
又
兒子歸得公手札具肺腑語随作一報封肖甫司馬
郵中致之計當已徹覧矣是時兒子言公極稱於所
知謂僕尚可一割故嘵嘵數語殊自悔之牝鷄豈亦
堪犧而故斷其尾乎一笑來諭謂姑與無町畦任其
處分要歸潔己此是野人芹曝由來所獻純甫此官
便是吏隱於中少得恬澹趣豈受彼牢籠若爾瞻即
日請假覺少捩人眼鼻善類皇皇如揺旌矣公所云
瞿元立云云僕近來覺得機軸若此元立但勿於格
外作念立足乾處彼不得而親踈有何不佳文章一
小技於道未爲尊少陵亦自言之何况我軰向亦偶
爲此曹子鳴其不平耳管君近益精心佛門然好作
有爲跡得非蘇晋逃禅意耶家弟以齎捧之役五日
後可到矣冐酷暑驅馳七千里寜無殷深源周子南
之歎目下且欣聚首以濁酒澆其磊塊而已承有令
子舍之戚尤非旅邸所堪不能奉慰聊此草復不宣
又
前有小啟附使者去計已逹矣得太原公近書於吾
丈甚注存以僅餘一直臣碩果不食不當更令南此
當是真際語耳吾丈見示語甚適宜於此要見大學
力家弟冐暑驅馳齎捧私心憐之欲爲求一留司以
稍弛擔且不捩長安眉眼仗吾丈大力今果得之其
感慰當何如也僕學道無得衰嬾相籍僅成就一酒
食漢浮沈里社不敢作應世想亦不敢作出世想而
昨傳 聖問及賤姓名者此何所自幸三四大老寛
我一壑中長物不至勞齒頰也言路洶洶得小定否
瞿元立竟不能小示超格耳緩既有味卑散亦有味
但桂玉可虞耳孫齊之两兒峥嶸足慰貧病餘不敢
悉
又
邇有两信通候計久已逹矣僕殘人也初度之日方
寸若螫懼客見踪故買一舴艋避之泖湖塔中禮佛
飯僧冀小資冥福而已何足以當長者賀且檿絲文
犀豈木客山都所冝濫耶來諭知且委蛇史局即不
作柱下玄同於長沙太息少忍嗉間此是下情由來
所願八俊之說嚮亦微聞之今了然矣當事者不欲
用公言然不能不用公意也與其激而使惡孰若引
而之善雖然獨行遇雨若濡有愠此甚不易也 髙
帝在天之靈使此曹之終爲吕強懐恩則善矣太原
以友于之戚迫欲歸而不得今作何狀公了不及之
天下賢者寜復有幾彼此爲 宗社蒼生勿以議論
小矛盾使宵人得投間也君實與子瞻晚好幾不終
千載遺恨肖甫大度長者近見啔事微牴牾得非持
正之效耶僕老矣灰且冷矣而猶有習氣在妄謂時
賢語及氣節則蟻奔而附稍渉理學則魚貫而上獨
文苑一途轉更欝塞公大將也與肖甫方在柄忍不
爲小立赤幟耶家弟滯閩頗苦折腰少年前僕謂入
長安中亦焉能免折腰也但二十八年科第稍可憫
耳來幣附壁却有野人之芹知不以爲羙或不忍拒
也春氣漸和爲道自愛
又
自吾丈别後感事懐賢之念時時觸中特以尊跡未
定遠信難托牢慅之思又無可告語者僅能於元立
子澄處一相問慰耳吾丈途中有一札與太原公語
多右二子渠頗不懌吾丈入朝後一書見及云宫洗
比見貌和而氣平但胸中尚有二子在更後一書釋
然矣二子山陵以前未必非群然而攻之者未必是
今 聖見已定國是已昭諸老在政苐當以虚心受
人語實心處天下事不爲利害謀不作人我相太平
未有不可致者吾丈尤不必輕及予告請南信心而
行中立不倚此所望於大賢君子也聞太原請假想
亦爲山陵一事勞憤致傷今復得仲氏計恐不任手
足之痛柰何肖甫丈豁逹大度入領兵柄宗社福也
唯要於情字上小破除耳僕少能進匕箸而齒落殆
盡衰相種種與死爲隣唯不畏死差與人異大師信
益杳然方以懸弧之日避客栖泖湖塔院供佛之餘
與僧共噉風雨蕭條景物晚莫所喜以故人問若貂
襜褕不罏而暖却附復不次
又
久不聞問良用懸懐两臺爲先君子及秋崖中丞條
請恩卹前是一介以咫尺之書奉懇計已逹矣太原
公曾爲致情於臺使者故托之今尚未有定論想部
中爲册立午朝二事微左又考察自陳紛糺旁午故
未暇及苐人子區區之情真以日爲嵗耳得北考察
報甚寛将無調停之說行两相持而交餒耶令人懣
懣覺得南中差有耳眼野人不應作此尋閙語當咋
指自懲太原公近札云公所上疏雖忤旨宻致書於
两臺令尋公微指從容行之不意公不知翻以爲恠
所謂恠者必非親得之小一辨明何如此公與公本
生死契鄙意殊不忍賢者之自爲敵也僕今年六十
有二頼小得將牢力粗堅色身以俟師期誠不願復
塗抹也聞大司馬之去復繇中貴人清時有此可歎
可歎適歸熈甫先生次子北上索數行先容渠中讐
見法僕苦爲雪之今事解而家破矣弹鋏悲歌中多
伏櫪語以公誼人且好熈甫祈一聞之餘不悉
又
前出候病弟於奔牛見之則首問吾丈起居云八月
九月間霜露之恙來病君子不能從事筆研不然先
人壟頭一章當不讓景宋矣然今已勿藥今拜翰教
果然且諗知直温寛栗之誨能使諸生肅然而心服
二百年來宋李復見今日竊謂省院大小南北徑庭
何啻倍蓰獨南雍之重逾於北雍人材固爾也僕老
矣衰與懶乗之學道雖無所成然竊聆希夷澹泊之
旨實不敢以天下事措懐况病弟婆娑據梧老婦呻
吟待盡袁氏之女又只旦夕矣方拮据醫藥之不遑
而能棄之出乎老丈盖信僕之可而不能信僕之不
可僕於此月之十九日已發疏乞骸必不得請當謀
再上非不知 上恩不可負知己不忍違且貪與賢
者少日周旋恐有所未能也凌氏自貽之戚然愛子
就逮群獲見法亦足以洩衆怒矣叅疏得無乃過乎
又不知将來作何結束也使旋聊此附復不次
又
昨者草次附申區區出處鄙見而我老丈以大義見
裁必欲使之一出盖先君子受 上恩至深厚而家
弟近復以病乞身僕更偃蹇朝命以自爲名罪何所
逃老丈責我是也且甲申之濫竽老丈有力焉然以
爲未可出今者以爲不可不出老丈豈宛曲随人作
圎方者且病弟大有起色矣僕亦何辭以貪一壑苐
衰態如此安能強自振刷以小補 國家苟冐昧尸
禄異日狼狽而歸老丈憐之晚矣捧袂之期或在春
晚也别諭六生事縁袁之長子誠可憐他不盡爾且
所犯題劇不小臺綱凛然豈可以兒戲望之僕固已
測老丈之惠不克終亦不願老丈之終此惠也凌氏
有三尺可無復言矣使旋此附復不次
鄧太史汝德
前於許敬菴京兆處拜先生手教匆匆未及作答旋
聞有經筵之召私與太原公徃復三四意必欲先生
一出以光 聖朝倘念太夫人髙年不欲遠離或朝
參應酧有妨静攝則留都玉堂小可栖托不謂中途
復上請告之章艗首遂南確乎不拔真初九潜龍也
苐方天下文明之際或可少一見乎潙仰師弟所論
得用不得體得體不得用先生是大乗菩薩不宜入
辟支佛果僕以亡弟之痛旦夕歸矣而爲此言先生
將無咲其不情也同年劉同野子便附此不一
呉太史
世貞懶廢僻處蝸廬每公過吾州即拜尊剌之辱知
而倉皇追跡至河滸則雲帆縹緲於清洋玉山之間
雖從者不忍題鳯僕寜無赧顔君子之至於斯也
聖主不惮罪己手詔起二龍淵潜復返論思之職千
載一時甚休甚休惟是賢者咳唾之餘天下以爲口
實所望一立善類赤幟而已么髍瑣屑似不足以煩
方寸也僕故名教外長物捨身之未能苟以藏拙便
懶百念灰冷惟懐賢耿耿未盡忘竊成一排律贈公
與定宇太史書之扇頭及不腆即附定宇致之知不
麾棄幸毋以示人可也勉旃自愛不一不一
徐宫諭
曩時公自山中北上而貞以匏繫斗室不獲聞問遂
致闕焉無一介之使今春乞骸請告两有蒼頭此行
此心望公如望日而病廢之人不敢徧作朝賢書問
有所掛漏則生得失以故益自沮而公不我棄也惠
之教言副之武録則奚啻几杖之見媿矣公瑰竒之
文冲夷之度清孤之操所謂材則楩杞徳則金玉而
能黯然不露太音希聲其在茲乎破山之劔輕用之
而光奪鋒挫者何足與議此也區區已老而且有鑿
坯盟乞骸之不得故移而請告非敢復有他覬也旦
夕轉徙長林叢薄中爲七尺之坎以待耳兹因學海
太史便附此社稷蒼生之軀唯自愛不一
馮開之太史
前有一書附果上人去縁果欲收月溪講師之骨而
瘞之爲數行先容計已逹矣同州王老來却得先生
教言欲於秋凉訪我海上村中紫葵白茄所不乏獨
僕雖習葱嶺家言尚是門外漢不足與先生棒喝相
持苐二兒子驌雖稚似窺見一班其時幸與逹觀禪
伯偕一勘之也王老志乃可志耳此公少時好攝生
無所得始逰五臺從苦行妙峰比丘講而又無所得
慕曇陽師之跡而過江又無所得以西方爲三十六
最後策然已老且好酒不耐枯淡湏大善智警策之
作隔世縁可也敝城有海寜寺者其正殿一佛二菩
薩像端嚴妙好爲江左苐一而殿久圯勢且及像果
上人之師明因者慨然欲葺理僕亦勉力爲助之資
且半而不能繼不敢妄損先生槖欲借一言之重於
里中好善者即無異大檀越也屠長卿遂杳然無復
跡尚不至作善星比丘先生能以白牛車喚轉之乎
不次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五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王胤昌
下走負跅弛之性乏鄉曲之譽既不能曲意以事諸
言路貴人又不能蚤自引退以來兹憎口執政見憐
不禠其服俾存一綫需次鄉井爲願滿矣爲分足矣
海内士大夫即不以媚白簡而無下石則有之未有
能見惜者也即見惜者有之未有能排狂瀾樹赤幟
爲下走一鳴不平者也毋論他人不能即下走亦不
能也何者摶飯既窺明潔非易與嫂並處表介寔難
且令下流之士嘵嘵自洗人不寘之不聴則以爲不
自量作復出地而已誠不意廟廊之上持天下萬世
是非之柄如執事者而爲我致辨也執事之文天下
萬世誦之執事所持是非之柄天下萬世信之凢下
走所欲言者執事已言之而又何足寘筆舌也雖然
執事知己也知己而不爲盡誰當盡者且事本末未
易明也下走硜硜一介之操亦未易述也當嚴氏炙
手時其意亦以爲僕足羅者盖數近而數逺之終不
能羅我而會故人楊仲芳當論報宻使人告急且有
托孤之語是時家君方躑躅邉寄念欲顕救之則不
敢隂爲之則不能而座主王太常稱嚴氏客亟徃與
謀因爲隱以諷之而不見聴尋仲芳受禍之次日隻
鷄斗酒飮泣致奠稍損槖装津遣嫠弱嚴氏後微聞
之意不樂然僅令銓曹勿與司鐸而已至大計吏尚
未議逐也又二年而先君以疆塲之議見讒又二年
而先君以疆塲之事見禍此爲下走激也者抑非激
也激則下走尚不能稱人何論一官哉奉諱之際摶
踊絶食自分必死偶不死耳歸侍老母撫弱弟以處
苫塊至於禫服不茹葷不入内不踰喪幕此郷黨三
尺童子所知者當是時自謂戴盆何以望天故雖公
除之後葛巾布袍苴履陶噐自弔喪問疾之外不敢
預一切慶賀禮不敢領公府尺帛不敢與宴會何况
音樂晨起輙讀佛書以果歸因用空滅現稍足自支
至於飬生之書亦絶不置覧明非本趣也磊塊之極
不能不付之酒取其沈惛毋所知覺而已欵宵牛飲
當自有人苐非下走耳下走之廢棄者十年然國家
之所僇辱嚴氏既稍足當而先君用伏闕之章見雪
復還故官得從攺塟柰何責下走以讐國也下走固
不敢爲矯矯然自弱冠豋朝絶不覩狎邪面家守先
訓大小千指無一暁音律者年近三十無子先君爲
置二媵連舉三子其媵一死一存存者亦且老矣唯
生平好諸書名畫古墳典之類即廢箸鬻衣有所不
顧近置一圃頗有泉石臺榭花竹之類足以區遣餘
日即使其人舉以督過下走不能從也夫人各行見
而已其所以毛摘下走則非其責下走以出處則何
敢盡廢下走豈嚇腐鼠戀戀一官者徃時所以不能
堅鑿坯之節有二其一
天子雪先君而後用下走且一時公卿故人所從臾
誼不敢已諾而自遂其二則欲有所效於先君未已
也然令下走服官僕僕刀筆於朝事民瘼小見寸補
則猶可勉而就寢食不然而令之佩玉衣錦夷猶夏
旃之表鳴騶坐輿偃蹇吏民之上人雖不言能不内
媿於志乎虞仲翔有云死以青蠅爲弔客即一人知
我者不恨今有執事一人在夫復何言自今而徃已
矣靡所不杜口矣舎弟行聊此附聞并徃拙刻請正
縁方刪易未爲成書秋末當别上一部也清朝簮筆
映照遠邇加飡自愛倘因北風復惠徳音
又
丁丑夏拜公手教及所爲僕辨誣書至秋中而家弟
有齎捧役謹附報啟一通并拙集上之歸詰所徃則
云公賜沐歸信陽矣其書與集留之趙定宇太史竟
不知其爲洪喬浮沈否也貞不能自固匹夫之節強
岀供人齒牙需次里居一丘一壑逰戯子墨之林足
以老矣無端爲尺一所駈懇辭之疏至公車而被阻
方在躑躅間二白簡復見齕矣雖慈母如公能亦無
三至之疑乎第貞所愧跡者一出所愧心者園池飲
食圖籍之類耳此外不敢有毫髮負横山烈婦録始
得見全文公一片惻怛慷慨心乃爾弟令僕視此婦
却不免汗顔也學圃藼蘇舊得抄本於確山令頗有
魚豕之誤今刻本甚佳且有玄晏之序帋爲貴矣梅
竹二古蹟清絶楚楚九友齋增嵗寒之益休汝諸客
得無少寂寥乎有梅谷一卷吾呉前軰名筆也不足
以酧來雅聊見縞素之重耳見諭得拙集若是近嵗
增校者不敢再上有新刻二種附覧辱委喬峰亭記
欲留去人五日而授之渠不能待當更覔便專納也
木天之地待公氣色太夫人不可以板輿侍乎幸疾
其驅以慰物情不一
又
貞業以擲身方外七尺團焦作夜郎王國青雲故人
不能在臆獨我公大雅醉心之乆間一二怦怦憧憧
而里人金生歸稱與公比鄰得數奉教云公且用使
事於春仲渡江訪僊跡因而過我無何曾将軍至其
言亦合審爾則雲窩蒼苔甘心破長者轍矣老僧縱
得半月忙無不可将軍鬒髮渥顔猶能開五石弧雖
舌底蓮花縱横而語及經世鼻息咈然不能無動意
第才大非世人所能用也僕生平不暁談兵雕蟲之
技乃是多生業障填人齒牙未滿今方掩耳之不暇
而将軍必欲餙蛾眉於混沌使之倚門可咲亦可畏
也将軍誠感公重公髙誼薄雲天厚徳聞宇宙幸解
我二人縳放之清冷豈不快哉時事轉眼倐忽萬變
不知者以爲變知者以爲常耳計當不滿大智識一
笑也獻嵗加飡自愛
又
貞自鑿坯來弇山片石乆不沾異人跡而明公儼然
臨之音徽恬雅清暢真秋月春風草木所被藹然生
色惜廽風雲旗言别恍忽不能少留日夕耳得教知
以水澁攺陸車馬風塵不無跋履之苦抵家侍太夫
人寢膳當自調適第時事頗佳不冝濡遅命駕以渇
館閣諸公之臆損貺諸刻具諗大雅文字故不凢獨
未拜二姑山記梓耳如貞嚮草喬峰亭記琱鎪鎻屑
乆而更愧之何足厠公亭壁别帋見諭捧誦不勝酸
鼻以公風木之思若彼肺腑之愛若此即貞雖不文
敢不勉強握觚翰以從事第入春夏善病病得之思
慮多擬於來嵗初一日焚筆研殘冬先謝竿尺若公
具行實以秋冬間附來當一一如命慎勿顓介布幣
也曾将軍能不岀否必出無爲倒屣者且或有意外
幸止之秋風漸凉爲道自愛
又
屈指與公把袂時恰周嵗矣臘盡而使者果至以手
教大幣介令先公之状來何孝誠篤懇若是也司馬
子長於李将軍盖慨然深悲其不遇矣故於所著傳
描冩委曲殆盡千載之下猶使人立髮酸鼻僕之托
契門下寜後少卿先明威之視李将軍竒數則過之
矣雖李将軍有隂禍而先明威世世有隂徳宜其子
孫之顕阨相遼逈也鄙文不能當子長萬一公試讀
之或亦能令逝者不骨耳弟自别公即善病病至八
月而解委蝢一榻栩栩如蝴蝶今則頑徤勝故矣獨
苦身意俱不能净筆研之役僕僕無逭時不獲已誓
之佛前新嵗從斷絶耳鄧先生大乗法噐也公所贈
詩相結爲世外縁固善弟東方曼倩不陸沈金馬耶
僕於和韻非所能辱見命不敢不勉爲之殊愧形穢
又憶得昨有諸子篇併書一扇頭附覧區區此念欲
於名根力鏟削然一札二百言終始不離名如何如
何不滿猶龍公一詫也復陶拜嘉幣儀却納并有經
刻圡布之類附遠意照入不次
又
两月來見邸報有居憂信竊意已之朝矣而今乃未
之朝也則日侍太夫人湯藥躬含歛附於棺者勿之
有悔焉矣公真孝子哉僕荷公國士之知於先将軍
有通家子弟誼竊欲持三寸管而效不朽之微勞於
竹素顧其辭曼弱不成語方且愧之而使者以手教
至過相挹謝若真可相籍而重者是益僕愧也區區
之視太夫人與先将軍等豈敢獨有所靳公之不忍
破僕戒也則鮑子矣元馭宗伯方一切謝絶而於公
所懇則似有許色僕當時時爲從臾之必不至誤大
事於其時竊亦欲托片言於絮酒之未而今則未能
也廟廊訪舊猥及不肖蕭艾之微豈敢與國香並席
以故力辭而守此丘壑然實不負庚辰初念耳乃公
以先公未究之典爲言則無所逃罪苐所以爲地下
痛心者區區忠勲爲權臣所抑屈向既白之幸而獲
雪則亦可以藉手地下矣僕髮且種種苟得所謂未
究之典而亟歸則是以一出徼恩也出而所可建白
者爲何所可穪塞者爲何恩益深顔益靦位益髙譴
益重将何以藉手先師也旦夕惟有轉徙深僻蔬食
水飮爲容棺之墟以待耳近來料理拙文數年内所
塗抹不下於舊大槩綺語障深不忍付之秦火無以
應命先師傳板在荆老處亦糢糊惟雲間新刻完好
而案頭適已盡却後可覔寄也大貺祗領薄奠附之
來使殊爲不虔伏冀情亮
又
七月初有信至張助甫中丞因附咫尺之書侑以不
腆不知無浮沉否逺辱使将手教两帋中具塵冕之
抱與棲壑岩之致令人爽然讀二記毋論其文辭鉅
麗而已乃其感慨蓄育陶洗超脫而又不爲弔詭此
秇林之根柢物好之針砭也所示舘閣諸公借老丈
爲儀羽移書侣道有司勸駕而公益堅考槃逺追誓
墓今世路清夷賢者彚進必使巢由奮庸固似違性
若夔龍在野恐有任其責者公似未得髙枕而卧也
聞木天之地不無吁咈君子爲敵隱憂未淺以公長
者稍爲調停之亦可龍蛇卷舒故自易耳僕因師期
轉賒汩沒七載茫未覩效邇始遘一異人所傳殊爲
易簡即此法治耳疾神於社公之酒多矣不敢自私
聊以奉薦無礙上人從管登之結夏天池未乆徃之
南海欲追奘師故事僕謂逹磨既東來二祖不西徃
且入畨之路蜀與凉而已海舶多暹羅占城去天竺
殊杳然此師良爲失計取其一念而已登之跡遠公
之西方而心子牟之魏闕公之不來是也随其心凈
佛圡凈如何所教證種種何必染削經行然後穪芘
蒭哉畫十六應真并古銅缶陶盌皆清閟閣中品但
僕一褐随身虚長者之惠如何所謂有此異物必擇
異人歸之可也秋深珎重珎重
又
昨公以出處深致見詢切謂公考槃之操甚堅乗軒
之願甚薄而於大誼未甚當且今台垣三大老視公
軰行不爲前坊館諸賢則瞠乎後矣而鼎貴至□金
紫下者亦銀緋即公出而以一青衫立龍尾侍臣之
末即不出而使鉅材宿學髙節正議之士卧箕而洗
潁恐俱非夔龍之席之所安也今得教果然矣車既
脂矣馬亦秣矣苟公以經世之蓄應世何官不可居
以出世之學應世何官爲我累滿盈之戒是猶龍公
學問猶未是西竺古先生學問承念及先君子塟祭
其疏自两臺使而成之宗伯但宗伯□□□□曹議
贈有成言矣而忽中變疑亦貴郷一二老阻之顧
聖主之恩不爲薄矣長夏有事先隴少露寵光便於
傍鑿一容棺之穴下見逝者不至大媿足矣足矣公
拳拳見詢喻君乃楚之常徳人其傳甚的而証甚竒
苐令真氣一至自然爲我周流如輪王七寳若後所
云云未之敢信也渠曾云有病耳者乆自獲聰公能
誓不傳人後當宻以相告亦不必問此君也北上之
序俟小間具草今則未暇也冨貴两字中人如膏肓
愚侮人若牽傀儽何至今日公始恨之惜之乎強食
自愛餘不悉
又
毎從邸報問吾丈除目不得不知文星之尚在角亢
也使者冐毒暑水陸二千里至則其一病矣俾就肆
便湯藥已而出櫝則大誨與諸刻種種具列令人心
目一醒前後三記慱雅絶倫老丈之愛石雖與李賛
皇牛竒章同而所以用其愛者異彼特以彊有力致
之耳石如有靈其沾沾於老丈當不啻勝二公也缺
陷說勘破物理三列傳尤見髙誼以老丈所不足者
豈僕一巵語而見需若此年來甚苦雕蟲之技受役
於人剌促無休息時弟義不容已不免拈筆草數百
言既成而讀之都不知作何状今録稿上如不以覆
瓿者當畫烏絲於蠒紙書小行致之燕邸也張陽和
太史一入鳯池便優轉鑾坡不俟秩滿必以此例待
老丈此語度不滿髙明一噱然亦恒人之情耳僕受
常徳喻布衣訣誓不妄傳人昨祗爲家弟病佛前讖
罪書與之仍勒彼勿泄今爲吾丈不免又破戒矣萬
勿輕泄爲僕下地域種也至祝至祝两芝杯拜貺與
三兒逓酌薊門薏苡酒便是覩芝宇餘不一
又
獻嵗以來婁從邸報知門下超佐成均峻長坊局兼
清武黄儒者之榮甚矣要之鳯皇池汪濊恩波終不
足以溷箕潁一派清冷也貞自昨冬叨玷除目上書
乞骸未蒙見亮當時朝野知故咸謂先君子拜地下
之鍚非常若更偃蹇朝命以自爲名非臣子之道黽
勉一出悔吝百緒加以餓莩蒿目隱憂剌衷病弟尚
在薖軸殘荆宛轉牀笫寢食之間無一是處以故於
天上故人非不欲通咫尺之間而慙沮次且忽忽更
若遺忘乃更承不鄙惠以徳音中間字字肺腑言言
金石貞何人斯而敢當此嚮誦大疏草於鄙心甚合
遅之十餘年而後得上既上而所亟行者 景廟實
録而已建文之光復誠不易然終是萬古不可磨滅
之論是疏也始基之矣故當有知音者張陽和宫諭
未論出世與否要是大經世人曇首衰門之嗟威明
絶鍔之痛豈惟一家一人之私也門下謂其噉粥少
而肌漸削未幾物故乃云近所感恙亦畧似之以爲
憂此君骨聳而太枯神短而多役是以不免門下氣
清質厚心坦思裕故是句曲華山中人也何憂之有
向所傳喻君法雖於聞根未必効要足小康或公行
之未合作耳二室諸記詩便是山史董狐從姑附庸
既蒙胙圡少室從盟復得狎主何幸如之僕老來始
獲一寓目三山二水小有題咏惜其晚合所謂不及
檀郎年少時也非乆當遂初服併以請教不一
又
世貞方請告杜門與客茅生者談茅生故嘗習老丈
僕謂當今冲雅如黄叔度退譲如羊鉅平淵慱如杜
征南文釆如陸平原者老丈一人而已茅生爲咨嗟
歎賞乆之盖質明而老丈之平頭以書至矣契合一
何神也老丈書凢二通申契濶則悵河山之隔愯然
不能奮飛叙雅寄則動箕潁之思快然若披雲霧至
於流悼亡弟載讀些言使人一字一淚也膓寸寸折
矣亡弟噐業粗就名聞粗章有佳子姓粗繼誠如老
丈所穪但天地間無故失一善人捨此衰劣垂盡之
兄而去之令存者何以度日區區違心而出尤悔萬
状且日受筆研債不休生趣盡矣以故懇上疏乞休
第不知廟廊諸君子肯憐而放之否老丈書謂比來
益與藥物親日噉粥僅一噐此外輔以少茶果頗與
張宫諭相類貞於三月前已得喻竊謂不過偶然食
飮小失冝爾且老丈精神淵著何物宫諭可比今得
教尚未平而詢之來人語亦如之不免懸注大槩藥
物攻治太峻則益侵脾過補則愈妨食噉唯在去思
去煩去憂去恚而已黄蘗趙州俱有對症藥要在自
得之龍華山寺便是老丈異時白業堂亦號緑野鍍
金佛作栴檀觀亦得作丹霞焼亦得知羙醜唯心則
去捨無戀矣太華山賦瑰麗之極豈貞玄嶽所能唐
突去人急不及題後俟有北役便馳上或當更在先
也今嵗龍蛇殆甚此間隂司馬卒魏公卒蜀中張司
馬卒盖皆小於貞一两年不特亡弟有閆希言者頃
刻坐脫羅近溪者談咲而去則皆老宿也然迸於一
時可歎可歎付之無可柰何而已薄意将侑不一
李本寜叅政
山中無復世縁雖故人時時夢寐而關途阻脩何由
一通訊問乃飛鴻宛然尺素係之别楮數百字皆肝
膈語且被我以復陶食我以紅鹽口體之間無非雅
貺菰蘆中頓爾神王矣關中學使京口無两此其才
卑卑滿百何敢望一于鱗第其覧識中窽汲引功深
于鱗髙簡龍門自擬物情軒輊故不盡誣也以公秀
傑之才小斟酌其間便足光掩疇昔僕比待罪隣壌
因得竊窺秦風之雄但於時業稍覺粗曠又乏師友
淵源公欲取江左清華之氣叅之甚善甚善家弟齎
捧還力欲乞休尼之不可今已杜門玉山道中第聞
两臺意不合或未能賦遂初耳助甫磊砢有氣甫别
我向玉門關覺頷燕突突除目乃馮君任當是以才
舉且新宰公郎署交也宦行逹矣知太公時少違然
以尊甫日左右之蘭玉森繞夷猶其間何恙不已嫂
近遷長安計亦日勝容廼公徤在佳兒時至自來毋
爲助長也僕於九月舉一孫杯勺益自迫焚香烹茗
展法書名畫信歩花竹間調赤白鸚鵡俯碧瀾施食
朱魚甚適間爲責文進人暫苦如慱士弟子完日課
此外皆夜郎王國也公欲援助甫例索四律貧不能
當咸陽繇僅以其半書扇頭供一咲不具
又
鑿坯之人與世路隔絶初不知王父朝議公訃缺焉
生芻方懼無以白於尊甫方伯公而執事惠然數千
里之書劑以數萬里之物豈玄奘甫自五烽入耶何
梵夾之饒瑰竒也秦中學政棫樸則楊應寜翹然耳
仲黙于鱗差能以古文誼振之而執事遂雙舉其肘
璽書褒然謂且入陪九列而尚少徐之豈玉堂諸公
不能不介介青紫耶然天中紫微省毋妨吐氣耳舎
弟遂獲歩武寜非至幸渠以前疏故意微齟齬知執
事省覲情篤當爲促之貞老矣不意天假之靈得讖
一切宿業賣身作道家奴足以沒齒彼白簡中楊王
二三君子且擬以一瓣香謝之執事何自用于鱗寛
不肖不肖毎及于鱗至於今愀然神傷也承示欲有
效於朝議公貞之托肺腑者两世矣其何敢辭十月
入關與杯盂筆研縁絶杯盂之貺敢返諸來伻而請
受筆研役第碑志已得人不知何所任之冬寒北地
尤劇加飡自愛
又
秋初貴鄉人有携尊公尺牘先容者盖五載前筆耳
爲泫然乆之而以閉關故不能盡副其意却附一札
報公一薌一縑薦尊公几不知其無浮沈否也地下
之托即以賢橋梓肺腑所素照且不忍以不文辭而
况重之諸公子無已之孝思乎哉弟所虞者楚材如
鄧林人操椽管而隧上下石俱以屬人口中物如愚
昆季則不能無正徳時康李隟耳念欲返使者而使
者堅其請謂且迫塟強浣故研從人乞殘筆墨而了
此終恐不能無負至意也所貺雙杯盂縁從梵網木
義斷酒以故輙附璧敬拜三絁之辱薌帛将遠意長
鬚碌碌樵汲無可使者亮而置之不一不一
又
前者不腆之文不足以爲尊公地下重而遂勞災石
盖至今有餘媿焉屈指尊服已公除暫爲大方作一
福星不旋踵而入佐
廟謨定國是使吾曹長保丘壑深所望也僕之踪跡
見若似微有得者而不知其空空如也草衣木食鰥
居匏繫聊以讖宿諐汰沈濁而已家苐能謝浙紱差
足暢茲葉山人茂長便附此山人長詩歌饒意氣三
千里慕公上謁不敢望孟雲卿之於昌黎公必不至
作劉义也初夏未暄爲道自愛
又
水行三千里去家七週月而訪我弇中僅八日而别
别時亦不覺異别後忽忽如失且桂魄轉瑩令人益
思叔度弇中山池不能百畆昨秋得汪伯玉張肖甫
胡元瑞春時得呉明卿最後得足下與來不疑而汪
仲淹凡两與焉僕所以報山靈者亦不薄獨諸賢尚
黙黙金玉爾音以此世界小缺陷耳見屬一序二七
言律於寢溲處覔之及寫九襞帋四清江帋十羅文
帋指節盡痛而無益於足下徒疥壁而已日苦酒食
徴逐復有官中事一過重九則有被髮入山不復能
顧妻子足下青年鼎貴天縱以才出則衣被一世處
則暎帯千古綽有餘地第羊腸詰曲猘口□牙埋光
鏟鍔以竢蒙氣之豁可也蚌珠勿剖時至自吐公家
猶龍公亦不廢子孫唯戒臨敵輕喪吾寳敢以此薦
足下勉旃加飡自愛
又
夏秋以來久不見老丈除目意疑之謂當事者即不
解好眞龍何以不至都下遇一楚客云已丁内艱矣
旣不能得其詳而村僕又無可使者遂缺絮酒脯脩
之敬而賢仲氏至則以老丈之大教隆幣來始知所
丁者生母匡夫人也讀行狀將數千萬言其文筆古
勁敘致詳委毋論已老丈所以描寫匡夫人之才行
與有功於李氏者抑何偉也非有仁人孝子之心如
吾丈不能發非有檀左司馬之筆如吾丈不能就僕
真是受成而已特以體不能太詳不免有所裁損有
負至意如何如先君子殁八年而始復官又二十年
而始有贈有祭有塟噫亦艱矣僕始可藉手而見地
下矣第留樞一補大是蛇足頭童齒豁豈堪塗抹而
與諸少年游且病弟雖小間尚在醫藥病婦呻吟牀
褥寜能恝然業上書乞骸矣不知當軸者可容鏡湖
一曲否叔季二君幸爲我致聲聞王太僕先生尚徤
飯眞太竒事其以豋第之年生者僅恃粥耳粗薌綾
帛筒布附薦几筵不一
又
賢仲氏孝亷歸有小啟及太君誌草寄上想已逹矣
僕乞骸之疏旣不得請而諸君子頗見挽以先君子
甫被 上恩誼不容負且留事稀簡稍可藏拙黽勉
而北至京口繇龍潭宿攝山探明徴君之遺阯則愧
生讀江總持之遺編則厭發幾欲轉轂南向次且不
果人事小間獨處一室念病弟身在醫藥尚多進退
老妻篤困牀第了無起色而諸老之乞休者俱復報
聞無筴可尋遂初眞所謂六州四十三縣鐡不能鑄
此錯也足下比哀思當小紓不朽之業已成勉思太
上之立以酧造物毎遇相知念足下材髙骯髒謂公
除之後冝即出以撫世酧物第覺得文苑一叚蒙氣
悒鬰不散無論呉明卿不復振即汪伯玉僅得一薦
剡而復報罷僕之鷄肋故非盡繇子墨客卿也若足
下能如佛圖澄海鷗朝賢則無所不可少泉公乃孫
人便聊此附候起居不一
又
前月得手教傾挹之深且具悉苫塊近况怳如面覿
檿絲不敢遽裁量篋而藏之以俟攺服两玉巵啟櫝
爛然温然適两兒就試至此傳飲竟夕不忍釋手其
人如玉詩言故不誣哉金陵名勝足可娯目曹務簡
省不妨吟嘯特以夏來饑饉狼籍使人無可着足處
閏月十九日得亡弟計遂别作一魔境界區區長於
逝者十嵗焉能乆存即不死亦何心在世旦夕唯有
乞歸耳痛此子甚彊特以閩中冐暑驅馳窮夕披閱
醸此竒症病中猶能有所著述以自攄見大怖將至
恬然坐脫兄聞之固不能忘情於人琹亦當有所印
證於來去也近料理其詩得十五卷付梓將竟文令
從子軰録出續梓之必期玄晏先生一序以附不朽
當更有專請也仲君事知己無他兄友于之篤士林
所羡即有信北上當爲太原公致兄謝意似傳(彼中)月
旦於█君微有潁水之謡倘可風之攺玉攺行亦何
難也少宗伯於兄厚矣偶及誹調一端云玉堂故侣
尚有不能平者此亦何足深念男兒堕地便自有命
如伯玉諸賢竟爾杳然不能使後世無憾於右文之
朝耳賢妹丈於極冗中一接不及少盡甚歉外有薄
侑并哭弟念四絶句附覽不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六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荅顧益卿中丞
弟十五年前所交游多文學氣誼磊落不恒之士入
靖來耳目無所關渉强起之南都所交游則多老成
名德長者其愛我知我前後亦如是晚而得吾兄盖
兼之矣前覧諸疏其所規畫注措瞭然指掌文辭既
鬯而復古雅然弟所深服者不居功不急效有古士
會父子之風與趙營平經遠之畧不似今之逐逐功
名之會者而已也以故於大疏序擬少攄其區區而
南中正值多事匆匆拈出讀之殆如夢語適有袁魯
望學憲之長壻張太學奉訪聊附之以上而使者復
至矣損俸以供故人酒又益之以珎貂名藥而亡弟
處又拜厚奠尊兄於故人之誼若此苐何以爲報耶
弟乞歸不遂荏苒滿考抵淮而拜 新命遂以間歸
里既免驅馳褦襶之苦而不廢贈蔭應得之典於私
計誠便苐撫亡者殯宫與孤嫠相嚮慟哭歸對病婦
視弱兒憂旱憫灾無一開眉處七月連得雨吾州十
可救五六他邑則不能一二收矣來春餓莩恐不减
戊子潢池之變勢所必至今外憂未已而根本之慮
又有不可言者南九卿再疏頗懇切皆弟所屬草搃
束之高閣矣太原公屈爲諌臣以走爲上策而不果
廊廟之上智力俱困如何弟於讞審事不免於八月
抵任至正月必乞骸矣嘗與太原公書謂幾之一字
有在 國者有在身者國之幾兄能先之而弟軰所
不能身之幾弟軰能先之而兄不能也兄以爲然否
承甫不成行於鈴閣小寂寞然遂成山人高節子念
貧甚得兄憐之便是雪中炭也方爲里舎兒腰領所
苦卒卒作報殊不悉伏祈照亮
呉大司馬
翁之高才雅望其在貞之耳者餘三十年而翁之知
有貞當亦如之自翁之見命受伯母太夫人墓中之
役而始辱稱文字交用是貞數薦其敝帚而翁之所
以褒挧貺鍚之者不啻百朋之益今者復受命伯父
御史大夫公隧表之役其於感恩狥知之情未能抒
其萬一而翁過自摧謝輕輿見過欵曲綢繆使人情
事欲絶貞之此行可以小緩執爵都門候疏太傅之
車塵乃爲虚辭所感狼狽治装翁破其静攝贐餞稠
荅徐大宗伯
弟以十二日抵淮而得叨忝之報又三日而得刻報
即以次日走一介投咨結於銓部而艗首南矣取廿
三日至家謁先祠哭亡弟以次與邦君大夫師門姻
戚酧酢甫定即擬買舟玉峯練川之間兾領清誨因
小報婁江之餞而河魚見妬委頓三日甫有起色而
使者奉如天之貺至矣教辭累幅所以爲弟慰喜者
津津不啻自口出而三難之說弟初亦不覺之今怳
然若有悟者苐以不才而位遇差隃先人又隃呉中
前哲則愯然懼且腆然愧矣呉文定邊廷實顧華玉
三君子者弟尚不敢望下風今乃令當之翁豈飾畫
無塩唐突西子者盖愛而忘其醜故耳獨一時之遘
真於私計良便盖此遷稍先十日則遂廢考滿之典
稍後十日不免行役之勞且未能便望里門一卹其
私果何如其幸也癸夘師門弟齒最少八座最晚而
秩稍卑白香山有云越國山川吞碧海杭州梅閣入
青天呉興卑小君休厭爲是蓬萊最後仙其弟之謂
耶大貺出自長者不敢以例辭姑勉拜嘉四日後當
敬造門下不唯欲會叔逹子柔所謂紫雲者併擬請
見之試剌史腸何如耳諸俟面悉不贅
山隂王相公
曩甲申之冬相公與太原相公同日大拜毋論逺近
加額有君實晦叔並命之謡而世貞時方伏巖穴僅
與群蠕共仰而已不敢以賤姓名自通而邇者白麻
再下鄭公起復朝野之懽有加則世貞厠丞郎之後
僅從寮長聮衘薦狀於戟門之外又微聞將命者有
他不知其能徹電覽否也踈庸之跡屡起屡躓晚癖
歸嬾與世味益左濫竽尸禄日切歸計不意荏苒滿
考行時别呉司馬於病中出相公報札乃知司馬以
留務謬薦及不肖而相公亦過許之盖别之未幾而
秋官之命下矣司馬計沾沾自喜苐當之者慚汗不
自禁耳世貞固未嘗得奉下風而仰清塵將無相公
方厪吐握之懐故采及於葑菲之賤邪分當竭蹷北
首展謁堂下一傾其肺腑而問之識者皆云既有
新命例不當入都門坐是中止而敢以不文之啟上
凟今財賦之地連遘尭湯之變盡爲甌脱公私俱困
人鬼未分朝野横議蠭起蝟發堂上竒兵不在小人
而在君子惟相公與三四大老當必有大作用大斡
旋其間顧非賤愚所能與知也鄙俚無識干冐尊嚴
不勝皇悚
趙汝師
僕以得北咨晚倉皇治装又坐亢旱毒暑不敢有所
過從而獨謁公輒辱留欵至醉飽行時一切不敢赴
餞而公獨盛供張使玉陽公主之而身避抗席無論
居平道義之愛其一時所以隆施於不肖者何如也
初傳陸司冦代震涯太宰而僕代之未敢信行至淮
報者至果然矣更三日乃使材官齎南銓部咨結以
徃即轉艗首南矣衰遅嬾散之人得與諸賢並升而
又不廢所得 恩命且以其間歸哭亡弟撫病妻焚
昨嵗所領先大司馬誥黄於墓真倖事也念即欲乞
身恐渉負恩非臣子之節故勉擬秋季履任完大讞
三月作歸計矣館選已定玉堂諸賢逓有遷轉成均
之說灼然不錯願公暫一赴之仕止乆速冺於無跡
此吾夫子大叚作用也山鬼伎倆有盡老僧不見不
聞無盡左右前後伎倆太原公不能以不見不聞處
之却以獻於公如何兒子無復得預選理然不得更
自有味公意想同之不一
王舂陵
世貞乆玷一壑於世無所比數濫竽留省日抱歸悰
以故於我翁左右僅以公事一再通咫尺之書而邇
者叨冐除書方懼非任而翁儼然以大教先之謙光
下臨賁飾逾分豈貞薄劣所敢仰承伏諗台履萬福
威德逺播四夷賔服八荒偃然惟是兖豫以南江表
中外赤地千里民無半菽今雖頼聖恩隆沛可以稍
起溝瀆而萑苻之警恐將來未已唯翁一留意焉撫
填之寄則汝南張助甫襄垣郭致中其人也今雖起
而未用此不可緩也役便聊爾附謝輒申區區伏惟
鍳存不宣
馮侍讀
世貞向者辱令先季祖少洲公道誼之愛己待罪青
社則承令先叔祖冶泉公文字之契盖三十餘年矣
嗣後則竊聞尊父老先生風猷政術表著一時至門
下而遂晋讀秘書入侍講幄簮筆法從冠冕詞林如
邇者楚棘程義雖僅吐一班遂爾踔絶今古吾家文
恪文成非所敢望也世貞少而不敏亦竊希慕觚管
之業而實無所成就垂盡之年不意復覩名世之作
者尋又聞考績 恩綸正當門下如椽之筆不勝踴
躍私幸念貞行能下中宦蹟低薄荆妻庸庸閨閫孱
婦俱無可稱紀若先公之盡瘁 王室南征北討孤
忠勁節功大不賞易世之後始見褒旌贈官祭塟今
已粗備詳具所上志傳行狀中唯是先母郁恭人裔
出名家端麗婉嬺事先君以慎待二孤以義家難二
載籲天請代後死十年克終不懈於古彤史差不靦
顔門下幸詧而詳著之則我二先人地下之光子孫
世世之感也不腆粗幣愧不成享唯兾亮存萬荷
葛檢討
不佞貞以甲戌春獲瞻先太保端肅公於朝列尋竊
從長公龍池先生於冋寺俱沐杯勺殷勤之懽盖至
於今耿耿焉壬午之秋門下褒然領解東省明年遂
登鼎甲讀中秘書晋領史局於端肅公盖有光焉而
兒子騏亦竊玷南省蹉跎濩落幾復不偶不意得預
公車之席而門下實司藻鑑焉韓退之以不出大賢
之門下爲懼騏可以無懼矣惟學術不加益志行不
加立以負大賢之知則懼滋甚耳唯門下誨而朂之
乃所望也世貞衰老無狀乆廢田野誤中物色竽濫
留樞今又謬叨 恩寄日抱小草之愧唯懐賢狥知
一念有不能自已者敢因役便布其區區伏惟炤存
萬懇
沈純甫
貞辱老丈肝膽之契前後見於尺牘者非一而至靖
廬促膝澹園夜飮數舊論心不過一二昔耳然與家
弟僅三人今其一已爲異物矣人間世缺陷可歎可
歎自我老丈賜環之後爲除目所急遂正九列然髙
才直節不能俯仰時趣與政地少齟齬奉身而歸天
下高之且謂太翁太夫人俱大耋無恙老丈得日視
甘旨寜以三公易介惟是節聞翩然有蓬萊之游生
事塟祭了無所憾二尊人真福德人老丈真孝子也
貞老矣偶後家弟死然去死亦無幾强顔而出强顔
而食禄今又强顔而遷計惟有一歸耳天不悔禍根
本之地水則白波際天旱則赤地千里周餘之黎靡
有孑遺老丈讀禮之餘寜能恝然不置念耶用行舎
蔵固孔氏家法然終不以蜚鳥之視而忘擊磬之心
也如何冗極不能躬造几筵短些生芻聊寄仰止唯
亮存之
又
前者匆匆成一些奉奏先翁靈几得報書誦所惠志
狀者而後愧蕪辭之未能悉也執事儼然在衰絰中
猶不忘勤存故人而顓使逺來惠之以德音申之以
雅貺盖怳焉若復奉顔色於澹圃中然益痛家玉樹
之摧折而欷歔不能禁也老丈念及此更益其黯然
矣世貞老矣今以行役之便得治其私所以未敢乞
骸骨者非其地也月末强之任苟完大讞嵗懇上書
歸里度老丈未即禫除尚當呼舴艫徑造通德里門
結一浮家汎宅縁苐恐老丈蒼生之望與猿鶴相妬
耳天下事尚可爲若夔龍巢許之地無分蜀洛則宗
社之幸也見委黄庭俞張二跋敢不如命苐不能迯
愧於續貂耳冗次不一
許孟仲京兆
自公之别垂一載矣忽忽如有所失毎念清苕菰蘆
何異頴水門下方侍奉太公擊鮮飮醇以窮無方之
飬盖終身欣然樂而忘天下也苐今水旱頻仍公私
耗竭計庚寅春夏之交又當如戊子矣大則潢池小
則萑苻其兆已見非得名世之才如公者數軰分布
要地以綏凋攰而銷禍變將來不知其所終也公亦
有意念之乎大學述一書及荅問數篇僕不知古今
本何如苐覺公提掇喚醒精神躍然得千古不傳之
秘王文成是单刀直入作用爲其徒說得虚幻沒巴
鼻公與之雖不無小牴牾而實相發即紫陽先生亦
不能不以元功見譲也秦中諸文種種有意有色而
凌雲之材扛鼎之力又能稱之必傳無疑唯雜詠一
卷雖佳境層出而小渉議論時露蹊逕逺則唐人之
清詣近則陳王之自然要湏於此處小加留神耳僕
不才然辱公之知若此豈敢辭穅秕之導俟得命以
全著作見委卒業庶有以報也暑氣初蠲爲道爲天
下自愛
張助甫
嚮有一啟附呉山人去及報使者書計當俱逹記室
弟以六月初報政至淮隂而有今命歸哭亡弟則群
從泣血而舉足下與明卿之些於殯宫相嚮有餘悲
矣八月杪彊之金陵任决筴以正上疏乞骸而會臺
臣有得罪於其長者計銓部當必外遷謀以弟之不
當報政與銓部之不當許欲媒郄而塞其竅嘖嘖煩
言頼 主上洞察之更著爲令甲然弟意興消沮了
無復餘乞骸之章苟不獲請當再三請計半殘之身
旦夕爲吾有矣足下凢再與開府推弟私計之寓宇
之内無一寸稔地大則潢池小亦萑苻勢所必至非
得才如足下者三四人鎮定之吾不知所稅駕也故
人佘宗漢明府過貴郡附此此君詩在貞元大曆間
而人則可當五栁先生元紫芝不直以其官配也唯
足下念之餘不一
王師竹
伏審道體勝常令問日暢昨覩玉堂諸公以次遷擢
殆盡而我公宿德重望乃獨巋然行且奉及矣武試
事想當仰借急欲得序論策一讀以窺經濟大畧僕
頼庇以六月報政至淮而拜新命既獲免褦襶之勞
又不廢贈録之典中間以便歸故里治其私亦云幸
矣獨歸撫亡弟殯宫對孤嫠纍纍更增一叚苦悰耳
不能遽割時趣勉爾之任苐國是未定國本未立吐
突進李綘出水旱頻仍疢癘爲毒前路茫茫有何可
據高明必當饒定見定力也役便聊此奉候并言區
區外亡弟行狀一帋附覽
李本寜
夏初見邸報内朝儀知足下已入金明候除目不得
適以報政離金陵抵淮而有新命返鷁故里則不能
時得邸報乆之乃聞有大梁之補中州和淑八方所
凑道里適均於布宣縣官之化爲易且七年前舊物
似非偶然者苐鳯皇池故人歩武八座寜忍坐視足
下折腰外服賜環之召當不逺耳僕老而不能自决
遂挂世網今既叨冐此遷贈先覃後於世法若所謂
榮者殊不異波浪中一漚泡耳何足論也歸後撫亡
弟殯宫對嫠婦孤兒纍纍滿眼膓爲寸折次苐收拾
其遺詩文梓之天下大矣念能操千古觚翰黜陟者
獨公與伯玉明卿三□君子而亡弟皆得奉下風今
以風猷氣誼托王元馭爲誌銘伯玉任墓碑趙汝師
作傳似可無憾獨所恃以不朽者其遺詩文詩文之
所頼以廣而乆者足下與明卿耳彼玄晏之序三都
何能唐突不腆之幣敢塵記室伏惟鑒納爲懇
李使君飬愚
昨因一材官候學院者不得消息資盡告歸爲作數
行計已徹台覽矣吾郡魚腹之餘頼門下加意撫綏
蠲其繁苛而賜之樽節二麥亦遂有秋可以少廻菜
色不意天未悔禍两月之間旱魃爲虐播種之地若
焚若赭聞門下爲民請命之誠至厪且篤此間三事
庶尹憂惶亦如之而了不之應今計窮矣即旦夕獲
澍無及矣計惟有亟飛報旱之章然後按實續奏庶
幾當事者不以後時齟齬然行之者两臺而主之者
實門下也震崖定宇華松諸公實同此懇而貞敢先
焉惟亮而釆之幸甚
陳都諌
嚮者以岩穴之踪樗朽之材辱匠石見釆俾得備明
堂欂櫨之一用盖私心感之而不敢以言報也丁亥
之冬僅一相聞竟未由躬造門下請教旋聞晋擢天
垣陪與機政大疏之在邸報者徃徃寓正直於忠厚
先體要而後操切私心儀之竊意承滿考至都得一
望見顔色欲有所攄吐而今者叨 新命歸候旨於
留京之近地忽忽如有所失方今三公九卿秉羔羊
之操諌官極骨鯁之選慶曆 聖德此其時矣然而
國本未立也國是未定也國天未安也此三者必明
公所深留意而不佞之所拭目以俟者也人役發匆
匆未竟諸容嗣布不宣
袁都事
僕以前月廿二日入叩尊公高齋握手劇語而出苐
覺其膚色稍萎黄肌體亦漸削以後連得两書伸弇
園虎丘之約辭旨遒爽書法蒼勁曾未何時而訃音
至矣天乎痛哉僕不覺哭失聲惘惘忽忽累日夜即
擬奔馳修生芻之敬而病脾病目方以身付醫藥不
能出門僅一效薄賻於伯子計兄此時已在苫次矣
聞尊公所感微恙無所苦頃即奄然真人之去留固
無碍也名德位禄幾無所憾惟以百年爲期尚未滿
願耳聞两臺已上請卹之章固冝爾也謚法當得清
簡或端簡之義正直無邪一德不懈於尊公稱也馳
奠之期在中秋後先此奉聞不一
穆少春
前者劉侍御以令先太公之狀來問墓表於弟兹時
忽忽爲亡弟含辛勉爾塞白并有不腆薌帛就托劉
君奉寄後得石東老書知已逹矣而未奉尊兄一帋
將無弟文不足以爲九京重耶惶愧惶愧尊兄孝思
純篤談禮之暇他念不雜必有著述之大者以垂後
若東老榮位隆崇委寄專篤而能持之以勤守之以
黙且遂舉雄真足慰吾曹属望僕老矣再疏乞歸而
不獲請两具讜言草而不見庸兒子之倖薦不足以
解亡弟之至痛如何如何已飾容棺之墟於先君子
側得請之後即消揺俟期而已適汪山人沂去附此
此老七十九而逰不已詩思亦不衰云與尊兄有故
契貪一相聞苐不知其能逹遅鴻臺否也外二刻專
爲亡弟者附覽不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六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七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申相公
本部材(官囬)蒙台教慰存因及肘腋表裏之奸祛除不
易而相公之苦心妙用不佞雖在逺外亦竊窺一二
矣區區情事荼苦精神衰耗故急欲歸守先人之壠
治亡弟之塟飾巾以待旦夕非有虚假惟尊慈亮之
不使小疏成一虚套則大賜也邇者朝事甫定而後
進不經事人遽以不根無渉之事竊其影響兾有動
揺 主上 聖明隆眷亡毫髪之疑而大疏所謂令
女捐館壻尋别娶且天下之愛壻豈有勝於子者子
既不令入試於壻寜有夤縁此數語可剖示天下萬
世人乃者覆試之役甫竣而狂口又復嘵嘵致觸
天怒方快物情苐追究唆使不免又成洶洶計相公
與荆老必當申救自今以後願相公一志任宗社蒼
生之重事固有什百於此者么麽妄語何足介懐安
慶賊本不多而頗有驍黠者官軍以烏合不練之衆
而挑之始則安慶輕敵死一指揮一千戸既而黄州
復輕敵傷一守俻執去一州倅又既而安慶之故將
黄甲軍亦見刼凢三敗矣一故叅將徃撫之爲所留
三鎮之撫臣號令不齊將庸兵弱醸成賊勢如更不
已勢必調楚順靖一宣慰浙江一營兵就近如呉司
馬者暫出督之庶可蕩平雖然至此則所損不淺淺
矣呉司馬所條請貞雖與聞而不敢勸沮盖司馬初
至見三營之卒弱而驕不堪使又以損軍之令重卒
有不虞不敢使之出敵故爲挑選軍舎餘丁得五百
餘人别成一軍教練精熟尋常可以彈壓狂呶遇警
可當銜鋒跳盪貞所慮者恐廟廊之議以爲有軍不
用而别起軍外之軍增餉外之餉或致齟齬至於旗
牌之請盖縁欲借以稍讋驕悍之氣爲緩急調遣之
謀耳不知輦轂之下可給旗牌否今參賛之責雖重
而號令不能出一城鞭朴不易施一校冝司馬之有
請也唯相公裁之
又
長夏赫曦伏惟相公台候萬福世貞不肖忝從鄉曲
之末時逺門墻之外而相公猥推太原公之愛而愛
之又察其亡他而録之洗瑕收瑜起骨加肉相公之
當 國寔在癸未之嵗甲申正月即賜補京兆亡何
遂有少秋官之遷又矜其情事許之休沐僅踰三載
復有少夏卿之起受命以至今月不能二朞遂超躐
两官正秋卿矣又憐其骯髒不任磨勘特與太宰計
破例而聴其報績矣雖使世貞之父兄爲世貞謀與
世貞之自爲謀孰有能如相公之委曲不遺者也世
貞以月之四日出白門十二日抵淮已促装從陸而
道得 新命咸謂於例不必復進京祗將南吏部原
咨具由送之吏部彼當爲題請復職貞得以其間歸
哭亡者且爲先君焚黄於墓道私計誠便矣苐此衘
恩酧知一念未得陳之堂下九叩以布區區則更有
所不安耳側傳邸報 主上渙發温綸隱然省己尊
賢至意視朝親政俱有定期此相公與二三大老挽
回感格之功而南都一疏亦不至糜碎於雷霆之下
知 聖度天聦固不盡委之麯蘖也苐江南累月不
雨赤地千里巫尫見殛旱魃愈逞禾苖俱不及種種
者及花荳之類又俱萎枯百無一長雖二麥頗秋可
以支持目前無衣無食何以卒嵗又况加以敲榜之
刑剜其已枯之膏而使供繁重之賦乎縱使盡蠲其
額而賑其垂命者恐猶未免於戊子之禍也相公呉
人也太原相公亦呉人也其知呉之受灾爲至真其
欲爲呉請旦夕之命爲甚切但恐 人主未必信左
右未必喜而大司農未必能出而任之則相公之於
調劑亦甚難矣雖然不敢以相公調劑之難而遂絶
望於調劑也先君子之隧虚而弗克樹石者垂二十
年矣嚮者以相公之曲成而賜贈修冢又承相公之
許以雄文冠之朽骨爲之若肉草木爲之色飛而迄
今未有領也雖一日萬幾倚馬之才亦何所難其揮
洒哉爲此專令豚兒代領伏兾垂賜并有薄效以志
區區不宣
又
昨以九卿會疏去役之便敢附布區區計已取進止
矣世貞頼相公大庇已於廿七日履任縁郵繻艱請
不便於役者故俟會審疏便與謝恩疏同發遅緩之
咎不能辭也世貞少習城旦家言老而不盡忘拮据
刀筆或可苟免大戾惟見两臺之長與属僚争論紛
紜不已山人鳴寃盖失志求進之徒其操術甚竒其
措心甚險不免大費相公苦心而衰劣過時之人惟
有逡廵作骸骨計耳許相公凢三爲汪伯玉司馬作
書而最後云敝郡稱才獨一汪司馬嘗執鞭弭從諸
公之後似亦頗承許可附於知交今服闋乆矣豎儒
言輕不能推轂使坐老丘園心甚惋惜倘得假一言
之重於當事者當事者誠因重明公以重汪司馬則
區區之說易入也伏惟留神其辭甚迫切豈以南都
散曹返能加於揆地耶不過以世貞辱相公及太原
相公太宰公知己之遇謂可以進言耳不佞與伯玉
交知不能迯相公神鍳然兹事何敢預也先司馬頼
相公大恩得葺理墓田丙舎唯是七尺之石壟於隧
道乆矣而相公至今尚靳一言誠知一日萬幾然以
倚馬之才不過費半夕晷耳貞已衰老倘不能待是
無以藉手地下也讞審疏上縁熱審者過多今僅得
一人耳聞中宫將有大慶不知可免行事否餘不敢
贅
又
邇者世貞以乙休之疏奉凟清燕盖衰暮之年薄劣
無狀自當歸骨故里而邇來言路諸君貴少賤老吹
毛求疵無所不至南都踈逖供其食噉而被論者如
屠羊之在肆噤無一聲何顔可以在列何心可以供
事今者即不見允明春自當引疾唯冀憐而捨之聞
召璫能自損抑 上眷亦不至甚人情稍定衆嚮稍
一但中宫已及大朞未見的確中外謂 上令祕之
恐未有此理而南中臺省已請册立九卿復將繼之
無乃太蚤乎楊司馬差能持重不然走未見其可也
蒙許以先子神道碑嵗底可完不勝踊躍謹録後沐
恩典贈官祭塟縁由并子女之詳呈覧倘即揮賜貞
當躬奉以歸樹之先壟子子孫孫感德無極不勝懇
切俟命之至
申許二相公
前者齎謝 恩及會審疏人便一通賤名於記室計
已徹覽矣貞不才奉職無狀以報政一事見齮臺臣
而傍牽舊談横加汙衊分合席藁以俟嚴譴
但貞前者因查有前例而後任之事與所支之俸爲
兵部侍郎故當以陞任論與調官者不同故具咨銓
部銓部益以後例過垂飾奨俾亟奉行其後叨忝新
命以南部咨結送銓部銓部據而題給贈蔭非貞所
敢擅專亦未嘗有毫髪欺罔也計旬日來已奉 明
旨處分或斥或削已定但區區生平心跡不能自白
敢具疏以辨萬一見留更希大恩放歸免滋多口幸
甚幸甚
或云有所受之或云别有
所爲貞俱不敢言苐一歸在念倘得奉相公大篇刻
石先壠死有餘榮矣餘情具疏掲中兹不敢贅
又
謹啟世貞行實不孚邉幅鮮素以致見憎讒口仰仗
聖主之明與相公委曲維持調解得無麗於丹書乞
休小疏又辱勉留貞苟非木石寜不思洗滌心志鞭
策駑鈍以少酧恩造苐於出處之疚心與宦曹之觸
目一經拈出慚悔無地語云畏首畏尾身其餘幾顧
影而歎不肖之身所餘且盡矣况前路可餘日可數
若仍冐昧隱忍叢積毁忌更來指摘縱相公憐而欲
全之晚矣再疏陳情非敢毫髪欺隱惟冀俯念特賜
允俞瓦全此身乃相公終始之大德也先人不朽日
夜在心并祈留意萬感
許相公
謹啟貞以巖穴長物老不適用虚名見釆濫竽留樞
自揣衰庸恐貽敗群之誚頗安寂寞不作觸藩之想
婁疏乞骸兾全晚節而屢厪温慰未尋遂初前後二
禄荏苒三嵗苐滿百擿茫無寸補既辱我相公破例
許之赴部行至淮隂忽得邸報則驟脫丞郎之列而
遽随令僕之後驚喜過望慚惶繼之此固我相公求
舊之至仁與憐才之高誼然使予者不傷明受者不
色耻則非貞所敢當也且巖穴之下慚先登於伯玉
休寀之間愧後塵於定之進退維谷展轉負剌邇雖
苦暑疾尚擬竭蹷登陸叩稽堂下以展惓惓一念苐
詢之長宿皆云既奉 新命不當入京且大讞在九
月中而秋省遂無一長官恐於事體有碍不免側伏
金陵傍邑得 旨而後履任伏惟高明垂詧東南之
旱赤地千里禾不及播綿不成莖此禍比之丁亥殆
甚即使 聖恩蠲免賜之餘生無衣無食何以卒嵗
興言及此膓爲寸折相公社稷蒼生之繫衷乆矣幸
不惜一投手舉足之勞爲此周餘之黎解倒懸之苦
下情無任懇切之至
又
邇者以咫尺之啟申候興居兼識感忱附布不腆過
承奨飾推以如天之貺慚皇跼蹐莫知所當世貞仰
竊台庇自淮返艗便道過里得治其私旋用讞審期
迫星言俶途已於前月廿七日履任矣貞少習城旦
家言復親刀筆之役竊謂可藉手苟免咎戾但蒲栁
易零樗櫟無用恐終負門墻知己大恩耳兹諗六載
考績絲綸渙頒晋秩宫師復冠天省録後賜金流光
揆席凢在朝紳靡不加額稱慶而况受知之深如不
佞貞者其爲欣忭何可言喻敢具一啟少伸下私唯
是先人辛勤一生南北禦圉忠而獲罪雖荷上恩昭
雪所恃以不朽者獨頼相公片言華衮耳既蒙賜允
唯得早惠托之堅珉此則貞之所日夜鏤心者也所
示汪司馬伯玉已敬逹之元老及太宰矣相公之命
不敢不將鉅寮出處豈逺臣所敢預聞也審决疏上
聞中宫將有大慶不知可無行否餘不敢贅
楊太宰
前月之廿八日得貴部回咨洗其既徃加以隆褒破
例賜容得從考績已属逾涯之幸而豚兒騏復致尊
旨謂且將有後 命實出意外即於滿日過部又二
日離京行至淮隂而司冦之報至矣世貞么麽下士
潦倒陳人科苐雖似小深資望實爲甚淺不意遽躐
群寮之上超從八座之列自唯曩者避言里居無復
世念翁拔自遯野畀以留京曾未匝月晋佐司冦非
常之格施於遷人衆所駭羡先君子雖獲昭雪而天
澤不究尋見壅沮大宗伯過採臺議獲沾塟祭尚復
嚄唶一官而翁朝得小疏夕爲題覆使冡中之骨獲
被常伯之榮世貞今官僅南卿佐耳竊禄未乆而遽
有此擢且又少延月日俾得遂家門之私翁之盛德
譬若大造之於物無不蒙其生成而於造物之中有
獨厚生而曲成者則不肖貞之所獨私也旦夕擬叩
都門瞻 天之後即造堂下九頓以致感激之誠然
後小獻芻蕘庶抒葵藿而問之舊宿皆云既有 新
命不冝入京且九月當大審而部無一人在者於事
體未安以故冐昧輒齎南天部原咨并上而身返真
州或以間一視仲氏殯所焚黄先人之壠終始皆恩
造也下情無任銘刻尚容專布不宣
又
前者齎公移官役去有不腆之啟少致感忱令豚兒
上之未奉教荅尋有兵部官役囬則貴部所覆贈先
録後二咨俱已到矣我翁生成造就之恩非復常言
常辭可以罄述世貞自淮隂聞命以便道得歸掃丘
壟少致手足之戚尋以會審期迫束装就途前月廿
七日已履任矣蕭規之後或可苟免罪愆苐未老而
衰種種相現加以國是未一伏機漸露若隱忍尸禄
恐終負門下知遇耳我翁國之蓍蔡狂瀾藉以砥柱
善類藉以赤幟者也與一二大老似不可言去嵗荒
民貧萑苻未已必湏得才撫臣若張九一郭思極者
料理之其次許孚逺可用也又其次倪凍可用也是
四人者皆不能滿於物情然緩急之際在採其所長
不必較其所短也新都相公爲汪司馬三致辭於不
佞矣最後所云敝郡稱才獨一汪司馬嘗執鞭弭從
諸公之後似亦頗承許可附於知交今服闋乆矣豎
儒言輕不能推轂使坐老丘園心甚惋惜倘得暇一
言之重於當事者當事者誠因重明公以重汪司馬
則區區之說易入也伏惟留神豈謂不佞踈逖散曹
能預大臣之出處意者謂不佞辱翁與二大老之知
欲令抒其欝欝耳不佞不敢不以聞終不敢預也别
楮聊將積忱仰祈鍳亮
又
旬日前上到任疏人去有小啟奉布區區計已徹覧
矣不意到任之時黄侍御 之疏已發既奉旨下
貴部想已處分不當復贅但貞嚮者申明後任係陞
官之俸薦起非聴調之人於例似不相合故具咨以
請然不敢擅自行止而辱老先生猥加飾奨謂原有
無玷公評不拘此例之說回咨既到方敢治行又辱
老先生體念覆給 誥蔭子於蔭子疏内明開曾經
被劾縁由未嘗有所隱諱也世貞盛年時不自檢飭
口吻之間多生荆棘筆札之際或樹戈矛以來憎毁
致成口實雖晚途岩穴稍知慎黙言路借之猶得譸
張爲幻含沙射影苐以貞爲欺罔雖則不情然物忌
多取叨忝過分猶所甘心乃至波及長者以寛厚公
平之政而誣以扶同黨庇之誚至於司屬寜有他弊
而欲勒之同斥貞雖有胸無心其負芒剌何可言喻
此子方挾言路之勢两犯臺長欲廢憲規於貞何有
苐年來頗相見暱行時追致贐幣索詩爲其父母忽
反目甚口若此中間所謂習幻化被黄冠者數年矣
貪心難斷靦顔復出此語傍譏了無忌憚又謂氣力
足以揺撼該部亦似别有所指盖自斥閹復進山人
鳴寃之說行而物情大變矣魑魅魍魎閃倐於青天
白日之下攫市於通都大邑之中貞雖苟免不去後
禍未已倘得憐憫放之歸田則老先生之終惠也下
情無任皇悚懇迫之至
又
貞以素行不孚致來指擿乃辱我明宰公憫其非罪
護其所短两疏覆覈不唯九關之浮翳一掃天聴竟
廻而傳之士林知不肖之心跡尚得稱人於世者皆
大造力也鄒考功之疏可謂仰體上臣之盛心下表
憐才之獨念但愧非謭劣所敢當耳比時辯明小疏
實出一時憤懣既發之後良自慙悔後得兒騏信乃
知我翁爲之刪削俾無樹敵又戒勿再申前請翁之
曲成一物至矣盡矣苐試視不肖之身豈堪復任鞭
策不肖之性質豈能過爲骫骳脂阿以事言路諸少
年者哉况未老而衰目眚齒落筋骨緩弱歩履艱僅
有一弟化爲異物從子令淑又復垂命情事若此焉
望其復有所展布也乞休小疏非敢有毫髪虚罔唯
兾曲體俾遂生還苟存晚節不至爲門墻之玷則終
始大惠也伏覩大疏剴切忠亮賢於王端毅韓忠定
逺矣無論繹攺未見恱從此則逺臣之所深憂痛惜
者也張滄老此推甚愜衆情苐貞所始知者清標厚
德耳既而識其盡瘁之節應變之才萬萬不敢望也
臺老亦同此懐餘不敢贅
耿司徒
昨使者致帶補來謂不欲領區區贐耳後使至乃始
啟封視之其光爛然即駭鷄夜明之珎恐不能逺過
乃我翁用僑札之誼而不佞虚衘負覊之愧也傳杜
君疏辭不敢有毫髪訾於長者尋其微指乃是欲激
翁使鷁首必不北耳恭覩温綸嘉予諄篤 上不以
恒格待翁翁乃可以恒格自外耶昨北省復有言及
新司農矣語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今老成若姜
若方若傅齕之幾盡而尚復欲滅掃之是併所謂典
刑者不欲一二餘也寜但老成而已 孝宗朝三原
洛陽鈞州呉興夀考者至八十少亦七十餘黄髪在
列素絲五紽委蛇從容以予嗣聖而逆瑾軰頃刻而
削逐□□□□以爲 孝廟時治耶 武廟時治耶
夫□□□□之天□□敢言而尚敢怒今以濟濟臺
瑣之臣而甘心逆瑾之伎倆乃不聞有怒者何也翁
入 朝幸爲三老冡卿臺長一言之若但調停两可
不一分别天下何時而可望復 孝廟耶適江北諸
生有梓翁留貞大疏者雖以故不及上然翁緇衣之
好則有目之人咸睹記之矣昔人云生我者父母知
我者鮑叔僕無敬仲之材與生平之契而翁之知視
鮑叔更甚何以爲報貞雖隱忍不至有胸無心既爲
人拈出唯有一歸而已再疏稿附請教知尚滯真州
不腆肴酒以犒從役唯麾置之爲荷
石拱辰司空
秋來伏惟道履萬福蘭玉芬茂爲慰世貞叨竊大庇
以報政行抵淮而拜兹命主爵者不以貞之奉職無
狀而峻陟之又爲之破例以請得賁及先尊慈而録
其後人所以滋培不肖者至矣念國恩未報知己難
虚故勉而復之官苐恐日深日負終且作乞骸計耳
夀陵大功計指期可竣門下又當有非常之典今望
實隆鬯純白無疵孰有如門下者藻鏡之地必當仰
借苐國是未一物情未安且中樞要地復有登進渠
必不能安保冨貴萬一侵奪外權三事以下當有一
畨風波狂瀾砥柱竊爲門下望之又竊爲門下憂之
貞近歸故里撫亡弟喪對孤嫠婦子纍纍展奏門下
所貽些辭腸寸寸折附去行狀一帋可以知其槩也
穆敬甫兄何以都不聞問想所草大公墓表不以登
石矣齎疏人便附此少布區區不悉
詹咫亭
昨者承教貺逺及草次奉復嗣後不獲頻修問訊縁
南中雖稍寥簡而衰病頻仍又遘手足之戚忽忽過
日想門下必能見亮也郵書中毎覩大奏於 國體
事幾徃徃妙中肯棨累見褒予盖不待骨鯁之節有
素也所藴藉宏矣賈傅宣公何人哉唯國是未一言
路縱横日勝日負莫知底止而根本肘腋之地大有
不可言者門下必有定見定力毋俟喋喋也貞以誤
恩過深黾勉履任然刀筆之外茫無寸補恐逾乆則
負 國逾重旦夕唯有乞骸歸臥而已役便聊此附
候起居朔氣漸深唯爲宗社蒼生自愛不宣
楊本庵
自貞之先君子獲從先太傅襄毅公之後塵覆盆之
燭則自先襄毅公發之而不肖兄弟亦荷拂拭草莽
以至今日僅於大事两陳些辭實不能効萬一之報
而自廢巖穴木石與居於長者遂至沈簡擢髪何以
數罪唯長者御清塵而不肖濁水或兾稍見寛耳邇
過故里李兵使以先襄毅公榮哀録見命爲序貞雖
椎無文敢不藉手以報九京也唯是初至白下百冗
蝟集稍閒則顓藉觚管以從事矣伏惟我翁入佐元
樞督治方中進秩賜金未足上酧正位入坐若陟禽
之繼尹旦當在朝夕尚容專賀先此附候并布區區
不宣
潘印川
昨者途次附復計已徹覧矣弟已於前月廿七日抵
任卒卒人事兼有審録發疏及竿牘之累寢溲無暇
念之金陵僅三月而耳目之内風波萬狀魑魅魍魎
縱横於青天白日之間老太見山人鳴寃否乃二三
渠黨所合成毒藥欲以扶鯨而抑誠傾太原而疑呉
縣不盡一網不已也南垣两疏反堕其計中南牀之
論呉悟齋而波及二三老若處之則撥一蜂窠矣吾
儕雖幸不及身寜復有毫髪宦味耶旦夕計有歸耳
適家間小僮徃視兒子有小衣装此間已具一馬牌
之濟上倘老太得續與之大惠也病冗草次不一外
亡弟志銘附覧并有薄侑炤納爲荷
温一齋
貞自叨佐留樞僅從郵便一通候於長者即辱教札
飾奨逾涯榮於華衮重於璚瑶矣恭諗門下晋長中
臺仍領國儲漢之初固有以御史大夫主計者昊天
降割三呉之民無嵗盖魚腹者一而魃妖者再矣溝
凟之餘所存何幾今雖聖睠南注霈澤汪濊可以小
蘇目前而來嵗之計固不知所終也嚮者覩翁寛卹
之疏故尼弗克上而仁人之心與經世之畧已識其
大幸有以終惠之世貞衰駑待盡一壑不自意出又
不自意遷惟是國恩未酧勉爾之任然度終無可以
稱塞者旦夕唯有乞骸骨耳雅齋公方壯胡以竟不
起殊令人短氣世途萬變物情洶洶門下必有定見
定力不佞請得承教焉不備
李大司冦
自甲戌冬於清源一奉教貺旋有附報嗣後間者濶
焉門下峻德宏猷師表一代貞雖闇不暁事寜無秉
彛景行之好同於衆人特以巖穴下士於世無所比
數不敢唐突尊嚴昨佐留樞又苦病戚相仍因循迄
今門下之記室遂不敢通一帋良切皇悚惟是門下
邁德淑問逺肩咎繇力持巨璫剪其爪翼海内拭目
以望風釆今其人復用矣砥柱狂瀾竊爲大賢望之
讞疏人便聊此奉候興居并抒下悃伏惟鍳亮
蹇司徒
不奉清問者一嵗餘矣伏審台履健勝令問宣鬯二
尊人萬福爲慰貞巖穴陳人掩關俟盡既不自意出
又不自意遷中間以報政行至中途而返既獲釋車
馬煩怠之苦又不廢先後贈録之典於私計便矣苐
碌碌無補轉負國恩中夜思之若負芒剌東南水旱
之灾極矣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主上賜貸賜賑湛恩
汪濊目前似可小蘇然獻嵗之憂未已也三呉故翁
四履之地也上以翁佐司徒是以翁惠吾三呉之人
也惟朝夕爲栗庵公一言之其造福不淺貞等之属
望亦不淺去役匆匆不克覼縷伏惟炤亮
周中丞李侍御
謹啟吾三呉之民自遘丁亥浲水之儆魚鱉其居甌
脫其疇戊子一嵗之間餓莩塞途僵屍蔽川加以役
癘爲虐餘黎之存者十不能二三至今年春頼我公
祖爬搔宿賦而爲之樽節民始有生氣二麥稍收旦
夕幾一飽民始離菜色不意四五月間天復降割旱
魃逞其兇威以成大旱此間三事大夫京兆令長祈
請靡效赤地千里洿池圻裂眢井竭涸禾苖不及揷
蒔其所餘種且盡稿死矣故鄉來者不絶俱云彼地
之旱尤甚雖以我公 之精心爲民晝夜露禱亦未
響應已矣無可復望矣惟有飛章上報旱荒嗣後勘
實續奏庶幾 聖主沛發好生之念廟廊諸公得以
拱手將來倘如丁亥故事周餘之民尚有孑遺計我
公祖拳拳宗社蒼生至念疏已前發區區爲桒梓請
命情不容已惟兾亮原萬懇
廵撫應天周中丞
世貞頼大庇奏績至淮而有新命休沐過郡潔誠晋
謁閽人見辭及婁滸而庖廪之惠至矣抵家拜餼幣
問存又拜賀儀及綽楔之賁感佩不可言念欲一造
戟門展謝併擬伸其區區而賤軀爲勞暑積凌遂苦
河魚之疾左目忽眚方戢身醫藥未任舟車竊因一
介以啟事上塵而附申不腆之敬自不佞發留都還
敝里諸道路所經由萬口一辭以老公祖惓惓爲周
餘之民請命於天而不得則又請命於 天之子辭
旨懇惻言言肝腑聞按君繼亦有勘疏上矣二相在
事於桒梓當無所不留意者苐恐更以桒梓之故見
疑於 上之左右及大司農跋胡疐尾有不能盡展
其作用耳所頼老公祖與按君終始力持之今所頼
者公帑及巨室耳公帑如洗巨室如掃必無所取賑
即賑不得法徒滋姦胥中豪之槖何益之有聞太倉
儲粟尚可十年計唯有省兊運之糧全灾者免次灾
者折二端而已織造可暫停否金花可半减否至於
邇者搶米一事非饑民也盖打行惡少耳將來必以
便冝梟示首惡一二其勢立消不然未知所稅駕也
郡城睥睨可慿凌而上禍在剥膚如何如何豎儒偶
有所聞不敢不以告若兵道之憂 國憂民實心實
政吾老公祖與按君相與咨詢令筴而行之又一州
五邑之守令皆亷能吏也唯曲全而加鼓舞焉幸甚
中秋後勉之留省便道晋謁尚容嗣布不宣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八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荅呉明卿
在金陵接足下書劇稱道友王君得參同悟真之妙
且云欲儼然臨之及抵家而來教復云云知足下之
傾倒於王至矣弟素不解度世家言自奉 曇陽仙
師法誨始謂天地大矣神仙於其中亦一事之小渉
竒者要當有之於是頗亦好焉而十年以來所接見
卓然稱名家者亡慮數十若小道傍門却微微有所
證而無益於大道然其道逾大則愈無實其說逾玄
則愈無效其貶剥愈精則其受擿者愈幻眇而不可
詰蘇長公猪龍肉之辨政謂此也邇年道人灾末青
霞死葉仙死任少海死皆了無竒獨閆希言死而無
疾且不腐雲仙中尉雖未死两目盲矣去死何幾且
仙師以弟與元馭世縁尚未斷故不示以大道恐生
泄慢弟至來春决懇乞骸骨歸歸則王君當過我與
噱語而别亦未敢便伸外護之諾也弟以六月二日
滿四日出金陵十二日抵淮而有 新命即移銓部
以先大司馬及先太夫人之誥命請而脫身歸矣所
以不亟乞骸骨而至來春者以 上恩重不擬遽負
之殘嵗或亦有所爲故也邇者九卿两疏皆弟具草
雖俱留中而後一疏 上似小有所悟今附去欲足
下知我之不徒出也王行父集得足下一序便足不
朽復何俟狗尾之續乎且其文穠厚深至感恩知己
俱有之僕或不能然也刻手聞已有之若善書者即
爲作數行從章仲玉覔之初歸感暑河魚之疾頗谻
不復能手具草不一
又
麻城之价徃有一書及薄物附報計當已徹記室不
揣兹有懇亡弟太常敬羙之歿忽踰朞矣弟梓其詩
甫畢工而從子駰騄軰繼梓其文合之得六十餘卷
念此子甫成進士而遘先君子之大故於幽憂荼苦
之餘强自力爲詩嘗以薦之于鱗于鱗大賞異之稱
爲小羙自是始自愛益工諸體而傍及古文序記志
傳之類垂三十而大就辱足下及徐子與汪伯玉咸
見收爲友其後宦日益通逰道日益廣與不佞忝有
二王之目敬羙業復工行楷其乞文而以書偕請者
戸屨恒滿不似乃兄之諛墓而已也所心儀雖于鱗
然與之同調而異裁若用事冩致似小勝之盖七言
近體爲最矣古文辭尤長於記記尤長於游誄賛則
彬彬焉臨殁治命以風素氣誼托元馭相國名其蔵
伯玉碑其壠趙汝師司成别爲之傳而集叙則奉懇
足下以足下方握千古文柄能使一言之華衮殆無
足下若也唯弟深以爲然故使駰騄等潔先篚之遺
幣而具集與弟所草狀以請唯惠然而授之叙死者
不朽死者之子孫亦不朽弟抵家忽忽踰一月爲讞
審事迫擬仲秋之抄履任承欲南走金陵相訪木落
之候江山盡出即苦旱饑有薄俸可慱長干酤不從
兒軰乞殘瀝也服食求神仙多爲藥所誤吟嘯適意
以竟天年相與共勉之不一
又
凢三得老兄書皆爲王君而最後其人來矣其所談
是張紫陽薛道賢之遺緒而於陳上陽之說頗熟是
弟初入靖所聞者不知其幾矣盖其理實有其事亦
實有而行之甚難故多變其辭而有借紫陽之說更
駁紫陽者以爲身中自有龍虎自有鉛汞黄庭所稱
真人在己莫問隣是已然弟以爲此就先天之未琢
者而言若先天既琢不能不取之西隣苐此法不得
真師口訣親指畢竟亦影響而已盖行之敗名次敗
家最後敗身吾軰既忝衿裾無故驟群少女而與道
人塵聚必敗名聚群少女必豐其食用築大厦居之
環以高垣閉以重門費且不貲必敗家築基不固臨
敵不審即紫陽亦知其危矣行之而不得流而爲三
峰採戦必敗身是故 先師所以致懇於黄白男女
之戒也此君靣少神氣似無所得骨相甚凢似無所
成而以大言盖頭小有不合則悻然作色不謙虚不
沈静似無可受鍜錬處兄但少讀丹書少接方士故
輕爲所動耳弟則不能也拙詩奉酧具别帋不一
又
弟以八月廿六日至金陵卒卒酬應兼有讞囚發疏
及作都下書甫一月擬小息肩而南牀之白簡下矣
其意以弟違例考滿銓部違例見許俱屬欺罔不知
弟之始移咨乃以侍郎係遷官之俸非調官之俸且
以薦起非由調除爲問而吏部囬咨則直引例内有
偶遭詿誤無玷公評者不拘此例爲荅且謬加飾許
而弟始成行俱未嘗有毫髪欺罔也計兹時部已覆
寢但弟不得不一辯明因而乞骸骨耳物忌太盛亦
戒多取弟半嵗間一子登苐一子廕録身忝八坐贈
及尊慈取亦多矣盛亦過矣知止知足我猶龍公之
訓前者欲遂堅臥又恐非人臣之節故勉强來此擬
獻嵗即請告然已晚矣計唯有一歸而已呉劉二子
人來得兄數行則從子所遣求亡弟文集序人尚未
逹盖中途爲盗所憎重遣之故遅耳王生所學陳上
陽之長語於事實有而於勢極難慎之慎之呉子欲
求二婦墓表本非體念其意故應之此子狀甚古苐
鉤棘牽纒太甚于鱗之所以不甚快人意者也左馬
先秦有是乎哉餘不一
又
猶子之奴相歸得手教及亡弟之集序已成誦之不
覺悲感叢來覆涕至襟足下文章家董狐也亡弟之
華衮重矣前一日而伯玉之墓碑至次日足下文亦
至乃信范張元白生死之交故不誣也奴相言足下
膚甚腴神甚王方治苐太守衙齋右可以無擊柝矣
而數里之外湖荘爲盗窺喪其資斧僮僕乃聞盗公
然搆訟此何說也弟奏三載績自奉上新例得部咨
而後發横罹猘口雖事例已大明然復何心請金陵
米已决歸計矣故園未蕪此身尚在何所不可獨不
能從王羽人演石杏林陳上陽伎倆兄言弟惡其簡
傲不深探其精微則誤矣但望兄與之並駕翺翔雲
路弟亦不能順風而拜稱天師也張子文光便附候
此子文雖未成就却自汗血脉脉髆孔中出其抵掌
談咲一一類足下雖優孟不過也一咲
荅邢知吾
昨者從陸成叔便僅一通候起居并附所聞此不足
溷高聴乃猶置之臆膆間耶猘口狺狺只以夷陵君
一事相累其他梗餙之辭所謂本無此事但圖對偶
親切者何足道也寄來新詩宛宛有情致俊而且麗
自足名家公所示北人難雅語而寡叶聲自詭差長
大都已得之誠不願公爲敖辟喬志之齊風也唯寓
思稍加研深耳大小文尤更古雅冷語散辭出入東
西京間採世說讀之令人心折僕所以差能赤幟一
方者政爲能舎呉裝耳公能不爲北所束何所不佳
胡元瑞詩藪亦見否其採可謂慱而持論可謂精尚
不免有偏枯處公冝一覔之亡弟已矣近爲梓其遺
詩文將五十卷尚未成成則當寄覧也拙草行狀附
去公能不斳一些誄否僕比健飮噉精神差勝去年
但思恬澹五尺地邈若胡秦上疏再乞骸不可得近
與南楊太宰感時事之不佳累欷長歎者累日太宰
合九卿極論之而僕具草太宰若得罪僕請附同日
可以成歸不然未免褦襶北上還當奉叩高齋一晤
即掩關故里矣雖建業水亦不復飮也所諭覓山師
張姓者用石多而天趣少又善索工直無錫呉老之
子却佳公若遣一介來當爲致之陸成叔故有才情
而多口過又好作青樓記室是以饒蝇點終自飛鳥
依人俞仲蔚肓子死血胤絶矣可憐可憐適右手腕
間一瘡不能手書亮之亮之
俞華麓
昨者草次以莆田尉從曾孫飬志徼惠於門下則辱
門下拂拭之得免第下中矣乃復厪教幣逺存啟椷
讀之十年契濶宛然在目使人南望興懐僕老矣匹
夫之節不固靦顔小草苟冐一遷自失家弟來形影
相吊年逼桒榆意趣索莫八坐謬遷一息叨苐自世
法視之若可以補貼老境如白香山所云者要之真
嚼蠟耳公盛年膴宦聲實並鬯爲世名臣勉旃自愛
承欲得手筆以報得無汙繭乎知不以換羊恐不免
覆醬瓿也一咲
荅鄒孚如
僕以九月四日發金陵十二日抵淮而有叨轉之命
盖皆頼太宰及諸曹賢之力得免於盛暑竭蹷道路
褦襶京輦且於報政恩澤不廢亦云幸矣歸哭亡弟
撫孤嫠病婦在床僕夫告嵗忽忽無復生趣大審期
迫强之留省僅二十日而有審疏便匆匆作數語投
郵中亦不自憶其爲何也獨記得尚能問鄒爾瞻司
勛未補之故盖一日而得邸報司勲補矣至暮而两
蒼頭使至篚實盈庭啟函則爲赤牘凢四牘各有致
集韻四篇便是曹劉陶謝群坐一堂出俊語相搏若
所纂成詩文集燦然備矣草次不得卒業苐覺其精
光射人古法森森至於雲夢志格新而調古語勁而
意高是諸志之冠僕所不能也集名臨雲樓亦自鮮
雅序辭不妨品隲若所以名樓之旨故當有記闡之
兹不必也覽足下書執禮恭而所以寄托不佞甚至
苐再讀之覺足下之心未甚虚而懸格於咸陽之市
以待人之增損也僕鹵莽而譽者誠有之或一時之
偶合或異時之過期誠不自覺其言之過也若小示
不足於筆則大有不足於心者足下於文可謂有大
力矣將來當自名世僕亦何庸寘其所不足也所欲
刪攺詩文數字謹如教邇來時事漸異盆池盎沼驟
起颷浪青天白日忽現魑魅僕嘗戒兒子以無競之
心處不爭之地然只小小休糧法耳於世道無補也
迫則捐身以明節緩則先幾以完志僕義尚在緩旦
夕當力請骸骨以歸耳損餉過渥非清郎所冝恐孤
來羙故勉拜嘉以獻縞之義附焉秋深眠食自愛不
悉
又
自僕中南臺白簡忽忽具一疏爲辨所敢小自安者
得之貴部之咨許與 明例之可據而已其生平大
概徃徃在毁譽中堕人齒頰雖使僕自作中正亦不
能定其品而不謂宰公於覆覈之外謬加奨飾而老
丈復特疏申辨盖不特許其雕虫之技而復滌其素
絲之染至於出處之際尤人所難知今不唯使區區
抗顔於一時而尚可有辭於後世管敬仲有云生我
者父母知我者鮑叔執事僕之鮑叔也苐鮑叔之才
不能如敬仲而執事實高於僕數倍以此言之則執
事之見知更難而僕故當百其感矣雖然朱家一博
徒耳爲德不自名而乃使執事名之乎哉宰公爲國
憐才必不欲僕去以成其上臣之操故爲刪削疏草
之愚戅而又勒勿再上僕亦粗有血性者何至拑口
結舌生吞金陵之米而又奴顔婢膝以日媚言路諸
少年求苟容而已耶今天下苦旱灾者十而八九腹
心之脂膏則已盡矣 國是未定伏莽寔繁青天白
日時出魍魎盆池盎沼亦起風波執事試論之僕尚
可留乎跋胡疐尾所餘無幾計必有歸耳大澤歸而
有可以奉報者必不敢自棄也佳集希世之珎必當
一效丹鉛且獻糠粃幸少緩之不知者將謂我爲標
榜不然則用以報恩也鄒爾瞻命乆不下如何我朝
有此事例否一歎
荅郭太史羙命
呉廣文來拜手教捧讀再周不覺霍然若洗已而涊
然汗下也公命世之英飛聲秇苑者盖有年矣既金
馬射策白虎横經長揚之賦流布人間動爲世則而
乃過垂飾奨若以僕爲可與語者夫以北地之雄强
信陽之秀儁新都之宏慱尚不足以當公中正之條
而盟壇牛耳乃見委於邾莒之賦不佞則何敢言三
楚故多異材僕牽絲之日即獲與呉明卿下上而識
魏順甫李本寜又既而識陳玉叔晩途乃識周元孚
鄒孚如明卿成矣本寜次之順甫玉叔又次之明卿
順甫詩勝文本寜玉叔文勝詩所謂晋楚齊秦匹也
元孚以氣勝孚如以思勝二子之於李陳其猶在季
孟之間乎哉若行誼志節卓犖竒偉則固超乗而上
矣不謂未死之年復得一當公詩草三編渢渢白雪
之調大而未化時或有之文在西京彷彿董賈經國
手也要在無倦而已楚之先軰辭權尚在臺閣長沙
之廣通黄岡之偏至蒲圻慱而寡要茶陵健而少情
自僕有識以來此權乃稍外移勉之今當復歸臺閣
矣適承公有家艱欲致生芻未有游鯉今以張子文
光便聊爾布忱承念尊大夫之與先大司馬塲屋之
雅不勝悲感如公有所委不敢不盡也張子有俊才
風度談謔全類明卿少年時渠語至公輒俯首稱服
識故有真哉不腆二律不足以報繡叚聊志相念而
已餘惟節哀自挹以全大孝爲懇
毛侍御
伏承逺使以大教惠存披示肺腑副以如天之貺且
愧且感貞六月初以報政北上抵淮而叨冐新命艗
首遂南得用其間歸哭亡弟撫病妻然孤嫠横目呻
吟滿耳加以南畆告灾舎中兒剌促不已屬讞審事
迫倉卒就道竟無有瞬息舒眉處既之任未幾而南
牀見齕謂於報政事例有礙與銓部俱属欺罔僕於
報政先有咨於銓部實以前例有疑謂後任之俸非
調官之俸而僕係起用之人非調補之人取銓部决
之銓部回咨却以十四年題准見行事例偶遭詿誤
無玷公評命僕亟行乃敢行耳彼此實不敢毫髪有
所欺罔也特僕名行不立衰老無用且物忌多取半
嵗之中躐叨八坐一子忝第一子冐蔭其來憎口固
所甘心計銓部已有覆疏誼不容黙且辯且乞歸凢
老丈之所見賀者皆造物與群情之所見忌者也已
令人刈弇園草矣初謂老丈資望深重自宜留任内
臺旦夕喬擢而暫借繡斧按行中州謂當軸者亟欲
爲彼地士民造福然老丈攬轡之後斥閹復召人情
變遷爲鬼爲蜮如虺如蛇不可揣測廼知天所以黙
佑盛德不淺也吾州所恃者花耳復爲虫所蛀若髙
低稻禾稿死之餘俱受風秕計其初穿□之費十不
酧一雖 聖恩浩蕩且折且停而米貴轉甚明春之
禍恐不减昨嵗老丈所云進則憂 國退則憂家固
有位者皆同之也若伏機隱禍恐又有甚於此者如
何如何使旋聊此附謝尚不敢修筐篚之報統容嗣
布不宣
荅張夢夔
僕蠖伏草莽十五年所於世之賢豪長者一切沈簡
昨偶失意作白門小草則自所親接外逺邇之詩章
竿尺徃徃麇集至不能徧讀而所覯未有如門下之
盛者門下自云十嵗而楞嚴圓覺十五而道德南華
二十而屈爲制科之業三十而復尋伊洛之宗則門
下固三教聖人之上足也蜀地相如子雲不足擬矣
何論近時用修然而折節見推以僕雕虫之業許窺
一斑者何也豈太山之窮嶐而有資於培塿耶嵩岳
游極閎麗之致與二室並雄矣岳忠武志竊窺門下
之志節焉慱而裁良史也釣臺集則尊公之隱德著
矣述節編則公家之内則隆矣承念謹成三節五言
樂府一雙梅七言歌一然不能有所禆於崇深也初
秋當詣都門一領教先此附候不一
荅殷無羙
前朱郎去有數行及後復致一紙計俱逹記室矣齎
武録人來得手教累數百言叙致所以不能見存之
故且謂僕若有意督過之者非僕指也僕年已遅暮
生平故人相隔數載豈不欲得片帋隻字以當千里
之面然夔蜀句呉道里險逺於鱗羽甚艱太守拮据
案牘計吏扶服期㑹及入曹之後酧酢尚未能徧何
暇議此且執事一作書必欲綢繆傾倒娓娓訾訾而
更破郎官月俸如今者事又何疑於寂寥也僕自丙
戌臈盡遘老姑之變明年四月荆婦猝中風五月瞻
羙感噎六月敬羙亦如之日憂懣萬狀七月得先司
馬祭塟贈官詔九月有事先壟雖心腑小紓而悲感
交集十月阿瞻死十一月蒙 恩起佐留樞出候阿
敬於奔牛即上疏力辭不允相知者咸謂 上恩深
矣即不能爲身出獨不能一爲逝者出有所効耶故
勉與病弟割明嵗之二月出抵郡而少女之歸汝南
者物故矣閏六月得弟訃五内俱裂病臥乆之强出
視事足下謂此光景與太原公何異耶彼尚有天下
事可易心有老母可解顔而僕尚碌碌戀金陵太倉
粟者何也白簡言之故當獨不當擿及考滿事欲破
壊明例以表能觸銓府耳僕中心之愧已被拈出且
前路已極餘日幾何於此而更不求去非人也倘過
太原公與日峯考功一從臾之君子愛人以德幸毋
爲我留地獄種子承示與騏兒及二三君子爲兄弟
爾汝交甚羙事也兒近稍覺老成亦知事但本性既
踈僻其忽詳忽畧或厚或薄尚未有定則兄幸時有
以規之寄亡弟吊儀及與駰姪書即發去矣但駰病
□□□能作報啟否此亦區區一種歸思也見日峰
石岩希致聲不一
丁元父
自公之被尺一徴也時方絶淮而南休沐故里忽忽
公私之冗無繇一附問訊然至於私心未嘗頃刻而
忘左右也邇者杜門待罪稍出即得青瑣之報不勝
浣慰苐所虞者公剛膓直氣既當言責欲抒所欲吐
不復濡忍今天下大者 君德 聖躬而言之如水
投石了無所濟唯士習民瘼此二端所不冝緩然民
瘼顕而易見不難於言難於處耳士習幻而叵測要
湏洞究其肯綮深中其要害痛說一畨縱不即行使
此曹知所愧畏可耳老成之臣皆數十年所培飬即
成弘之際三老六卿孰匪黄髪而今動輒驅除之但
爲慓銳喜進之地吾不知其何意也目前立名易持
大體難願公思之僕失足一出致貽悔尤爲故人玷
業已再上疏矣苟不得請獻嵗後即移疾矣唯公見
憫與主爵者從臾而放之歸大惠也小兒想當得奉
顔色餘不敢贅
荅常慱士
邇者部役自京囬拜手教滿帋僕之愛公重公實秉
彛一念之好耳於髙明豈有所效而過勞鄭重致謝
若以爲公之有今日僕之力居多則豈僕之所敢任
也嚮者公欲就南而僕謂公冝北豈以北爲公榮盖
聲問易流考選甚便誠欲公之大展其醖藉也公練
逹老成仁心爲質一時國噐目中無两苐於慷慨惻
怛之際不免微露英發幸小韜晦之以防忌者僕考
滿至淮而有南司冦之命得借便一抵家哭亡弟焚
黄先人之壟於私計便矣欲遂堅臥不出但既入手
而遂袖之似非人臣之節故欲於季秋孟冬間暫之
官了大審事入春即上章乞骸骨矣治行之際極匆
冗中乃得公去思碑亦一快心事也餘不一
荅龍君善
劉將軍至復得所惠手教及扇頭諸篇把翫不忍釋
手永嘉故饒山水絃誦多暇不妨游屐以一觴一詠
消之大足生活劉將軍沾沾得奉足下末席自詫生
平希絶之遇永嘉東道主若陽德大參園林供張聲
伎事事不乏所乏者百觚量耳足下但對之獨酌亦
無妨僕荏苒忽及滿考意得至春明門與諸公酧酢
忘其小草爲岩栖如伯玉遷客如足下軰一小吐氣
而行抵淮隂輒有南司冦之報返棹南矣歸哭亡弟
撫病妻按行弇中陂池皆龜坼舎家兒訟嵗絮不已
都不知有生人之樂且未免以官曹爲逋藪數月間
更决歸計也足下幸自寛六月暫息扶揺非逺加飡
爲故人慰不一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一百九十九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王辰玉
前者草率以聞見輕陳之左右意從容爲尊公逹之
不謂相聞致勤五嶽方寸也大槩中人而姑爲名髙
者負知負德古今不乏小人怨汝詈汝皇自敬德反
而有禮禽獸奚難兄之□惻宛轉代尊公别白即僕
寡昧寜至有胸無心者爲簧鼓所誘也嗣後尊公信
耗亦絶豈易所謂浚恒之凶耶然以先君子大事不
得不忍訾仰干惟兄朝夕從臾使僕得籍手以見地
下足矣 聖主英斷非凢僕陳情之疏亦不敢必上
一聼賢喬梓進止祭塟之外希及贈謐區區人子無
已之情豈以望隴遂及蜀也吾州韓大夫佳甚八十
老人謂生平未嘗覩此賢守尊公上爲宗社下爲桒
梓當一展眉頭矣
又
前者小奴行以先君腐心事奉告尋又奉數行於浦
進士所計已逹矣昨得家弟留都信云尊公復有書
托先事於舊撫公事雖無及而見爲之切真踰肺腑
且可以卜按君之疏之濟矣僕闇昒於事機又不能
識人縱筆信臆語語棘矜而足下推尊公之愛以親
兄弟呼我以良醫目我令人惶汗無地仙師示現諸
方之跡兄得之必真即尊公處已覺両相聞矣而僕
則杳然盖自甲申一偈以名動之根爲戒頂門鍼膏
肓藥即非木石草芥寜不動心攝魄者苐僕數年來
雖是暴棄于滛貪險鷙粗不至染而前誓頓乖後期
轉邈再詮未語似在隔生以故両嵗之間憂心如醉
又無可披豁者翻藉碌碌以支吾邑邑譬之呼酒觧
酲酲終作禍耳九月中所遘喻君其人姑勿論而遇
師却真授方却的三日之間真氣一動徧身周流諸所
謂交任□入泥丸擊鐡鼓開天門細至于手足指甲
皆應期而逹甚細甚詳一月之後氣若小微而時時惱中
作補状此君不自秘惜苐受之者十不能三四應耳徐
孟孺陳仲醇飄然方外周氏子似不及前然聖狂尚未
可測也當發心時凢夫菩薩當退心時菩薩凢夫僕
未敢便認退心跡得無似之乎兄且無慕二菩薩可也
又
自前一書附足下伸肺腑之感嗣後不能數凟覧尊
太夫人及母夫人以下俱清勝尊公晋擢宫保兼領
秘殿誠爲高門盛事然此自一年前物耳唯聞後庭
有熊羆之兆乃足慰心幸加慎愛足下比索居湏覔
二三佳友爲會文思乃大發駿兒比屈紹興胡茂才
與賢叔共筆硯胡竒士也毋乃太竒何更不如賢叔
之自然精釆耳僕半年來無小瘡痏脾胃漸健膚肉
亦腴此氣之助也兒女病者皆有起色差慰目前苐
卦數行盡消息轉更杳然讀兄石堂鐘磬語尚有生
趣至尊公畵虎之誚意氣都盡矣柰何兄有宻聞幸
垂示毋若尊公之秘之必待激而後發也近頗聞相
府之僕用事者極馴謹而依草附木不能無作恠賢
叔祖處尤甚或云微縱之徐君小似寂寂但與呉尚
作梗耳幸宻發之過庭萬勿輕露春和珎食自愛
又
得尊公與足下書俱極肺腑 致先君子事尊公之
用情極矣贈官一節本不甚係輕重但使有祭塟先
君子可以慰地下僕可以稱人地上亦已足矣豈藉
一階半級爲榮哉但此阻似亦有因盖僕於隆慶初
伏闕陳情獨高新鄭與華亭公有隙修餘讁於先君
子而辛襄□□□□□□□□□□曽露異議於同
事者僕乆已忘之今則豁然而悟矣蒲坂嗣新鄭之
意而山陜河南又廣二相之意以故騰謗於家弟而
致阻於我宗伯太宰不能堅持以有此然僕之有推
除大是蛇足必不能出而目下多一畨擾擾兒軰無
能資槖装又無能受筆札者尊公之知我反不如太
宰之愛我也辱問喻君所傳初唯黙知其處以静坐
爲主忽一得之則此氣周身流行殆徧在我則無意
無必彼則至巧至信一月後却歸腦中修補惜有酒
食酧應之累不免作輟耳喻傳後名大著頗聞好貨
乃好色盖其人不必佳而其術佳其師不必仙而師
之師仙也聞兄家姙身者乃正配尤可喜將慎保惜
在足下耳其詳具尊公書中兹不贅
又
昨有一書附舎人子上相公度所欲告兄者無以異
耳故不復别贅昨周三哥人歸得手書語語皆肺腑
大聲之警自謂必身當之故促老斡製一容身之罷
以俟期至凢十二日而山妻病大作又七日而氣絶
矣頼湯藥之力復蘇今縱未便作異物牀褥間一朽
株耳僕雖愚不及情亦不至作摶沙觀料理醫卜治
身後三兒帑皆如洗蓬垢扶掖無縁與之謀事日瞶
悶欲以少酒豁之了不知放杯處家弟近縁浮言不
平偶觸煩致痰火於喉咽間作祟却不似渠兄之頑
健也人所大患爲吾有身一婦一弟皆從身得到此
不免作衆生相如何三兒窮逹付之天公大者漸老
小可念耳苐不忍其憂惶仲以一病軀加瘁尚不知
將來結局唯頼君相恩先人獲沾恩卹稍有辭於地
下前所上疏不知得逹宸聴否計尊公在事當不他
也張司訓生還故里感恱不可名狀常君已息心除
目矣而尊公意若猶許之者何也韓侯轉自佳十囚
失一此不足爲累相府車門若畏壘餘頗寂然徐郎
疾亦未至劇 所坐目瞚口喎耳而閭里之怨叢
積遂不减宫允臺牒時下 惴惴有餘警焉不聞
傷類懲轍者何也周三哥便似更得一兒堅吾少子
一昔而逝却非疹也沈氏人便附此不悉
又
自得先君子贈官報及奴賔歸拜尊公手書及吾兄
一札中間委曲用情無所不極而愚兄弟未死之念
亦無所不滿適有两信便然僅能爲尊公作一書道
區區之感而不能盡却以地方水灾異常必湏大加
蠲貸尚恐資生之策茫然小民至冬不免流移迯竄
深知尊公與元老憂國憂民之切必無俟於吾軰之
喋喋者苐長淮以北中原山陜無不饑饉上之所倚
唯在江南而内費益侈司農告匱必非其所樂聞者
豈唯不樂聞將謂臺臣借此以媚二老而二老借此
以結鄉里之心必不能無扞格以故迫欲各臺及道
府紛然上疏以請辭危事迫庶幾可以上廻天聴下
挂計臣之口而尊公得以斡旋於間顧一時諸公之
畏事甚於畏亂動輒以例爲疑民且死矣亂且作矣
尚何例之可言適徐簿便附此簿與尊公有世契
當無俟鄙言也河魚疾甚手顫且眵惙惙中不次
又
近者两承手教具仞念存之切尊公道體清勝兄德
學益竒進新舉英物成長深慰遐思僕三月來脾氣
充健神觀漸足苐日爲病苐剌促此心無頃刻安近
得醫藥力始示起色老荆沈淪牀蓐譬之長繫者袁
氏女則旦夕人耳騏兒春時猶有筆研興今則索然
日尋土木驌爲巫禱所苦駿爲貼屋所困加以嵗荒
两地徴輸食指繁衆不知作何結局小疏可得請否
出處之計至今猶在觸藩唯視病弟痊否而已三年
前蒙先師訓勵似在隔生此念未盡死妄期消息而
尚杳然尊公上所寄心膂也豈得自遂其潔唯有放
眉頭展肚皮慨然擔當一畨不可而後止魑魅魍魎
既多豈能以符力驅攝唯示青天白日使之自消耳
草草附此詳具尊公書中不一
又
得手教累帋具仞肝腑之愛尊公所以見誨者尤更
藥石敬當比於韋弦僕十年前在千迷道中名姓堕
猪觜關幾被嚼碎然此衷却不甚慚惶故依稀爲上
真所許今頼尊公夾持月旦稍升物論見趣而尤悔
實多矣病弟雖見半减而食飲尚小妨痰涎時壅濁
氣上升毎一念之心如蝟磔病妻不敢稱半人延嵗
月而已兄既謂此人可出出又可乆毋乃非情耶今
嵗荒甚而大兒急於興工小者貼之俱竭仲兒故貧
而淹沒更甚所授三兒書畫之類入人質庫今亦盡
矣公私逋負茫茫無一長策一冬至春隂雨連綿人
情恟恟念且無嵗唯是嵗朝榖日上元風氣羙淑差
可保耳袁了凢條議雖有可行與不可行者僕力勸
兵公請之两臺或題請或咨部事不冝緩毋爲人任
怨不知其意云何想當不大異也今秋兄必大捷堅
吾與騄姪分數故多駿兒却少然不至如驌之杳然
也二陸亦可望苐當有出於意外者山東諸生楊烈
者異人也此人他日得苐必爲國珎今則未可中耳
尊公所欲用人甚當兄湏爲從臾之匆匆不暇甘寢
懐抱惡劇先師恬澹待之亦似可過王尉臺便附此
不悉
又
僕以十三日離家三月朔抵任病弟病妻割念而别
塵勞滿體世情滿眼雖未敢於恬澹之念有所變遷
而廻想初盟則地獄刀劍森森矣此官幸不作坑塹
但不免伴食之誚如何如何其諸事體俻尊公書中
兹不贅两兒在冝興試小者筆勝而首篇大穿鑿二
兒此畨頗勝數次俱可望科舉堅吾騄姪則皆一二
名中人也袁氏小女竟成異物荼苦已不可言而新
得子又殤造物之無情如此道情世法两地茫茫如
何如何今嵗兄必首掇騄之附驥仍似舎弟之與尊
公却倒轉南北耳前見尊公信云欲用徐貞明何以
不見除目外議尚以艾 之不起鄧 之不補爲
觖然清燕之暇幸一逹之冗極不一
又
昨有任後題知疏去草數行奉候計已逹矣官中頗
無事但五城日報餓莩及縊溺者聞吾鄉更甚麥秋
雖似可望而隂晦不恒人情尚洶洶吾鄉案到賢叔
堅吾與從子騄俱領批而两兒失利駿此畨文意逞
而氣不暢語疵而理不切雖微有風氣得不勝失冝
其爾也驌比之两次差通而遘此厄要是詹君用意
崇雅黜浮耳駿方杜門思諐有孟明焚舟念然急切
豈能便攺手况工夫全乏縱得觀塲亦無益也驌直
要入監槖中無一錢而謀此不切事可恠可咲要之
二子俱不冝出試且用三年功力或尚可希覬病弟
殊未見收功春事可無他却甚憂其八九月僕既入
樊籠求脫不可業老矣造物所以優我者不過一南
省卿所以抑我者不過一白簡即極不過一大夢皆
非所縈懐唯作此行逕恐日漸一日無靣見我師真
耳太夫人萬福佳兒長成闔宅平善兄復藻思猋發
所以慰尊公而縱之一意國是者足矣童生案尤有
可咲者 若騄
與堅吾尾兄之驥尚不失通家一叚縁也餘不次
又
邇不數聞問知方與諸友相切劘風氣日遒上一戦
而覇此其時也僕在此與影相對開卷弄筆亦不知
有離索之苦譬之一比丘移别寺住持耳祗是偶值
試嵗五日輒徃太學拜上舎更少時諸茂才益坌集
矣徴文之役殆甚里居心甚厭之而不能拒然此二
端皆自作之孽實無可怨尤也兒軰喜事時剌促欲
僕有所陳說不知日覩邸報事事强人意若掇拾舊
談以了事過爲可駭以釣名皆非吾分也目下暘雨
小時米價亦稍落聞長淮以北禾麥皆收兒曹皆赤
身丐兒耳僕毫髪不以累之月俸尚堪度日故不敢
遽言歸過秋入冬便力求尊公放還故山與病弟相
守人言我爲貧而仕當無不咲者要之脫此窠臼不
得也驌兒稍就格而才氣索然駿猶時雜荘列語縱
得與觀塲必無可望駰騄軰倘一獲儁即病弟延年
藥也兄俯作胄子不足爲賀苐便於入塲免弄此間
司成口舌亦佳耳九卿賀啟出僕手文俳俗不足言
或於尊公心事小見一分兄試觀之李吉士於前月
十七物故矣行時見其病小愈神亦清朗聞好色如
故此是其命短處周三兄已有圈書之役劇可喜中
石事必濟但湏待六省人完此間桂玉極艱相累不
淺如何如何
又
得兄書具悉三老之云云盖過疑群不逞之妬口而
誤出添足之下計僕故不以爲然然有所聞而不告
似非骨肉之誼今兄之卷一出則三老嘖嘖歎賞而
妬者亦自心服覺得尊公微傷動氣耳堅吾書述賢
叔祖身後事極詳鄉失善類族失師表真足酸鼻人
但知其遺帑之厚而不知其薄若此南畆既不多新
舉之兒似太少未諗其故苐恐昆石尚不能無血氣
之累下人生事或有之兄家斡僕又逝良爲可虞令
姊丈又在都下僕以爲勸令尊公以一札托堅吾令
暫鈴束之何如僕邇來亡弟之外骨肉漸盡知己零
落以故迫欲乞歸誠知歸之無益於亡者歸之不能
即死與歸之但深其痛且兾杜門息囂或覬 師真
之罄欬於萬一不意不獲請而慱一 溫旨又慱兄
之力挽過餙使我作一虚套子如何孔廟疏誠知其
不見行要世間人留此議論耳見李掌科一疏似爲
禮折衷又似爲僕解淡一笑騏兒感尊公與兄情誼
刻骨苐能法兄爲文不至落節法兄爲人不至落魄
足矣家門衰悴之餘誠恐折乃公福不敢有過望也
周元孚已到此雖意氣如故而漸爾老練可喜頗與
倪郎中憂及舩政之不能乆得渠一掲甚明録以呈
尊公唯燕間致之張仲立生子大可喜辛爲道意駰
騄两孤適在此啇畧作行狀畢日専求尊公及兄如
掾之筆也不宣
又
前月廿八日得尊公手教具悉獨不及僕考滿及陞
遷事而騏兒一信云與太宰議代陸司冦又於考滿
無阻及後徴之了不異盖尊公議定而不泄恩施而
不居大臣之道固如是也聞舊規既領 新命身不
必入京但以南銓部咨徃即得題請復職而 恩典
亦随可得且獲以其間歸哭亡弟撫病妻焚黄先人
之壠又免酷暑驅馳之勞褦襶伏謁之累秋毫皆尊
公賜也此歸欲遂堅臥但叨竊已過甫入手而即袖
之似非臣節且睽神理不免九月間馳入留都了大
讞事獻嵗即决歸計此時却懇兄爲尊公從臾之勿
作前逗遛也故鄉之旱極矣禾苖之不及種者十八
種而萎枯者又十八其存者固無幾也目前可恃者
麥而夏至秋冬之際靡論賦稅何所衣食明春单赤
之苦恐不下戊子而中産以上其苦又非特戊子而
已大司農方下書勒停有司奉俾完舊逋是何枘鑿
之一至此耶尊公與元老又當作一畨極難事今萬
姓之命待蘇於二相而二相皆呉人 上恐未必信
左右恐不能不相沮大司農恐不能便擔當中夜爲
尊公思之計無所出適覩邸報有乞假調理之章非
以漸作歸計耶上之所以待尊公至矣尊公之所以
報上者猶未可言盡也一不冝去亂有徴矣宰相之
難未有甚於此時者二不冝去僕非不欲尊公出熱
海而超然於清凉之境誼與勢俱不可也小兒欲求
一差歸視其母不審應否堅吾復有母之喪且妨試
事室如懸罄而又遘此凶嵗醫藥喪塟之費復不訾
可歎可憫兄之曹氏姑得竒疾而卒太夫人聞之何
以聊日唯秘而勿宣可也因念髙門自賢叔父母變
後徐氏姑之夫繼之賢叔祖繼之令姑姊又繼之巋
然者唯太夫人及令尊公與兄及两兒耳豈鄧林之
一枝獨茂而餘皆枯萎耶僕兄弟姊妹亦遒盡孑然
一身缺陷世界無足言者袁嵩陽貧甚不能具饘粥
意欲得北遷僕謂此官非貧於南而饒於北也周中
石亦將有北行盖窮而無所之耳朱五舎大病初起
欲與僕偕北幸不成行湏秋凉可也薄物將候不一
又
前自遘齕之後屡有書上尊公時方在搶攘又計所
以欲告兄者已悉之矣故不復贅乃兄貽我一札不
唯五嶽方寸白虹繚繞而中間描冩小人情狀洞究
事體機關詳且覈矣彼御史者自去嵗以來頗露悃
愊示殷勤毎讀一詩片札未嘗不對人津津嗟賞也
近因臺規之疏觸忤其二長恐銓部見斥急欲摭其
隙以塞之而會有力言僕之不當考滿者與曾見臺
之不曾考者故銳然而登白簡更以無玷公評一語
遂肆及我之行檢當時辯頗出一時激發故令騏兒
請正於尊公去其甚者足矣何至使太宰刪削至盡
也此人已出按部聞欲移疾外論群然不平僕對人
唯言會典不載致有紛呶渠本非有他也世路險巇
物情變幻若此而尚可夷猶其間骫骳闒颯苟竊升
斗之禄耶不歸何待僕履任不三月而閉門待罪幾
三之二法曹多有叅疏以故强出視事而一面乞休
得兄與尊公鼎言謀之元相不下部覆得批休致萬
幸也不然於來春二月必請告矣家間信來駰姪瘧
愈之後胸腹間或結一塊痛不可言晝夜不能就枕
日啖米飲僅甌許肉消至骨大熱不止醫藥未効念
先弟見棄諸群從中唯此兒最賢孝而忽狼狽至此
使人何以苟活書及涕淚涔涔前見有史館冠帶一
疏周三兄必當預其列朱郎武苐亦足助尊公解頥
不知何時可得選也太夫人比康勝尊堂闔宅安善
爲慰不一一
又
兄毎一書來字字肝腑若深知僕之當去而又不忍
其去者宛然天真流溢令人感歎無已今江左與中
原不得志之徒多結好名負氣者以伸其所欲又各
自爲黨掊擊不止使 國體蕩盡陳君之見攻想是
於史李之際微有偏主耳然御史臺風紀之地吏科
言路之長爲人跆藉不直一文可歎可歎黄御史之
外遷與我何毫髪與而其黨舉以爲言盖借我以鈐
吏部也如此世界如此光景尚可一日戀此腐鼠耶
昨驌兒書付之騏兒亦曾送兄看否頼此逋者得獲
送官閭井不根之談自息然所謂江左不得志之徒
未嘗一日而忘異日地也僕之在此日如坐罏炭上
若不獲去只得覔雒廷評行逕耳與尊公從臾千萬
放之歸便是一楊枝露灑也駰姪得遺腹男庶幾爲
善之報想兄知之必爲稱快賤體日來漸覺衰弱只
好收拾殘身以了餘日檢攝餘念以期隔生餘無可
言者手瘡甚不能作書柰何
又
前有便信之都皆匆促而計所以告兄者盡尊公書
中故不復措意乃婁承手札拳拳皆肺腑語令人感
愧無地區區衰病已入膏肓頑兒致一服當歸而國
手益之以王不留行刀圭入口九竅皆快聞報次日
即發歸即臥弇中風氣清淑花竹魚鳥爭來相媚暇
則呼兒子軰侍匕箸賢叔堅吾二三知己相與較隂
晴談風月時進酒籌欣然忘其數也承尊公見誨杜
門却軌自是請告故事將來唯筆研債未能盡除盖
比嵗水旱三兒之蓄如掃所有書畫酒鎗首装之類
悉入典庫國賦茫然未知所處騏驌私負約各近千
食指衆多徃徃枵腹僕不能復責其供養摉槖得少
餘俸可以支持至冬若不籍此小潤筆明年立稿矣
駿筆嚮苦欝塞支離近覺充暢且課與其兄驌及兩
猶子會習時業誠知得隴望蜀神理所忌然於世法
中不容已也五日前曾夢鄉間故居水大漲溢溪池
皆滿順流而歸甚暢私謂騏或可得都水見尊公教
欲爲之計一差歸省似亦近也毎過亡弟所見駰棺
老淚橫流退撫遺息長大端正有氣骨差爲之解駰
之死逺邇大小人人痛惜其志行兄所素悉幸爲草
一傳不至冺冺同草木亡弟誌銘亦望過庭之暇一
慫恿尊公百世之感也錢孫二進士居鄉爲鄉人所
稱重錢尤淳篤可愛近時澆風爲之一洗計兄已知
之賢叔祖堅吾自是明逹君子不負留後昆石患疽
恙頗重發不當背可治也道印之徒少而老成且各
與半給俾奉香火若何可逹尊公裁之不宣
又
朱壻歸得兄手教具悉頗以尊公所苦爲憂尋得六
月初九日信則前苦已盡平而兄復有弄璋之喜此
德門大慶事也 主上英明能信愛尊公若此豈得
便遂雅尚不若且不挂口亦不置之念今視朝聴講
已成虚文唯得小節豪飮大减威刑使肘腋之地稍
安意外之禍不作則尊公歸亦得不歸亦不得候氣
之効已爲尊公詳言之矣伎倆只如此無大益也承
欲爲两兒謀令就北試非骨肉深愛何以有此驌兒
不能齎一月糧與其母不能作三月别駿兒之槖索
然豈暇辦賢關行徑耶會考两次覺驌頗有神色騄
與陸仲鳴雖不竒進終利塲屋駿則尚湏罏錘也申
相公爲先君子神道碑纎悉不遺而文特精雅有大
力必傳之作也亡弟更得尊公一誌銘區區亦可以
死矣千萬留神從臾堅吾日苦剌促文思幾至茅塞
故鄉暘雨稍調秋事可必如去嵗獨東海之傍大熟
租入亦倍有以爲有天又有以爲無天者見欝輪袍
聲調古雅開拓得元人三昧云更有别作不知可寄
示否逹觀蓮池俱法門龍象逹觀更脫灑然結習未
盡除不敢便謂悟境也毒熱兀兀祼袒偃臥益感尊
公見就之深不一
又
前使者去方在病中僅以一書附尊公於兄處不能
復作此病幾遂成不起之證幸覺之早而盛後和來
診脈知其無他用藥粗有次苐今噉粥甚調暢惟元
氣弱耳自此戒杯勺踈筆研將來尚可作一木石鹿
豕也尊公所請不允當更焦欝 聖上以元老之禮
禮之以腹心之寄寄之今邉事孔棘舉朝劻攘兄度
此理勢可得請乎縱得請於臣子之心安乎僕之急
尊公歸殆不减尊公誠知其未可也故鄉嵗事甚佳
親故無恙賢姑賢叔俱安静堅吾頗加整攝亦俱收
歛惟呉僉憲喻利而歛合州之怨陸行人負氣而逞
匹夫之勇陸以能治呉爲義舉少年附之日閧不已
識者快呉而甚陸二子皆有官不作而樹牙吻之戈
戟可惜可惜僕垂死之人而及閒事苐發兄一笑耳
餘不盡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百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屠長卿
始家弟歸自都下津津道所新知盡豪賢文士也而
獨稱屠長卿者尤瑰竒不倫既沈嘉則一言之而此
間有曹生亦於行卷一再見長卿詩而言之僕自念
且老矣幸尚得當生安能縮地成傾盖之故而亡何
使者至矣啟椷讀之累數千言舌爲燥而不忍乙且
畏其盡也雕龍繪辭碧雞宏辨鞭霆掣雷摐金拊石
一掃千里前無留行即使荘生談天季子論人尤且
捧盟盤而譲牛耳况其他哉足下雖雅言二李先生
而其許不佞獨至念不佞獨切甚謂不佞辭有于鱗
有獻吉有徃哲而又自有元羙廣大變化所以極玄
斯言也豈不佞所敢當然不敢以不佞故而掩足下
之鍳也文章大觀竒正離合瑰麗爾雅險壯温夷何
所不有此數言者執事所獨造精理之言也平生辛
苦虫魚自况出竒間道終属偏師子雲十六字獄案
也然其爲太玄法言則然諸賦及█單于入朝疏不
盡爾也于鱗居恒謂冨有之謂大業日新之謂盛德
擬議以成其變化爲文章之極則余則以日新之與
變化皆所以融其冨有擬議者也間欲與于鱗及之
至吻瑟縮而止不意得絶響於足下也至足下稍有
疑於僕夫足下豈惟僕疑也將僕子箴也夫僕之病
在好盡意而工引事盡意而工事則不能無入出於
格以故詩有堕元白或晚季近代者文有堕六朝或
唐宋者僕亦自暁之偶不能割愛因而灾木行當有
所刪削也嘉則雄於文與張大司馬之宏慱稍加以
深沉不憚繩剪其傳後何疑沈馮二君非足下精言
之即僕知之亦豪舉耳沈君歸尤大氣色太史異世
尚思爲之執鞭况乃今日哉佳集詩語秀逸有天造
之致的然大曆以前人文尤瑰竒横逸諸子两都而
持論破窽勝之苐足下之年與結撰日升川至今以
姓█稱集似小未冝也或寓别號或齋名稱稿何如
扇頭一詩不足當旗鼓苐區區莫助之愛倘不以人
廢也方困客數就草數起而使促報甚迫不一
又
公五言絶復佳甚僕似小優於七言然亦不免爲事
縳耳嘉則至復得手教及扇頭詩再讀之覺芳蘭襲
人中有與太白少伯抗衡者苐二子恐不能作多多
許多亦不能無出入也大抵在情事間不縳不離乃
爲佛法上乗要與公共勉之嘉則談公不絶口僕生
平愧文人無用一言今日頼公吐氣曹子念鬚髯如
戟亦解作情語奮然携所作請正想亦當針水契也
又
鄊者語足下謂具一啟當爲上之師真也居三日而
有鯉魚之札至其緘口宻而貌甚整以爲果上之師
真也則馳一介投元馭宗伯發而知其誤廼師真莞
然解頥顧謂元馭姑志之此子才識志行非肉食者
伍也苐福業尚未竟應湏於苦海中了之又再三致
聲但堅持啟中語時至當有爲若師者不必我也盖
元馭之報札云爾又三日而始得足下書具悉僕於
班生品中下錯也試令足下跡僕以爲粗能讀書暁
古文辭而已不以爲世所恒言名利酒色人也幾希
即令僕之左右前後親信者不以爲名利酒色人鮮
也即令自跡而能令必自信以非名利酒色人亦未
敢也一旦誤見許於上真即幡然而應之其屏黜一
切嗜好若承蜩而不爲難然後知嚮之於是四者淺
也足下之節堅矣其好善惡惡至矣是四者當不足
以累足下竊亦以跡窺足下所不釋然者名耳夫名
豈惟不釋然且好之夫豈惟好之且好之甚即僕所
自騐其後來而最後去者亦此物耳名者毁之孽也
毁至而名敗猶之乎可也名成而小不稱則造物所
忌也夫豈惟忌之且侮而戯之滔滔者皆是也獨吾
呉中劇耳足下過自摧抑謂蘭臺石室名籍素定而
不敢覬子不仙固不敢覬蘭臺石室之有名籍子不
登蘭臺石室又安知名籍之不有子耶丈夫患無志
耳木可使穿石石可使作鏡而况一身中事耶勉之
勉之師真之旨僕當與足下共勉之勉之
又
得手教具感護法至意别帋數字想李使君報札也
此君敏爽固應作針水契苐坐客何人得非吾邦大
吏乎所謂闡提見不足與校也兄不旬日已成仙師
傳詳麗出劉中壘上郭光禄陶都水未足儗苐僕居
一再侍仙師意似不欲太漏光彩又亟戒僕寡言而
篇中過情之談徃徃濫及僕僕不敢辭世法謗恐得
罪上真耳記嚮者師與兄書謂大道知之不言言之
不文兄不能忘言且又文矣其姑秘之以爲篋中之
寳若中間小有傳聞異辭輒另列上從容質元馭先
生可也由拳集讀之真如太阿出匣霜風颯然又似
甓社湖頭覩明月珠目眩睛遯不佞焚筆研來無數
日而愯然有起色結習之不易祛若此序中徐長孺
不滿六尺能作才語多多許亦可念也雅貺拜領遂
附不腆之敬惟恐蕳凟爲荷
又
得手教滿帋具見精進至意足下上有老親縱不能
具三釜共旦夕五斗足分差勝菽水一行棄官世法
薄惡誰爲相念者且神君坐堂皇鳥雀晝下浮雲卷
舒悠然自得何異深山道士輕徭省荒贍貧理寃種
種皆太上功德何似作旁觀人僕雖具一片心無繇
吐口足下但守先師戒勿正勿忘勿助一切愛憎煩
惱以外境待之毋預靈臺事五載當自有竒證也爾
時或可了夙諾但恐濃豔中更成夀者相不若干今
易作衆生相耳僕向衰之景未盡而却非關果勇獨
居殊自足快不知究竟何如足下云欲見訪若八騶
傳呼不免學泄栁干木如以一蒼頭至者僕雖不及
遠公安忍拒彭澤令不援虎溪故事也隔水禪堂成
尤可憩昨徐彭二子爲元馭挾過破例見之舎親王
茂才索一札先容不知曾贄行卷否先師傳更無可
議幸其意亦然無妨帋貴也
又
毎讀足下由拳集見與馮開之書輒娓娓不置私竊
恠咤以爲何物馮郎乃能傾倒足下尋得足下所致
開之尺牘誦之令人口吻習習吐五色氣如夜行鄠
杜間遇躡劔御風客亡論爲仙爲俠要不作人間人
非足下當之旗亂轍靡矣僕中間所最愛者七月一
書於放逸中出精理其他叙事殊藻雅有思不知他
文定何如當亦不落夾也此君材高信如足下言能
幡然者異日不妨散僧入聖不然恐堕謝康樂道不
得過白蓮池一歩也又足下與君典書皆似爲此君
先容謁元馭直塘者而竟不至得非中流言謂元馭
督過之深耶子絶長者乎長者絶子乎大可歎也别
帋縷縷縱微足下辨亦寜信此事苐僕既靣壁不復
耳世口又不獲口世耳如何如何抑開之牘中有云
信子之心行子之事任子之命敢借以爲獻沈嘉則
豈亦有桓征西勢耶乃能籠罩足下與開之若鷇雛
何也將無夙世縁耶此語莫使聞之
又
仙師龕以朔後二日子時發徐墓先七日與元馭禱
於聖師自是劇晴然煖氣炥炥如暮春東南風怒甚
意憂之舟發三里而雨抵北郭濃翳忽輕隙日四注
雲物鮮駁中乃有一星煜然道俗效旌幢炷香前導
約二里而遥夾轝觀者亡慮十萬人即稚子靡敢作
驕咲態既入觀安置再畢復大雨明日偕諸弟子之
元馭所叩師閣禮上真與師像時閣前有香井故師
所選鑿也維僕與家弟懋徃者一沾賜焉則與諸弟
子約人釂一杯甫徧而從行者更取飮則瓿中餘水
忽大濁以視井井亦濁矣兹事不欲聞之人特以報
足下亦欲爲足下精進助耳前後啟二通俱拜祝於
几而焚之最後莫廷韓致足下一帋云欲令渠作小
楷丹石而就剞劂甚佳傳文精絶無可復措啇榷内
九日化事云頂作两髻而後却稱祀徐郎墓截右髻
置之似小牴牾盖是日以截右髻故巾褁髪前横玉
冠尋解見授去巾爲左髻耳弟去前雙髻語可也足
下或有公期來此一瓣香了未盡心僕雖痛謝客尚
堪修廟祝装以見
又
月來不見公竿牘一見之覺九咽中作甘露洒爽不
可言僕雖已捐家累入觀夙興糲食僅能作一焚修
人三庭沈沈未有覔鑰處先師示慰亦爲倦馬顧抺
加一鞭耳非遽有所印證也諭及使人愧汗公何時
能一見過元馭丈好種植不下蘇長公環流花竹滃
欝峭蒨此間外境殊可觀近從續高僧傳得鸞大師
遺跡兼他所攷據又得二三事輒倣傳體以一記蕞
之垂脫稿矣元馭丈刻公傳將完却并上也公才太
高誠於淡之一字加力應世出世何所不可田叔九
絶句甚佳嚮熟其人落落穆穆故此中物也
又
蝸廬抱影聞履聲而避猶時時爲鄉里項領及他方
竿尺所苦然至足下一書到輒灑然自快唯恐其讀
之遽盡也游仙古選及送先師十絶句故是金臺宫
中語令秦嬴雙成軰以鳯頭鵝管奏之 金毋必將
欣然而思和也發足下書頃開之亦至儼然深山道
士觀覺章臺風流淘洗頓盡云齋素來已三月果爾
則輸三車菩薩一著矣兄與開之才正敵於大道入
路小殊然各自有進處僕外狀可耳殊未得精進實
如何如何來札當以示學士相賞歎也两種香拜貺
即於師前爇之冝真子始以爲靈黠鬼耳不意能慕
至道去跡亦甚竒小兒頑愚何縁便任干令升役亦
尚未見之
又
得教札飾奨令人愧死無地僕雖名爲棄家而日見
溷進香者琉璃光所謂聚蝇方寸鼓發狂閙間苦親
舊摉索必獲而後已誠知惡動非静縁在學地不能
不爾元馭毎相談及輒爲攅眉不知遠公何縁必湏
靖節也足下云車中枕上朝夕不忘提醒此心而名
障慾根苦不肯斷具諗别後體認之切政恐足下不
自覺耳既覺之故不難克也妙明真心與妄心本無
有二悟則爲真迷則爲幻知色即是空則知空即是
色所以水沍爲氷氷融爲水若别求照心以破幻心
則又誤也足下試一體察自朝至暮刹那之際何徃
而非聲色香味觸法感乎但聴其自來自去不於此
而生住心可耳足下謂不當以六祖偈而廢秀法師
此是實語不誑語秀法師但不合得衣鉢耳黄梅示
學人何嘗一日廢拂拭正謂拂拭不透無繇窺最上
乗忍大師一片熱血少灌頂處不得不堕六祖殻耳
且秀法師以識字失之六祖以不識字得之吾儕所
坐病不可不猛省也晩來出足下書元馭讀之歎羡
無已聊用附復不一不一
又
學士方苦河魚檢槖得宋人山水花鳥两巨冊相與
披閱甫竟而足下詩卷至盡讀之稱快不已一日而
獲两鉅麗觀學士遂忘如偃成一大咲此何必减陳
琳頭風檄也學士謂足下晨理十萬家訟賦發百函
牘如劉南昌夜燃青藜油七晷如劉中壘何物白駒
假足下舂容篇什也上不虞真宰嫉下不虞丹元君
訴乎僕謂不然春萌夏敷必湏東君發舒一徧然後
秋水涸天根見不爾於萬寳告成時能無更吐頴蕚
也足下雕繢滿眼中亭亭初日芙蓉雖極精思出之
自然異時釆風當入蕋珠宫樂府何虞也言路君子
本以學士作竒貨鬻之不售徒自下阿鼻種耳佛言
無諍儒者不辨學士庶幾近之如僕則鯨劓人作過
即論鬼薪何礙所畏外魔易閈内魔難剗耳足下有
皇甫威明恨何必爾世寜不暁西州豪傑正謂度遼
少替人也一咲嘉則昨在呉閶有數行相聞擲來高
僧諸傳法藏碎金俱領訖不一不一
又
長孺來一再相過匡坐小語輒念叔度大雅思一傾
倒而使者則以手教至矣承欲假行塍便輕刀見訪
故是夙懐弟與學士啇之謂彼此尚得齒頰中令君
三日香不無礙貴人鼻息姑自抑止如何僕於焚誦
暇亦擬如野干學比丘坐苐有可咲者於難忍難割
處頗得斤斧力而時時受役筆研於不切身應酧亦
間爾枝蔓白黒二念能不令起而不關心游念不能
不起移白蓮栽清水中未見吐田田葉當由根噐腐
耳四詩從葱嶺蕋宫來不妨風人之致獨過見飾奨
非所敢任幸寛之俟興到或能少酧來羙也所致有
公即爲逹訖此公雖善名理而不復措意竿尺僅以
一刺報謝惟兄能置維摩詰之賞於言外乃可也吾
二人曾有肺腑托之長孺想當悉之君典遂不出關
令人五咽皆作青精氣也
又
足下書至之三日而君典蒼頭亦至矣所叙致與足
下報同此入雖秘書郎與奉朝請何異必不捩人眼
鼻祗縁敬亭一片石爲月旦所依故讒口易生一踏
金明池此曹脣吻立解矣張郎故雅好文慕古亦自
過庭之際窺得之足下除目至未耶如至者何以趣
舎人装開之常爲念之開之又云足下易於感恩僕
謂不至是所憂足下輕於推腹耳此君得丙夜促膝
談使人都忘口戒遂成亹亹大抵阿蘭那人也人我
相俱已輕但不宜諉菩薩行耳京口之變物情洶洶
幸有李使君足仗李於此處頗作小隂德恐足下要
聞之
又
扇頭五六言絶把翫不忍釋手青天無恙語近過蒙
荘彭殤境三舎若磨銅作鏡彷彿祖師禪矣辰玉得
之知當豁情散哀也當辰玉紛紜時學士忽見謂君
典家有人來乞法井而不得其手書云病勢甚可畏
僕憂懣之極從楚俗筳篿詳其旨似猶善湯藥旬中
杳絶後耗今得足下信當無復深慮聊作數行慰之
且如來教畧下一鍼或可於便郵致之否除目尚自
杳然故當不關足下五月初當爲太公效不腆地下
苟必欲露醜於石則章藻其人也餘不多及
又
旬日前有傅君典太史非常者僕絶不信之以爲呉
中人甚口當時用前病劇誤而足下已有信來云且
勿藥故不冝遽至此居數日而辰玉自南都附一書
亦云云方疑之尋而伯玉司馬書亦至矣此君短小
精悍筋骨遒滿親受先師指證以爲即亡論後日月
等松喬小自消息可以盡本夀而竟爲二竪子所凌
造物者果何意耶昔人推濟勝具無隃於許玄度者
而尰至一帖遂成不起巖穴筐篚竟復何益交游中
俱言此君有長卿茂陵之癖而廣綜呉興之藝日進
北海之客得無傷於所恃耶追念先師所授書與戒
弟子遺訓毛骨竦凛若以進道爲疑僕寜負吾友不
敢負先師與大道也伯玉以狀属梅生而自任志銘
又强僕以傳殆未知有足下耳足下幸任傳毋已僕
敢效不腆於隧道一石可也邇來聞見可恠可憂可
喜種種或鬼或神或魔或亡頼子作幻古宿有云老
僧不見不聞無盡敢以此言進足下幸一切汰省之
歸之恬澹方與元馭時相勉耳向倉卒具草不足爲
先公地下重萬毋灾石也
又
僕百不獲已有此雲間之役所可自解者徃返得接
足下一談耳足下清徽韶音與两夕風月等快而虚
夷澹泊胸中一片不朽業銷滅都盡歸與元馭言之
歎服無已大抵吾曹不患不日益患不日損耳所餉
都布單衣遂不下拘尸那城白氎欲作一詩紀之而
奪他文債未就小間却汚佳扇别令阿叚馳上也家
弟計已飽張公玉女色可返棹元馭爲尊公戀羙疢
剌剌無舒眉時令人敝見之小兒試事粗能成文辰
玉孟孺筆陡健想皆所欲聞者記春時有甪里趙生
見過以古今文辭見示似可進者而苦數竒今復出
手篆百韻古詩讀之不知於蕋珠本色云何若俗調
粗亦了了耳今附致足下異日或可作藥籠中一物
也
又
前者吾兄使使相别即馳一介將不腆之書幣於呉
閶而僊艗已發矣旋以付使者知當不浮沉也舎靖
以來吉凶之札不能出一城外而姓名猶籍翹材舘
以故長安故人雖至懿宻如兄者亦不敢一通問得
手誨娓娓如面所云名根洗削且盡欲根不易除此
是體騐真至語僕何所置喙苐兄於欲素泊澹或是
年力方壯觸境偶發不能自禁稍裁之當自弭戢耳
名根却恐未易除賈生曰貪夫狥財烈士狥名夫狥
名之過烈士所不免乃知其中人深也無所觸則潜
伏而不之見有所觸則馳騖而不自覺吾儕日日受
役名中意未之覺耳兄再從容體騐之如何僕昨春
一病幾委頓幸而不死爲子弟强小脯修差得復念
百事可解而雕虫之業政與名媾其累心重而耗精
血不淺以故新正於大士前焚香誓斷之然宿諾尚
擾擾未盡静也留尹竽及乃是廟堂捜宿物見而憐
之耳此念已於庚辰嵗首煉過必不至復動乞骸疏
上兄可爲我一緩頰得早賜覆罷含菽飮水有餘榮
矣區區此時此身如寒號鳥逼嵗無一羽可採放之
自活不逾於在網羅耶春暖加飡自愛
又
僕自重九日辭曇靖移止鄉落環堵叢棘耳目無所
覩聞而元馭先生與家弟言足下遘萋菲問得之何
自何白簡不肯荅但云咄咄恠事而已夫豺狠之搏
欲飽其嗜蠖虺之囓欲洩其毒此二者於彼無一言
譬之猘犬驟風嬰之者傷犬亦垂斃東教以爲偶然
西竺表其夙障自可彼此無惡同歸解脫足下鉛槧
之業千載垂就如欲息而成之真宰所借日中未昃
脫欲奉仙師之遺訓則足下自稱不能晦跡游道太
廣虚名累身造物所忌便是實際語今幸爲足下鏟
去之消揺寂莫一絲不掛栁州有云祝融回禄之相
吾子味哉言也間與家弟語文士一叚蒙氣在頂上
似尚未散即不能爲足下投讒有鼻寜不有子羙子
瞻故事可以收桒榆之用耶僕亦似多此一見蹇使
君云搢紳憐才惜寃頗有爲解装者審爾尚可亡慮
桂玉太夫人含飴弄孫足慰目前傾倒之期多在浴
沂自愛不一
又
自足下東歸後雖嘗亟附訊問而不能有所致伯玉
昆仲稱足下間過谼中與諸賢揚扢風雅微相牴牾
要當於口吻之際小柔之耳越客來多談兄不能作
生活居間小潤輒與客共之乃者得手書所叙窘狀
真令人鼻楚太夫人篤老豈可令與兄分苦昔人有
炙鷄奉母而以麥飯食客者遇逹士則爲定交遘盗
俠則至焚舎要終不以客而易母也足下雖不作於
陵仲子溪刻自處苐客來不成炊清談而别炊則脫
粟草具厨鮮宿肉當亦有相亮者三千里哭沈君典
若必巨卿素車白馬故當不易即用孺子絮酒炙鷄
例輕刀一葉何所籍三四十金也燕中交逰近始有
明足下不及亂者弟縳口之猘舌猶狺狺化鳩之鷹
眼尚耽耽天地雖廣知音者希大要置身法中放情
物外千古之身誰能便就不使至冺冺足矣僕偶未
死耳何足爲足下道所云蓬門不啟始覺耳目神明
皆爲我有萬念都灰冥心此道頗得證驗甚慰慰弟
恐是暫時岐路啟門之後六賊縁入依然故吾未可
便謂證騐也所諭阿敬在仕路作火宅蓮花否乃兄
結胞蓮花中不能不吐火燄此何可保哉大兒近始
移止鄉落謀借三餘次兒善病時亦瀟洒小者於鉛
槧之末間值知己辱問及深感通家之篤辰玉十二
日奉太夫人盡室北上矣徐孟孺有阿母之變圉圉
苫塊中僕不能盡却筆研役然未曾受尺縷一斗粟
以是有愧而不進者實無可奉爲不腆十金竊比於
微生之醯佐太夫人一月甘毳不一
又
得足下書千言引我通介之間寛我出處之跡中間
釋疑解嘲無所不極雖使僕自言之必無以過苐僕
不敢大自摽鮮爲識者捧腹耳長篇之致要亦如之
而亂語毋戀膋焫則如下三危之露醒此塵吻豈唯
發矇廼知足下之愛我終自與世人異也僕所以不
能堅匹夫之節者盖有漸自入十尺靖以後謂苦海
震臲中得遇導師天下之樂舉無以易者初不因同
志之大拜而生羡亦不縁同氣之出宦而自孤祗爲
先師未有所指授間從所聞得其一二影響行之輒
不效而茹素乆脾鬲衰滑枯坐無聊形神削憊茅茨
之廬暑不敵日寒不敵風乃攺就園居随俗消息氣
體稍稍復故而兒女之私與逺邇酧酢來嬈之矣居
恒忽忽當此寛大顕信之世而先君子僅以故官就
圡人子死則已不死何以自安而會臺使上書鄉衮
垂憫覆盆之苦得逹九重餙域鼎祭遂同六卿宻印
金書正位司馬盖謝疏在國門之外而僕之徴書復
下矣一時諸公謂 上恩不可乆負 朝命不可偃
蹇故不能如甲申之堅辭黾勉一出兾小有所報効
而遘此百六宇内衡生半轉溝壑才弱智淺冗散一
官慙顔如甲巳矣旦夕惟有歸耳長卿勝井丹一語
足下至今尚懣懣嚮者小夫不能於眉睫上安足下
一犬吠形百犬吠聲僕固保曾氏之不殺人如證者
何事乆逺明矣獨邇來洶洶尤不可解諺曰寜逢惡
賔莫逢故人信非虚也足下既自謂於大道獨遇明
師抉真秘便當奉母杜門優游理性間有著述期之
不朽十年之後天上之雲軿與人間之蒲輪一時並
集兹時固唯足下自擇耳然僕妄謂足下才太高志
太銳氣太揚不唯戈戟世態亦恐枘鑿道機勉旃勉
旃老子所云昏昏黙黙又云和其光同其塵願共勉
之與繩司冦爲國憐才誠如足下言毎見相與扼腕
足下僕嘗謂目中珠胸中金石皆不可少者張太學
人便附此不悉
又
屢得足下書及雄篇佳箑之貺不能一一作荅及嵗
杪始聞太夫人九十大慶欲草小序或長歌奉賀而
忽忽爲俗縁所奪因至今惄如調饑今幸有朱定國
茂才便而尚未暇命筆敢布不腆之幣以當臺菜之
祝幸賜存焉足下英敏絶世而於二門微尠深造故
易爲方袍黄冠長語所動若踏得實地一分則此曹
自當於垣外逺遁矣僕已再上疏乞休俟得請謹奉
候於五湖烟水間也沈嘉則聞病甚雖起不能乆待
唯足下一濡煦之不失爲長者亡弟竟遂不起足下
能不惜片言慰其身後乎頑兒偶竊一名粗了諸生
事於僕固無與也春氣甚融爲尊人爲道自愛不宣
□州山人續稿卷之二百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百一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喻邦相
自入覲僅一報言於門下嗣後遂不獲通問知大雅
當見容也蘭溪固孔道計公出囊底應之訟庭春閒
湛若神君桃花流水不廢舒嘯僕比於中外事一切
末殺所不能盡置者故人耳邑治後堂記終擬破戒
以完宿諾第不審作何題有使寄示庶不碍捉筆也
曹子念以踽踽故不免作閩游唯公一念之宋潜溪
先生詩得脫梓否拙草仙師傅并王學士父子所著
附覧
又
承尺書及棗二筥具仞念存胡元瑞别致一帋則多
與公及吾家仲氏宴酧之咏令人眉間有挧挧色僕
茅舎成矣旦夕候師羽化即荷一瓢數卷入其間不
作一切有爲業惟生平故人未能盡洗去或攪我華
胥境耳家弟有關中新命取道故里過貴治尚能續
□□宋文憲骨朽青城倘結習未忘尚爲公思效衘
結也
又
足下方晨朝吏民孰計利害施行之至於日中昃而
舘人有授餐者君子之至於斯也未嘗不得見也則
豈其饒餘晷而顧急我以名酒酒我山澤之珎食我
而又必我記廳事之壁即不佞晨夕作佛道家奴誦
華嚴法華楞嚴金剛黄庭道德諸經不號而嗄而爲
足下吮毫草此記皆大竒也然足下好僕不已不冝
官而僕爲記不已不冝道自今而後小取節焉可也
扇頭一章渢然其音又有紀游諸作令人起色浸滛
滿大宅姑自抑謁不使便和酒味殊絶足洗數十年
月旦耻晩與王宗伯酌之共得十盞便陶陶然尊公
詩正與同格想風度亦稱是李盤峯先生天下推以
爲鉅公長者何幸得見其言足下念之與宋承旨詩
同梓道至厚也曹子念不落莫且可以藉手入閩小
具三徑資老鷄狗社足矣
又
子念歸殊能談彼中吏民口碑且得公數行以爲慰
未幾而皂衣至出公見念之詩誦之與元馭學士相
對爽然慨知己之不易也始學士見强草傳寔慮傳
聞異辭轉有諾臯虞初之誣耳少所見多所恠不意
遂以爲口實也苐言路諸君子自有爲一時捉鷄不
着爾區區已辦行縢草履百補衲作囚竄計幸而
聖恩見寛得仍事香火舊猶啖少乾腊魚□今盡屏
之一木棉布袍足體於公所貺輕羅薫肘不過属厭
兒軰而已唯是真氣不足禦外侮种明逸所謂山中
寒寂聊以飬和者然夜舉不能五六酌名醖二瓿手
自啟閉足了一冬事矣珎謝珎謝家弟發疏即歸今
抵家已十日此子故少欲知足挂冠一念爲匡廬小
淹邇者紛紛政自賛其果决今便課兒軰讀書老農
老圃活計不乏不至乃兄之愚且誕也公幸毋過憂
拙詩扇頭將意不足仰酧并薄物侑緘不一
又
昨見浙録策文氣欝葱乃聞有借重者尋一從曹子
念獲承起居之畧初擬僊舄過呉門或得一聚首談
契濶而拜手教知有臨安少尹之除雖音徽未接而
鱗羽差易獨念遷客中望實孰有如公者而例以常
調相待私所不分然其去二千石差徑近可步武也
兒子蹉跎塲屋苟厠一名代僕支持門戸於願已滿
今忝更似蛇足且念以凉德受之於老易遺旨不無
悚然愧且懼耳公通家契深喜慰之情溢於言表感
荷感荷僕圜中乆與懶便昨不免小出應酧殊若不
勝今已遣之北首即日尋舊團矣名酒故自飬和乃
益之以大幣得無傷惠乎恐蹈不恭不敢辭却有薄
效希照納爲愛
又
得教累帋以尊公傳見托僕辱知己之愛無所効之
得一効於尊公則僕之幸也入春後謝他累從容筆
研間或得少趣耳九友齋歌卷乆已付之子念所渠
云托姚山人者致之想不至浮沉枝山卷曾見徐茂
呉言及而不之見想偶忘之此君意似佳所爲詩亦
有才情萋菲之讒錮人 聖世永絶生機良足歎息
張開府廓落大度與人交有終始足下以感恩報之
可耳亦何必盡知己也太守君長者所云云是以二
三貴人待我不如以裴慶先生待我也渠日拮据吏
事事煩食少爲寄聲自愛廟廊名能拔淹滯奨循吏
而除目無太守及足下得無似龍之好而已耶顧益
卿過此頗能言足下治狀酒脯之貺無以爲報如何
如何嵗晏忽忽不次
又
前者吾丈引起潜太守云云僕荅之即吾郡有裴慶
先生何不以見期而用二三貴人相唐突乎盖未幾
而玷除目則吾丈復舉前語實之且亹亹勸駕僕不
敢以戯對矣大抵僕之不可出者有四其不能出者
有二縁僕心事本自不當作仕路人鄉爲當塗者雪
覆盆之寃而啖其有後命一時不獲固匹夫之守遂
成觸藩其不可出一也萋菲之談雖不盡是其見咎
亦不盡非柰何以白首餘生成人口實其不可出二
也四年杜關作有髪僧欲小洗宿憯耳今遂以恬澹
觀爲終南徑其不可出三也江陵故不引蔽僕僕非
力與抗者今柰何從諸賢茹拔其不可出四也病後
衰態種種即作官人不過糜縣官太倉粟耳必無可
以大展効者動而黒業随之其不能岀一也匹夫之
諾尚不擬負寜有心許吾師而忍負之哉其不能出
二也以故於旬日前具乞骸疏上之而懇辭於衡柄
者期得請乃已昨復有轉南少司冦報以虚名濫國
恩以世法損道縁益令人慚悚耳將來又不免剌促
且累兒軰損槖山童奔走道路也太公傳已脫稿爲
故人子王世周索去并索書楓谷二絶句渠似欲藉
以先容作酒貲耳子念出素冊求别書傳侯其行當
付之知道體强而范侍御當還省干陬甚苦借事煉
心亦一法也此君無半面交而慰籍再三從容爲我
謝之不一
又
使者來復過損筐篚拜嘉之際雖仞大惠殊愧傷亷
至於啟湘雲覩團月近體長歌璀璨奪目則不覺饞
涎之自溢也中間餙奨隃涯固非薄劣所承而才情
妙麗語意精切宛轉頓挫處尤自使人心折王學士
見之亦爲擊節不能已欲草長歌奉酧而苦材盡偶
李士牧在坐令冩西湖小景扇頭寂寥數語不足僣
攀玉案也衰殘無復世念幸而得請初上疏人歸諸
公報書多相挽者後一疏多見羡者亦有自恨者事
勢固冝然也白簡紛紜大抵不脫好勝快心意若勁
侹而中含迎傳足下憂之故當除目想在非遠如北
轉過呉門幸爲我一枉棹尚能芼羹麥飯相待曹子
念何日歸可以償慱進否昨有項生信附余德甫一
些想已致之暑未甚酷加飡自愛
又
前覩吾丈括蒼除目爲之喜而不寐十七年循吏名
家文苑先逹一郡守何足爲榮然半剌之格則已超
矣會曹子念趣錢塘相送草草數行奉聞而渠到彼
則台旌已前發三日矣山郡清晏撫字之暇不妨嘯
歌吏民來暮之謡計已載道不腆一律寄贈乆踈此
縁故闒颯不能工而時得瀟灑語公以爲何似聞同
年何觀察以乆病卒此君意趣不凢故當登逸品不
知其後人何如有遺文足傳否游山記幸寄两部李
惟貞使君必亟相會杯酒揚扢時亦念及弇山人否
台郡王司冦敬所永嘉侯方伯二谷王大叅暘谷亦
相聞否荆老入輔洪陽在事兾群睨自消但鄧定宇
尚爾堅臥如何豈潙山所謂但見其體未見其用耶
伏熱不一不一
又
曹子念造永嘉爲故府主夀實欲得從括蒼公一周
旋耳歸而過我首問與括蒼公詩酒酧倡作何狀不
弱退之東野否子念亟爲言公病疽於金華旦夕視
之若晏平仲之拊景公背也僕爲愕然已乃曰今潰
矣且有起色矣而後僕始安苐此病劇湏補参茋之
外佐以粥肉括蒼事稍簡可臥治勿躁勿恚勿近内
乃得百全耳僕觀居苦陿而邇囂不冝晝鄉居苦遠
而多警不冝夜今徙弇中小便然日爲親友所徴逐
亡已又時時有兒女子之累與筆研之債居然一欲
界凢夫耳家弟以入賀萬夀歸道得南容臺除目差
自發舒九月末更得一聚首也公停錦里時鄧太史
當相聞有北上意否朱邸中少年有頴出者否尊公
計益徤勝明年正八十耶子念念公走一介南聊爲
附訙不一
又
昨秋知兄病良已還領括蒼事一切就理爲慰入春
後太公來就飬高齋耶業已滿八十兄御金緋從子
姓稱觴上夀出而郡之寮邑之長佐復率其士大夫
吏民奉觴上夀故人間世之極榮盛快事也僕固當
效一言而子念日過相趣待以之括蒼竊意子念未
即成行而忽忽爲他文責所先已而有山妻末疾之
累不旬日而貴寮諸賢之請至矣方剌促醫藥中無
湏臾間念辭之則不忍於太公两叙之則力有所不
及单爲作之則不能無愧色於子念不得已更托子
念之巵語組而成章然骫骳狥俗知其無當於作者
也僕老矣頼兄同宗道者力粗有所證肌力稍壯足
以俟期而夙障見牽無可迯避大司空李公之子以
司空事見属爲神道碑廷尉宋公之子以廷尉事見
属爲傳用晦王孫近一札云德甫兒於正月辭豫章
求德甫及龍沙輔國誌銘想留滯兄所矣此皆於誼
不可辭者以江右一方而地下之委頓四此手腕何
時可寛也山妻疾縱不即去我分無起理不堪見兒
女塗炭以此點綴暮景黯然無色安能塗耳目絶情
態爲寒山之稿耶元孚竒人要當於格外相賞子念
非乆造門下區區之悰當於彼悉之不一
又
前有一書附丞倅去役記已徹記室矣余生至拜手
教具悉太守臥理之况盖山水清嘉民吏馴謹六季
所稱新安東陽尚似不能無訊牒累眉山公治宻噉
杞菊記超然臺然不能不致愾於齋厨之索公殆似
勝之也余生所致謝守祠記猶娓娓以不腆之辭爲
口實公故愛而庇其醜耳名醖薫肘之貺足 老饕
比來連爲用晦孺東之二尊君及德甫草志銘頗損
枯膓幸不至煩曲筆耳大江以北旱荒者比嵗樹木
髠瘃殆盡餓莩枕籍而江南脂膏之地滙爲巨浸大
司農計無所之唯有屯膏不下耳即無論他地貴省
之賢者鄒司勲徐尚璽張宗伯舒司冦相繼去鄧太
史堅臥不起國尚可謂有人乎莫與司理言之恐復
動渠方寸五嶽也先君得祭塟及贈官小解終天之
痛想公所樂聞者余歸無以資行李柰何于鱗云如
此高齋色蕭條爾自看有味乎言之也餘不一
又
弇中得接杯酒談笑未幾爲道使者奪之竟不能如
顧園夜雨沉沉深酌也欲奉候於南津不得遂放舟
爲顧司馬執紼人良以悵然五日爲賤降與兒曹擁
罏小坐而傳有誤恩詰旦即呼舴艋候病弟於丹陽
道中覩其痩削意甚憂之歸即發乞骸疏杜門待命
矣過呉城爲凌氏事剌促肩輿走之虎丘僧房與袁
太宰劇談而舟始至乃有尊翁老先生之名剌在焉
不及報訪歸舟又復相失僅一晤余世輔與聞起居
耳承欲爲陸平翁宗伯舉耆德於两臺疏請優異此
盛世事也記正德十六年五月壬午致仕南京禮部
右侍郎章文懿公懋以言官薦陞尚書致仕時年八
十五矣明年遣行人存問予夫廪行人及問而公不
起嘉靖元年五月丁夘致仕戸部尚書韓忠定公文
以言官薦加太子太保予誥命蔭子給夫廪遣行人
存問時亦年八十五二公皆以新政應詔事例小不
同然大槩不妨援請要之乎翁功業視忠定雖未足
名位視文懿則有餘先後相望皆鉅公長者朝議必
無扞格兄此事甚偉亟行無疑也二詩書扇頭請教
不一
又
向於袁進士處見老兄條議减省雲間額外之徴具
見爲民實心與精計宏畧使臺司酌而上之司農釆
而行之百世之利也李使君云兄所請優禮平翁宗
伯公移已到又於友人處見爲阜南中丞舉卹旌賢
篤舊故是明府君苐一義邇來仁聞轉浹謳謡載道
保障之意踰於繭絲多矣唯聞三邑之佃人頑悍者
動以官府明示爲辭刼持良善稇入私槖而國課又
不能悉蠲是上下迫而驅有田者於穽地也夫田主
未有敢竭澤者也竭澤則佃人遁佃人遁則田主之
田荒矣幸留神裁處又傳兄性微急速而直遂即使
一過坦然當之者難乎其面矣竊效所見以比韋佩
弟受知愛深重不得不言勿以爲訝别一楮却不免
爲請懇亮之亮之
又
前有一信附于生去計已徹記室矣徐孟孺來復得
手教具悉今天下處處饑饉而三呉尤甚此僕燥髪
以來所未聞覩念欲賑助公帑如洗計唯勸借土豪
以有餘補不足而已而一時諸公無有實心行之者
獨明公先以德感繼用威懾緡錢囷粟所積萬計死
亡流移之禍獨寛於接壌其福德何如耶即一二不
逞之口烏足以勝閭井公議勉旃自愛新詩種種皆
自實際有味乎哉僕失足暮年鑄鐡成錯無可爲道
筆札餘潤間與江山相映發要之一無明障而已周
元孚初有外遷轉補學憲之說得報乃移南武部朝
夕相處大是佳事想公聞之亦爲一快也陸生彦禎
以渠先人沾卹伯氏拜恩感公嘘借之力剌骨廼公
名德真無愧鄉先生沒而祀之社者也不識可及公
而舉否孟孺歸草復不一
陳憲副于韶
公既標英百祀僕亦不至腐草藝苑之嗜各自束髪
蘭臭石堅其人徃徃同之而中外出處若巧相避者
非巴中一鯉將遂成缺陷世界矣諸體種種臻妙大
抵氣完識完學完以故無所不有亦無所不暢令人
心醉公云三十年前燕中一相接今亦都忘之意公
當是虬髯虎顴白晳偉男子而眉宇間秀色不可掩
又不作傖態其文不獲見意亦當如三峨揷天長江
下瀉千里百折不溢不撓苐皆以詩測得之不知此
生有見理否拙序便是穅秕之導所貽二律崢嶸閃
爍乃不懼大巫而遽和春雪俱可咲事今年束筆研
小閣爲公興發遂爾破戒具草念覆瓿是公卿人子
雲故事恐不免耳張肖甫嘗亟稱公此子廓大落穆
故當作貴人廊廟忌之小奪其日不朽大業能無譲
公一籌耶叙公詩者丘謙之張羽王僕嘗識之偃蹇
淪落鄰死而已以此知詞人尚陽九也公所别寓八
近體感慨之致幾於八哀殆不止華陽文獻中有甘
征甫者僕老同年記其逰太嶽挂冠碧霞祠而返謂
能脫屣浮榮重内輕外且享松喬之祉而竟不及中
夀耶如何如何雅幣拜貺外新刻四種并一扇將侑
不一
陳提學
昨忽聞文斾已抵家當是上請告疏矣 聖政維新
公業不憂内顧兹時卭崍坂非廽馭地也邇來玉峰
婁水何必减箕頴令人神王先此奉訊容嗣悉不備
甘僉憲
僕東海之畸人也少而齷齪事公車業稍得離去爲
古文辭以天之靈從于鱗游時時與子與明卿軰相
下上乆之復從伯玉游自是汩沒其中者且四十年
雖薄有雕虫之聲於海内而中實漸厭之以爲小技
不尊虚餙弗庸去立言之君子何啻逕庭晚途偶有
所證於羽化者亦能挂冠捐室不問生事减省兒女
之累屏絶一切嗜好而獨於筆研夙習時厭時中乃
悟大迦葉定中之舞程伯子觀獵之喜非欺我也數
年以來操觚之士毋問逺邇若以僕爲有知識者時
薦其技以兾僕一言之定而爭事剽竊妄立門戸毋
論其所搆撰即自通之牘多者舂容千言少亦數百
言然未有盡當僕意者今得覧執事書抑何鉅麗辨
爽激詭之若此也其解說文字之所由來備體用極
正變神情之傳會與天識之超解使人驟讀之而魄
悸徐味之而心醉者及所叙尊公事又復淹雅遒勁
度他文當亦如是僕所爲快豈唯跫然空谷之音而
已耶至於餙奨過情却不敢當僕年來筆研之習不
能盡謝如前所云云然磬□縱送稍自便習雖渉方
寸無甚劌刻但不忍拂仁人孝子之用心不免骫骳
逐好時時傷多以此愧古人耳盖古人制文之權長
在我而僕制文之權多在人故也然審如惟貞大叅
書辭於尊公夀言可免兹病矣惟貞又言執事之保
持鄒司勲而忤强相不顧也凛凛生色矣昨者偶見
一公書以鄒之推轂執事爲病冝執事之復見齮於
時趣也丈夫磊落心事如青天白日廊廟可岩穴亦
可即荒徼卑官亦可執事上有尊公爲知己自今以
徃無地而非自適之地無日而非不朽之日也勉旃
自愛雅貺祗領附伸薄報不宣
張起潜
貞也病自廢居坎塞兊與世末殺吾丈簿書倥偬不
忘故人攺嵗之際再辱教貺勤存何高誼若此家弟
歸頗能道公亷慈慎敏之政當爲江藩第一人而不
仁疾之已甚則貴府主不幸有之猘犬失性因而傍
噬然至堅白如公彼亦何能緇磷也貞跡爲能棄家
而世累亦時見嬈内境與之相應爲孽唯惴惴以上
負靈真汲引是懼鄉井蒿目皆魚鱉之餘幸二麥小
稔支吾旦夕然秋事尚未可料見傳邸報廟堂始似
憐及亦云晚矣努力加飡以俟尺一之召不宣
管僉憲
承示楚侗先生與呉周四書及公答楚老書反覆誦
翫不能釋手楚老有實見實力又勇於衞道確然廻
瀾之柱也鄧老者不知何許人當是一游髠耳其他
語亦未可盡非獨所謂色慾者造化工巧生生不已
之機遇境不容不動既動不容不爲則生時當吃百
七捧死後下無間獄矣亦復何足道哉李卓吾却自
有一叚脫灑處苐恐蘇長公所謂談龍肉未曾噉過
耳公於二賢未湊泊處加調劑便是和羹手小過當
即加針砭不减漢廷獄吏案祗是詞氣太馳騁引葱
嶺語多或恐楚老未大印證也今便傳荆老家弟訂
之僕於有爲跡頗放下唯内境未盡調伏覺得逹磨
六祖大寂斷際語有味雖然此亦藥也我無一切心
安用一切藥願與公共之生死細事耳何况出處已
馳蒼頭上苐二疏却似勞諸君子作大耳三藏也呵
呵見具區先生幸致聲乆不能修境外吉凶禮唯亮
之而已
又
前者與羅周二君子過我卒卒便去幾若乗囬風而
駕雲旗者羅公談二子事近李赤語亦多遷就然胸
中别有一叚灑落處留近溪子數帙稍取讀之未論
盡合作要亦於中有得力處此公聦明不如王汝止
而胸次似勝之周君篤實沈毅人也兄以爲何若承
示海會庵記理公大善知識也不由學問入者必不
退堕兄此文極類宋潜溪氏典暢詳覈要非門外弄
筆頭漢所及大方既名震環宇傳法付偈語甚草草
何以長明祖燈削之可也所示苐二兒驌縁自前嵗
多讀宗門書偶於其中得小欛柄評判縱横爲瞿元
立所薦大抵暫時岐路耳今者碌碌病鄉舉體皆凢
兄所誨示頂門一鍼俟渠有進方敢語之两兒厠名
衿裾無足爲道承念存感感旬内暑雨無事乗興欲
草大奏序而亂帙中失之不可得幸檢示一通爲荷
手瘡令人代筆幸恕不恭
支禮部
世貞捐家付兒軰携一瓢一衲佛道書數卷入觀即
何論燕中諸生平故人不復能以竿尺相徃矣獨念
公長者豚兒是陶冶中物異日得成一噐敢用相托
又王鄧二太史有隔嵗筆研債今以償之非公不能
致也徐公拜大宗伯此是將來爲公作衣鉢例耳却
有一竒事慱笑徐公爲庚戌前庚戌爲席公書又前
庚戌爲楊公寜皆以他曹入不繇館選者也近草得
曇陽仙師傳文筆冗弱不能精姑取覈耳慎莫使人
聞之初春尚寒爲道加飡自愛
陳太守
僕罪僇之餘偷活人世倐躋六十無所不慚懸弧垂
迫爲鄉黨見趣則迯之泖湖菰蘆中過旬日而歸以
爲幸可免矣而使者將大教至啟椷而虹霓之色現
則長篇璀璨奪目小間而誦之鏗然中宫啇也弟奨
飾過涯非所敢承夫以僕之待罪草莽豈敢忽負恩
私偃蹇朝命盖亦悲賀誕意耳而門下誤以爲高沈
冥苦海師真雖見拔刷而未有指引加以凢骨夙就
鄙習難祛衰憊之軀唯切厭離而已而門下誤以爲
有得凢門下之所予則僕之所惻衷而靦顔者也然
不敢不領留之篋笥以爲好耳朱履却附納新刻諸
篇種種園林燕集躡屐徑造何子點之通隱也酧和
揮洒流輝秇林謝臨川之逸藻也罷郡里居庭蕪不
剪楊荆州之清峻也天目石梁雁蕩諸記中語則葱
嶺萬里蒲團咫尺徃徃見大雄圓覺心要感應一解
霞外一書其於修性積功之助深矣公豈區區文章
家噉名者哉方有微瘍口授作報不一
詹少叅
始門下過吾州而僕獲以不腆泉石薦又獲以杯酒
及不腆之辭薦然而門下實先之既别而獲以竿尺
機杼相酧荅固幸然又門下先之今者門下又先之
書且侑以衣噐果餌則門下之篤存故舊與僕之懶
慢無狀抑何霄壌也計書自貴地來已乆門下尚未
悉僕請告狀而謂其不可不一出僕自再辱白簡意
亦不敢修怨於今之得罪者特謂有此六尺身不能
自保而付人之齒舌胡可以復玷冠裳故甘心於草
莽而會與元馭宗伯交辱真師一言之許遂折節而
事之於世念若死灰不復煖矣今不意見録於啟事
使玷八座之側門下視僕生平躓起中外非一日矣
非敢用不出爲名誠有所不能出者爲之主也然而
天下之事有不可卒然解者以門下之在先朝抗疏
言事批鱗裂肝非近時諸賢可擬萬一而嶺南拂衣
又自超邁謂今日必首起起必首擢而除目尚爾寥
寥且不待見薪而歎其積得非材太大名太高譬之
毛嬙一入宫而盡奪萬色不爲彼利耶僕盖與元馭
屈指而待矣門下見僕書當不滿一咲而疑我不出
之非真然世故當强門下出不當强僕出也苐門下
出則國是有可憂者異時當與元馭共之非僕所與
知也薄物附存不一不一
朱太守
僕嬾廢匏處不獲時通候問兹啟天降割於我呉滛
雨爲虐幾至四旬敝州比之崑呉雖稍高阜而種花
者十之八積潦三日稍晴不一日復潦其花根莖皆
萎爛無餘而稍西北之區俱滙爲巨浸諸稻田之不
救者半而可救者亦游青而已以闔州言之僅餘二
十之一而乃聞有以爲緩者私所未解也二相公之
産俱已成甌脫其於剥膚之憂蒿目之慘寜豈下於
僕軰但渠自定宇司成被詰之後不免避嫌而此心
實望諸公祖之上聞但疏止两臺辭不迫切則 聖
心視爲常套而司農亦無所取徴必仗老公祖與松
江太府各上一疏兵公亦疊言之庶幾二相公可借
以聳動天聴於召對賜問之際亦可盡言無諱若止
是寂寥两疏而預定攺折存留二說以爲該部之地
於恩澤必涓滴而已何以活枯弭亂不佞分守湖州
日曾與湖守黄思庵上疏告荒郡人頗沾曠蕩拙集
可據唯公祖慈仁惻怛之衷竊窺之素矣敢昧死爲
遺黎請命惟亮而賜裁焉幸甚幸甚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百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百二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陳給事
嚮者偶以微痾闔門就藥餌耳不聞明公北上之信
不能以尺書寸縷爲候會慎吾公始知輕舟蚤發雖
親友無一及者懶慢之罪若少緩而仰止之念則愈
耿耿也邇覩邸報見大疏所陳皆至切要於國體民
瘼彰彰矣邇者處處灾荒鄉井尤甚長淮以北先賑
大江以南先蠲此定勢也然大農告匱内帑不發不
知廟堂何以預之貞衰劣過時之人誤見物色乞休
不遂黾勉之官伴食無補加以病弟在懐思歸欝邑
無足道者部疏役便附此不悉所吐諸容嗣布不宣
荅王給事
貞故嘗從賢季父司冦先生游已從鄉書得其三子
名褎然而豚兒以間言曰有某者其於制科業媺矣
逈矣非敵也於是知有執事而至甲申之嵗傳大疏
至伏讀之不覺神竦魄奪雖舉朝洶洶而國是有在
然則執事者非直青箱之白眉抑青瑣之赤幟也嗣
後於仕籍中不覩執事姓名意爲請告而今者得書
知有家戚執事煢然在疚不遺一技走使二千里悉
出其笥珎以醒塵目何幸如之執事所評北地濟南
信陽呉郡大梁秇林衡凖也獨厠及不佞猥加奨飾
不唯不佞抱非分之耻而將使天下謂執事有偏駁
之嗜矣歸里以來不能盡謝筆研於文稍更鷄肋詩
自七言律外皆成鼠璞大抵少陵之漫興未必真而
文通之才盡不能掩也執事詩新麗之極時出人意
表古選則風人之托勝而歌行則騷雅之藻極欲徴
八斗要於歌行見之記序皆出西京叙致詳婉忽更
遒絶乃記尤琅琅矣又執事治朗陵時號神君案牘
爲繁而撰述過半夕郎多暇乃稍寥寥不得其說拙
序聊塞白耳真佛頭抛糞也兾異日全集出而僕不
即死尚能爲一言以讖今諐别訙拜貺深感且愧不
腆不足以報希亮入司冦公杖屨之間幸爲致聲餘
不具
李侍御
貞始而待罪楚臬則門下尚未至既而于役襄甸則
門下以予告行以故不獲奉顔色承下風而竊從郵
筒拜亹亹之誨又獲覩所梓净明忠孝諸經竊窺門
下於度世經世之間執其樞矣自是十年來門下出
而諤諤歸而皎皎難進易退之風使人爽然而貞跅
弛之跡數堕脣齒而今稍得自寛爲丘壑一長物矣
荆石宗伯時時爲言門下之高節媺行次公之宏才
大畧使貞撫膺而動識韓之想乃忽拜大教雅貺若
謂貞可以與語而進之者至讀惜隂軒藁見麗雅之
思好生編徴仁愛之深而論語外篇則羽翼聖門之
旨深矣此書貞故竊有志焉亦稍成編而不能如門
下之慱也秘弗敢出矣貴鄉胡王二先生無恙否鄧
定宇深於禪觀仰山所謂祗見其體不見其用聞間
幸一叩證門下與之偕爲蒼生小岀亦不走也使旋
草次奉復不一
丁侍御
貞以衰病待盡之軀而家囂煩要衝之地雖貌爲捨
塵俗而僕僕應接寒暑早暮無問宛然都會中一倚
門倡耳以故棄而迯之於鄉落舊地鑿坯墐戸聊以
束攝身心而已非敢妄覬出世度世之業自外名教
也門下不鄙買舟數百里而見訪於城不遇又數十
里而歴詰曲僻迂之道而見訪於鄉又相體而不必
見僕雖木石寜能不惄然也幸舎弟偶過此得一相
接不負仰止之渇而貞之偃蹇亡狀浮於皇甫規張
薦矣計門下公除已乆而尚未北首又應門者云尚
持麄素果何服也邇來時事屢變如白雲蒼狗宫府
異同掊擊萬態國是何属朝紀何籍野人本不當及
此而門下行且與其責者何以教我使安此一壑也
仰體冲素空椷附謝不一
毛侍御
念與門下分袂時正滿嵗矣而尋得武陵書則繾綣
猶面復從家弟所竊讀教旨以欲舉王父八十年之
陳跡而新之以爼豆於先思州王司馬之側則門下
厚德髙誼也僕固不敢以私感然亦不能不以私感
而鳬舒鶖視以祈黔中信通咫尺之書而不可得即
僅得一信戟門沈沈誰與典謁者以故次且迨今心
欲腐而貴竹之使者復至矣計使者以八月發人日
始到跋履山川其難阻可想狀而逓角無恙槖幣若
新中間叙致娓娓猶若望僕以可有爲者僕非敢以
不出爲名於方外之事亦無所覬羡直是衰與懶會
耳自得請後少年頗見跡不堪逐逐避徙鄉落日噉
三盌糜葷血屏盡癖好書酒亦不經口眼擁衾度日
而已 天子捐相印以授荆石公行人導前蒲車在
門即雖欲鑿坏而遁疇可得也姚公救時正湏籍廣
平骨力此光景似不易逢足下於兹時在臺諌當益
朗朗家弟一出幾希嗃矢夫既或治之余何言哉不
似石守道不能嘿嘿也鄉里不幸張起潜以勞瘁物
故亦是世界小缺陷處門下所示孫司空鄭方伯先
後同此歎司空著述甚多吊慰之暇可以搜輯毋使
散佚否方伯垂當開府而遘此厄正如叅軍摴蒲馬
萬里旅襯尤可憫也胡僉憲乃有此義僕僕故嘗紀
任使君韓令二館夫事而不得其名以爲恨此僕應
有名或能爲作數十語也縞帶微瑣不敢凟門下清
嚴聊成一律書扇頭并附近作庶幾把握之餘於奉
揚仁風或少助耳南中氣候異冝(唯節)宣自愛
又
不佞於世無所比數忽忽虚度六袠門下按部絶域
勤存不佞貺之重錦餙以衮辭固有頰赤汗下而不
敢當者然豈敢遽以辭却而偃然不恭於君子又何
忍勞萬里之使使其靦然於道路惟是區區不得已
之念必不能拜嘉敢托便郵而布之左右不佞自庚
申不即從先君子於地下忍疚偷活盖一日而膓九
廻丁夘之春 先帝發覆盆而爲大明之矚先君子
得以其官塟不佞亦稍稍穪人而自是不獲守其匹
夫之節出應 朝命又爲舎兒所惑頗治園池廬舎
噐翫之屬私心未嘗不愧之悔之庚辰以來名爲棄
家入道實欲托謝世路苟完殘念布衣蔬食用畢此
身而已古之履順居裕者尚不忍於懸弧之日徴親
故聚飮食而况不佞哉門下今之曾閔其必以不恭
見罪固也嚮者承見委雖不敢寳其敝帚然尚未及
命筆而有三月甲令門下尚以爲謝乎則不佞復且
頰赤汗下矣荆石閣老受 聖眷非恒箕潁之念雖
切而夔龍之譲甚殷勢不得不一出特以次公病甚
而太夫人眷眷盤桓躑躅事甚難心甚苦今勉且北
耳趙宫洗亦已就道邇復有攻呉宫諭李太僕者
國是方縱横人口趙恐不免請告請告亦自佳所云
梁有貞故人公實弟也豈有酖人羊叔子哉赫君嵗
杪亦相聞惜不以托之即門下亦不及托渠命固縲
紲耳胡君二義僕草次作數語弟不堪灾石子兼三
大字極雋偉峻伯文亦自楚楚非公高雅誰爲致此
者乃知李約并移蕭字石似不暁摹搨一咲一咲夏
蒸唯爲道爲蒼生自愛
劉日孚
逺使手教見賁大貺具仞念存僕以考績至淮隂而
有叨轉之命返棹歸里得一哭亡弟撫病妻且免車
馬褦襶之劳於私便矣苐惡况種種無處可以舒眉
且念大審計迫倉皇走金陵履任一月寢息無暇甫
息肩而有南牀白簡捃摭考事謂僕與銓部皆欺罔
不知皆有題准事例可據非欺罔也計當有處分矣
苐造物忌多取僕半嵗之間躐遷八座一子登苐一
子蔭録上及尊慈下逮内人取亦多矣知止知足猶
龍公有成言僕尚安能乆作貫城一星耶業已上章
乞休不得則有再請耳覧呉國賢强識録嘗鼎一變
可以知味兄能校而梓之洛陽紙當爲貴然刻手勿
輕用楚人楚人無佳手故也秦中丞有年家之誼苐
不如邵中丞書既不易逹當銘於心俟其(訙問相及當即托之)
張侍御
僕山野長物於世無所比數而再辱專使將致手教
大貺慰存奨飾徃徃隃分兹復以家弟忝竊與觀貴
邦人文而烏及之何可報也伏讀誨辭知攬轡之餘
偶襲風露盛徳天相知已勿藥苐不無跋履之艱案
牘總總雖神明理解亦不能不小煩靈府幸稍便裁
省以凝天和區區乆棄物外左右顧盻無一五尺可
使者不能一候交戟之下不腆附使殊慚簡凟亮之
亮之寒氣向深惟爲道爲蒼生自愛不宣
又
某匿跡田野然以門下之仁聲善教洋溢浙藩而吾
呉獲承下風不勝秉夷一念薦其蕪辭而門下不遺
其醜玉案金錯之報盖殷殷然即有所少效不足以
當而門下之猶念存之也頃復拜手教大幣之辱則
門下勤施之益無已而區區之愧亦無已矣頃承攬
轡三輔埋輪大疏前具於邸報見之某齒頰長物也
何敢自比於荆石先生而門下以相引則甚悚不倫
一丘一壑走之伎倆盡矣荆石先生荷 人主肺腑
之知與天下膏澤之望誼不容不出乃以次公病甚
而太夫人念之小次且聞再疏不允或不免首路也
使旋聊此附覆併布不腆春中尚寒惟爲道爲宗社
蒼生自愛
與鄧侍御
世貞側伏州里自燥髪以來所見直指使者前後凢
四十餘公獨門下最爲神明所按駁真使人神悚氣
慴而一切持之以公心應之以虚己乃其善善之意
尤自悠然其長小時見傳有郭似菴公者雖極稱琅
琅似猶未及門下也先公之滯魄三十年矣而獨門
下表而掲之此事雖與撫臺並列而發之自門下先
公不冺之善若足以當門下指而揚廷之剡更復及
小子貞其辭又特加媺豈小子貞亦有襪線善足釆
耶今者先公得全荷 國家全典以安於九京而貞
復濫竽留省門下固以公心待愚父子小子貞縱能
爲不肖忘恩敢爲先公地下忘德也此念欝積乆矣
家居時無一介足使而門下入領臺端旋按閩部莫
可蹤攀邇來復遘亡弟之變魂魄驚沮形神支離不
能修尺一以通交戟之内乃者心事稍定敬托鴻羽
少布區區唯門下之德威在嶺在閩不啻在三呉也
豈有意乎棠隂故地哉則有王忠肅韓襄毅開府故
事在貞不勝顒望秋暑初蠲唯爲道爲蒼生自愛
荅赫侍御
自門下之去郡理幾三載矣而士民謳思若新即不
佞與荆石宗伯旦夕所不能釋口而念已廢業乆野
人姓名不足以褻清覧亦會雲泥夐隔鱗羽飛沈無
由一布其區區乃大翰鼎貺忽若從天而墜憶舊惜
暌種種慰存則又明月之投懐也貞自犯群喙棄身
道民懶病相藉去鹿豕無幾而門下猶以世理相期
則非所敢任耳審台候萬福還臺在邇持國是正士
風念惟門下可以此言進辱喻得貞惡詞翰偶有一
素卷不免露其醜而適坐兒女累多謬誤不謹外不
腆獻縞附之使者并祈亮納不宣
荅詹侍御
向者讀公之大疏以爲批鱗犯顔古遺直也既而聞
公之出處則令人有振衣千仞想然慶雲威鳯可望
而不可即意鄙陋辱長者先之明月投懐和風被襟
酒德既洽遂忘爾我至於揚扢風雅綜覈名實雖超
情物表而不暌方内桂檝縹緲漸入虚無乃徽音致
語猶聆聆在耳間也方别後念乏閩便不獲追謝并
承動定而使者以手教至矣拙集如小乗僧經論滿
車猶滯外道得良師指示幸矣何敢上勞證明麋鹿
之性乆安長林自顧腰領皆非世物匠石湏巨材以
爲明堂梁棟用干霄如執事尚在睥睨外而况不肖
耶見飾之辭良非下衷所云倦游抵家杜門謝事日
讀佛書事孰有大於此者願自此以後勿助勿忘而
已雅貺種種大食一噐尤米汁所便珎謝珎謝
答慎侍御
避暑山居跌宕圖吏翰墨中時以酒茗佐其適不知
一壺之外天地也公誤聞之子與而又爲僕誤言之
乎唯是空谷跫然不勝快心且有所扣質走筆以復
雖不敢言飽歸庶幾不至空徃返耳芡實拜貺謹分
之兒女使酧食指之動并還書三種俱領訖外所需
如數附覧子與有四畫托表委是宋人筆但破壊之
極良費装池九月間公果至觀之當别有妙品足娛
目也餘不具
來書王維桃源行云物外起田園起字不知何解
即今起房屋俗語之所由始也王建詩妾家高樓
連苑起亦此義
温庭筠詩云招客先開二十雙此句不解所謂
一雙五畆也本句云四十雙盖二百畆也見唐書南
詔傳官給田四十雙爲二百畆陶南村輟耕録則
謂一雙爲四畆
陶弘景傳云吾見朱門廣厦雖識其華樂而無欲
徃之志望髙巖瞰大澤知此難立止自(六字竟不知何義)
恒欲就之
知此難立止句謂不可便住也六朝人文筆大抵
晦澁如此
歐文忠詩譜補亡後序末云增損圖乙不知何以
爲圖何以爲乙
原本云增損塗乙塗者塗抹也乙者勾止之也乙
字義見東方朔傳
宋晏殊庭莎記不知莎是何物
莎有二種草也又樹也樹似桄榔亦有靣
又
得遠使知□抵呉門用驟寒返棹將無亦興盡耶僕
自入春小有所證一切綺語多識及有爲之跡盡皆
損削唯日嗒坐而已所喻長孫大尉祀議感帝即感
生帝也以正月辛巳祈糓祀之高祖太宗皆配見唐
書禮樂志苐三卷其文俱稱感帝非誤也嚮年在燕
中有一貴人問家弟索慎子而僕無之後聞其覔得
送去云其書不能佳故不復追冩也翁殆如陸澄多
讀仲寳書二十年而毎厪下問足徴大雅之度見索
蘓長公詩乃元板有注釋者今附去亦可省奚奴僕
也
又
大火初解宴憩林樾間而使者以鷄頭至矣且有山
萌海葅佐之何執事念舊敦諾若此僕自接方袍牽
滯公案者二十年而今稍得遇真師指要路若謂透
禪機如坡老則未敢也且坡老是說禪非悟禪也别
紙所示庫露真記是北酒名尚未的也活剥生吞盖
譏其全用他人語記是張昌齡非張九齡也稗即棺
也今書作稗誤嵗一漆之欲其堅乆不壊也古人墓
中用漆燈盖漆能不畏圡故耳若内外則一慿公意
然不如漆外之爲妥也茅山碑華亭城中友人俱有
之苐不肯爲公卑價耳日來欲掃聞見盡付之海若
而受公剌促不獲聊用塞白不一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百三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魏司勲懋權
日與王使君以大魁期足下及小録名氏到令人意
興都盡使君欲邀足下過呉中以佳山水相暢即僕
執殳藝苑兒軰負笈經塲亦何必遽叩木天讀中秘
書也足下苐來金虀玉鱠釀露釆芳盖不特邾莒之
飱而已董生亦復可相携否賢兄先獲儁甚佳毋論
異日仲之所得與伯季孰多有沂公淳安義相待也
王使君誠足稱知己足下丹成此其外護一咲不悉
又
三年來不敢通燕中貴人一札雖至親知如吾兄者
亦爾寥寥正謂此猖狂姓名捩人眼鼻耳周大夫至
得手教及拜大貺之辱知前有書遘殷氏浮沉而此
書亦見妬陽矦依稀僅能辨字再讀之則感激用壯
隱然若五嶽起方寸者足下過以蘇長公見儗僕何
敢望長公長公元祐完人也僕之此身如井上螬李
無非齒痕乆自不堪應世世謬用之耳戊寅再辱南
牀已息意時趣江陵公再托致區區了不敢報中年
氣衰懶與倦會一切滋味都似嚼蠟唯好讀西竺書
希出世之學而津梁杳然會吾先師出金箆導之不
覺有會而自其化去學士授簡見委不自量妄有銓
次不腆之辭豈足以易世誣民言路誤取爲贄耳苐
僕不敢毫髪有所尤忮毎誦古先生所謂奉經受輕
賤先世罪業悉從消滅爲之欣躍自媮快間一追思
徃諐皆地獄種子則毛髪盡竦間者兒子蹭蹬名塲
僕亦任之而已不謂獦獠一語遂竊足下衣鉢誠可
恠可咲春時周元孚戸部言足下幾亦中含沙之射
來示果爾足下才太髙名太重齒舌流羡人輒以爲
口實幸秘之眘之夫千鈞之弩不發於鼷鼠破山之
劔不施於砧石燕志云智深而勇沈盖勇者所以藏
智也沈者所以飬勇也僕老矣所見唯足下可寄誠
不願足下輕用之也周大夫索報書匆匆附此山中
獨享之味無由分贈薄物等於獻縞耳長公侍御在
荆州時有一札數詩見教佳甚江鱗無遡波者遂闕
修謝幸先爲致聲兒子北上當専裁候也冬煖加飡
自愛
又
僕坐臥一静室雖妻子眷屬皆視爲摶沙獨所不能
忘情者知己故人所不能盡却者筆研耳昨冬從周
大夫得公書捧讀至再喜色滿大宅旋草一牘并附
一絲托代周之入覲者蔡倅報公會其人以殿去别
取道還里無從質之兒子北上匆匆數行亦以所欲
言者盡前書故耳兒子失利後有留滯燕中說云自
公發之既得長公書縷縷公遂絶影響必無見棄理
當繇蔡倅浮沉耳今再録一通去併僕近作五子篇
呈覽知僕夙生之障於故人筆研俱不淺也長公宋
廣平陸敬輿之流也遂作中興苐一事公文彩暎世
加以諤諤故不必乃兄力足使綘灌側目太常奉使
近例所鮮禮成之後歸與二鳯侍太公法醖爲觴宫
袍製彩人生之樂無以加矣歩武青瑣紓徐小却誰
爲公畫此策者僕老矣作伯仲書人且以爲處仲擊
唾壼不知其逌然泊然也季君不能復强聒幸爲我
致聲
又
得手教知自秦中歸爲太公稱觴畢爲長君把袂即
故人之念係之矣向草五子篇覺猶以文士名兄冝
兄之不我肯也扇頭之作其蓄旨太上乎苐結語鋒
距太雋或能使見者不懽秦中諸篇有意有氣有風
骨嵯峨蕭瑟幸少以脂澤調之不然恐少年微作王
允寜窺也兒子自燕中歸極稱得奉賢伯仲教津津
不减龍門異日仗切劘毋論爲璧爲武夫不至作求
價沽足矣僕病歴三時幸而自起逐逐子墨客卿獻
嵗必焚之作一璧觀婆羅門相見無期加飡自愛
又
僕自九月徙深落了不聞時事偶於臘初得元馭先
生信言魏懋權過司勲矣始爲國家喜得一正人作
將來水鏡既而爲足下喜則以老先生高年不致有
意外耳足下望太重材太高恐爲時所趣而忌者亦
乗之幸小自消息沈以飬勇僕於諸縁雖不敢謂放
下至盡要亦去十分之九嵗杪尚爲邢州趙生草其
父司馬公傳過此筆硯塵矣黄州周二京兆作一叚
竒俊事令人咽吻稱快當伏青蒲時不至聲謷謷尻
益高即騎羸馬乗荒障亦復何害元馭且有起色而
以仲氏連喪二雛且病甚太夫人念之更作齟齬遣
役上苐二疏附此代面趙生書傳併上念其道逺且
習足下也儻役至幸即付之長洲令曾鳯儀瑚璉也
而甚澤於道初政微爲鄉里亡頼所累旋即了然邑
人方歌澤門之黔而遽中中山之篋僕與家弟甚惜
之即元馭兄弟亦甚惜之匪以誼故私也貧不能謀
謁選装不知有徑補例否足下儻置之魏慱百雉間
異日必獲從中牟爼豆也請以吾言證之鄒孚如司
封丈致聲自愛不悉
又
昨王元馭先生上苐二疏人便有小啟附候起居并
以文稿屬寄邢州趙秀才甫發而崑山丞將吾丈手
教至且寓二晋綺知其不我遺也是夕後得周元孚
京兆全疏讀之快甚其破的如千鈞之弩抉摘奸倖
情狀如虎頭之冩肖此曹子縱復揎拳甚口於長安
中厭厭九泉人矣記癸酉楚棘五經元皆成進士而
三皆長者即周與曾長洲鄒司封也曾方不利世法
然實金玉君子前所云洛魏之間勿失此佳令也僕
近方暁不耐煩頗不受俗縁約束雕虫小障漸能驅
之兒子亦微有物外之識而僻性自好两小者將來
風氣似遒於此際不盡作摶沙觀以此愧 我仙師
耳屠長卿作逹狼狽至此甚矣才之爲人害也即盡
明州東湖水何能洗文人無行四字爲之悵然適徐
太學孟孺便附此并申不腆徐生文學行誼要當於
古人中識之試小與周還必當作糜乳合也王先生
誼不容不出而爲次君病太夫人戀之故不能出今
病者起矣便間一言之太宰公餘不悉
魏考功懋忠
不佞巵人巵語豈足以爲尊公老先生重而年來厭
勌筆研修辭之不能即有所撰述疥壁而已吾丈乃
鄭重奨飾徒使人有愧汗耳李先生之爲其尊人乞
言其意猶吾丈也僕之欲有效於李先生亦猶欲效
於吾丈也伎倆盡此而止則如之何鄒先生南矣諸
賢一時聚金陵是極精釆事苐胸中不可著此意亦
不可使人豔此跡僕雖杜門一凢夫也既不敢妄希
出世又不慕長生所恨心境擾擾不能瑩徹耳名者
道之累泪沒此中四十年晚始知畏之然畏之亦非
也併所謂畏者忘之或庶幾耳李使便附此珎重珎
重
又
謂不佞不好名則欺公念其與真我背而馳且犯吾
師如愚若昏戒也則凛然毛骨竦矣有所結撰成亦
間一愛之念其耗神氣犯綺語而役役受責無已也
則又靦然愧戚戚然苦矣獨於太公固心儀者非一
日然不盡以三郎君故也公之直節髙天下而次公
附焉次公之文譽滿天下而公肩焉李公之政術成
矣然而不佞之所心儀三君子者則又非以是三者
故爲其有爲己之學也用是見委夀言不能以例辭
而又不能破例而不辭姑援昨嵗之諾以脅攺嵗之
子墨而泚之然都無復搆思又無暇加雌黄也其不
足以重太公而慰三君子明矣公何頼焉李先生賢
者也太史公有言晏子而在願爲之執鞭何况當吾
世而爲公金石友即不命及不佞且願附名姓於龍
門而乃重之以悃誠亦爲其太公夀耶苐無若有成
言何兒子亦强言幸誓不至詩無已則公以狀來而
僕黾勉爲長句且作小引庶幾可塞白也然自此當
舌不至鼻矣吾州有六生者其人不足惜而罪不至
死得公力言之毋斃杖下亦一隂德也加飡自愛
又
自貞竄田野不敢與世路接而前者不獲已有江陵
之使乃承門下見附一札惓惓通家之舊至於新詩
數體二十餘章徃徃直逼開元而河朔風骨故在徘
徊吟咀怳若與懋權相對自是五湖之鱗無遡江而
上者僅有加額西嚮而已今年夏則從除目諗公已
入臺從彈事見公大文如君實獻可不勝歎服僕句
呉鄙人也蝸殻之涎聊可自濡誤而入世網又誤而
習雕虫么髍之技終其身飽人齒牙今幸不至迷復
一切掃去塞兊結舌作頭陀行逕以老足矣兹因兒
子偕計聊伸候私三鳯阿閣光艶絶世兒子倘承下
風知無靳片羽垂蔭暎也冬暖惟加飡以慰蒼生之
望不一
又
僕百念俱衰落不能忘故人兒子間入靖沾沾談伯
仲志行不置云二君子皆當於古人中求之仲氏差
尚露鋒距覺伯氏尤篤懇舉體無凢處僕謂此兒素
汶汶何以解作陽秋語今得書知公固已收之藥籠
中矣十四年前按部南樂一接太公恂恂長者再倅
名郡滿三考而僻居不蔽風雨是時不能如陳豫章
設孺子榻孔北海表康成鄉盖時時心愧之即微三
郎君固欲效一言之贈以補前過况重之以公之請
耶苐昨於佛前自誓新正後斷筆研役今幸殘嵗拜
公命尚不至破例也兒子有外家役未即歸欲留使
者三五日作報書僕可得脫藁草而歸思甚迫不能
挽如何如何邇來 朝宁頗縁公議奨借忠直而於
格心一叚都未講求諸賢各欲自成其名務爲搏擊
以致讒人得伸其巧將來宫府日暌事變日新誠不
知所底止公之憂確矣僕復叨叨及此誠杞人也厚
幣却上二扇頭詩佳甚僕不能自秘書扇以復豈直
篇數輸公一籌哉冬寒特甚曝背之味無由奉贈不
一不一
又
两月前得公所致書及致次公集讀之不覺淚涔滛
下也盖時有亡弟之變尚未乆念次公才足以追翔
陽於鄧林而中道渇死若亡弟之業稍成名稍定其
夀多於次公十嵗差小可解而少於僕亦如之天乎
胡不使两才子方軌而馳而遽至此極也則爲之兄
者情事各可推己辱示諸詩讀之比之於舊温如栗
如者不異而多琢磨之致敬服敬服見委次公集序
不能佳盖從涕淚塵圡出之自無可當心者無以灾
木可也僕前有所條議姑塞白耳孔廟一疏粗謂於
道不詭乃聞猶在齟齬而條議之章至不發抄老來
苟出爲少年所輕乃爾邇者憂病紏纒死期漸迫以
故上疏乞休竊謂輦上君子不知僕僕亦不知輦上
君子尚可戀戀金陵倉粟哉騏兒幸得復接侍顔色
幸有以誨之渠雖漸暁世故終覺有薑桂也太公萬
福此是公真境卿寺之擢雖向崇峻要不足溷靈府
唯自愛不一
詹東圖
别公未周嵗而來不疑偕李叅政本寜過我不疑公
舊識也本寜與公晤於歙每酒間談竒人竒語必及
公抵掌搤掔如曼倩少君相徴逐權竒夸挧靡所不
有相與大咲引白滿釂亡算盖二豪去之旬日而僕
斷葷酒仍修頭陀行又八日而歐楨伯來又二日而
辭曇靖轉徙村落與親故謝絶又四日而公至城以
書來矣藉公以二十日前來大堪與本寜輩操不律
傾鑿落櫜鞬相属旗皷相當使我弇山增壯色不者
以五日前亦足率敬羙子念從公及楨伯青燈促膝
也而已矣所謂缺陷世界信矣書辭娓娓若猶謂僕
可如貢大夫賣田買車牛而出者僕之不出非敢以
爲名高亦非有所希覬於世外之業直自量不能出
耳假令僕出於今舌鋒筆鍔之杪寜能寘一喙一指
乎哉公宏畧可以應世藻辨可以動俗行矣清廟細
旃之上當不能舎公且今不乏才有公數軰在亦何
所藉僕也醉茶軒名甚新所命指更新僕故斷文字
詩或不至盡斷苐不欲受人約束耳請俟長晝以陽
羡點惠山七盌興發淋漓爛熳可滿一帋方朔像雄
尾拂新刻皆領訖亦有薄物比於獻縞希亮納林生
爲公所奨借當是佳士苐晚矣亦缺陷之一端也丁
君扇汙訖并上不一
又
昨見除目不任欣慰金陵帝王州玉堂神仙府而老
兄以一廣文超爲其寮總擥三山之名勝追挹六代
之風流其快當何如僕一壑自放與世末殺昨秋偶
有小遘得支吾殘日不至潦倒然去大道益逺矣辱
損餉桃杯二片不必果西池物仰佩至意深於方朔
公精誠發於夢寐以有新詩僕故不能作太傅東山
之樂亦不至如少陵西蜀之苦苐不知伯玉又當如
何耳詞翰轉益精媺使人不忍釋手醉茶軒名甚新
警作歌却甚難連日以水災爲桒梓作說客褦襶奔
走揮汗賦此極不愜意不暁是文通才盡也薄物不
足酧來羙聊見侑耳餘不具
楊襄陽
執事行竊謂除目只在旬日内方擬治一杯於花徑
祗候而蹉跎遂成數月别野人不能問世事但爾時
遷除大有不可解者逹士大觀正當不滿一咲耳興
國士民似饒餘福明卿尤覺縁勝想當於真宰前祝
留公張羽王落魄可憫金陵之行或足少暢欝悒苐
一觴一咏間不無又樹矛戟如何如何僕近爲瘧鬼
所侮浸滛不已幾遂委頓然自此萬念俱掃盡旦夕
作有髪頭陀矣使旋附此不一秋氣向深加飡自愛
又
春時鄉人周茂才歸則稱公有霜露之恙尚未已而
明卿大叅爲言勿藥伏惟小畏風自消息無他也襄
陽乆借公作羊開府上佐即峴首漢江之思將來並
深永矣苐除目乆未下吾郡樓臺頗稱近水而堅貞
自信者乃不蘄得月耶僕非敢以不出爲名懶病苟
活跡於迯禪耳元馭學士猶在禪而遽膺█爰立之
命爲 國家培真氣爲善類樹赤幟吾曹借桒榆之
暎以自煖抑何幸也所喻 尊公夀言僕忝葭莩之
之末覩兹盛事即微公托寜不欲小有效於管槧苐
以數月來有筆研戒而明卿本寜爲之前茅更難稱
繼恐重虚仁人孝子之至心不獲已謀之曹子念而
潤色之或有當也大幣具仞逺臆謹拜嘉并附不腆
之報希照納初春向和惟厚自節宣以迓眷祉不宣
歐楨伯
乆不聞問寤寐勞思傳两制之擢執政懸待而除目
尚爾寂寂豈國子先生未成進學解乎梁舎人來得
惟敬書知旦夕北首愁未辦装耳僕老此山鎮粗飰
濁醪翰墨自寛了不知其薪之積也春來作夢無非
故國遂與春明門絶矣舎人便聊附此貴僚呉君者
材甚高歩武臺垣而出倅逺郡其說可得聞乎餘不
具
又
春時得兄一札及寄雝館集誦之令人洒然清光入
懐不能已已弟汩沒塵海中荷先師援拔不至爲六
賊鈎牽入阿鼻獄於分已過豈敢妄有希覬如高令
公王恒山也若言路齮齕則固甘心受之諸凢詈我
辱我者皆代我讖誨宿憯耳正郎之遷比之少陵檢
校已超此不足爲兄賀於操觚之士少一吐氣乃足
賀也惟敬髙□羊城跌宕詩酒且在世法中光景殊
佳足慰晚途曾侍御按吾呉其人寛大長者而於出
處一念尤當作物表觀惜以病去不獲相叅承兄有
使風二君爲一布區區可也尋兄徃札有托趙汝師
語未審何事汝師凢三見不暇叩之兹殷無羙行附
數行扇頭二律破例見鄙仰呉翁晋客金陵詩甚竒
幸物色之初暑驟溽强飯自愛
又
雖甚念足下而不能作金陵問亦以鑿坏之人與世
末殺者例固如是耳適劉計部一札來云足下已請
告旦夕當發此何必减二疏即少賜金何害蔬食水
飮哉都門供張嘖嘖填道弟不如鍾山一片秋色寓
無聲之情獨至耳惟敬雖厭世足下遽歸文星之在
百粤分者欲移當復停五羊頓不落莫矣金陵將無
復人如何欲作一詩贈足下而劉氏人去迫且年來
有苦吟戒以是且止然終亦不敢負也昨戚少保去
曾托致惟敬奠文一章又托訪求岑紹興遺詩文鄙
意欲梓而行之生平不受人恩特此君一剡出意外
小欲報之地下足下會少保幸從臾焉山中白雲不
待分供彼此共之自愛自愛
又
僕乞骸見格其說窮不得已而以病告杜門却埽俟
命曵尾而故人尚有剥啄者呉明卿見過僅少平原
两日酒戒文戒破我殆盡幸此中無染着不至作謝
公離别惡耳昨秋見臨淮諸君子送兄散髪海隅之
什日夜想像聚寳雨花餞别冠盖不减二疏而竟爾
寂寂乃知疏至公車而止當是一時廟廊意不欲去
面上眉耳區區齒吻餘息處亦無所成名特以初心
不擬負且自顧老矣安能脂色軟語事言路少年誠
不欲重貽盖棺玷非敢藉手西行符繻也佳章見贈
理事無所不暢苐以文成貞白見擬非吾任耳小俟
興到當勉倚和俟兄一成行即上之充艖符壓載仍
托五牟使者寄羅浮主人使候於大庾傍也前周生
所附去像賛方愧抛糞佛頭何勞鄭重此復
又
與兄西關夜别即走鄉落蔬食禅棲者匝嵗爲病所
窘不免食肉爲盗所憎不免入城爲故人所强不免
復親筆研自是碌碌一故吾無足道者唯見嶺南人
問得兄起居狀知尚徤飯豪吟雖叅啇異境猶是一
天僕小於兄十嵗齒落殆盡髪無數莖黒者姑作逍
遥觀待期而已秋間荷 主上恩德宰地見憐先人
得賜祭塟贈官自此可以下見泉壌若山公一啟便
爲蛇足少不自揆當作小草兄無用見羙也朱提舉
人將致手教及扇頭大章怳如覩紫芝眉宇喜劇欲
枉輒成小律附上并薄有所侑殊不敢當玉案亮之
又
夏時曾有一書附去不知逹否三見南海偕計者問
足下起居云食履神明不衰吟咏益王且傳有壯游
之興令此江山生色苐僕自强起以來忽忽無復是
處此邦名勝雖足暢游目小小篇什差亦厭讐然既
成而中愧之矣爲得亡弟耗食寢都廢三秋九十日
眼眶無一日乾生理遒盡何况宦情已上書乞骸下
銓部得覆允便可買扁舟而東於墓田丙舎稍一飭
理劉伯倫云死便埋我故是逹生要亦恒事耳張肖
甫遂爲異物今嵗不堪龍蛇指不能盡屈也相囑無
多談加餐闘健而已郭學憲寄兄全集讀之於眉峰
得小展不一
寄瞿汝立
聞已束装將西首矣白葛黄粲充衣鉢費謹懸拂子
俟公一口吸盡西江水當借餘潤潄肺腑也
荅况吉夫
用晦使來承貺書及詩讀之了知微意所属令人悚
息不敢當然起色未嘗不浸滛滿大宅也僕固不佞
兹意蓄之乆矣雖會出入朝野未遑息肩然所以不
敢輕舉筆者說有二其一嘗筆之巵言以爲千古而
有子長亦不能成史記何也西京以還封建郡邑官
師宫殿名不雅馴不稱書矣其詔令辭命奏書賦頌
鮮古文不稱書矣其人有籍信荆聶原嘗無忌之流
足模冩者乎詩有尚書毛詩左氏戰國策韓非吕不
韋之書足薈蕞者乎竊恐未能繼也其二則當有罪
我者史記千古之竒書也然而非正史也如游俠剌
客貨殖之類或借駁事以見機或發己意以伸好今
欲倣之則累體削之則非故且天官禮樂刑法之類
後幾百倍於昔矣竊恐未可繼也雖然執事之知我
深矣其属我切矣不佞焉敢終自棄以孤君子之明
惠意者其自東京建武始乎執事臥家踰十載豈其
已有所撰述姑欲借僕以自證耶即有之幸毋作帳
中秘可也僕生世不諧終老毁譽間今獲假微譴偃
息泉石爲幸已弘苐春來花竹日新苦酒食見迫卒
卒無須臾之間草次奉報不一
荅張羽王
昨楊大夫行時偶患眼疾不能事筆札而大夫自意
遷可以無入境且云足下亦旦夕除目下矣以故不
及草報書然亦野人懶慢常習足下何督過之深也
扇頭新作令人怳焉如覯七年前面西征注文極爾
雅便覺酈道元江文通爲贅知復沿檄金陵稍與其
山水人物相接差足舒吐毎讀栁河東集歎其所負
挾釁甚大而謫止司馬移地止栁州其欝悒憂懣之
極至有不可以爲生者足下之不遇過河東何啻倍
蓰然而無一字半語之怨何也人之度量大小相去
遠矣僕已授家兒軰束身入茅舎不將一物自随覺
胸次湛然然尚能成一詩書扇頭奉贈自此焚棄筆
硯矣
荅王龍溪
自辛未夏獲一奉顔色於今七攺嵗朔矣毎見張守
君道翁飮食歩履耳目之用不少衰方在仰羡以爲
錢塘一衣帶水懶廢自阻無由侍几杖而聆德音忽
拜大誨及新刻數種捧誦之餘不勝感服此道理在
孔門若五百白牛乳陽明先生於内點出醍醐然服
之既乆仍以爲酪自翁再一點破使人咽喉間作甘
露快世人不問羅什之啖針而槩疑其有室無恠宣
律師未暁三車菩薩地位也守君甚念翁春和一命
扁舟游呉中諸山水觀萬物一體之妙且令後進有
所啟發何如餘不具
荅凌繹泉
昨自呉興還情事黯然得接清論游别業評隲名畵
法書網魚薦酒便是出苦海登四禪天解維之後夢
境亦爽歸欲作一詩紀其勝并題仲君盟鷗舘旋爲
俗事所奪萬姓類纂史記纂二序亦未及命筆方擬
杜門飬痾於湯藥之暇完此諾而使者以手教至矣
棲賢筍是竹中苐一品當令玉版師避坐謹以惠山
泉獨薦之作禪恱味供不敢輕待也謝去咎姓纂附
上或可少助慱洽湖山清暁四字鈎上手瘡不能執
筆亮之亮之
胡觀察伯安
公明德君子也歴官二十五年不攺初服不求速化
楊文懿公所自擬以青裙白髪之節婦非公孰當之
然而文彩爛然五色若滇中之賦與文見一斑矣篤
生賢子則丹穴之雛一和鳴而暢昭代之盛諸所以
黼黻泉石娯快性靈者種種來諭謂髪尚純鬒健噉
雅歩雖受禀之龎淳亦内外二境之羙有以凝成之
也惟麟趾已徴而含飴未遂然亦只在早晚間耳僕
未老而衰無意人世蒙上真見喻薄暁去來於分粗
滿今者之遷真爲蛇足已懇疏力辭冀必獲請伏承
飾奨兼賁大貺非所敢當但恐孤千里遠意勉爾拜
嘉不腆附於獻縞仰祈鍳納不宣
司文選澤民
伏審門下明德宏猷乆重銓地邇者晋握大柄登選
賢哲以黼清時甚休休世貞衰劣過時之人跧伏草
莽不堪拂拭加以亡弟骨肉深痛陳情乞骸門下特
垂勉留過弘餙奨重增慙汗惟是報書猥及先君子
事則曠若發朦五内俱震縁徃時宗伯覆臺臣之請
僅予祭塟貞已冥心引分無復覬覦止是具疏爲先
妣乞并祭而已鄉衮太原公爲攺疏辭得以移咨貴
部荷明公與太宰二山公贈覆得叅八座太原公誤
示覆自選部以故貞有不腆之啟僅逹之選君子不
復知自明公大造於先君子即世世犬馬不足爲報
而乃懵然無所識知明公固不以爲德如不佞有胸
無心何謹此附陳感私然不敢以筐篚累盛德也亮
之亮之
荅帥膳部
世貞里居若聵而偶傳有帥君者自北曹乞分司白
下嘗以片言拄宗伯餙勤口私心壯之又傳帥君工
爲古文辭初秋病瘧憒憒中而南昌胡生以尺椷介
我啟之則讀一詩一衮而皆藻其語雋永其味又若
以貞爲可教而降心者起色驟上滿大宅念留司無
他帥嚮所傳帥君必執事也世貞抱膏肓之疾蒙不
齒之謗其齗齗自白下而操刄者又執事之省人執
事盡汰之而以過褒餙即不肖感恩狥知之無已白
下諸君子得無疑執事有偏馭之嗜耶執事古文辭
鮮所不宏麗而擬古其巨擘也乃見贈之篇精慱老
蒼惜令不肖當之辱耳世貞乆堕讇語業近荷師真
見戒行且入關塞兊黜聰焚棄筆硏而執事之見厪
若此亡已則妄進一言大抵有韻與無韻語其軸一
也庀材冝慱師匠冝古入思冝深篇主脉句主眼勿
庸勿晦勿促勿碎凢數者執事之所饒辨也而復以
此進呉札之獻縞獻所貴也拙詩書扇頭不能酧來
羙當青女時屏之篋笥而已
孫文選
貞不佞嘗從燕中事先文恪公又一再接伯氏叔氏
諸先生而至於門下則若踈濶者然門下之賢與文
學節槩天下莫不知而其於銓部之政則尤膾炙人
口家弟相見能嘖嘖道之而趙汝師宫賛毎一書來
輒稱服不已謂群賢雖滿朝當無出門下右者不佞
固自放世外然不能不熟知有門下也門下秉銓政
來嵗餘矣所推轂中外及巖穴幾盡然類多忠信亮
醇瓌竒儁特之人而猥劣如貞乃亦濫塵啟事此則
所未喻也貞一踈狂士耳徃年先君子難不能從死
而又輕出雖欲有所爲不獲遂而歸家僕見誤治園
圃食酒買書籍有豪聲爲白簡所中雖不必盡實要
非無謂晚途雖稍若有徴塊處窮約而實自放名教
之外妄希出世之業此豈有毫髪足當於門下者毋
亦門下惜其本志不甚汙濫薄暁鉛槧之業爲足收
録耶將二三同年故舊在事者稍一游揚之不欲峻
拒耶僕於出處至微細出固無益處不爲高特以疾
病連綿衰朽侵迫欲苟保半殘之軀以毋爲門下知
人之累唯此一念則甚真且决乞骸疏上幸即爲處
覆賜歸則門下大惠也干冐尊嚴無任悚仄
萬兵部
自徃者得效一言之敬於公之先人於今四閱嵗矣
盖猶惴惴焉以不文爲愧山中不能數承起居惟從
邸報見公有尺一徴而又見拜司馬部盖當事者欲
以腹心干城寄公非漫浪除目也區區自廢成癖日
與世左蔬食草衣燈火一龕以終其身足矣兒子謭
陋不文誤玷賢書遂使賤名復齒人間而公至舉以
稱賀得無重僕之愧且懼耶野人見傳呼而驚誠驚
之也大司馬撻伐之威無所不加而江南嵗屡侵閭
閻展轉盡矣公亦嘗一念及否兒子便附此以報草
草不竟所懐統祈照亮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空白頁三
封底頁一
封底頁二
封面頁一
封面頁二
空白頁一
空白頁二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百四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應黄州在明
招提握手垂三十年萍梗江湖無復理値然至西曹
借軀緩頰以爲赴義者其在耳目間猶信宿也公治
郡一不稱時趣即脫屣之因山爲林蒔藥釀酒隱然
仲長樂志之風比之柴桒殊不寒儉聞賢噐復繼武
更足慰目前僕自廢蓼莪一丘一壑蝸涎足潤而誓
墓不堅靦顔强出身在人手名在人口如堕苦海無
復出期庚辰以來始能痛割去之生平嗜翫不挂一
絲誦白馬遺編抽玄牝之秘旨長齋六時讖悔宿憯
以此了餘生粗覺具少味耳恨無能分供也教授俞
先生自詭與公莫逆因其歸聊爾附候并有所刻两
藏經典數種呈覧不一
唐滁州
不佞王父司馬之獲從文襄公後也世父藩幕君且
同塾師矣而先御史大夫在散署時又獲奉文襄公
拂拭不佞又於班行中一再接狀元公顔色則辱公
世講之後非一日矣不佞有雕虫之好且好稱說循
吏業而執事工詩工文章工爲州邑則不佞之稱神
交又非一日矣張令君又亟稱令先君之有隱德也
執事諄諄賜之書重之以幣俾追爲志銘不佞縱能
辭地上烏能辭地下苐卒卒少湏臾間俟長夏無事
當敬具草以俟後使來可取也新詩多爽朗有致八
咏之章所謂不虚羙賢於上韋左丞哥舒開府多矣
寄明卿而寵靈及於不佞知執事之見存又非一日
也
范司理
得執事報書具金丹大指此更數明師歴數十讀而
不能决者執事一覽了之逺則僧一行近則程伯子
不是過也僕似亦有管中之窺粗與執事合然而不
敢從者同類有情終属汙褻恐異日不免天宫駁放
一也未免於人小有所損損人以益己非造化心二
也築基之際少不如式不能無决撒三也臨敵之際
萬一不勝則敗随之四也取之而不得則必他取其
勢流而爲彼家五也廣有採擇滛聲外聞得罪名教
六也後讀黄庭真人在己莫問鄰何處逺索求姻縁
始豁然若有悟以叩師真亦遂脗合執事從容涵咏
之乆當必自會也賜環故有說惟荆老亦同之或水
或土皆蓄深意此時未敢爲執事道盡楊生非忠臣
後非有文行王生非工詩非貧僕不敢與還徃亦不
敢以聞執事執事意果不異敬服敬服使琉球二書
拜教後却奉納也
張司理
衰嬾杜門苟簡一切即君子之至於斯或有不克見
者属明公按部則首沐干旄之枉嗣後一奉酒語三
接茗談不意垂盡之年獲覩海内偉人歸與兒曹及
之且詫且幸明公虚受若萬斛之舟錬事若百煆之
金而查滓融冶襟度超豁尤出意表至於折節文士
傍擷藝林不逐物情諱世忌文舉彦昇之倫不足多
也信使逺馳致手教累帋傾倒之懐彼此無異少公
翩翩麗藻機圓語妙自是當家稍一渉獵冷然心賞
惟於仄韻叠句小妨吟咀盖中原之音多以平入仄
若獻吉于鱗茂秦則無此累矣其他名家少有能避
者俟從容當爲一一銓出所命拙序固不敢辭苐未
免佛頭抛糞柰何卒卒口授不次爲罪
曾長洲
僕以榖日謝親交應酧而筆研舊逋尚未及洗擬至
暮春始得一切放下從辟支禪了此生四日前忽有
以除目至者怳然莫知所繇當是廟廊搜括陳人殆
盡因而竽及耳僕嚮者匹夫之節不固靦顔朝列見
憎白簡即今日不出豈能於卞田充隱弟不欲負庚
辰香火一念以此上孤賜環之恩下拂推轂之誼有
所不恤兄謂動静原無去來皆一心所造此是造極
語僕之不動心是本無出意非關學力也旬後不免
走蒼頭上乞骸章小損兒軰槖他無足言者使廻附
謝不一
又
承損餉新茗領訖喻及出處具見超脫僕嘗與陳雨
亭銀臺言有應跡而無住心則居士之與宰官何别
但庚辰初念不可負耳邢侍御長者故不惜爲一傾
倒然未嘗爲擊唾壺何由窺我千里也黄圖解元再
相會否亦有所告否大抵呉民易感亦易怨士大夫
易譽亦易毁惟信我之不可奪者餘則採物情而酌
之可也末世斷斷避嫌之事賢者爲之矣
又
兒子軰初自呉歸云臺意似不佳流言籍籍殊爲懸
情旋聞已消釋甫自慰而家弟馳信來謂得之王中
丞所則白簡有所指摘矣足下心事如白日中天唯
是小不避形跡然亦何足相染家弟又謂所擬量移
於一方施綘帳審爾亦不至出惡聲也足下但自反
照追省於此際加涵飬琢磨却是一畨功力毎讀孟
子稱四十不動心而又曰動心忍性同此心也而又
有動有不動此公案不可放過大抵吾人未到聖賢
地位不怨不尤則可不愧不怍則不可僕老矣木食
塊處於一切世事皆末殺無能爲足下鳴聊致莫助
之愛已 前月末將斷筆硯覺得於胡廬山先生未
了一念捉筆成衡齊序既脫稿而讀之殊不能有所
發揮以此灾木不如覆瓿也两日計當移疾請假聊
此奉慰加飡自愛
又
清上人來得兄書跫然之音令人耳開若聆大吕兄
之愛我深矣念我切矣獨所謂三喜者於僕未之有
契也僕臥弇中粗自蝸殻特爲鄉親友所嬈不勝其
煩尋得留都一大老書極誇省臺静勝而會副樞之
命塵念一起遂成地獄種及至此間爲試士困以酧
酢兼苦筆研之繁種種魔境盖未幾而有亡弟之變
矣肺腑中裂形神不親以故懇上乞骸之章而不蒙
賜允且未敢再上支吾至來春當圖一决平湖丹陽
慷慨有志行人也麻城廣大教化主也若謂其禅謂
其理學謂其飬生則愚固未敢信也兄謂世果能用
僕耶僕尚可用耶邇來小建白微窺其兆矣孔廟一
疏自謂獨見諸公中亦有以爲信然而卒見寝夫焉
能用僕也兄試讀之以爲不然則僕不可用也今年
閆希言去境極佳肉身至今不壊聞羅近溪去亦自
瀟洒瀟灑僕或可自信不壊吾不能也清上人幸一
二接語福德僧也學行俱入大乗境但未知透悟何
如耳此二門各有人獨吾儒太牢落
朱之格物王之致
良知故自匪同若致得盡格得盡終自成一局靣不
狼狽也兄明年得一南清曹可乎僕且歸恐不能待
耳餘不次
徐推官桂
公以一輕刀破臈而訪我知寄悰良厚夜談雖小暢
然以老病畏寒不能歩履而從弇中尚是小缺陷新
詩有學有才情有字有句必名家必傳後無疑也唯
在乎熟之而已李杜沈宋王孟諸賢百年而後豈以
品山定名代次苐耶小間能成一詩以壯公意兹則
未及耳新刻三種附覽
徐嘉定
劉介徴雅士也坐間覺温風時時襲人與小語雖未
際極亦有詣會恨僕方困河魚不能多盤桓耳乃用
鄭重爲謝使我愧陳孟公梅雨周洽謳歌溢耳其波
入婁者則練之餘也公方勸農省歛而念及方外病
叟損餉種種新荈薫柑敢不拜嘉窰洗初啟封光彩
溢射雖叔夜鎗元常玦羙寜過之苐僕夙有此好聚
亦不少庚辰嵗偶感其累心屏付兒軰不置眼乆矣
靖室中窪尊坏飮竹牀木几無直一鐶物何敢溷此
珍噐乎却附使上之幸寛其不恭也殷無羙豪飮劇
談故自足賞徐茂才者竒士乆困轅下非公焉能使
之驤首長鳴也餘不具
傅司訓
公入剡餘五載矣經術行誼爲諸生表儀僕雖土室
如夏甫亦竊耳之而復從邸報中覩薦剡則益大慰
惟是長噐見顧亦云已有百里之除而尚何寥寥也
從政者新矣豈尚欲持乆任之舊耶僕夙障不能掃
除見陵二豎老態種種而辱存念過深餙奨非當損
餉皆廣文齋中物挾以烟霞色令子猷意爽尚恨不
能爲扁舟之造也杜武庫左氏癖者千餘年而得公
砭之昔人僅能通鑑紀事本末留苐一義以属公皆
大快事所委穅秕之引不敢辭苐受役筆研方苦而
病益甚幸少寛之冬中必不敢負宗伯公即取去作
中郎帳頭物且云欲有效於門下僕尚未獲卒業也
秋氣向深加飡自愛不一
又
公以學行淵著表表人口薦剡再騰實張司馬與直
指使之識也僕何力焉而猥用相謝毋乃使草莽之
人得竊朝市權乎以公之材入長六舘出宰百里少
足展驥而當事者僅用常調量移雖復匡山彭蠡之
勝日供几席如攄吐不令盡何行矣除目且繼下矣
左傳属事僅一見之而荆老即秘爲帳中物如蔡中
郎之於論衡再叩之苐云尚有欲啇確者僕愧穅秕
導精梁翻足相辱以故不敢再請也麋鹿之性與豊
草長林狎特欲脫覊絡以保餘年耳非敢偃蹇朝命
襲高潔名今幸得請矣食物種種皆烟霞味謹爾拜
嘉厚幣却納併有雜刻侑覽不一
呉斷事
天驟寒伏團焦中踡跼如蝟方取榾柮煨之而使者
衝風雪來以種種山味見餉染指之餘飯及妻子此
感何如承示病目大抵中年以後精神不甚在阿堵
唯清心斷慾節飯勿食煎炙五辛及他濃味静以俟
之不可責效攻治也春事殷時公病愈扁舟見訪僕
尚能破例一出瓠壺盛濁醪荷葉褁蔬糗爲公作弇
園主人也一咲
呉詹簿
入霅中哭故人幾失公幸免題鳯一作羅浮夢然至
侵晨出候則仙舟已發矣悵仰間更辱報謝九畹道
人與玉版師皆陽羡山中高品屈作弇園供爲辱矣
輒以東海三醉胄相報尤辱也或公拍浮酒舩時更
以爲佳耳腕瘡草草極不恭亮之
又
衝寒抵陽羡遂造玄亭忽忽如夢聲伎供張之盛都
已忘之唯孟公高情與叔夜酒態依然可想耳新構
一軒枕白蓮池頗幽潔得公所惠竹牀竹墩置其中
佳客至可坐八人更以公瓿中菇佐酒便増一叚瀟
湘色小簟朱簾此間故不乏也像賛幾作篋笥物檢
出并二扇汙訖奉上殊不足録所命振始堂記堂在
何園園何地何名中何亭舘卉樹竹石以何年他属
以何年歸幸一賜示庶筆底縱横且不落寞也餘不
具
文子騑
應門者至團焦出公剌驚喚小籃舁竭蹷抵河口則
僊艗在縹緲間矣無威明之疾而有季長之慢如何
可解家弟言公遂焚牒不出昔陶公去彭澤尤以束
帶見督郵故今河南雄郡也同守貴是督郵以上官
何所感而飄然棄之令人想見千載箕潁間色公如
有意和歸去來乎請具子墨客卿以俟間與家弟言
先待詔公在玉京當拍手歎呼佳兒或慱士先生鼻
息不能無小咈然耳一咲
凌際叔
仲夏辱公枉駕而應門澷拒遂成題鳯以故於陸生
便致其不自安而公不以爲罪逺厪教存副以隆貺
愧感何如世人好言太史公而於班氏遂成鹵莽譬
之習書者歸右軍而忽忘大令不知父子家法縱有
小乖不能以寸公此書行所謂班氏朽骨得蒙榮造
矣苐徃徃令小鳥抛糞佛頭殊不爲雅業已相許旬
後可令人見取不免爲公作蛇足
凌郡丞
季君之使至復拜手教惓惓念我年來正得頑悍力
耳所謂山神伎倆有盡老僧不見不聞無盡也家弟
移臺疏甫上即棄繻出關於前月七日抵家矣賞心
者謂其好道讐跡者以爲吊詭不知其自倦游一念
借之歸作老農老圃耳生平於故人竿尺殊鹵莽前
嵗始暁令侍筆者録得數帋及檢子與明卿子相書
百之一并僕近稿録去姑塞白耳屠青浦處爲作一
帋公可令蒼頭别持索之家弟亦令檢得少許後附
上也不知公所梓合今古人或顓本朝否鄙意以長
書論事理若望之少卿子長之類小簡叙寒暄如晋
人致語分作两部庶爲全璧唯公自裁之
又
前謂交逰翰墨尚當有數種故作此報既令兒軰檢
則多失之今僅上二卷聊以存姓名可也僕比來百
事俱灰冷菜羹豆藿一飽後即兀兀枯坐而千里故
人以筆札見役意軟不能作白眼郤之誠有如公所
咲宿障者若序呉朝卿文則坐陸生見迫以貧病老
儒可憫寂寂數言聊用塞白殊不關方寸也王百谷
善竿尺仲蔚意不能新却善守陳調亦可收釆否漢
書評林序應於難弟所見之是了前嵗諾亦公所咲
宿障也不一不一
劉子威
忽承教札修禮過共非弟鄙劣敢承弟本無所受亦
無所證止是蒙師真度引於苦海中一掉頭耳去彼
岸殊自遼邈也來喻此形已弊乆生無樂王道者亦
言吾丈精進之甚至厭此四大便擬割之夫厭戀等
弊耳如來所謂衆生相夀者相也四大誠幻造然欲
借此修持異日有身外身不妨舎此皮囊兹則未可
也繼首坐香烟未絶倐爾脫去尚爲虔侍者所咲以
其落隂耳勿助勿忘毋欲速毋見小敢以爲吾丈告
二詩雖降格而精詣之意故在白香山見之當擊節
純陽老僊或便未薦如何王道者見亦無大謬徐驗
其定力耳
又
季秋之朔爲兒子苟忝名塲報者群噪匿避一室两
日而應門以尊剌見示則僊舟已西邁矣念僕非皇
度遼公非鴈門守何敢偃蹇稱疾得罪左右乃公不
以見尤手書繾綣有加於昔至新集之貺恍如被穆
如而聆鈞天也弟本毫髪無所得狀若可以捐俗者
邇爲鄉里麇集勉強趣承今始一弛肩忽忽如夢追
唯獲者皆幻累者獨真歡喜之障殆重於憂苦障矣
公自是晨下謫此縁猶在綺語一掃而空之爲望所
需諸經刷装都未及却從家弟所覔得一部附覧不
一不一
又
昨嵗杪得張幼于一札來云公猝中末疾不良於行
已復得一札云有起色矣已又聞之人曰平矣故不
敢通訙問以凟閽者而私心之爲憂爲疑爲愈則亦
三也乃樂天和尚至則於鍚頭得手教滿帋公之念
我篤矣九月遘喻少君與受静坐訣三日而真氣動
不着意想而法門所稱開關交脉者畧盡得之周身
殆徧今則歸腦中了不竒且時時爲杯酒徴逐所奪
無足爲公道者筆研一途少時腸肥腦滿勇於構思
浮名見被時亦熱中今老且厭倦矣而嬲者不止譬
之嵗計入不千緡而日食且萬錢胡以應之又誌表
之類雖稱爲諛墓尚是仁人孝子一念至於後進少
年偶得一二雋語便欲据西京超大曆居官僅考中
下輒稱韓馮翊黄潁川老而不死多作誑語畏入地
獄公何所見而翻賜豔且公之才高於僕僕固知之
亦公所知也大集已付剞劂毋論海内及後世即眼
底已有俞君房呉瑞糓郁人文王少卿四鍾期矣何
至作伯牙嗟也所示顛倒凌厲者爲何人弟處絶無
相間公者於公處當亦不間僕縱有之何足挂耳人
生不滿百長懐千嵗憂當是有情癡也使有身後名
不如一杯酒此則安樂法也樂天者與之談時時詣
會後知其坐天池以片語挂塔托鉢者雖薄業作甌
脫聊爾應之疏辭似冝稍益華實恐見者以爲杜德
機少損施心也如何如何
殷無羙
昨承足下見示君典學士書知不以不肖而棄之且
許春時垂訪海上甚感足下道君典新築所謂伊人
宛在水中央令人洒然如夢醒記僕副山東憲時故
呉中丞峻伯爲學憲嘗與諸賢酒間戯言志峻伯謂
宦轍不必中圡即滇蜀閩廣湏盡歴之飽其山川風
物最後亦湏坐尚書省捭尺一乃告老耳僕謂鄙願
不及此願得二頃陂四圍列植梧竹垂楊芙蓉之属
陂中飬魚數千頭中搆一島築高閣三間其下左室
貯書籍及金石古文右室盡貯羙酒傍一小室具茶
竈灊釡兼畜少鮭脯瓜菜閣上一榻两几讀書小倦
即呼酒數行醉輒假息島傍維两蜻蜓艇客有問竒
善觴咏者以一艇載之來一艇網魚佐酒不問朝夕
飮倦則相對隱几興盡便復載去若俗客見撓者雖
呌呼竟日了不酧應以此終身足矣峻伯問誰可當
俗客僕謂坐尚書省押尺一者公即是也衆大噱咲
而罷峻伯謝貴州節歸病死竟不得如願而僕幸有
園林山池之属然在城市中自貴游以至田父野孺
皆得狎之不能拒也不意君典一詣便爾苐聞其垂
槖恐不能究僕語中境且朝望甫殷寜容於東山坐
嘯耶前送足下詩方醉極偶成即以付書房不復能
記何語後檢出始知疊用韻真倒弸孩兒也已攺押
矣今再書一扇呈覧倘寄君典亦佳餘不贅
又
泥金至練川者初似不在足下與子念軰歎咤移晷
及得足下信而後喜可知也以足下才寜復終老公
車然數受造物侮倉皇不能不寘欣戚其間如子念
所傳兒子豈不關痛痒政謂其尚堪□跋耳一賀札
在袖中垂磨滅恐野人姓名堕長安便作齒頰間物
次且乆之而足下之誨已先我矣中間見飾過情僕
何能爲德於足下足下名故髙於僕非若東野少游
之有籍於昌黎眉山也金馬褎然高第旦夕歩武木
天比之菑川生則殊少精彩奕奕足暎射後生數軰
拜相封侯故不爲晚唯在沈深其智勇俟時而發之
耳虎榜幾四百人足下固多長者游同志者爲何同
調者爲何僕雖老尚能呼子墨以俟也春來羸病幾
至委頓頼藥餌扶持漸有起色貝錦之餘乃復有齒
及者真畵蛇之足也宗伯知我哉曳尾龜以泥途爲
快乆矣誠不慕太卜之寳蔵也兒子憨甚何地無三
餘於千人口頭揑恠亦任之而已中夏尚凉北圡當
益加飡自愛
又
前見足下耳熱沾沾得窺斵輪妙用苐謂出語必不
經人道則又與學士計之此本目前物恐摉山網海
飜爲罔象所咲惟幸録示一二以解我疑夏令攺中
乆霽猶自清和披閱之暇時舉一觴以佐餘銳勿但
如蕭世誠仰面看屋梁也新刻左氏頗精并有漿脯
筍葅少許將意蘇長公外紀能爲我小料理否足下
一目數行不過假两夕力結奎璧天上縁亦是佳新
補慱士弟子遂無一相識者令人憒悶憒悶
又
前拜手書叙離暌之懐與彼中風圡物情怳若坐至
喜堂促膝對語也適見王二云如姬免身又得一雄
良爲兄稱快若乃循吏之績遂冠三蜀薦剡之羙追
蹤古人此固兄能事也游刄多暇燕坐齋閤江山之
勝盡收之錦囊能推示一二以慰老懐否僕觀處湫
隘漸不耐寒暑徙之鄉落又爲客追跡更成勞費夜
警入耳轉歸弇中昨嵗九月遘異人授以一訣頗得
其力四體小暢恨爲鄉里腰領所苦文酒二責時時
自中恐不免堕落耳聞輦上君子尚猶有齒及者僕
老矣匏繫一室即不敢望作五湖長何至脂顔於諸
少年前也傳張氏子弟存者尚能自活僕前聞其狼
狽意似憐之深感兄見爲於故相誼不至是也更欲
草一文奠劉司空而懶未命筆去人迫不及矣所命
素卷不知欲書何作扇先汙訖附上陸楚生欲買舟
造兄大有問舎意今似不成行矣亦兄之幸也家弟
在南省甚清適子念邇搆一樓槖澁未就兒子卜居
淡圃之左亦窘物力周生坐客遂不減其父時吾家
阿瞻舉兒秀羙大創廳事及傍水閣不免負素責矣
柰何王二見過云感兄恩凢三附書不浮沈否欲伸
絲羅之約故自佳偶爲一逹之餘惟珎食自愛
丁休寜元甫
使者自休陽來拜嘉訊大幣已出教札并前所浮沈
於伯玉司馬一出讀之不覺拊膺加額故有情生於
文文生於情語求之古人古人有足下文不能通足
下情求之今人今人能悉足下情不能詣足下文於
目中所見信無两也追奠先大司馬些章感激用壯
使他人見之尚爲心磔而况不孝乎然至所以慰地
下之靈而寛不孝兄弟之大罪者又何宛篤周至也
苐非不孝所敢當耳足下羙政乆而益新加以錦心
繡腸圭璋令噐大計之後必晋擢臺省議國是然蛾
眉捩目不待入宫而後妬慎之慎之僕自得亡弟耗
懐抱劇惡靡復生趣且覩公卿中貴於我而少於我
者倐忽之間便爲異物故决意乞骸上章待命於弛
擔中謂少得息肩而文債填委嵗聿行暮多藉手而
入土者忽忽應之轉更作筆研獄阱欲作一二詩送
足下朝天而不能幸少寛之必不後也鄒孚如千里
乞文以諸什見贈大有心致足下外渠與周武選曾
慱士皆志趣高朗不群何癸酉之榜多賢乃爾令人
快然長途自愛不一
黄司訓
夜歸自顧園雨中得接眉宇雖匆匆不數言然知足
下爲長者既讀見投諸作味其清穩永雋歎曰侍御
公有子矣尋聞雲間諸生稱足下清操至行束修不
行而誨無倦復歎曰華亭有師矣徐孟孺來談足下
媺不一而足則相語曰縣官有人矣既出篋得足下
書執禮恭而見飾至更令人顔靦汗洽不敢當僕東
海孱書生也妄意鈆塹之業不能自閟以有此聲晩
而好佛又攺趣事黄冠執志不堅復堕塵網一語一
歩皆成悔尤足下但跡黔驢之龎然與其聲之鈜然
而疑其有長技耶誤矣誤矣曹事小間於江山之勝
當小有酧厭以示足下兹則未敢餘不多及
趙司理
自足下以令先公不朽之托而過我弇中也時方抑
塞憔悴未盡吐其竒然而一接清範聆緒言霏霏若
楚蘭之流芬使人鼻觀自爽别後僕轉入幽靖足下
公除再補校藝蠶叢射策金馬榮問休暢自分濁水
無望清塵不意岩穴之跡不固誤玷徴書備乏留省
盖去足下宦游之地僅一衣帶水而衰嬾無由通候
問乃辱足下以大誨先之叙舊懐賢綢繆繾綣累帋
未既悉讀群編珠池玉府其諸寓公奉使之什宛然
長慶間攀大曆署園之擬懐縣連珠之倣慱生不啻
如之僕固喜其來而悲其晩也乃子與德甫明卿則
先已得足下真令人妬深春雪之麗非敢遽酧亦是
下情由來所願但近接亡弟訃悲咽摧哽一字不能
成咏痛唯此子憐才好士風尚不淺使遇足下必把
臂入林而今已矣命也據梧授簡辭多不倫大貺拜
嘉并有薄侑不足當瓊亮之亮之餘不次
空白頁三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百五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答周寜國良宷
嚮者承公大雅之愛盖時一醉心焉長路伊阻音塵
不接則揺揺如懸旌矣公緩歩青瑣抗顔丹陛文彩
風流暎帶一時慕者趣風忌者繼之此世法之常無
足爲恠若乃九子諸山爲公几案謝朓李白諸賢遺
詠當公杯勺從容匠心揮斤千古則逹士之遐軌遷
客之希遘也世貞天地間長物耳倦游之餘偷息一
丘偶有所窺自附於野麋塗龜之後喪魄軒冕衘恩
貝錦盖非日夕矣公之餙許雖若愛我毋乃使我掩
耳乎哉敝郡卑濕不足以當公褰帷倘其惠然尚能
披襟領教沈太史名士蚤夭托在隣壌幸一垂盼其
家江使君歸臥比安樂否承雅貺附謝并有不腆比
於獻縞仰祈鍳納萬荷
龍司理
僕來留都將一嵗矣所接谼中諸名士亡慮數十咸
籍籍稱老兄仁明之政逈出軰流而親賢愛才種種
髙誼乃知汪先生不爲阿好也初見廣文之請心甚
歎服髙賢識見故自不凢永嘉枕海腋湖千巖萬壑
名勝自古而山腴海錯足以佐酒巵秘監之吟諷右
軍之揮灑非老兄孰能三之僕之嵗數與易卦俱滿
矣失計誤出遂成小草友于奄忽不及面訣人生幾
何而遘此荼痛昨冬粗有建白懇疏乞休而不蒙天
允今春當復繼請弇中三徑與一二蘧廬尚未蕪也
聞新都相公甚爲汪先生推轂而齟齬忌者然再登
薦剡矣想當有出理苐時事消息大有可憂東西二
垂已非疥癬肘腋之間漸成癰疽如何如何暘谷公
想朝夕晤對陽湖天絶令人色飛不妨一月臥游也
黄甘見分已自珎羙又重之以機杼乎唯是扇頭佳
什漸當懐袖如對叔 風度珎重珎重人事蝟集小
間當思所以報和也不一
宻藏上人
前得一瞻法相兼領慈誨刹那間如甘露灑苐飛鍚
莫追則又成阿閦縁一見不再見使我耿耿在想向
者敬諾粗叙已於新正齋日完訖苐非個中人效顰
作門外語了無益於縁事耳汪居士其信解裴相國
張無垢流也文筆則勝之谼中善信如林得渠片言
檀施自積故爲顓作一書逹公不憚跋渉則妙矣憨
山和尚福德士也過我精舎與陸尚書共飯而去僕
愚不能叅領要似復還師觀道印亦在此周旋想欲
聞者不一
陳司理
始不佞在鄖時而曹甥子念以書來爲執事先云將
有先公不朽之托於墓也及歸而子念云塟期迫從
伯玉司馬請撰矣伯玉猶之乎不佞也既嘉則來則
道執事之意未已而貺幣大教旋一平頭將之盖啟
椷而肅如也先公爲嘉隆間名臣天下所共仰而不
佞亦嘗一望見顔色固願爲之執鞭者生平好掇拾
文獻爲一家言豈以執事命之而更有阻耶苐誌銘
既出伯玉而神道碑復自維南宫洗一小巫夾二大
巫間神氣當立索矣傳體不他及子姓又事取大者
故不能徧想已悉許君不作銘辭似是墓表體三品
大臣賜祭塟當有神道碑不當表執事更一請之許
君何如聞已禫除旦夕北首爲 國家持大體赤幟
善類先公建方靣勛而不獲伸其學於朝宁之表是
在執事宏大之而已
于澤州
徃者見公詩而異之以于鱗心印有在矣自是間濶
不聞問盖僕嘗入備九列者半嵗所公甫捷南宫而
以艱去若相避然信所謂缺陷世界也今得上黨書
極傾吐之致新詩朗朗明月投懐而公所善屠長卿
沈東霍周元孚皆時得效蒹葭之倚則豈必捧盟盤
親杯酒談笑爾汝始爲交友哉于鱗羽化忽垂十載
子與復成異物矣存者家弟外伯玉及三甫然各天
一方鮮可上下唯有讀書灌園暇則以濁酒澆磊落
耳鑠金之毁乆置度外所恨於二蔵不得力來期漸
迫良足慨歎見惠詩選遺珠乃李氏青箱也梓之恐
爲年少所窺且與公共之秘爲中郎帳内物何如汪
時元所行非盡出于鱗筆削中間亦多遺恨安得與
公青燈促膝一啇搉也長卿才甚宏麗間有士衡患
多之累宰此荒劇不廢嘯歌真敏手也異日中興循
吏文苑唯二公所擇耳山西風氣蕭瑟加飡自愛
王蟾芬
僕雖以幸獲從事於公桒梓之末縁素昧顔色不敢
以贄通也鄖城寂寂空谷甫啟門而使者至開椷捧
讀則叙神交之徃衷申兌麗之來資悠然雋永有餘
味矣子與乃僕三十年故人數離聲合惜不能盡獻
頑石以攻其玉然至語萬里時時比隣矣玉叔則迨
今猶是竿牘音問之友婁得其詩讀之以爲可鶴背
馭風乃有言其人魁然河朔長者也孫山人肩瓢笠
而訪我婁城里時属隂晦小兒爭噪之以爲物也者
至與楊扢文史叙 國家典故幾奪何憲五花簟後
來鄖中相與两月避暑亦能用塵尾代袁家瓿是三
人者而公皆與之相下上因而推及於我收之門下
之籍得毋爲彼知人累乎哉百一集詩皆精媺圓秀
珠而徑寸足媚川矣亦何必三斛也四文能於天心
月脇中下釣緡得寳又復竒健令人噤伏僕譬之乎
好談玄者三十年守丹竈不敢離故歩一寸依然凢
鉛君身自有仙骨旦夕玉京矣何所資下士耶不揣
扇頭一歌非敢仰酧貺羙聊見情耳大幣寔拜長者
之賜新刻數種并雜物比於獻縞統祈鍳納不宣
朱在明
僕自昨冬多應跡且受寒入春忽善病幾委頓家弟
强爲進肉食以藥餌輔之髀肉隱隱起月來偶感瘧
肉忽低今復漸起矣得書知念我而足下亦同此疾
何二鬼之好病君子也新桃二種皆佳乃至傾筐之
餉分遺鄉里篤老即飫孺子耳華亭梓劉長生注黄
庭經要當於訓故外賞之并僕所作山園十記附去
或亦當足下臥游也
又
得書知近况爲慰長生真人注黄庭殊不爲黄庭計
要自各暢其妙耳然入門與得力亦不在盡解要自
偶有際耳僕此言大似孟浪苐實不外此數日内張
肖甫汪伯玉两司馬狎主我弇中社而胡元瑞洪山
人與伯玉二仲麇至僕强病與之飮噱霍然良已以
故子念不敢進公之使者二詩既出子念手頗與俗
題稱匿之册中尚可掩拙今乃欲疥彼璧又穢彼懐
袖乎勉强捉筆不免老米所謂慙惶殺人也一咲一
咲
又
賢伯氏枉駕不能爲浹日飮良用歉然公至永嘉探
故人因爲天台鴈蕩之游未聞嵇吕有此勝事知奚
囊所積不訾願安承教適以先人不得已事出句容
轉訪陽羡見者謂是恠物所遇不免紛紛解嘲今復
歸蟄矣仲氏與子念亦偕行然未嘗一日作公青鞋
白笈行逕也雅貺拜嘉入春當掃逕以待
劉錦衣
自舎弟入覲後有一札奉候起居更辱報貺之雅自
是僅從一二友人所窺吾丈調劑國是斡旋造化之
妙而貞寄跡方外游鹿豕而居木石不敢輕以野人
姓名數凟台重然至私心未嘗不依依也先師以夙
縁契上真以節誼脫世網以静悟爲入門以恬澹無
慾爲教主而貞苦海中人也蒙援而出之以故棄家
室捐身名謝絶一切人間之好而不顧雖上乗若未
有證而區區色身小覺輕安矣荆石宗伯具草以傳
見委盖欲舉其正大明白者以杜夫妖妄之見耳不
意其反見目爲妖也詞若稍有張大然得之親見親
聞非有所粉飾也區區餘生可幽可竄可辱所不分
者乃至欲毁供奉上真三楹之屋與蛻形七尺之龕
耳兹事頼相公及一二元老主張吾丈調護可以無
他但窺伺之徒以荆石公爲竒貨不無隱憂唯冀台
慈弘護大檀越功德與湏彌並崇下情無任悚迫懇
覬之至
又
甲申之冬拜翁名香嘉鮓之惠旋有小啟及成一排
律附謝不知使者無浮沉否天上故人幾事萬緒無
容復念及草莽即僕巖穴之跡不妨轉深亦未暇上
援苐今者失計誤出幾成小草亡弟一别遂至終天
乞骸未遂形影覊孤忽忽計無所聊如何如何昨覩
邸報知言路微指自有所属全不爲翁而一剡即歸
雖見駭於遠邇而天之待翁良亦厚矣翁食太保莊
襄公横草開彊之勛環衞以後自積忠勤今得賜歸
以太傅而拜太保公之墓翁之仰承於天不爲不隆
矣二百年緹騎帥居此官者獨陸武惠朱忠僖及翁
三人而已武惠之精敏與忠僖之寛厚翁殆兼之而
調護保全良工苦心是二公者俱不及也僕所見士
大夫多矣於翁有深惜而無遺譏以此長有緑野可
也亡弟托契非常翁必有作俾之不朽敢因呉明卿
大叅使便聊爾附聞明卿秇文絶世而林居有饒日
得相過從倡和楊司徒之於薛播州江開府之於徐
祭酒又成楚社一盛事也近况無可相語唯有歸耳
餘不悉
曾子澄
天假之縁復從師竹太史得公一晤言惜夜色蒼莽
烟波飄瞥更成怊悵耳公才大非僕比然世之不能
用僕與不能用公一也僕於四嵗前已灰心矣所以
勸公收精歛明於啇山中尋一片紫芝地盖實有所
證也張司馬報書至矣謂曾故材將僕亦耳之苐傳
在閩中大負俞將軍正氣堂集中所謂十不可者即
此子也嗟夫俞將軍何必减江陵公哉苐物情如此
豈必待智者而後决見太史幸致聲刻二記完當多
惠數紙也
又
别後匆匆如失念磊落竒男子若公者誠目中無两
旋聞過松陵與沈嘉則一邂逅足暢呉興凌大夫斤
斤守錢庫不暇設應門三尺至賣書劔作歸装人間
法大槩如此耳僕七月爲瘧鬼所侮幾委頓九月侍
仙師羽化於直塘即捐家付兒子軰荷一瓢一衲佛
道書數卷入精廬當老死是間不擬出矣七尺易料
理漸以輕安唯椰子大一處起滅作幻未便廓清之
耳公大善知識得凖提三昧何以教我近草得仙師
傳試讀之何似竊謂出世人作出世事本不離世間
毋柰一闡提衆何昨始與師竹太史一相聞有心哉
此君覺亦有深高枕意不知得果否沈令報言似爲
公畧處分墓田事已謝之且属之矣上谷張中丞書
問公何以不成訪僕謂非石頭路滑將繇茱茰水淺
也一咲
顧山甫
沈日章市口也顧獨能談足下苦節髙蹈令人鼻端
拂拂有烟霞間想不謂嵗邸一見之張生所然意足
下眇小山澤癯耳乃魁然頎軀河朔一大俠酒酣耳
熱慷慨扢揚騷雅下上今古宛然南華說劔彭澤咏
荆軻狀男子不可測乃爾两月復從沈所得足下書
若以僕爲可與言者諸體詩一帙讀之調高格蒼警
語時出令九原可作廸功必爲歎賞念欲割鏹與沈
謀梓而一序之覺爲百榖道盡矣百榖所謂平原患
才多者也拙詩二章見鄙况知不足酧來羙等於縞
帶而已謝都尉乃能客足下耶褚伯玉過王僧逹郡
齋止於談松桂千古不謂非信然哉
洪山人
齋廬邂逅未能擇野菜作乳糜以待而誨語清切則
飫公醍醐之味深矣得教知以氷雪息駕秣陵攺艗
南嚮將遂歸永嘉鴈山龍湫當自氣色苐恐翹材東
閣待公而暖寒凌解嚴逍遥順風無所不可鄧隱峰
云竿木随身逢塲作戯似亦不必硜硜一節也僕且
衰矣浮沈業海中雖怳忽若覩彼岸尚自杳然乃可
復堕塵縁入鬼趣耶公愛我深矣所以用愛則未也
新嵗爲道俗事見撓不克詳報亮之亮之
王承父
嵗晏崢嶸日爲應酧文字見役剌促無時息肩殆不
止如足下所調而已歌辭竒逸宏麗苐足下米汁之
好逾甚安能托鉢乞齋飯耶酒徒兼詞客亦佳似不
必於中有取舎也顧君誌銘已敬諾恐亦足下所譏
袖中物既已譏之而復紹介以請之何也一咲
又
飯後偶一出而遇陳氏人得足下書讀之始知有太
君之變令人酸鼻塊處不能躬致束芻之敬俟元馭
丈入當謀所以少盡也此君雖善病而風骨更轉翛
然思亦朗朗僕僅一堅頑石耳玉師誤許之恐費椎
鑿力而不得寳如何如何游仙歌故應是未居憂前
筆竒雋溢出種種烟霞色相然是鶴背時語非坐蒲
團守丹竈時語僕不合愛而詠之數過無明業發混
沌復欲破也公毁定亦當爲我小破齒耳餘不一
又
僕雖已鑿坏然於生平二三故人不能遽舎方寸嵗
中有客談足下天台病狀令人心酸旋聞已勿藥又
云即起未能灑然欲走一信馳訊而雲雨虚無竟莫
可踪跡兹辱示八行怳如面奉顔色何慰如之足下
云三十年光景爲吟詩弄酒送却此二端亦未可盡
非苐酒能使人病何僕嘗戯言苦吟不如痛飮樂苐
飲道成可朽生骨吟道成可不朽死骨今猶能爲足
下舉之取衷可也自壬午攺朔太原公無日不病則
元馭無日不愁以至大故雞骨支牀幾遂滅性即僕
亦不能安寝息也足下嚮示行實當即送元馭所無
從問之今始令其蒼頭檢散帙尚未得尊命攺作記
鄙意以不若崑崙山人傳爲得盖傳可該記記不能
該傳也刻經有數種留俟足下吊太原公致之不一
又
足下過訪時方在沈冥妬足下儼然氷玉數以大白
相沃馮陵不已冝足下之我恨也誦來教莊語雅謔
時時有之則齊東酒酷也然足下我規也則我師也
僕以九月遘一異人授我以谷神之訣三日而証矣
絶飲者餘一月而家弟歸促膝懽噱不覺時一中聖
覺其無害復成豪舉然足下去之明日而此異人旋
來見誚良苦今則戒童子毎會不過三叵羅止矣故
曰足下我師也雖然足下嚮大作醉則厭醒人一作
醒人便厭醉者足下故當自厭今今當復自厭故也
何足下之智於處已而畧於處人也嚮望足下亡所
携已忘之大約是阮家竹林中長言耳足下戒我飮
而後許携一斗白菊酒白菊固佳乃欲以一斗酒作
我一嵗資也呵呵讀諸詩轉多轉不忍釋手嚮談雖
哺醩之餘亦似欲爲足下效齒牙之羡而懼赤眼者
之惡發若足下所舉十年以前争依名家以自起十
年以後又且擊名家以自立甚者手摹擬而口雌黄
自欲成佛作祖不嫌操戈入室此大中時病然究竟
言之苟能盡埽宿障天女鳩茶一切皆空即使未鏟
名根大樹蜉蝣任其揺撼後千百年王承父無恙僕
亦無恙此曹何爲者序稿呈覧欲手書付剞劂縁無
格帋恐誤行欵坐是中止亮之餘不一
又
得足下手書滿帋兼示白下諸詩怳然如覿管幼安
眉宇所諭顧益卿中丞於遼陽幕府秇圃築亭儲酒
蓄甘以待足下且分一月俸及紫團参貂襜褕爲餉
即僕亦叨霑焉此君書辭小半是念足下語曹生亦
在所憐昔人所稱高誼薄雲天於此君見之矣近得
王辰玉數行推足下爲山林之聖若一入長安門未
免降作班固表中苐三品苐能单騎從漁陽度山海
關而東小忍旬日口吻即入蓮花幕矣足下尚望附
僕而北耶冬初小有建白即上書乞骸骨未蒙天允
獻嵗當復請耳舉朝擊一大璫不能勝朝門咫尺作
筆札脣吻戰塲六十餘老人尚堪於此地覔生活耶
邇來日了文債形神不攝終湏於墨池中淹殺無計
廽避如何如何呉叟譜序亦其一也才盡不復能佳
塞白而已逸史僅存一本俟得副即專致鄴架不悉
又
足下以僕留滯周南故不平耶僕之不能北盖嘗誓
之太原公所而南八座又無缺耳非廟廊有意薄之
也熱官難作不見少宰邇日遭猘口耶僕近再疏乞
骸不獲請部辭極媺太原書來云元老寜放我必不
放兄考績在六月不免褦襶一行力與二老言過即
歸堅臥矣彼寜能以一官覊我令老死白下也益卿
念足下甚足下但渡白狼河勿問丹鳯池可也辰玉
稱足下山林之聖恐是欲足下堅山林之節耳草次
不具
張子予
前聞足下無端爲直指所窘瞻羙歸云尚在浮繫世
途好焼琴煮鶴寜止一人一事悵然悵然僕已寄跡
方外不復甘腐鼠而餓鴟見嚇轉甚近戯語瞻羙云
吾欲出張將軍難不如入就張將軍易也如何節腹
所餘金少許助洗沐費又喻蘭溪新刻景濓先生詩
或可醒困眠也足下何不委兠鍪伯子跌宕筆牀茶
竈間亦足送日李于鱗云意氣還從我軰生功名且
付兒曹立語故有味也獻嵗成一歌擬贈伯子不果
今爲出之若沾沾者不無更作廼公行逕乎
王丈格
始者叨楚臬獲再沾咳唾之惠既徙鄖鎮則渺然矣
而猶幸再於尺牘若奉面也歸田以後呉楚各天鱗
羽遼邈雲夢之夢托之於縹緲想像間竟成子虚而
已近始於賢從中丞公處得聞起居之畧令人爽然
作天際真人想天鍚難老巋乎與太衡並峙諸山培
塿斯下風哉貞不自量婁起婁躓供人齒頰雕虫之
役憊不得休近始能一自創捐家而出乃知披緇頂
黄亦尋常男子事耳非乆或得順風而造公問道也
短札附中丞公以逹不敢勞作荅唯幸存之
劉玄子
僕避囂遯墟落間一嵗所矣而見跡者麇至不貸而
會復小有鷄狗警不免復入城栖弇中方閉關謝客
而使者以大貺至矣長箋娓娓則金蘭之契藹然新
詩爾雅則玉案之酧不薄及開蔵徴大集讀之乃有
見遺七十四韻者僕故未之覩也即覩之寜能鹵莽
足下若此僕自束髪操觚來于今年六十矣生不受
人恩知己之感時時有之然自于鱗二三君子外亦
未有大隃勝足下者也足下欲僕一言以爲珠玉之
導僕何敢辭苐筆研之戒數盟之佛前而輒倍之今
嵗六月始真斷矣柰何息壌在彼請少遅之隧而及
泉可也足下才高而學慱其氣若祖龍之吞六雄其
庀材用事又若徴六雄之宫材而聚之咸陽先諌議
藻語逸情雖未易及此二端者當歸小許公耳諸體
無所不妙長律排比填押不無武庫利鈍小加磨淬
便成干莫又聞足下精於玄理倘不我薄指示一二
以相印證騏兒時時稱足下竒男子今當握手公車
無羙入計元瑞就試及江右有呉生太原有黄子皆
其人也相與上下千古其樂何似勉旃强飯自愛
劉將軍
嚮者偕足下與在明子念登縹緲披襟暢飲雅俗信
口覺足下於斯際蕭然神澄故知長槍大戟中不能
着正平大雅也質明遣一介操豚蹄斗酒出候舟次
則足下復與在明五鼓發矣後有不腆之幣附在明
致足下不謂其尚未逹也信使千里而來手書勤拳
冩致肺腑古體見贈宛爾栖泊令人心折特奨飾過
情非所堪承耳他作種種有獨詣之致尤可喜者不
蹈他人影子惟淘洗未盡小存蹊跡耳永嘉珎苞冠
絶諸果魏文傖父乃以西凉葡萄勝之不滿一笑僕
嵗得之王陽德大叅及近沾侯公子葉别駕之惠苐
今臈自足下先之一時傳咀以爲快事併他餉皆酒
家上佐也詩冝和但迫冗小違遅之不一
又
辱手教滿帋及册中詩歌字字從肺腑流出不蹈襲
一語令人爽然足下之窮甚矣千里名駿驤首長鳴
僕雖負孫陽之識而不當燕昭之寄徒有歎惜而已
今西北甘州猾虜與好叛之士合大是癰疽安慶小
冦亦非疥癬閭井菜色猶尚仳離僕不知稅駕之所
計唯有一歸而已歸則又似負國家甚悔一出之爲
小草也龍君善竒男子借足下以慰落莫大是勝遇
此間筆研填委應酧又時奪之春日稍長必當成一
詩奉和也損餉黄甘百頭十有六全然不免書生風
味若君善所致則佳矣草草奉復不次
何將軍
公别後稍取新集讀之甚清麗而樂府七言古五言
絶尤宛宛有情致饒俊語大抵毖芻詩脫餕饀氣將
軍詩脫兠鍪氣乃不受少年雌黄耳公詩得之矣吾
呉中惟元凱都尉能於盾鼻上弄不律縱横□跋遇
湏厚集其陳以待之餘不足畏也詧公喉咽間意似
欲僕一言之弁而僕已厭筆研不能應矣在告弗克
呼藍轝出訪擬烹一伏雌以待并有薄致不一
傅伯安
自門下之北徴則拜教貺之辱而僕方戀蝸殻塗塈
耳目不能偵驄馬之踪僅以一椷報謝而已乃者匹
夫之節不固遂成小草而門下方引疾高臥威鳯千
仭固非檻猿籠鳥所敢望也山中讀舉賢大疏如汪
伯玉司馬戚元敬少保文武爲憲邦家之楨豈不足
一當啟事而動成掣肘元敬已矣伯玉而猶躍淵良
可歎也家弟以拮据文事致中膏肓委篤不起僕虞
淵之照厭厭就堕何心復作官人以故懇乞骸骨而
微誠未亮更慱勉留爲識者咲計當終一决耳陸成
叔出公手書約與薈蕞古今詩篇且云書成當令不
佞序之不佞何能爲役惟是千秋不朽盛事以公神
鍳固當上合刪述苐取材冝廣定格冝寛李于鱗之
不能厭服衆志可戒也成叔爲桂玉所驅杪嵗戒途
惟公憫之不一
陸中復
向者辱委先中丞公神道碑草次塞白在公不忝太
丘而僕則有愧中郎多矣孟孺來顧復拜手教過弘
飾奨且鄭感謝使僕顔更如甲别帋所示及讀上喻
太府書具見仁人孝子迫切至情先中丞賢者太府
豈所不悉特以鄉先生沒而祀於社謀及卿士謀及
庶人此重典也今以衆請而未舉以足下一書而遽
行於厚道則有餘於公道微不足矣且詢之諸有識
者咸云太速湏塟後而虞神主歸於廟而後神位登
於學宫禮也念足下惓惓作太府書當極致秉彛之
好唯不敢相促此公性急恐以足下爲不逹其意脫
生紛紜則無及矣見諸公當爲道至意不一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百五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百六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荅胡元瑞
一郵卒自西南來者得足下書累帋帋累數百千言
見懐五言十律讀鄙集七言二律他雜詩三卷生不
覩鉅麗之觀乆矣何幸於足下見之而又身當之耶
始者見家弟與曹甥子念稱足下已又見殷無羙稱
足下近得家弟一書謂縱横藝苑中自于鱗外鮮所
畏顧獨畏足下與李本寜耳本寜文筆峭峻而指竒
新能出人表足下宏放奔逸若飛黄躡景頃刻千里
而歩驟操縱有度不至負嚙决之累詩格調高秀聲
響宏朗而入字入事皆古雅家弟畏之固當即令僕
整幟而遇前茅不亦三舎哉而自庚午辱與本寜之
尊人方伯公游其明年辱與本寜通其又二年癸酉
辱與足下尊人少參公游其又明年辱與本寜游而
於足下尚未有通也誠不意足下之過知僕若是足
下謂詩文騷賦雖用本相通而體裁區别獨造有之
兼詣則鮮又謂精思者陿而簡於辭慱識者濫而滯
於筆篤古則廢今趣今則逺古斯語也誠學士之鴻
裁而秇林之匠斧也亡論目前足下執是以程昔之
人而且難之顧獨過舉以歸僕則豈僕所敢當哉記
僕初游燕中僅踰冠與于鱗軰倡和時妄意一策名
秇苑不至終作呉地白眼兒足矣既稍有知識私心
所慕好雖不能如執事所謂亦畧近之而中間三十
年來數起數躓官中刀筆十之三家門宗戚大小十
之六幽憂病苦又時錯之加以不幸負邈籍之好膏
油之晷多奪而奉杯勺以故不獲盡究其力於學生
平所撰述既不能自裁割彚爲一帙偶失數卷徬徨
廢寢適鄖中有餘梓以不携家有餘俸稍爲鋟鏤置
之家塾用備遺失而已不謂露其醜於足下而足下
復好之也以足下才雖過於稱僕而晳於論學乃爾
僕尚何所道勉旃深造自得而已才騁則禦之以格
格定則通之以變氣揚則沈之使實節促則澹之使
和非謂足下所少而進之進僕所偶得者而已本寜
前有一信至荅之極鹵莽行將録一通寄彼也詩不
能盡和聊成二律四絶少酧來羙廣文先生彭稚修
者故是足下同盟計日相與下上張令以惠文弹治
瞷氏豪彼中士論云何有便指示爲幸
又
喻蘭溪人來得足下手書及絲葛之貺念我深矣新
詩朗朗詠之令人神王僕初擬八月入茅屋三時清
齋與比丘道人共行逕已授産兒軰生平所好古典
籍法墨名畵之類悉不留阿堵中文字結習與生平
故人亦不免一剌獨足下未識面爲恨耳信如來札
所諭有叔夜千里駕尚當於團焦穴一竇對語信宿
也仙師化在旦夕世外之冗遂不减塵中不克覼縷
外芙蓉幄一頂戈扇二握庶足下帷帳明月懐袖微
風若與不佞相晤也諗方校讐宋太史詩此公亦何
幸然不免令足下神瞀耳一咲
又
两日前奉 師龕入觀未暇尋三田主人僅擬息肩
華胥以蘇病骨而足下所成曇陽登真篇已及令人
两腋習習有飛動意又家弟西筴似不以一學使爲
重得足下六篇重耳氣色髙華真足撲太華三芙蓉
挹瓣中沆瀣近亡論李本寜不知仲黙于鱗前亦有
之否僕老矣擬辦两青鞋作西歸津梁計不意中道
爲易遷宫所要然玄關一竅大較非異足下仙材也
能有意捐夙障從我游乎
又
毎念海内才子如兄辱推挹以爲確然國士如兄而
至今不獲一見寜非缺陷世界也以書及詩授子念
南而失之復以詩及書授子念北而又失之古所謂
萬里比隣者獨於兄乎不然何也兹舎弟之江右復
以扇詩及書幣徃盖三易矣八月間當削迹遯世得
亡與兄竟爲神交之人哉有叔夜千里駕幸蚤圖之
至望
又
足下聚書三萬卷揷架不减鄴侯日枕席坐臥其中
世間事無足上眉尖胸次者以僕所見當今慱洽士
陳晦伯可稱無二然不無書簏之恨楊用修頗以綴
屬稱而踈鹵百出點檢不堪自李獻吉戒人讀書當
令此道彌厄海内故不乏雋流纔一篇一叶有味便
厭薄六代以還即晋唐諸史髙閣束之矧其餘者自
分此生已矣何意晩嵗從少年中得足下家弟毎嘖
嘖足下過目不忘髫丱時讀書幾與身等今已學亡
不窺浸浸有雄視百代意而獨稍降心於僕噫足下
故劉子政張茂先軰也僕非其人詎敢當剡谿一棹
何日來東傾筐倒庋與足下連床作十日語望之望
之
又
嚮者一月内所致两書悉逹其見寄五言律十章近
□□種俱領教足下詩大抵格調高古音節鴻鬯目
中所見自屠青浦外鮮偶者即老將非十萬卒慿堅
城當之未易支也唯歌行洶洶不無才多之慮小加
裁損乃愜中耳僕年事轉暮日求蔵身挫名而不可
得綺語作障不减追逋所尤可恨以此身付齒舌以
此日耗酧酢念竒人如足下非一促膝晤言寓托千
古亦缺陷世界也殷無羙有父喪恐偕計便亦湏入
吊之當掃弇園片石以俟舎弟將入覲可同行否尊
公在滇想自佳外拙詩二章書扇頭請正曹子念亦
足下意中士也因其謁永嘉王使君聊爾相聞不一
又
喻蘭溪邦相人來辱長箋見誨副以衣履新詩種種
啟之如龍泉太阿乍出匣霜風肅然不能矘盼僕遂
得見懐及游仙十二章即異日跨一蹇游芙蓉城出
槖装以驕毛僊翁張洪崕先生不亦大幸哉苐僕之
此舉正爲挫名避思朝夕焚埽冀小讖綺語宿憯耳
而過爲賢豪長者描飾之又動迦葉定中蹈舞習恐
終成堕落柰何柰何所命緑蘿館集序足下方如日
升川盈豈僕一語所能定僕亦何自破筆研戒以世
人理待足下而足下意似不可已且慮後世有两竒
不相值之歎故勉而命筆僕於交游少所推僅于鱗
耳有足下于鱗不爲死也氣色高華聲調爽俊而縱
横□跋有揮斤八極凌厲千古意僕三十年中所接
如足下真耳目中無两所望者思西京未雕之質平
原才多之戒而已邦相無一毫俗吏態游覽倡和令
人慨想臨川之羙足可帋貴見除目尊君已復故物
苐碧鷄萬里不虞初平羊作石耶一咲一咲新暑未
劇加飡自愛
又
辱損致全集瓌竒雄麗變幻縱橫真足推倒一世僕
嚮爲足下作序僅覩計偕岩棲二種中諸體尚未俻
故末以西京建安相朂今讀臥游諸作古詩樂府已
深入漢人壺奥平處尚可馳騖公榦仲宣不知曹氏
兄弟爲何如耳歌行如贈汪司馬等篇才思滚滚不
减信陽而送沈純父七百言氣骨錚錚並馳北地尤
爲當行近體自是當世所推于鱗外首稱獨歩可也
僕老境何幸獲此大觀使旋附致不一
又
生平交友垂盡何意鑿坏之日復接海内賢豪如足
下於愿足矣恨肺病方深不能竟所傾吐然與足下
神交十餘年彼此郵筒所致肝膈底裡亡不具陳所
少者惟一面耳今足下儼然而命千里之駕且云以
僕故勉爲公車一出即握手片言固賢於十年衆也
以僕而觀足下詩必大家文必名家苐體氣清羸冝
稍節泛酧馳騖之作四十以後必湏講求出世住世
學問僕今未有所得不能相告也欲作魏茂權太常
書亦以病不果夜來囁嚅一律爲餞而方寸冲冲迄
未能就俟兒子北上致之
又
乆不見竒男子得足下一顧遂愈頭風属其時尚惙
惙不獲大傾倒爲恨雖然針芥相投固不在爾頃也
足下河東賦乆已就吹嘘上天此其際矣縱公車令
不爾而以塲屋相困出囊底亦足了之知無落夾也
華陽碣石間四方豪儁雲集足下便爲登壇大帥中
興諸將建節亡若岳侯之年少者艷羡羡倘小畢經
生業障結伍制軍約束旗皷弘正嘉隆之業自此而
三宇宙間一大快也鞭弭中原遂有人否以報老夫
属兒子北上手筆記存不一
又
僕有書附舎弟去而足下書附喻令之使來計其日
不相逺昔人所謂神交信非偶矣計舎弟與二賢登
高釃酒賦詩一時之盛苐坐中不無少一人否僕於
世故一切抹摋不願與賢豪相接八月閉關雖罄欬
不落人耳矣如何如何初暑愁霖强飯自愛不一
又
得手札以家弟一歸爲快暮年兄弟差獲聚首誠如
所言僕既舉體皆凢事渠亦方治老農老圃業何敢
上希皇民伯仲也陽春館之作必湏了此而後焚筆
硏苐興不易發何如必欲役丹元子爲之有所未敢
也一咲
又
損致新刻真如山隂道上雪後行令人應接不暇惟
謬以鄙言冠之不免佛頭抛糞耳僕於足下非不極
傾嚮而氣吃詞屑不足以發近却乗興爲足下作得
陽春館廿絶句或可贖兹序罪耳乆已付子念不謂
尚作殷洪喬使還附致不一
又
使者來伏承尊甫先生杖履無恙足下日弄雛親側
爲樂不可言山房清燕門無雜賔日坐臥四部書中
游目千秋恣意萬卷孝標士深殆難爲前加以春秋
甚冨稍益嵗年震旦中將遂無竹素可窺者柰何僕
嘗謂弘嘉之際諸公秇業亡不斐然惟慱綜一途寥
寥絶響僅一楊用修而訛戾坌出餘益下風恐遂成
國朝大缺陷今既得元瑞不虞此矣宇宙鴻業將來
足下一人望之朂之僕老矣師丹多忘沈約耄昏何
能以五鹿之角岳岳公前也尊翁先生傳據足下原
草點定成篇不能於意外描冩如太史之傳萬石君
班椽之傳龔渤海縁邇來小有証騐方在斥慮惮於
吮毫耳蹄棗種種拜領勿笑老饕邇信陽王内翰致
古銅缶一自言得之冢中貯水加冽希世珍也昔人
云異物須歸異人僕得之無所用聊以侑柬不宣
又
張幼于來致足下哭家弟七言律十六章及寄僕五
言律十六章高華雄鬯整栗沈深而用事用意變幻
百出描冩如生可謂當代絶倡豈直今人不能爲即
古人未易也僕嘗謂元瑞詩紀律森嚴則岳武穆多
多益善則韓淮隂至年少登壇宇内風靡非太原公
子不足當之家弟生平所推轂僅于鱗與吾元瑞今
已矣人琴俱亡不勝感動冝足下過於用情方圖梓
其遺集幸爲作一叙毋忘鄙言
又
僕故有秇苑巵言是四十前未定之書于鱗嘗謂中
多俊語英雄欺人意似不滿僕亦服之苐渠所棄取
却未盡快人意得足下詩藪則古今談秇家盡廢矣
方對客草草不一
又
僕於文章本不能入玄解而謬爲諸賢所誘輕□操
管生與人齒吻偕晩途學道又不能守綺語戒輕於
操管乃至上累師真下累良友老衰無味姓名復螫
人齒吻方欲摶頰唶指以自懲創而足下更誘之不
已豈必欲塩車我耶足下所與論隲千載前後誠雋
語僕尚稱病未能四詩歌之喜氣浸滛滿大宅尺牘
樂府擬古霍然而起履及於窒皇矣急取維摩不二
法門作小轉首乃得解始知闥婆奏樂迦葉定中起
舞非虚事也十九首最難言離之則虞落節前軰俱
所不免合之則虞捧心于鱗亦微用爲累足下加之
矣唯在更刓鋒巧露其質木而已陽春館額并十六
詠僕不能夷猶其間亦湏受足下一寄但日來已斷
苦思俟其自來毋爲日可也足下塵尾恐不能佳偶
得一柄奉佐談津不一不一
又
山中良晤殆匪偶然别後時時於松竹葱蒨間輒念
風雅而嬾放杜門不能得嚴江之棹通咫尺問衰病
殘人不堪筆研新正朔日於大士前誓斷此縁然尚
矻矻了殘嵗逋而除命两至雖寒灰無復火念而上
辭疏草辭啟無益竿尺日有三四徃返殊令人厭苦
柰何柰何弇園勝賞奄有一時豪傑真足千古諸賢
怯於先鳴得郢雪倡之不虞寡和矣二酉山房日與
作者揖遜念之神王見委記係嵗前靣許必不敢負
苐小寛我俟興至即命筆也蔵書目序非不感兄見
推亦寜無標榜之畏幸且秘之去嵗已作得末五子
篇今録上亦用心賞心期可也助甫中丞近有書至
意服兄而甚易長卿大海從魚躍長空任鳥飛二語
甚有味尊公長者而推兄之愛勤勤不已過庭之餘
爲我道謝不一
又
家人自處州歸者得足下手書具悉此曹子忌足下
大似蜉蝣撼樹若僕則迯名之不暇而暇惜雌黄之
口乎哉浙中一同人傳足下非常者初亦爲駭然既
而諗其妄也僕今年六十死人口者不知其幾而竟
無恙然後來必湏一實也呵呵漳南顔生踰三千里
而來謁其文慕古而未逹詩則逺矣無以酧之令謁
足下爲小加罏甀可也
又
足下書凢三及矣其寄示詩藪者又再矣始而胡運
副來時值大暑病河魚且哭亡弟無虚晷一行見客
即爲客所困流汗送迎褦襶報謁凌晨出門薄暮始
歸歸不暇問食且踞虎子委頓欲絶矣以故於胡君
處欲作一詩送之不能其作足下報書尤不能盖報
足下書非可據案立就故也後得一書知以詩藪序
爲急第三書亦如之足下於詩縁世定格縁格定品
以故秩然經緯而至於本性之情窮極窈眇因常究
變曲盡劌剔昔人所謂上下三千年縱横一萬里前
無古人後無繼者殆非虚也足下意以此序非僕不
可僕生平不自愛其文即三家之社如君家釘鉸者
亦且應之而今得遂以巵語爲詩藪前驅豈非至幸
極快雖然兄說之盡矣何所復贅且足下於有明作
者雖極爲假借以彰一代之盛然猶不盡惜雌黄而
至僕獨過垂飾奨幾遂超何李之乗許及亡弟亦在
鴈行竊懼世人之笑我以我互相標榜也雖然僕豈
敢以拙而避足下之工又豈敢以嫌而孤足下之望
旦夕必湏一搦管露其醜穢足下病稍間即脫稿上
記室也今年長夏如坐熾罏中悼逝憂生荼苦百緒
而東南操觚之客無不以詩爲贄噫吁亦盛矣大抵
膚響粗俻精理不足且廟堂之上徃徃諱言此事伯
玉不登啟事明卿永絶薦剡本寜厭厭苫塊長卿茂
呉逐逐衣食他遂無一振者大抵諸君亦微有以取
之然何至使清朝右文之意如掃也此當有任其責
者足下自愛公車之事當與兒軰共之不朽大業則
唯足下是寄僕旦暮人耳無能爲矣尊公萬福聞老
蚌生珠甚爲慰心事然湏顧惜蚌胎两英物當益長
成相見未期北望悵然不一不一
又
前得足下書始能一報荅然謂公車已至長楊邸故
付郵筒寄之豚兒所昨忽覩蒼頭接足下黯澹片帋
乃知扶病抵瓜洲病益甚日啜粥不盡一噐甚爲懸
情及覽書辭見托作傳且謂病恐不可起湏此文而
瞑酸楚宛篤使人腸寸寸折雖然足下年未强仕虚
恬少欲何恙不已而慮至此劇也恐拂病者意敬爲
作傳且馳一介相慰問足下自愛勉進匕箸鷁首且
南歸見二尊人顔色弄稚子暢其憂思行且愈矣詩
藪少遅當爲草序足下不朽大業已就天下萬世知
有胡元瑞矣夀夭窮逹一付之度外逹磨惠能黄蘖
趙州語不可輕放過也雅貺祗領足下至此尚能爲
故人衣食念乎薄意附侑不一
黎吏部(故人惟敬子)
貞自丙子納節丘壑自放戊寅再辱無意人世因獲
方外之證屏處蝸廬交游盡廢雖以公之清標令望
如威鳯祥麔世所快覩而貞托在世契之末既無繇
一奉清塵又不獲通咫尺之問惟是尊公長者辱在
肺腑殘嵗尚蒙記存并隷筆三字煥若神明五月從
家弟所得歐楨伯虞部寄朱王孫刻所撰夢記齒及
不榖方以爲竒而跋尾則云三日而逝真夢楹之奠
矣尊公文彩藝能操行標格大率與吾呉文待詔伯
仲詩並祿位過之夀則少譲此老有芙蓉城消息矣
寜能不日望尊公作寮宷也貞亦善病病輒羸削草
一奠章數倦數乙都不成語然而脫稿乆矣鱗羽爲
虞適得戚少保便附上副以瓣香布素幸爲奉之几
筵尊公全集曾付梓人否刻成見寄一部以留吾子
孫也
沈嘉則
昨有姑布生求謁顧冲庵托足下先容貪欲得足下
信爲發數行計已逹矣比從朱君所得累帋文義燦
然且以僕所草拙序爲謝而以朱君傳爲托竊自惟
一念之誤落讇語障筆研受役垂老矻矻不休深自
厭之而不能脫也乃於足下故所願爲執鞭者即有
所讃述恨其未盡何鄭重乃爾曹君文亦湏撰無但
足下紹介即其人長者而著作多爾雅不至令我曲
筆也苐舎弟初歸人事波及甫解褦襶即勇杯勺脫
稿湏在中秋夜不免更煩蒼頭一來耳所示佳章領
誨并海鰕之貺以佐酒即當念足下耳薄物附忱不
一
又
自僕入圜後少能與客相聞然至如足下故不受客
例也厨人擾擾當是王宗伯烹露葵焼筍蕨作賔頭
盧供耳質明而一蒼頭以足下剌進即馳訊家弟所
艗首西矣得書知復出甬計旦夕過由拳能與長卿
偕訪否威明雖善稱病寜爲趙壹此間苦竹不深必
不至作張廌有把臂入林而已言路伎倆漸窮猥用
宗伯塞白遂謗及靈真僕齒牙餘涊也復何足道正
憂此曹生作善星比丘耳子念迫桂玉不免逺游張
將軍詩爲兠鍪揜却埋之豊城非足下誰爲出之餘
不多及
又
昨冬偕戚少保與足下髙會時覺奕奕神王春時聞
足下嵗杪舉一雄又嗣得一雌不勝喜躍男子長貧
不爲害所不可缺者此事耳足下以何日過呉中當
浮大白相稱快也甬中人來齮齕屠長卿至不可聞
聞足下以大義持之因而牴牾大厦拉擺非一木所
支朋友中不可無此叚事徐呉江入臺矣偶便附此
容修賀不一
周公瑕
昨有數行及先師像紬綿捧去不得報言恐去力浮
沈耳黄庭内景校讐頗精計足下欣然便爲捉筆两
藏妙典及近代名手幾滿一簏箱獨少壓卷者異日
欲結蕋珠宫一大縁勿謂道人習氣未除也休承叔
寳猶在人間而不能握管意興敗盡梅花屋两日當
甚佳翠禽啁啾惱足下清夢莫更又以爲蕚緑華否
又
得教具悉念存之切公築室避喧數十里外春日如
小年風氣清淑於緑隂紅雨中焚香燕坐乗興對鄧
尉山色弄筆冩黄庭貽王元羙故人間第一快事何
縁似一葉舟兀兀了此私所未解勿謂僕以貪心作
挑闘語迫促能事也呉君誠佳士其如得之晩何月
來避客苦竹以公書勉見之僅落穆數語而别耳殊
無以慰其意也
又
僕自昨秋冬時感霜露小恙耳而爲鄉里應酧所困
病羸削至春三月而始知就醫六月病瘧三日良已
又七日食微不能謹右腹掣痛如直塘所苦且作汗
五日良已則腹羸削今大有起色矣苐不遇枚叔發
陳琳檄耳肖甫昨有一札云伯玉已至錢唐而不相
及以爲恨一得代則呼青雀相尾訪我弇中將使我
投杖而曲躍乎今得公札信然公念我至又推食食
我苐果餌過豊不無破山人例也中秋後先月色佳
甚明聖之會公與伯玉作趙武屈到而群詩人捧盤
敦以從誠大竒事足下所言坐罵者何人雖然此湖
乆爲絲竹粉黛所溷何異武安侯苐今其主者戚大
將軍部曲耳尚不敢望田丞相焉能使坐客無灌夫
也公有意於偕肖甫伯玉而過我弇園目界雖小
根脚自大一觴一咏足令公肺腑楚楚也昨伯起集
成刻僕所草序而煩公大筆如白鹿皮薦蒼璧愧不
可言中有三誤字已報伯起攺訂之矣餘不一
張幼于
新凉方有髙陽客日跌宕杯斚間而使者持古阿羅
漢像至幾欲下拜以米汁供之即日迯禪室成可移
奉矣新集見委啇定不佞何能爲役苐竊窺足下此
畨識解比舊殊異百尺竿頭上一歩人也五七言近
體皆佳而七言尤自錚錚態度都雅音徽清媺時造
真境七言古絶似高岑而間有費力處押仄韻少操
呉音諸銘玄思古調得周家三昧雜文齊梁而上能
以東京之質禦之不作近代歌頭曲尾祭文甚藻竒
而押韻亦不免操呉音此或白璧之小瑕也更似冝
撰五言古一二章壓卷端何如見傳戴仲德雉經且
駭且惜得無爲厠鬼所引耶不然非有魏齊之迫豈
以一公子難見而遽授首也然此子自謂相法星命
不能過三年有一瞽者云戴君内恕耳恐不能過一
年其術何神也蔡孝亷既許西館便當來贄迎之半
月後可發汎彭蠡登匡廬亦何異洞庭家山水也弇
園泉石殢人縱除目下得一小鎮當不以此地易之
姜司成汪司馬故是廟廊之噐豈關僕菰蘆人耶足
下自厪我軰胸次耳
又
得書及明卿分韻四章者佳而排律尤整麗諗且買
舟詣白下就明卿何必减郭生之於羊叔子也僕自
入觀來足跡不能一出城獨以送伯玉肖甫至清洋
口而止與明卿蝉緩夜乃抵玉龍橋宿歸不免就佛
前讖悔何能作呉閶游也子與遺集爲其門人汪生
郭生所佚諸詩及尺牘祭文之類可四五卷逺不作
李長吉近不作康德涵而遘負心漢乃爾冝與足下
相倡酧之有所失也石湖名勝當與游人共之昔固
非足下有今亦豈徐氏物異日質之范致能當相與
拊掌大笑足下見僕弇園記跋否一切勘破人人摶
沙事事嚼蠟耳新茗拜貺附謝
又
僕業已得請專一壑矣即不敢希補劓之隟成一家
言或庶幾抱夘之工小遂所慕而城居與囂塵接衣
裾麕集殆無已時不擾擾墨逋則徴逐書郵以故匿
跡舊里幸有苦竹畆許剪茅其陽長日晏坐一室如
土狗木雞日進三盌糜佐少塩蔬晩酌亦不過一二
合使餘綫息而已不謂尚存故人齒録娓娓慰借隱
囊綦履覺竟陵之餉子晳尚爲侈也所云百谷以數
行見排耳報語不中噉書又拙惡不足換羊肉如何
家弟不免復罣世網與足下相對時當不言酒食阿
鼻苦袁宗伯見寄一疏草爲御史解難故自超如姜
司冦二君子出必有以自見不至作僕冺冺腐草雖
然饑而食則甘之如不饑者雖芻豢亦嚼蠟耳足下
既時時相親亦聞其鼻息否
張伯起
昨以不能具主禮又不獲展三載契濶以是歉然足
下大雅故當不置方寸也金吾舉體金吾司空滿口
司空雖見慣者不能不嘔噦乃忍使叔度周旋其間
乎僕近驅兒子出復竄入觀中而尚不免竿尺之累
二尺蒲團面生衣矣佳集尚未及盡展俟家弟自松
陵歸即付之若穅秕之導必不敢作隔嵗逋也次君
得一會南陽朱邸父子皆才人其子子厚尤可念也
仰止足下甚亦有以慰藉之否
又
殘嵗受役貴客却作朱修之面孔不能與足下旗鼓
相當盖至今猶恨之呉中如足下不肯就公車文子
騑甫得佐大郡視若敝屣真桐鄉一絲也令長平冠
軍里中兒愧死矣春寒甚忽忽擁爐幾與筆研讐近
始得舒勉效佳集珠玉之導乆不措意工拙既成讀
之不知何語足下爲我蔵拙可也仲君越游恐不能
大快出門十歩外無孟嘗信陵不如足下抱膝爲佳
耳
王百榖
春來數從游客得足下手教旋聞有遣樊之耗所傳
非一不敢轉致候問今始悉之蒙示諸篇至古離别
令傍人一讀尚堪涕零何况作者項王拔山盖世不
能割情虞兮足下此叚抑何忍也苐使不喚江郎魘
覆水可再收今已矣其斥雌顔竣勿見徐以净名觀
處之天女當自來侍耳孤憤詩曲盡時變見贈之作
奕奕有神致未能一一拈讃欲成奉荅奉慰两章方
對客不及下筆少選馳一介報謝却有所致也黄雀
名醖拜貺當佐茂世半日拍浮矣辱委畵跋不免汚
繭却上
又
僕自東徙於竿牘都廢然至讀足下一札數行輒用
灑然於靈府中下一沆瀣也比益清勝章生稱两郎
君俱游泮甚慰甚慰鄒彦吉眼中安刄致此斷斷却
盡爲家弟作巢窟不爾何地可着除目耶屠長卿雖
過作逹苐罰作鼓吏必不敢仍操漁陽槮何至遂削
籍可嘆可嘆所覩家弟白首見招小暢耳文苑中一
叚蒙氣尚未豁天日也足下所稱李本寜固自冝爾
楚衣僂行少年固已尾之一着朝士服即攬其袪矣
僕在人口過活一世晩始小自由解弢隳袠以了餘
日木食草衣覺輕肥之瞠後此味願與足下共之聞
談思重日駕艖符縱飮呉市槖中装尚可作萬人供
何至如足下云負郭不能半蘇季子審爾即使日噉
脫粟僅堪活七人半耳呵呵
又
扇頭二律精切婉麗於煙霞中作情事語我世尊雖
開不二法門不能不爲破顔也僕本羊膓服箱欵叚
疲極思息借此以迯諸賢不察以爲類有小得者毎
一循省若負芒剌春來多香火客羅雀之門剝啄不
已公結語莫□□□花微旨宛然僕方苦之終湏被
髪入山耳朱在明云公乃虞及桂玉甚訝之讀五庫
書翫古金石丹青亦足自飽必不至作原思趙壹也
呉生誠佳士如來諭所恨得之晩僕轉從兒曹丐衣
食度日貴人竿尺盡廢何以慰之
又
扶病與公相見惙惙如不能續語公殆季梁我矣别
後漸自能起小輔以藥食覽鏡欣然覺形神復親公
知之當爲一快也乆旱將雨公所謂北牗晩凉西山
爽氣故自佳尚未及田家停桔橰濁酒相命計嵗功
之爲親切也何觀察所致新刻不足言獨僕舊於周
氏録得游山記四鉅册乆滯渠架今始歸我怳如見
故人矣章生舊携一札書云致李使君者不言是何
人今知是觀察即逹之矣扇頭絶句附去非敢相誚
欲公於方寸中覔普陀落伽真境耳一咲
又
二詩具見風人之致至及屠孟卿則忽戄然憐之與
恨政當各半耳僕六時晏坐澹然無營足下嘲我未
能遽焚君苖筆研筆研故當焚但世無士衡以此二
物得小延苐令生塵若史雲釜可也呉幼安乃能念
僕但僕靦顔偷生言及懸弧膓寸寸磔安敢當賀即
足下以孤山例訪我雖謝客尚能具濁醪脫粟以待
不然者索我東海雲氣中矣
又
自春徂夏得足下書凢十餘帋而不能一荅報縁以
足下書紹者一見而目爲筌蹄絶去不復顧膏肓之
嬾當亦任之知不謂我薄也邇來賤體頗健但山妻
暴感末疾頼盛三從鬼門奪回今尚是牀褥中物瞥
見兒女憂悴之狀令人忽忽鮮生趣知足下有意外
事處仲終是英雄不與季倫同趣何時過我當以摶
沙一觀銷之今年宗伯用御史言先君子得沾 上
恩僕可藉手地下附聞不一
又
夏中出門見皂衣人致足下一書及食物二種尋令
人跡之不可得矣聞足下近有微恙旋已勿藥周郎
發矣何不汎輕舠出京口指燕磯而上窮秣陵花月
之勝乎僕自二月失計别猿鶴日就籠檻方欲起冶
城之鐡以鑄錯而前閏十九日忽得亡弟訃駭痛絶
倒次日遂成疾疾覺轉甚今尚在湯藥間念昨冬賢
兄奄逝足下損瘦至不可識認然足下深友于之痛
而僕則兼知己之感足下唯傷逝之悲而僕則兼憂
生之恨且僕長於亡弟十年矣餘日之幾何乃遘此
事痛唯亡弟名行粗立雕虫之技著於宇内中嵗頗
收循吏之績晩節頓悟無生之旨三兒嶄然僅一小
者未見頭角耳所恨年不配德位未稱才流唁盈朝
含軫同志已矣獨兾得足下一誄或小傳耳僕過
聖誕後當上書乞骸歸歸即料理塟事俟行狀脫草
方敢踵門拜請兹則未敢也病中欲成一奠語尚不
能僅得廿四絶句辭不倫類聊附足下一讀之伏枕
口授不一
又
得足下手書知近有霜露之恙旋已平善長卿一賦
能腐毫而聘茂陵女冝其消渇也足下倚馬千言故
未至損靈府然造物善妬才多以尤物中之幸自消
息勿落彼度内僕長於亡弟十年尚鼔棹苦海與鯨
鯢作敵耶業上書乞骸骨足下當候我於楓橋烟雨
間矣馬叅軍佳人也而未足妬乃亦奪之遺槖蕭然
幾無以殮僕亦小效脫驂之賻渠遺言娓娓以志銘
見托湏足下先狀之故爾談叅軍病臥旅邸大是遼
落今似可起矣僕亦再過之不能如劉丹陽甘輕薄
尹足下何自有三至之疑乎傳街中盛行謀野集乃
不以相寄無慮中郎談進也一笑
空白頁
弇州山人續稿卷之二百七
呉郡王世貞元羙著
文部
書牘
荅王少卿
昨春呉瑞榖來以其所撰集求序去而謁劉子威知
其必針芥合也果然矣今讀足下集序則賢金玉皆
其門人也而瓣香乃在子威子威序足下集時露嚄
唶夫足下於瑞榖有出藍之羙於子威有當心之嗜
一伯牙而得二鍾期何所復藉不佞而卒收之也足
下文追琢太始於聮綴摹冩當推獨歩大約古句十
四古字十六篇法雖小遜時時叅伍少湏於元精真
機中更一畨陶冶蹊逕應自絶矣僕筆研宿障老未
盡祛受役於人無足道者子威人便附此不悉
余中丞
世貞托在宇庇而以習嬾成癖一壑是躭雖日佩威
聲沐德澤而竟不能一納履於交戟之下自前者僅
修赤牘之後亦不敢以寒暄無益之談慱長者德音
踈濶之罪復何可迯世貞與三呉諸士民鮮腆不德
以致昊天降割滛霖肆毒即以敝州言之花居十之
八而流潦所停根莖萎爛其禾稲之在西與崑交界
者皆滙爲巨浸矣聞門下具疏爲民請命不勝感激
但聞諸司理來云敝州以稍高阜擬次不知潮長平
岸水不即下花之禍殆甚於水鄉之禾稲也伏惟明
公一賜哀憫更有薄計具别楮并希照亮
又啟敝郡爲二相桒梓之地其受禍之真切與不忍
之情尤有甚於僕軰者但自趙司成被詰不無避嫌
一念而具疏者獨两臺恐上意以爲常套不相體察
自難執請鄙見以爲臺下可諭指道府各報水灾使
飛章疊上上意必爲動或召對或賜問可以情實告
即司農亦不能爲梗矣僕在湖州分守時與郡之黄
守同上疏荷蒙 聖澤所寛卹比之嘉杭三倍此隆
慶己巳年事也全荒者請賑次荒者議蠲若攺折及
存留寜可使部覆不可此間發端唯臺下裁之餘不
敢贅
荅穆考功
僕雖以引疾子告而復爲世人所跡蝸廬剥啄無已
故徙居深落一切謝絶獨於生平故人如公與
二三君子時時動方寸盖無何而使者至矣所論皆
自肺腑語使我怳然如登遅鴻之臺而被穆如之洒
也讀百將提衡足使兠牟喚醒人人韓白苐不令栖
岩飲泌之士思隳解其弢袠耶公詩律雄渾竒崛所
當無前唯小洗傖氣足使唐人退舎目前無足難也
蒲坂餘烈尚能鞭箠少年作被羽先登今似小屈矣
廟堂名爲急材而材如公乃猶在擬議耶前見舉世
所推龍門之鑑而尚疑公太縱横者僕謂行千里而
棄赤驥策蹇驢古人所歎今得無再哉强飯自愛終
不但使唾壷缺也杯斚既是恩賜何可脫贈使抱純
鉤子母之憶又不敢虚公至意抵暮呼兒軰三舉毎
舉僅二分盖已與米汁縁斷故也嚮托何序縁以徙
舎廢書籍乆忘之幸賜示已爲公畧破酒戒復當破
文戒作數語不然穅秕於百將提衡可也詢使者知
賢子日從事秇文甚快適有建昌一宗王惠松雪齋
大士像并題署皆精絶輟爲維摩丈室之供餘土
織將意麾置是荷
又
自石丈之司冋與王兵使之在事得再三相問訊嗣
後間者濶焉不謂乃有劉長洲天假之縁以吾丈之
書至也盖宛然若面矣弟所草記序小有致若二古
詩激亢用壯殊媿大雅吾丈何縁盡登之石陳生筆
意可愛但不當下贅某體某體作蛇足耳鐫去之可
也刻手與搨工俱佳河北乃有此三絶吾文詩賦矯
矯宏麗勒之高臺不與繁叢嘯吹相雄長耶新正卒
忽多事不能盡和聊和其竒石歌一章以報來羙弟
之本末具石丈書中不足滿逹者一粲也毎讀少陵
句世人皆欲殺恠其過甚今得無類是耶苐此曹子
不善妬如吾丈與僕乃當妬其不出耳山園偃息自
佳何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此弟素尚而乃以爲有
聲色之奉亦大可咲事也趙選部見念似以二君子
推及不然孔北海知世間有劉備耶幸爲致聲謝之
所喻云云不佞豈敢當三君子雁行昨聞歙士有選
拙詩文與于鱗並傳者止之恐不得也此書成當又
增一畨側目耳不腆之敬附函不一
又
劉長洲所復拜尊丈手教衣紬之賜及諸石刻種種
具仭見念之深與林居雅况令人躍然起色思御風
而登遅鴻臺也不佞少年齒舌中人也吾丈獨汰群
論而修飾之使薋菉登於椒蘭之上雖然不佞心跡
尚恐吾丈與東泉丈之未釋然也不佞自束髪以來
叨玷仕版持法骯髒與權邪觸属先公大故恨不獲
從地下然三年之内何嘗茹葷御室十年之内何嘗
具衣冠預燕會近三十無子先君爲置二妾有三子
其二妾之一存者今且老矣房櫳閴然黛粉削跡生
平鮮絲竹之嗜臧獲守先戒無一人暁聲律止是曩
昔於蘭若西創一閣安两藏經前樹茅舎修竹環之
鄉有廢圃餘峰石之類徙置其後成池中一島小草
之日付家僕幹爲增築東西二坡嵗益月增水樹橋
榭頗稱竒勝生平好古圖籍及諸書碑刻至脫衣鬻
之不惜米汁爲累旁及鎗罍此外了無所渉然家帑
用是垂罄兼以原田無嵗催科迫急所愛之物時時
入質庫與人共之年及桒榆欲與兒軰築一居址尚
未就而世猥以江東冨人與游閒公子見目良可咲
也且僕之所繇致毁可指數也其始在楚棘偶得講
學諸君不可意事因發策偶及之非謂講學之不冝
謂徒講學而不修行之不冝也而一時言路有切齒
者矣其後在鄖無事自惜敝帚恐有散佚姑梓之梓
而復爲二三知己所强遂出之少年膓肥腦滿不能
盡持國老之論彈射所及更成戈矛僕嘗偶語門下
生未有抵吾州而不游弇州園者然退而致譏者不
少矣未有抵吾州而不需弇州稿者然退而致恨者
不少矣業已成矣付之無如何而已杜門一載宴集
稀簡流光忽忽毎自悵然爲七情所傷根噐已損不
得窺古先生守藏史之藩何暇齗齗鳴其不平特以
吾丈與東泉丈知己也丈夫不於不知己人稱屈不
得不於知己人求伸二君子苟一信之可以瞑目矣
拙詩何幸得與大篇並傳扇頭之句所謂形穢者非
虚也和竒石歌押文字乃乆字之誤幸正之東泉丈
以子病至廢筆研可駭不知是前時在大理所虞者
否劉長洲初至頗悶悶近傳神君之政遂冠七邑名
下固無虚士也長君書筆遂逼乃公苐得之率更爲
多小和以晋法庶異日對金馬勒燕然足傾倒世人
耳初冬尚暄爲道自愛
又
前有一書附劉令人去計已逹矣兹時已知石丈主
噐病篤甚爲懸憂舎弟自覲歸云見趙吏部稱病者
已不起石丈痛甚無以聊日湏麹生解之而吾丈方
極意劌刻千秋之業不暇從此生周還弟自入春小
有信解於眷属一縁洗垂盡乃爲石丈數起念至寢
食俱中廢也渠所遘若此雖蒙莊叟維摩詰解不得
惟吾丈乃解得盖情感之極精理所不能勝當暫以
粗事勝之可耳苐山園日佳古文金石名畵日益臨
岐一物將不去讀書五車著述千卷亦覺臨岐一字
用不着以故盡從屏謝且别創小茅舎作頭陀行逕
耳同志者王宗伯元馭也家弟以病乞休而不得遂
世縁固未易斷耶賢郎風氣遒上石丈遂無此世界
缺陷信然信然
又
嵗晏寂寂而嘉定令自魏來者致吾丈教言滿帋誦
之皆肺腑也新詩比舊骨格大成長而情事復隱愜
乃知十年前提婆逹多是吾丈大善知識也驟見賢
郎書且駭且快不敢論右軍抑懐仁比丘復出矣以
賢郎筆筆吾丈詩真足雙羙梁車十二乗皆在光攝
敬服敬服苐僕有百尺竿頭一語輒敢奉獻吾丈不
可無内擫随語琢磨必令入無間賢郎不可無外拓
随手變化必令徹無體不渉門逕不堕階級乃可卓
然名家若圉圉故歩大者江淮間句踐小則夜郎王
耳弟自正月偶有聞十月守一關一切身外事悉從
末殺幾欲舉書籍筆研付之祖龍而至報吾丈書起
色隱隱現毫端乃知叅合文類無明夙習未易除也
近草得曇陽仙師傳附覽此殆非師意竊恐世口世
耳張大苛擿皆不能經故以椎語破之即得罪弗敢
恤也邊鎮之說得非尚欲犧牲我乎弟雖夢中亦不
作此境宇宙廣矣随地可埋骨非吾丈與拱辰不敢
遽以告也元馭瑩徹如氷玉况是上真眷属足可依
更一有氣力者持之吾事庶有濟哉雅貺拜嘉薄酧
不足以當玉案聊見情耳沍寒自愛
又
月前有鄉人馬材官使滑附一札及刻佛道經數種
致左右計已逹矣仰間忽拜手翰及扇頭新詩之貺
讀之若洒甘露而被芳颸也忽不自知煩暑矣念自
前嵗杪賣身精廬尚不能忘故人以四絶句報足下
又作四絶句爲石丈夢蘭之祝托髙嘉定上之今讀
足下與石丈書了不復相關得非作洪喬浮沉故事
耶劉長洲致所梓明七言律選覺虹色繚繞盖圖窮
而匕首見矣何雄麗精切若此此書成於近體可作
大指南足下金箆之力非淺弟僕乃亦濫竽與三君
子方駕貴不得志少年以偏嗜訾足下耳國初諸賢
淘汰覺太嚴如髙季廸雖格調小降其才情足以掩
帶一代或可加益否八句有歌行數章又落韻有傍
出者亨受者律也抑或可少刪否伯子書法毎一見
輒一大竒進足下詩既凌駕開元伯子書復彷彿永
和河朔二傖父縱横若此呉子軰於何處生活僕老
不足言恐家弟亦不免衞夫人泣耳騏兒老大落魄
今雖游塲屋焉敢希尾騏驥也所喻欲於諸著作爲
糠粃之導前者爲凌子所强了此宿障極不足汙蠒
當從容圖之拙詩二章足下試目之知其忘言於工
拙也
又
三月中三得書皆肺腑語而最後以豚犬獲側賢書
爲踊躍不寢誠哉通家之契固如此也弟愯然之况
殆盡東泉丈書中而猶有不能釋然者賢噐尚爾暫
蹶燕楚齊蜀呉諸錄至于鱗明卿肖甫助甫元馭諸
公子皆寂寂即不佞胡心獨懽趙大參何以拂衣將
欲從二君子鼎足吟社耶抑有所不足於目耶台垣
易曜蒙氣猶然封殖之厚則不止一人矣東南沴厲
異常陽侯賈虐敝邑數武之外目不忍開如何如何
足下與東泉仁心爲質恐不能忘世慮也劉長洲覲
便聊此附謝并布不腆統祈照亮
張見父
前聞足下有都下行作選人也已而選人目無聞也
將厭其折腰五斗米耶長公飛而食肉立功萬里外
足下代操文管於汝南月旦之地何必减驃騎矣僕
生平於出處不能無愧跡然自强爲山公所嬲耳未
嘗一經由僕意也好山水不能徙家家焉而謬爲一
島一池以自適罪一好圖籍不惜装槖以致剉産罪
二好爲文文不能厚匿諱而時有所持衡罪三好客
不能以惡草具進而身亦縁而負酒食累罪四此四
罪誠有之若謂僕躭聲色娯財貨居閒請托如濁世
公子則似更有一人也度足下乆悉之不冝及所以
偶及者亦爲此月旦地耳長公命使褁三月糧盛暑
始抵呉以酒資資我以甘果餌我方寸五嶽驟起不
平寜若秦人視越人之肥瘠也金陵諸賢捶擿真可
畏然此曹晝伏夜動作壁鬼耳一語攝之立消不足
言也適有小兒婦父沈啇城便附此不一
王光州仲叔
昨諗門下以公除入朝復補舊垣因得閱治河大疏
鑿鑿中窽且承湏校文之命不任浣慰然未幾而蜀
垣之除目下矣内意非所敢知苐大丈夫入則爲長
孺之拾遺出則爲淮陽之臥理龍德變化故非常情
所可測也世貞衰遅過時之人强顔一出觸目尤悔
加以亡弟太常大變神魄衰沮小有建白即懇疏乞
歸而踈濶亡當用事者既迂之而又尼之不使之得
遂一壑之願進退維谷方在彷徨而使者將手教至
尚欲引之於非分之地藉令僕尚有此念藏書萬卷
儘堪紬繹比之孟堅僅少子卿叔皮遺撰耳豈必石
渠乃繼南史所恨十載蒲團醸成衰朽皮骨於出處
两義俱堕如何玉現集遂與赤城霞色爭標不知伯
玉序重公抑公集重伯玉也太華舊有于鱗記竒古
而少發揮王履道詳縟而譲裁剪公於斯兼之矣然
峨眉聲價寜下太華既以僻逺不登秩祀何自復缺
公記使岷巴氣短耶幸念之僕過此殘臈當再圖歸
計耳雅貺祗領附有薄報不一
又
僕海濵鄙人也雕虫自畫晩未聞道獨幸此生當少
時得幸於尊父司冦公已而盡竊其微言讀之已又
獲讀賢從給事君之持論篇什已又從白下與次君
職方游所不滿者不識公與叔子耳今者一日而遘
公所著浮弋草讀之如司冦公也儼然若周還滄海
之若而覩赤城之霞出沒也不亦快哉叔子計當亦
不逺也大篇有響有象有色有格有情有調稍加沈
穩即開元大曆諸家不足畏也中州召父之業成璽
書旦夕下矣倘肯有意乎吏隱哉鳷鵲鳯皇之勝龍
蟠虎踞之雄與次君相披覽僕雖老尚能操七寸不
律以從也雅貺不敢辭聊有薄物比於縞帶亮之亮
之
馮咸甫先軰
春時得接足下清範而甫受同事者約不能有所繾
綣自是闕焉不聞問空谷跫然則使者以德音至矣
乃知見訙之素爲河伯所窺大篇殷殷金石聲不妨
晩合諸梓無非夜光而七言猶自超音象鴻爽才情
調暢要當於岑李錢劉間求之别致時義典雅精潔
殊堪程式適家弟入觀與王宗伯晤而出相證咀歎
無已既稍各露其見以骨太勝味太玄欲小柔雋之
不識可否僕老矣坐夙生障少而負雕虫之癖受役
筆研狂怒猘走垂四十年姓名涊人齒頰而不自覺
近始愧且悔欲於古先生前一讖洗之今足下乃以
同嗜而謬加飾奨至舉昔賢之所灼然而鳴一代者
相擬則非所敢任也夫材不難專詣而難兼工評書
者謂逸少正隷天然不能如元常草行工夫不能如
伯英而以能撮二子之長爲勝今足下復以此勝理
許我言大又非所敢任也足下材甚冨年甚少力甚
强將無異日逸少乎僕雖陋何敢作衞夫人泣抑以
僕所見有屠長卿胡元瑞者其人秦楚賦也足下悉
甲而臨之於大陸之野爲百尺壇進盟盤握牛耳不
亦大快事哉而以嬈不佞唯有走而匿之洛陽之責
臺耳小律一章非足以酧來羙足下但憐其破例可
也棐几甚適所需但嫌於過麗不稱瓠壼瓦研耳
又
徃者得足下詩而快之遂已命筆而適有阻者亡何
病瘧且病腹痛而談客偶及今絳灌事氣不能平澷
借足下集發之既已付使者而後讀則甚悔毋論其
所標許不能當足下已也足下業已付剞劂則無及
矣徐澤夫刻此經意甚佳而書梓二手都不稱苐因
足下寄惠得徧施僧俗知大士縁起不至作優婆夷
觀足下功德固不淺也僕羸弱惙惙意不欲生而徴
文者不减爾日催科吏念廷尉京兆傳非可草草塞
白且於京兆籲代一大事此中若攅芒剌愧痛不可
言以是筆促縮而不忍下然終當爲足下一强决之
也汪司馬墓道之諾隃年矣今聞其旦夕且至意甚
卒卒過是則小寛耳章子敬近况何如爲致聲不一
又
僕自春夏交困薖軸勉强從事筆研都無復生趣然
尚能閉門任剥啄蒼苔縱横成理而抵中秋稍稍肉
骨會伯玉肖甫相繼來元瑞與汪氏二季佐之浹晝
卜夜都不甚疲然自是遂無繇謝客筆研障轉益深
嚮者稱責進今殆似阿鼻獄矣念廷尉公僊游則已
乆而京兆公方萬福又此題不易措手故稍遅遅今
得教乃爾又似不可緩此月盡或可脫藁使者但以
孟冬之五日來可也錢塘望夕大似蓮花會俱云爲
魔波旬所嬈要是缺陷世界足下乃以爲羙耶珍味
拜嘉附謝兒子歸已六日附聞不一
又
方末殺世情而故人間入念乃忽得手書及近作殊
足慰契濶扇頭見寄之什尤便清令讀之灑然小俟
有興□能奉和也越游記叙致波瀾當與賢叔父貴
游差池所上賢叔父書始知足下大憂桂玉然尚有
生氣不至如桞州敘失意落莫牢慅耳吾家阿大不
暁治生時復有公私責將來恐亦不免上叔父書两
措大闘貧何减馬冝甫也元宵前後僕實不在城應
門者亦不以剌相聞足下故當相亮廷韓得無疑其
拒客否便見題凢鳥亦自甘之两日前爲海寜寺僧
眀因作足下書修殿縁募足下室如懸罄豈敢以檀
越相期或借重於鄉之善智識可耳與太原公作姻
家故自佳若辰玉則足下之裴叔則衞叔寳也太原
之欽尊公長者不啻口出足下知之
王泰宇先軰
昨春爲病魔所侵幾遂逰岱頼公妙方以起八月至
四月食息無苦神氣亦王念多生叅合文障受役世
人靈腑一寸耗磨不休殘日幾何剌促向盡以故新
正於佛前誓斷之而所授宿逋至今猶在墨瀋中浮
沉過夏則爲無事人矣公既起我而又不忘度我所
示皆秘宻藏僕舊聞約畧無異春時偶蒙警戒欲捐
此殘缺之軀專事心境以證來果今得公教如發蒙
矣便當一意行之耳淮漕李中丞故賢者今屈公得
無有世外之慕乎尊翁比益康勝有大茅君在何慮
不百嵗大貺渥疊几杖之愧也薄效非敢足酬聊見
相與之情使迫口授代面不宣
光先軰
足下黄元甫之友而于鱗先生之鄉人也其見存僕
固冝僕於雕虫技殆夙生障耳汩沒者垂四十年所
損筆札以千萬計而於道無所發揮此畨叅合之化
不歸將來何所底止以故居恒瞿然懼焉幸而吾師
憫之示以金箆俾出迷途而返之正然且五年矣而
塵債不獲却塵念不自洗行則僊僊止則兀兀與接
爲搆日與知闘何以探天機而俻純白哉不獲已赤
身從二童子走鄉落携佛道書一束单蔬半菽隳體
塞兌以俟師期而已不然即槁死毋悔也足下之書
辭甚竒念甚殷而旨甚玄妙苐飾奨亦甚過僕混沌
乆潰亡所虞鑿將不使萌見獵心乎哉銀環一竅先
師秘之僕既無所知不敢强對然葱嶺苦縣終始如
一中間機用小貳足下固已近之亦何煩置喙足下
所引陳王二先生竊謂白沙識處高陽明用處高用
高矣恐不免爲高所累又不知二先生於來處得透
徹否名根得歸盡否何李無論于鱗在今日恐亦未
能舎而從我盖此君於所好已深而所自居大是故
也足下與玄甫皆困羊膓而足千里者平津江都故
非小年人苐不欲以腐鼠相嚇勉旃爲道自愛
阮先軰
前者與足下别方困俗冗寢溲不得間以故不克具
杯酒通殷勤既足下行後復拜書幣至以其詩集成
属不佞序不佞得稍稍卒業其辭氣跌蕩不覊累數
百言而才未盡中間儁語傑思時時足名世而疵累
故不能盡洗甚或近體有失嚴者有走韻者既陸生
任其筆削當無復憾苐吾聞前軰徐昌國始與文祝
諸君倡和既斐然矣見獻吉而悔盡棄之及詩成自
選成帙所謂廸功集者是也廸功亡鄉人不解事刻
其别集外集數卷而名小挫矣僕今雖勉爲足下序
異日不朽之大業成將無悔之乎使還附序稿去并
有别侑希鍳入
陳季廸
昨雨中辱高軒見枉倉卒未竟所欲吐而足下雅言
亦似在吻嗉間不能畢退而讀扇頭之贈則見托良
深大書四幀詩氣清而調逸書亦遒勁稱是臥雪齋
記古色爛然中間宛複深至怳然歷下復生二祭文
絶得昌黎意而左史之筆又勝之足下才非僅閩士
才也若以此調趣世恐亦非世眼人也公車之業少
自貶損何如諗今日謁太學元旦當暇過此一談薄
物非敢云贐以贈縞相例耳不一
與胡觀察伯安
憶自癸酉之秋别公黄鶴大别之間今復覩癸矣自
惟舂容大雅使人如醉醇醪忠信寛愽天下信其爲
鉅公長者而世鮮推轂不登三事良可慨歎第此浮
榮耳來教所云年逾耳順而鬚髪無一莖白此便是
實際實響僕雖差少於公而衰態畢露故於仙師前
朝夕焚掃兾一讖之而障深業重殊自杳然何能爲
公役也令子天士國噐舉世不能二三明公有餘不
盡之留冨矣羙矣蔑以加矣過庭之際幸爲致聲不
一
又
公子元瑞至知有弄璋之慶僕於時快甚不暇作寒
暄語輒呼酒飛大白數十廵坐客亡弗傾倒甚咸以
公厚德宏度故冝有此既元瑞北上歸過我弇山則
聞大慶再矣僕之喜可知也毎歎元瑞雄才絶世然
亦頗憂其爲造物所忌今而後明公可枕暮年萬事
當毋問矣孟嘗君崔信明咸以五日生一聲冠唐初
一譽隆戰國令孫以是日懸弧天意暸然公子旋附
候不一
寄李方伯五蕐
臺中承推分分甘敎愛種種已是逾涯迩者乞休一
疏過承委曲吹噓務期保全而觧装導行徃徃破格
至于暮夜携茗凌晨祖道黯然河梁間色矣不知夙
生何縁得于天末聚首繾綣又不知何業驚風吹藿
倐然分散也老母倘仗庇獲全餘生畎畒唯有日舉
手加額耳歸路山川如昔而搖落□悽當是以惡况
應之南望吴天恨不能奮飛柰何柰何昨懇按院上
疏寔出切衷縱有推移萬勿中止盖謂此歸决不能
出耳凡弟所作京中書及諸报書乞聚作一處有便
見寄為懇賢郎天下士也更三年吾軰當避三舎矣
義亷勤慎逺勝同事者渠欲得詩為報縁弟方冗冗
輿中尚未暁措語亮之夜深谻極艸率布此不宣諸
容嗣盡
寄李太史本寕
昨見邸報公有分陕之擢不任駭異尋得舎弟書乃
知有浮言中之元宰處紛紛之談乃借以餙處耳公
之高才固當為世忌而謙虗之度和雅之量萬萬無
此世路可畏乃爾想慿限必寛可以從容錦里區區
亦旦夕乞歸矣李少卿云丈夫安可再辱哉茲專途
次一餐之敬容專人奉候公之所以與僕有所聞幸
一宻示即秘之也聞丘若太兄亦幾不免舎弟無他
議否餘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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