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001
(封面頁)
序002-1
(封面裡頁)
序002-2
(空白頁)
序003-1
(空白頁)
序003-2
表石公瓶花齋集序
同郡友弟魯可前退如譔
石公瓶史以諧□為文章予讀
而好之謂不復有張功甫矣頃
又示予瓶花齋集瓶可以史復
序004-1
可以文可以詩瓶何物事乃能
□石公奧心如許耶石公深於
禪故能悟文若詩之指於教外
予不能㕘石公禪而猬欲㝎其
文陋也然而於石公有窺也石
序004-2
公居嘗語友人文必摹秦漢詩
必襲杜陵此自世儒大病夫人
自有真面目謂學文者必四乳
學孔者必河目隆顙無學乆矣
彼古之人又何所沿而成耶斯
序005-1
言出疑信㕘半其信者遂亦謂
石公自為文若詩焉耳余獨謂
石公之文從秦漢出石公之詩
善學老杜者昔人稱𨗆史文極
於酒肆帳簿無不可點化而𥇮
序005-2
山長公嘻笑怒罵無非文章石
公妙得此解隨所耳目俱可書
誦令讀其文無一字不肖長公
無一字勦長公亦猶長公之於
秦漢辟諸醍醐酥酪而食者不
序006-1
覺醍醐之即酥酪也故謂石公
法秦漢可也其於詩復自出機
軸上不為李杜中不為中晚下
不為近世王李諸家然予味石
公詩而賀奇仝僻郊寒島瘦元
序006-2
輕白俗殆無不有夫奇僻寒瘦
輕俗數者亦杜有也俗儒直取
其高聲狀語以為真杜愈近愈
遠徒令識者嘔噦而石公以有
激力矯之寧以病病不欲以不
序007-1
病病故知石公深於學杜者乃
所為真杜也㦯者曰間道取勝
恐傷大家不知少陵初出取其
質率大雅者與六朝初唐之婉
麗較則亦間道也石工於詩自
序007-2
是當行不蘄為大家而大家歸
焉背水可陳刁斗勿擊不言正
兵而□兵屈也善乎司空表聖
之論自知非詩詩未為奇奇天
下之道往往愈泥則愈遠相反
序008-1
則相肖故曰□佛者讚佛者也
石公悟矣
長洲陳元素書
(吳郡章鏞刻)
序008-2
瓶花齋集總目
卷之一
詩
戊戌元日潘景升兄弟偕諸詞客邀余
及洪子崖知縣踏青真州東郊以雲
霞梅桞句為韻余得度字
題潘生小像生嗜酒時將別
潘景升穀日生同諸公小集得穀字
廣陵別景升小修
序009-1
過高郵
淮安舟中(四首)
過露筋祠
漂母祠
淮陰侯祠
經下邳
宿房村
紀夢末句遲之揚州詩
徐州道中
序009-2
燕子樓
子房山謁子房
過彭城弔西楚霸王
為楊粉署題小像
濟寧守邀飲南池
濟寧舟中
飲馬長城窟行
長安有狹斜行
結客少年塲行
序010-1
釣竿行
秋胡行
妾薄命
有所思
善哉行
猛□行
相逢行
悲哉行
門有車馬客行
序010-2
短歌行
京洛篇
鰕䱉行
升天行
櫂歌行
飲方渭津齋中
德州舟中清明
青縣贈潘茂碩
入燕初遇伯兄述近事偶題
序011-1
梨花初月夜
夜深同伯修月下觀梨花
暮春同黃無淨曹季和黃昭質家伯修
游高粱橋
三月二十八日曹季和邀游嶽祠置酒
靈慧寺中
宿西山碧雲寺水亭上
卷之二
詩
序011-2
出城觀柰子花遇大風至韋公寺而還
同游為顧升伯李酉卿家伯修
古樹
送劉都諫左遷遼東苑馬寺簿
夏初黃無淨邀同項玄池諸公及家伯
修泛舟三忠祠
尊經閣偶成
學齋留梅子馬
送張西麓□任羅平
序012-1
秋日同梅子馬方子公周承明飲北安
門水軒(二首)
游滿月
天壇(四首)
貞壽詩為馮太史母
古詩為楊中翰母中翰生十日而亡其
母
香山
昌平道中
序012-2
兒開美殤江進之書來始知(四首)
得舎弟徐州書(二首)
劉常侍水軒(四首)
尊經閣偶題
雙寺逢本上人
伯修齋中
齋中偶題
坐小修齋中
送白教諭之昌邑
序013-1
送艾教諭之鎮安
別方子公
冬日襍興(四首)
遣姬
閒居(六首)
戊戌初度(四首)
羅隱南王章甫小集齋中說舊事偶成
(四首)
美人臨鏡(四首)
序013-2
大人壽日戲作
冬夜同黃平倩兄弟董玄宰家伯修小
修集顧升伯齋中劇譚偶成
送武崗州判張子之任
戊戌除夕
卷之三
詩
巳亥元日晨起
贈黃平倩編修
序014-1
人日
穀日懷潘景升
燈市和三弟
十六夜和三弟
燈市
題龍騰山房
王氏雙節
和陸放翁初春遣興次原韻
二月十一日崇國寺踏月
序014-2
偶成
看月
花朝日白蘇齋看梅
花朝日伯修初度
柳枝詞
遊滿井
遊高梁橋
昌平道中
裕陵陪祀示潘尚寶王太學弟小修
序015-1
長陵
暮春同謝生汪生小修遊北城臨水諸
寺至德勝橋水軒待月時微有風沙
(二首)
謝在杭鍾樊桐諸兄集郊外
和韻贈黃平倩
即事和韻
送顧升伯出使還吳(二首)
送李湘洲使浙(二首)
序015-2
送夾山舅令太原(二首)
送黃貞父令進賢
崇國寺葡萄園集黃平倩鍾君威謝在
杭方子公伯修小修劇飲
端陽日集諸公葡萄社分得未字
和鍾君威花字
和黃平倩落字
和伯修家字
和方子公童字
序016-1
和小修掃字
丘長孺自塞上來
夏日同江進之丘長孺黃平倩方子公
家伯修小修集葡萄方丈以五月江
深艸閣寒為韵余得五字(二首)
和丘長孺
和小修
和方子公
和江進之
序016-2
和伯修
和黃平倩平倩有文君盤出以行酒
卷之四
詩
顯靈宮集諸公以城市山林為韵(四首)
顯靈宮夜歸
酒正喧蕭君席上作蕭時居城外
和江進之襍詠(四首)
丘長孺醉歌和黃平倩
序017-1
德勝橋水軒集諸公詩
避雨崇國寺三日紀事
吳人求別詩
節壽篇
又代作
七月二十一日有憶偶題
伯修齋中同汪叅知諸兄共譚
秋日集江進之王以明方子公王章甫
小修飲崇國寺分韻得邦字
序017-2
贈王以明納貲歸小竹林
十景園小集
九日大慧寺豋高遲家伯修黃平倩不
至
崇國寺同王章甫小修看月
過通州
盤山道中嘲寶方死心寂子三和尚
宿千像寺柬鍾刺史
石雨洞
序018-1
入盤山
盤山頂
遊天門開
戲贈死心和尚死心以秀才出家
寒溪道中
贈大宗長老
入紅螺嶮道中紀事(三首)
初入紅螺嶮
月夜登良鄉塔岡與子公諸友作別
序018-2
涇陽驛見王子聲間韻愴然有述
真定大悲閣同王六宇年兄及小修弟
登覽有述
趙州觀水壁憶真際和尚
過黃梁祠(二首)
叢臺
繁臺張昭甫給諫竹居王孫邀飲留別
宿朱仙鎮(四首)
卷之五
序019-1
記
遊盤山記
遊紅螺嶮記
滿井遊記
高梁橋遊記
抱甕亭記
文漪堂記
崇國寺遊記
良鄉三教寺記
序019-2
卷之六
叙
雪濤閣集序
叙姜陸二公同適稿
叙四子稿
叙梅子馬王程稿
竹林集叙
八識略說叙
時文叙
序020-1
顧升伯太史別叙
送榆次令張元漢考績序
送京兆諸君陞刑部員外郎叙
金剛證果引
浮山九帶叙
卷之七
傳
徐文長傳
醉叟傳
序020-2
王氏兩節婦傳
拙效傳
卷之八
雜錄
畜促織
鬪蟻
鬪蛛
時尚
卷之九
序021-1
尺牘
答陶石簣編修
答梅客生開府
答陶石簣
答梅客生
又
又
與陳正甫提學
答王則之檢討
序021-2
荅吳敦之司理
答朱虞言司理
答陶石簣
答范光父水部
答梅客生
孫司李
蘭澤雲澤兩對
答梅客生
與陶石簣
序022-1
答樂之律
與李龍湖
與無念
寄楊島棲
答張東阿
荅梅客生
又
又
又
序022-2
答張東阿
與沈伯亟水部
與李子髯
與江進之廷尉
答謝在杭司理
卷之十
尺牘
答李元善
荅毛太初
序023-1
荅王百穀
荅梅客生
與郝仲輿
答沈伯亟
馮侍郎座主
龔惟長先生
李龍湖
答王以明
焦弱侯座主
序023-2
又
李龍湖
答陶石簣
荅劉光州
馮琢師
又
荅謝在杭
荅王繼津大司馬
答陶石簣
卷一001-2
瓶花齋集卷之一
石公袁宏道中郎撰
麻城陳以聞無異閱
詩
戊戌元日潘景升兄弟偕諸詞客邀余及
洪子崖知縣踏青真州東郊以雲霞梅栁
句為韻余得度字
一里一停帴摇摇駐青霧歌長牙板溫酒響觥
籌度雪盡露山身沙平吞水步澗冷澁春泉芽
卷一002-1
香吐枯𣗳
題潘生小像生嗜酒時将別
潘生肉頰権㣲起面貌長在酒杯裏何人傾出
酒波来灑向溪藤五尺紙憶昨逄君黃山道窄
帽单衫立深艸江上追随又一年缸面甕頭㡬
回倒殷勤畄取篋中身別後㸔誰先瘦老
潘景升穀日生同諸公小集得穀字
山雪泮氷鱗江風起羅縠十年九羇旅萍海聚
骨肉白藕雪凍絲紅魚剖脂腹主人前置罍醉
卷一002-2
語顛相属華髮不回根羲規無返轂只此七尺
五無両三萬六世儒罟禮樂勸我導君穀豈惜
一徽言為君籌已熟導君以達生達是君𠩄足
導君以憂生憂非我𠩄欲澤廣㝎生龍山髙豈
礙鵠
廣陵別景升小脩
搔頭㡬日見新絲二月河橋上馬時長短官街
驚夢皷髙低楊栁罥腸枝江𤇆一擔充行李流
水三叉各路歧北地南天千萬里青巾白帢㡬
卷一003-1
人知
過髙郵
白浪洗孤隍萬室魚蝦氣居民若水族来徃波
間戲曉風龍子鬪夜雨蚌精至壘石作湖堤豎
柵塘水勢官家一𠀋石民間一斛淚治渠如治
虜智士無中計千里築黃金猶苦西風厲
淮安舟中
別思抽如緒酲酲也不休觸篷風自語砑櫓浪
相揉野釣空舟側荒窯古渡頭㣲官真可笑諺
卷一003-2
語拾薑猴
二
兀兀歎滛滯西風兩日餘近床鋪紙葉研粉類
方書觸目無非網登盤只是魚荒村経水後十
屋九家虗
三
空郊不可行積礫與蒿平菌耳懸枯木燒痕入
古城按图知舊壘認栁識郵程一望淮隂墓令
人百感生
卷一004-1
四
河堤千里道栁縷萬條腸客是粘愁蒂禪為治
苦方鄉思魚子飯酒夢蛤蜊湯漸覺讀書懶㳺
蛛網筆床
過露筋祠
銕索界黃沙石羊吹古道下有露筋祠荒螭卧
深艸夜月水花香西風杉葉老空房聚牧兒蒿
根食鄰媼
漂母祠
卷一004-2
劉宗火冷韓灰㓕浣衣墩上蘋花熱一飯王孫
直許錢消得鸞刀㡬廻血荒街日夜走黃塵西
風酸㫁石麒麟笑他白首女天子不及沙頭愚
婦人
淮隂侯祠(淮隂云觧衣衣我推食食我)
秋郊兎盡韓盧窘三尺青蛇捲𨦟頴到手山河
擲與人却向雌鷄納腰領英雄桎足𡚖羅網辯
士舌端空来徃本将衣飯畜王孫未許肝腸敵
亭長一局殘棋了項秦五湖西子白綸巾貪他
卷一005-1
一顆真王印賣却淮隂跨下人
經下邳
諸儒坑盡一身餘始覺秦家網目踈枉把六経
灰火底橋邉猶有未燒書
宿房村
野廓吹加勁膏㣲影漸黃殘壚煨糞火敗絮擁
蒿床站逺酸皮骨沙飛澁胃腸離魂相伴住合
眼見江鄉(糞火出涅槃経)
紀夢末句遲之楊州詩
卷一005-2
一尺殘膏到曉明五更霜裏萬千情依稀夢得
遲之句紅映樓䑓綠映城
徐州道中
西風吹日夜千里旱沙黃馬急知韁促人疲覺
路長安心猶有法醫懶却無方何不遂長徃淹
淹名利塲
燕子樓
空窓畫掩紅紗隔一夕溫風長葵麥秋去春来
雙燕兒年年啣粉扮粧額芍藥宛枝不死根焉
卷一006-1
知黃土不青春幽魂異日逢楊栁應悔生前別
舎人
子房山謁子房
蓮花冠子紅犀導雪面風髯一年少夢裡山河
博㡬塲抽身咲指長松道英雄老盡故交稀眼
底修毛㡬翅飛功成辟穀或有以未必神仙須
布衣
過彭城弔西楚霸王
一騅渡江東猛氣不可觸隻手挈河山英王盡
卷一006-2
奴伏鴻門放亭長肝腸何煜煜猛虎快吞啖終
不噬伏肉劉項敵道棊一先成隕覆亞夫真聖
眼西楚亦王局
為楊粉署題小像
鵞溪冷絹花紋澁四尺春波吹粉墨㓜輿豈非
丘壑人筆底瀟踈誰貌得髙人氣韻不在似如
寫寒松與幽卉寬眉廓額信手塗踈淡只似鋪
山水馬遷文章杜公詩此意却許徐熈知
濟寧守邀飲南池
卷一007-1
踏影入春叢碑荒榻半空𣗳分菱藻月灘響鷺
鷥風落絮粘行牘殘觥謔小童夜深鈴卒語窓
外一枝紅
濟寧舟中
河口三十仞懸水如橫嶂一夜粮船風送我至
南旺離家日㡬何倏忽易弦望水郵無定程一
閘隔天上百里飛黃沙幹風裂綿纊蚤與人争
席泥波充五臟三十何𠩄成勞勞覔虗妄如彼
上水船進尺而失兩(粮船風三月風也長年語)
卷一007-2
擬古樂府
樂府之不相襲也自魏晋已然今之作者
無異拾唾使李杜元白見之不知何等呵
咲也舟中無事漫擬數篇詞雖不工庶不
失作者之意具眼者辨之
飲馬長城窟行
長城水嗚咽夜夜作秦語問子何代人防胡舊
軍旅冤魄滯孤魂不得㱕鄉圡白水洗白骨瘢
盡水酸楚洗多成黑流水性毒于蠱立馬古戰
卷一008-1
塲長嘶待天雨
長安有狹斜行
按金駒立長溝枇杷落盡茱萸秋山西女兒帕
勒頭面上堆粉鬂堆油二十五絃彈箜篌猩紅
衫子葡萄紬笑問南裝如此不
結客少年塲行
結交徧四海鄉人無半識恥納無意儒寧結有
心賊白手一布衣喜怒關通塞將相每在門望
氣如望職易卜天昏晴難候君顏色頭顱可擲
卷一008-2
人一顧不可得
釣竿行
嚴灘一絲名渭水一竿勢𠩄釣非𠩄求巨鱗安
得至不如無名子心胸少根蒂朝随鷗保歌夜
引魚蠻醉探水如探甕随手得鯿鱥鮮蔬煑活
魚無塩亦有味
秋胡行
堂上姑待汝哺袖中𨿽有金不堪贈彼姝妾懷
如日君情若泥路旁之心不自保安保他國無
卷一009-1
蛾眉沙浩浩水咽咽妾死情不死節河水如可
竭妾腸當再熱
妾薄命
落花去故條尚有根可依婦人失夫心含情欲
告誰燈光不到明寵極心還變只此雙蛾眉供
得㡬廻眄看多自成故未必真衰老辟彼數開
花不若初生艸織髮為君衣君㸔不如紙割腹
為君餐君嚥不如水𦾔人百宛順不若新人罵
死若可回君待君以長夜
卷一009-2
有𠩄思
人生如驛騎徃復無停勒胸懷無盡絲漫天作
虗織秋霜與春風乘間逓為賊衰老迫紅顏白
髭傳消息積雪填枯井井深填不得眉棱萬斤
重白日沉幽墨欲行戒嶮難欲飛防繒弋
善㢤行
今日相樂式舞且歌鵾絃鐵板白面青娥食羔
以匕盛酒以盆刀鱭亦厭何必河豚儒迂墨儉
跖非堯是善㢤諸君請入褌裏讀書不成學仙
卷一010-1
寡效鼷腹鷦枝從吾𠩄好
猛乕行
甲蟲蠹太平搜利及丘空校卒附中官鑽簇如
蜂踴撫按不敢問州縣被訶斥槌掠及平人千
里旱沙赤兵衛與郵傳供億不知㡬即使沙沙
金官支已倍蓰鑛徒多劇盜嗜利深無底一不
酬𠩄欲忿决如狼豕三河及両浙在在竭膏髓
焉知疥癬憂不延為瘡痏
相逄行
卷一010-2
行行即曲巷曲巷多蒿艸窓路掠蛛絲讀書歳
月老壁上榮啟图手裏黃石編當盡三時衣不
直數緡錢兒女無褌著常時煨故紙稅地植桃
花十𣗳九𣗳死君莫悲腐艸腐艸發光耀玄霜
畏冬青白髮傲年少
悲㢤行
石馬立荊棘荒城叫老貍昔時冠帶人唯有鶴
来㱕宿志慕長生朋黨盡刺譏父母不我容碧
海三山飛朝牧老君龍莫守劉安鷄仙家歳月
卷一011-1
長桃子三𡸁枝㱕来見荒塚半是孫曾碑城池
百易主族里無從知古人悲夜繡今我亦似之
白骨不可語鶴㱕空爾為
門有車馬客行
門有車馬客錦襴烏紗巾寒毛接短鬂絲絲沙
與塵問子何勞勞上書西入秦八年始一命官
卑不救貧冒霜揖槐栁望灰拜車輪一身百糾
縛形如一束薪手纒不自觧利刃寄他人蔗與
蘖同餐𨿽甘亦苦辛
卷一011-2
短歌行
酌君易州之清醞被君吳閶之纖縞男兒三十
無𠩄成腰肢一半沒青艸趂軽徤買騕褭哭聲
多咲聲少黃金蕩盡君莫嗔古来餓殺㡬賢人
京洛篇
煌煌京洛城朱衣喧廣道白首賤書生驢𩋋掛
詩艸懷刺謁恩門門卒相軽眇十上十不達登
街顏色槁疊身事貴公習諛苦不早罩眼一寸
紗𣴭𣴭遮人老
卷一012-1
鰕䱉行
鰕䱉出潢潦道逄東海使魚服而介身呷浪以
相戯物㣲恐見侵跳波争努臂東陂招能兄西
谿喚螺弟水䖝萬餘種各各條兵議聚族鼓鱗
鬛不䏻當一嚏
升天行
乘赤霧鞭鸞轍路逄王子晋玉簫巳吹折織女
弄機絲餘緯爛霄闕下土蟣虱民誤喚作雌霓
張翁老且耄舉止多媟褻侍仙三萬年不曾見
卷一012-2
隆準真人多竄左天狐𢡖餘孽羲御失長鞭牽
牛嘆河竭
櫂歌行
妾家白蘋洲随風作鄉土弄篙如弄鍼不曾拈
一缕四月魚苗風随君到巴東十月洗河水送
君發揚子揚子波勢惡無風浪亦作江深得魚
難鸕鷀充餻臛生子若鳧雛穿江復入湖長時
剪荷葉與兒作衣襦(魚苗風洗河水皆長年語)
飲方渭津齋中
卷一013-1
山齋多快事彈棋角盃斝衛水齧墻流瓶中見
帆瀉魚鷹窺筆床溪花亂枰馬開簾觸新韻髙
吟對梧檟
德州舟中清明
俯仰一小籠焉知弦朔易空裏躍紅粧始覺清
明至累累烏角丸濁香滿唐肆麥苗鬖馬騣髙
低疊青翠栁嫩碧芽馨泉煖土膏膩空郊逄醉
娘鞦㫁紅衫墜客中覔舊題開卷省前事夢裡
別杭州一枕西湖淚
卷一013-2
青縣贈潘茂碩
竹葉遮人吏公移只坐銷印床生木耳廨舎長
蔬苗貧邑多詩料閒官有醉僚一城不數武容
得㡬科條
入燕初遇伯兄述近事偶題
撇却閒囂冗殘書且自哦官貧人事减客乆面
紋多壞壁塗僧像髙窓見鳥窠詞曹𨿽冷秩亦
復慎風波
梨花初月夜
卷一014-1
梨花踈點貼窓流斜月笙簫𠁅𠁅樓醉裏不知
花是影隔紗驚喚小揚州
夜深同伯修月下觀梨花
涼月浸梨花空庭雪數武皓質而豐肌有似京
城女物忌太鮮明䏻保不風雨一夕百眄望眼
中生芒缕薊酒瀉空罍移榻坐堦午瓶甕卧𣗳
根児童僵柱礎天欹月漸沉㣲㣲動街皷袖裏
索講章徘徊出亭戶(時伯修為文華日講)
暮春同黃無淨曹季和黃昭質家伯修逰
卷一014-2
髙梁橋
東風織溪面細緯疊春羅長波将人影直直入
宮河一萬𣗳𡸁楊無枝不繁珂閹貴馬嘶風飛
彈睫前過精藍如兠率朱碧鮮且多㣲沙障西
山羅縠中青蛾随蔭即張席禮法捐煩苛髙車
載美酒傾瀉若洪波𡚖路及嚴更門尉稍譙呵
憲令禁肩籃醉卒控疲騍
三月二十八日曹季和邀逰嶽祠置酒靈
慧寺中
卷二001-2
瓶花齋集卷之二
石公袁宏道中郎撰
麻城陳以聞無異閱
詩
出城觀柰子花遇大風至韋公寺而還同
逰為顧升伯李酉卿家伯修
終日惜柰花一身苦牽羈半月始得行𡸁老翫
姜姬飛鞭出重城修途會封姨撲面吹砂礫熟
馬昏路歧白日恣狂霾彌空塞琉璃舉頭觸橫
卷二002-1
栁烏紗罥髙枝一步一摧折歇馬憇仁祠山僧
出慰勞白水泛槍旗諸餘小比丘目腓心刺譏
未聞看花人罩眼對春姿馬疲人亦困酌酒聊
寬脾不獨負花約兼亦怖天威自我入京来無
日不沙飛四月雙重綿立夏無春時司尹省惟
日愚賤安敢知長歌擊流水驚起雙鸕鷀
古𣗳
𣗳老亦如人骨勁皮皺裂百卉争繁華一枝冷
坳鐵強陽彂空心紅芽吐枯節有若老翁醉頳
卷二002-2
頥照頭雪姿態雖寡妍根株免摧折百遍閱春
風氷凌傲石碣不似夭桃花容易與春別
送劉都諫左遷遼東苑馬寺簿
三年憂國計鬂髮飄霜霰世事閱飛波塲偶觀
時變遼陽雖左謫前箸可借便昔時風聞者眼
可得而見倭奴逼朝鮮虗費百億萬竭盡中國
膏不聞蹶隻箭東虜近乘勝虗聲震京甸我兵
折大将腹背兩受戦辟如相撲人舉手先救面
棄逺固不可失近豈為善公宿負竒策下馬可
卷二003-1
措辦志士立功名不在麒麟殿𤰞官如冶塲英
雄聴鍛鍊竒謀若可展簿尉何足厭胸臆不得
行三公猶為賤
夏初黃無浄邀同項玄池諸公及家伯修
泛舟三忠祠
京師百戲都𠩄少唯舟筏御水落漕渠淙淙流
一髮凢目未經見𨿽少亦竒絕何况集棠舟逰
遨似吳越茭蒲得水長鳧鴛避沙熱朱碧好亭
子稀踈出林樾雙航無㝎質随波作周拆遇𣗳
卷二003-2
即停帆因風或回檝閘水髙十仞百斛量珠屑
駿馬下危坡疾雷震空碣西門亦有水寬丈深
寸尺計較今昔逰居然分勝劣長跪謝主人舉
酒旌勞伐朝日照来騎歸途見㣲月
尊經閣偶成
一月戶長扃幽廊雨過腥雲生山被酒客去鳥
聽經碑古漏痕徧槐髙日影青鄭家書帶草随
意𣼛齋庭
學齋畄梅子馬
卷二004-1
踏盡髙槐影青䖝落酒巾袖懷三月艸衣浣一
年塵夢裡聽朝事杯中覓聖人貧厨非大祭未
有肉畄賓
送張西麓之任羅平
疋馬夜郎西層山萬绿齊空江行罔象瘦嶺出
偏蹄番牒多如篆蠻歌乍似啼僻鄉名蹟少慎
勿厭標題
秋日同梅子馬方子公周承明飲北安門
水軒
卷二004-2
秋容瑟瑟上茭蘆湖上青山鏡裡姝碧瓦黃墻
宮𣗳裏湧金門外看西湖
二
閒對枯槎與釣緡暮雲斑駁似龍鱗青山不許
談新事白鳥如曾狎故人宮閤參差十里水衣
冠包裹一生塵西門車馬東門月冷熱從誰問
假真
逰𣼛井
恠我頻来去無樽亦嘯歌店荒酤酒濁僧近施
卷二005-1
茶多竹裏分黃闕波間語翠娥溪光最勝𠁅髙
栁蔭長坡
天壇
空壇深浄駁琉璃禿髮簮冠老導師銅沓金塗
秋艸裡如今不似 世宗時
二(李後主呼天為碧翁)
碧翁難道是無情分合千年議不成不得寧居
天亦苦古来多事是書生
三
卷二005-2
六年通籍濫儒紳疋馬天街觸路塵慚愧黃冠
羽衣者朱籠雙引亦呵人
四
僊苑桃花朵朵香曾扵天上看霓裳劉郎老去
風情减閒把音容問太常
貞壽詩為馮太史母
寶髻暗塵灰隻鳳啼曉額舉眼望愁空蒼蒼不
如石篋裝䏻幾何典髮買書籍孤燈瘦形影寒
幃風雨夕廿年立孤成名字照丹册宮錦到地
卷二006-1
紅霜心與頭白
古詩為楊中翰母中翰生十日而亡其母
十日無知識那知有慈母稍長聽人言一言一
酸楚辟如少唐兒原不知鄉圡從人問里廬悲
咽淚如雨哀怨本由衷焉知涕無從一封黃紙
詔十里白楊風
香山(永陵幸西山語侍臣云諸山惟香山有翠色)
真人天眼更絕倫翠色香山此語真八十老僧
牢記取一時三遍語逰人
卷二006-2
昌平道中
菴前乞得老僧茶一𣲖𡸁楊十里沙烏籠白籃
憑揀取麝香李子枕頭瓜
兒開美殤江進之書来始知
一春懷緒熱茫茫夢裏無端也轉腸小弟書来
怕愁我寒溫虗作兩三行
二
官程屈指二千餘頗怪真州消息踈七月始傳
江令字道兒亡在杪春初
卷二007-1
三
說着旁人也痛酸余今寧有鐵腸肝十年送却
六男女已作尋常離別㸔
四
識得乘除理自明梅蘭焉肯一時榮黃泉若覲
先姑去好與曾登作伴行(曾登皆伯修子先亡)
得舎弟徐州書
開船已是四旬餘纔得徐州一紙書內中數語
朦朧甚見了愁于未見初
卷二007-2
二
佳人生死不知聞辜負梨花一面雲昨日宮羅
新裁剪為伊留得半拖裙
劉常侍水軒
入室翠層層秋容分外澄花分西內種𣗳古北
朝僧波浄寒生簟峯髙夜見燈墨光濃淡裏山
水趙吳興
二
随意移床枕無窓不可眠西山籬落下流水卷
卷二008-1
爐邉茭葉遮城壘荻花𨼆寺田兒童私打網時
有白魚鮮
三
竹藥崩沙岸槐根出釣磯卷簾山放入打菓雀
驚飛護樂添新幕拋球換短衣倦来觀洗馬𩋋
絡盡珠璣
四
敞屋髙臨水𤰞垣奧作廬山僧䏻呪𣗳童子觧
醫魚劍玦充文具歌謠集古書之乎亦不識糟
卷二008-2
却㡬盈虗
尊経閣偶題
長戚戚何為曲肱愧孔尼艸髡畄敗砌𣗳老落
幹枝飛鳥啣殘字園丁搨舊碑鄰齋四五叟日
日染愁髭
雙寺逄本上人
髙僧如瘦鶴懶得著袈裟雪案堆莊子花凾出
內家問方醫病竹郵水泛春茶一室沉香氣青
𤇆吐白紗
卷二009-1
伯修齋中
幾點秋毛染鬂斑深衣長褐古銅鐶榻邉石骨
抽枯笋盆裏松根露淺山霜月灑来如白酒菊
花老去變紅顏雞聲未動聽宮板巳在車塵馬
足間
齋中偶題
凍風吹落壁間塵溫閤投花養瘦鱗山水情多
長愛畫旃蘭氣少亦清人鐺罍側畔觀時變冠
帶塲中看偶新野語街談随意取懶将文字擬
卷二009-2
先秦
坐小修齋中
寒日籬花少虗窓五尺餘硯皴呵繡墨壁老剝
䖝書定業詩調治幽憂酒破除家人攀釜看綈
錦當黃糈
送白教諭之昌邑
依舊中山氏長然即墨侯衣寬存禮樂篋敝裹
陽秋渤日流紅暈塩花上黑頭到時圖海市東
去是登州
卷二010-1
送艾教諭之鎮安
一百二秦地三千五去程山鮮充豆品野服禮
諸生把卷聴夷樂開軒見乕行猶将京國意一
洗近邉城
別方子公
霜天客病難何况千里去空囊唯敗錐飢程如
何度客店指煤烟窮烏啄氷𣗳丁丁羸馬鈴終
夜相伴住懷刺二十載畢竟無一遇瀉淚憶黃
金相仇復何故聦明百倍人百筭百成誤日日
卷二010-2
扶摇風不肯吹飛絮天髙畫戟門誰是思深𠁅
冬日襍興
殘菊𠬧新藥丹書綴㫁編硯呵膠婢指苔老夾
氷錢百衲支風慣空杯見雪顛緘書報知己霜
𣼛蠟花箋
二
瀉紙羅紋滑飛枰石子寒菊哀愁別蒂鶴老夢
歸灘香重紅膏泣粉枯白蠹殘寄聲詢衲病馳
帖報花安
卷二011-1
三
雪炷抽寒焰辰香掃炙塵譜詞分侍女鬻帖與
門人邉信封黃鼠鄉心想白鱗𤰞官與大吏一
種逐蹄輪
四
殘帙随風卷閒窓盡日哦膽瓶青剝落梵唄語
殽吪寒節逄人少新詩說酒多小蠻持管咲呵
墨寫長蛾
遣姬
卷二011-2
蠶懶無心更作絲樂天未老別楊枝陽臺不是
嫌雲雨图得生離勝死離
閒居
藤帶絲袍強束身壯風𨿽厲不吹塵軒窓盡日
閒諸史眷属經年㫁五辛官牒注来呈府吏俸
錢支得與門人床頭一夜西湖語霜色蕭條上
角巾
二
空街羸馬有何榮𡨜寞繁華兩不成破懶始知
卷二012-1
經有味送眠㣲覺酒多情腮毛未老随霜換肺
病無根見臘生𠬧拾閒𤇆與閒水憑将筠管作
干城
三
幽房睡足簟紋紅香鴨灰寒喚小童絃裡亂流
崩谷水瓶中㣲帶入松風身心何𠁅謀長策鬂
髮而今漸老翁净榻如綿窓似洗明眸皓齒話
虗空
四
卷二012-2
百衲層層煖蔽身道書觀了且存神懶心不慣
思朝事法服無端裹野人芡葉箋中書小偈柘
枝風裡拾陳薪江湖凍裂氷皮老霜郭時時有
巨鱗
五
空齋獨坐擁殘薪筆有枯芒研有鱗夢裡風窓
聴似語山中𤇆𣗳念如人兒童也觧談東事簫
鼓何因動北鄰竟日飛霾無却𠁅一層吹了一
層塵(時倭議紛紛)
卷二013-1
六
霜鶴啣氷且忍饑窮沙休憶稻梁肥低碁動欲
求先著鈍鳥焉能不早飛身分無多難了事酸
迂那得濟時機長安未有膠粘却日日開門放
客㱕
戊戌初度
𤰞官自覺與心安五畞無家去亦難氊榻𠩄親
唯老易儒衫相對㡬孤寒香茶每供鄰僧去院
𣗳時同小弟㸔雪色照簾花颭水濁尊聊復對
卷二013-2
空盤
二
禪燈灩灩雪玻瓈貝典将来戒小妻客裏羈情
籠野鴿鄉中春夢閱山雞灰心竟日䟽莊子彈
舌清晨誦准提無限長林無限羽一枝那復計
髙低
三
閒居心似夾氷魚雪裏輪蹄亦自踈研酒和来
香泛帖瓶花吹落濕沾書艱深乍覺詩如讖消
卷二014-1
散方知道是虗一卷襍華誦未了被人邀得過
僧廬
四
清溪曲曲㡬千松夢裡開門㸔鶴踪鄉計乆要
桃葉渡客程長念北髙峰笙歌漸漸于人懶山
水時時覺話重六載牽羈成底事不如瀟洒學
為農
羅𨼆南王章甫小集齋中說舊事偶成
漢江秋浄石粼粼黃鶴樓髙不見塵今日樓臺
卷二014-2
歸刧火眼中猶聚上樓人
二
萬瓦如鱗繡作堆別山重見禿翁来晴川閣下
南條水一日同君蕩㡬囬
三
珠樓曲曲貯仙娃一帶風窓十里紗記得中和
門外路女墻東去是他家
四
廨居逼近紫㣲堂白火青烟五尺床鈴柝夜寒
卷二015-1
聽不得鷄鳴先起着衣裳
美人臨鏡
一片湖州水吹光到曉堂暗規時□樣校取淺
深籹山髻平分疊宮眉與鬪長常時梳掠罷背
底立何郎
二
強起淹餘睡𣐱多豔亦多笑時添両靨恨至叠
雙蛾即指生寒暈分釵割水波休将明月比仙
子不如他
卷二015-2
三
野豔雲争出幽閒蕚並頭分明呈舞態只是欠
歌喉西子不離水绿珠長在樓娥英若令見匣
取洞庭秋
四
百㸔百如意随他作𥬒顰囬釵生溜影分耀及
旁人睡少添眉重思多理注頻面光滑似水脂
粉不如塵
大人壽日戲作(時臘月十二日)
卷二016-1
堂前冬青𣗳霜至葉婆娑鷄鳴起衣冠兒郎盛
綺羅八十両大家鬂髮如鷺簑㣲𥬒動頳頰鳩
杖手摩挱平明啟扉闥戚黨相経過白馬繫𡸁
楊雲冠髙峩峩或呈履與襦或盛練與䋪紛紛
貧族子趨走供鶩鵞門下諸術人諛口若懸河
命宮直田宅晚子更髙科東鄰老書塾儒衫衣
敗荷方大詩一篇髙聲自吟哦社中諸法友勉
力事禅那光隂如電掣溫言相切磋二壻白湖
来青衫夾両騾入門疾奔趨不顧坎與坡庖丁
卷二016-2
膾魚肉蠻奴治酒醝甕開一径香决口溜江波
金绿燦俳優豔綺列青娥開塲演蟠桃牙㧞随
髙歌袖錢出龔李濃酒唾曹何蘭膏盡一斛上
馬五更多京華宦逰子朝夕思舊窠夢中聴笑
聲一窹出雲蘿
冬夜同黃平倩兄弟董玄宰家伯修小修
集顧升伯齋中劇譚偶成
瓶火激焦聲缸焰吐紅膩吴酒貯楊妃幽香瀉
荷芰格外彂狂譚一呼醒群睡涼颸入檀林敗
卷二017-1
葉皆香氣人間塵圡事了不關腸胃百年深障
習一分留文字抽空出妙絲劈天展髙翅碌碌
彼人奴餘羶蔽天地鉛刀咲魚腸梟毛遮翡翠
鑄金哭坡仙百世想標幟
送武岡州判張子之任
雉堞倚山鄉青娥立曉堂胥徒勤檢點蠻語細
叅詳湘竹裁荊杖藤花上牘床荒衢通野落士
女半夷裝
戊戌除夕
卷二017-2
除夕何𠩄除匝地除寒氣除却好年光不曾除
世味石小聚香多罏焦聴酒沸供佛洗頻婆挿
瓶鮮老卉脱篋理新裝藤紙萬餘字蠟火照鉛
丹如欲見腸胃時事不堪書下筆每驚悸道書
叅謎機禅理供嘲戲
門人袁𠦑度無涯校梓
門人吴士冠相如手書
卷二018-1
旌邑李光逺𠜇
卷三001-2
瓶花齋集卷之三
石公袁宏道中郎撰
麻城陳以聞無異閱
詩
己亥元日晨𧺫
鷄鳴拜聖人同官六七軰絳衫如葛絺罏香𧺫
青藹古栢老于儒拱揖向庭內花氣熏一城沙
轂市茫昧官𤰞心亦暇騎馬㸔年對
贈黃平倩編修
卷三002-1
窓前獨種菴婆羅石火風燈不浪過箱帙夜繙
塵牘少客衣春晒衲頭多毫端漭漭書巴水枕
上巉巉夢小峨詩有餘師禪有友前希李白後
東坡
人日
旅況無些子空扉閱廣輪氣寒薪少力客謝几
生塵心切投林羽身悲貸沫鱗滔滔人盡是未
始出非人
穀日懷潘景升
卷三002-2
西湖多少地客信也難知流落依何氏巉岏入
幾支吳娘嗔罄槖杭粉上愁髭記得拈盃䖏題
分穀字詩
燈市和三弟（鄼傞贊二音皆可讀漢書音贊）
摩肩盡冠簪呵呼接留鄼空天蔽幃裳高衢泥
馬汗古肆列商周異物窮番漢瞠目不能名橫
陳失真贗僻書與蠹蹟種種覓心翫突然□一
編如窮歸里閈輕紗障朱樓烟裏露微粲笑韻
自空飛幽香度簾蒜不覺履綦疲唯愁眼光慢
卷三003-1
衆中慮相失一步幾囬喚
十六夜和三弟
涼月如霜鑒薄帷空盃無計覔糟醨買鐙聊復
歡兒女弄筆粗能遣歲時花火每攢騎馬客蠟
光先照走橋姬少年樂事今無幾近老方知此
興衰
燈市
六街花粉蔽蹄輪一簇香飛紫珞塵請看楼下
號呼者即是當時樓上人
卷三003-2
題龍騰山房
急雨朝飜箔飛泉夏入廬竹高遺鳳子石長出
雷書山鳥□雲語園丁帶翠鋤南岡北嶺草枯
却幾年餘
王氏雙節
玉折苦相仍彤編合並稱淚枯雙井水心死萬
年冰惡粉常芟竹淒花毎避鐙霜眉白似縷閱
盡幾衰興
和陸放翁初春遣興次原韻
卷三004-1
踈散庸庸寄一官匡床趺坐覺身安聊將古道
酬賓客免把閒思累腎肝螢火幾時能脫腐醯
雞無日得離酸東風已放西門柳凍水冰條亦
解歡（退之雕肝鏤腎）
二月十一日崇國寺踏月
寒色浸精藍光明見題額踏月遍九衢無此一
方白山僧盡掩扉避月如避客空堦寫虬枝格
老健如石霜吹透體寒酒不煖胷膈一身加數
氊天街斷行跡雖有傳柝人見慣少憐惜惜哉
卷三004-2
清冷光長夜照沙磧
偶成
入秋寒已來將夏春未至煖氣與寒官相值如
相避麥田無寸青山容添老顇古梅不敢開何
況桃李媚京師重拜客酬荅有成例強起出西
街天風吼濤勢飛沙澀齒牙霧眼揮酸淚未必
諸高官不省塵霾氣
看月
良月下空窓秋水浸緗袠寒氣迫衣來垂帷禦
卷三005-1
風入驅風月亦驅轉若麾舊識端坐不可忍強
起下簷立苦酒呼一盃聊以寬風力不惜待陽
和三春光景失永夜伴清暉寒士寒亦得
花朝日白蘇齋看梅
一倍惜花時寒香滴酒巵幸依無事客且喜不
蟠枝近枕通幽夢安禪伴淨尼未知白蘇老酬
唱幾番詩
花朝日伯修初度
紅葩點點灼青樹開尊正值花無數不知庚甲
卷三005-2
是何年但道桃花開幾度玉堂署裏課葵蔬鴛
鷟池邉領鷗鶩新年詩興更勃勃墨汁淋漓染
絹素驚雷忽□萬山芽俊鷹陡落平原兔一束
牛腰足自驕九陌飛塵何所慕花下兄弟睦州
禪夢中烟月油江渡擬把一竿隨丈人不向天
家作師傅
柳枝詞
江南柳絮已紛飛河北垂楊未折枝一種青娥
嬌眼女南家嫁早北家遲
卷三006-1
逰滿井
出東門子城古道三五折破石蹶荒丘雲是故
元碣燒柳發柔條臥槎吐紅節石溝注涓水寒
鑑瀉空潔燕女競逰驂羅襪帶春雪梅花堆鬋
髻波影動文纈青山酣遠客新鳥困啼舌紅塵
視此地如穢與迷迭汲泉烹一盃肺腑沁香冽
不惜看頻頻可消奔競熱
逰高梁橋
花時晴色釀芳原出鄗猶如出檻猿霧質風梢
卷三006-2
新柳縷皴皮瘦骨老藤根紅雲尾變知魚熱白
纈紋繁覺水溫耳聽碧流心翠嶺閒談恰已到
山門
昌平道中
柳條新婉孌麥隴漸柔豐閃日雲光薄翻空旆
影紅馬嘶不見鬛轂響但聞風恰為青山去青
山塵霧中
裕陵陪祀示潘尚寶王太學弟小修
長陵一聲鍾百官□革厲雷鳴集簪裳空山醒
卷三007-1
龍蛻明月度欹巒凹影落虛砌炬光爍松枝千
鳥展平翅紅綬老中官閒語先朝事屈指鼎湖
年仙人幾囬淚
長陵
長髯真人別天上鵠馭龍驂轡千丈毿毿風鬛
滴烟香空山夜語姚和尚霜街寂厯吹松子皂
衣落落穿十里小臣有語叩龍鱗地老天荒呼
不起溪藤瘦石碧昂藏馬蹄踏水炬煌煌千年
山骨憑搜取當日龍沙戰幾塲
卷三007-2
暮春同謝生汪生小修逰北城臨水諸寺
至德勝橋水軒待月時微有風沙
一曲池臺半畹花遠山如髻隔層紗南人作客
多親水北地無春不苦沙熟馬慣行溪柳路山
僧解點密雲茶滿川澄月千條縷踏踏蒼波過
幾家
二
無才終是樂官閒何地何賓不解顏乍疊乍鋪
風裏水半酣半醒霧中山御溝板落金鱗出宮
卷三008-1
樹花飜乳燕還淺綠踈黃是䖏有泥人真自勝
姬鬟
謝在杭鍾樊桐諸兄集郊外
百晤百廽新肝腸絕少塵未言先側耳每笑必
傷神落翠沾行帢空罌惑醉人石潭清到底信
手出纖鱗
和韻贈黃平倩
逍遙未必是無官割累忘情夢也安入室祗容
金相好伴身唯有銕腸肝蓬萊監裏真先輩冠
卷三008-2
帶塲中老細酸一帙維摩三斗酒孤燈寒雨夜
歡歡
即事和韻
柳下何曾耐小官青氊緣簡且偷安空窓淨閣
銷塵眼時艸新花養病肝廟市客來詢古字糧
船僧至餉吳酸密凾恠牒閒搜取鈔得仙方寄
所歡
送顧升伯出使還吳
四月西山雨過時簫吹闌道沸旌旗痛憐知己
卷三009-1
他鄉別懶作諸王奉使詩繞驛青蘆呼水鶴渡
江白笋薦冰鰣雕窓畫舸堂堂去閒解花綳看
小兒（時升伯生子）
二
青巒生色水生波處處吳姬餉酒醝震澤有山
皆樹橘乕丘無月不聽歌潮田沒去春畦少儂
語訛時恠事多近日抽徵知不免閶門風景看
如何
送李湘洲使浙
卷三009-2
咫尺山東道千艘與萬艫郵棲常下鶴驛飯每
炊菰閉口聽朝事降心禮佛徒不言知向越面
上有西湖
二
別路紅橋上無情亦有歌青山遮道石流水拍
雲波北闕新知少西湖熟夢多向來題字䖏墨
瀋遍嵯峨
送夾山舅令太原
踏盡層巖見稔畬烟巒雞犬若仙家公亭客過
卷三010-1
開生釀石室僧來判種花竹下簿書閒艸偈山
中人吏學烹砂高槐影靜莎𨓍裏香散屏空放
早衙（公學禪兼好外丹）
二
閒將公事了尊罍郭外青山探幾逥從事也因
流水出長官多為踏花來印文長日封蒼蘚簿
筴經年長蠹灰身是嘉祥舊令尹東西厯盡始
知才
送黃貞父令進賢
卷三010-2
撇卻孤山舊葛巾暫時朱紫縛閒身高才正不
須違俗七尺何妨也拜人花裏課書分小吏山
中留偈謝高真直將數鬥西湖水一洗南州案
牘塵
崇國寺葡萄園集黃平倩鍾君威謝在杭
方子公伯修小修劇飲
入門似出門莎畦布平遠十畝蕃艸龍垂天棼
鬘鬋古根老巉石涼蔭厚深巘茫茫三夏雲有
舒而無卷分棟理孫枝鑿泉通小畝樹上酒提
卷三011-1
偏波面流盃滿榴花當觥籌但訴花來緩一呼
百螺空江河決平衍流水成糟醨鬢髭沾苔蘚
侍立盡醒顛不辨盃與□翹首望褌中天地困
沈沔未覺七賢達異乎三子撰
端陽日集諸公葡萄社分得未字
榴花颭清渠瀲瀲紅波沸十里菖蒲風一幄芰
荷氣行年三十餘辟若午將未樂事竟虛無勞
勞長世味試把硃砂觴一洗滯腸胃野性□雲
嵐粲若新開卉世事本閒閒無端生怖畏無論
卷三011-2
失筭非得筭亦無謂不有出世人焉知酒杯貴
和鍾君威花字
官貧癖冶逰僧貧癖種花兩貧戲問取身困意
何奢數畝葡萄棚下馬如到家良朋遞指引佳
會屢停車竹石能幾何使我心忽遐自來慳飲
者嚥酒亦如茶甕瓶高纍纍腹罄臥平沙歡呼
達夜半一里無栖鴉藻文沾白帢禪榻倒烏紗
衫襴沽酒盡或恐到袈裟
和黃平倩落字
卷三012-1
諸君且停諠聽我酒正約禪客匏子巵文士銀
不落酒人但盆飲無得濫杯杓痛飲勿移席極
歡勿嘲謔當杯勿議酒屈罰無過却種種皆歡
候違者三大爵
和伯修家字
京師盛重五所在競繁華空𨓍唯竹石勝之以
清嘉藤陰代帷幄禪板代笙笳荷筒當酒盞藥
艸當名花栝栢四五株勝彼百髻丫風篁數枝
響陋彼百淫哇彼歌此嘔喁質朴類田家區區
卷三012-2
未免俗白酒漬紅砂
和方子公童字
方生老為客徃徃狎青童下馬揖平頭興□如
颷風瘦骨載野心一飲百餘鍾微波照顛影線
偶繫虛空十□七負觥脫冠語篁□從君文字
飲辜負石榴紅
和小修掃字
禪客惡花繁引水植香艸迸階多子篁棲樹無
凡鳥碎日搖空𨓍波紋如可掃鸚鵡與鳧鷺自
卷三013-1
鄰自社保客來非習靜偶然合大道一味出林
風銷盡諸塵抱止酒但止甘聚朋先聚老
丘長孺自塞上來
百錢買得梨花春洗却并州馬上塵萬里質田
無售主一生知己是貧人扶搖不肯吹飛絮尺
水如何縱巨鱗醉起彎弓猶一石清時羈紲老
麒麟
夏日同江進之丘長孺黃平倩方子公家
伯修小修集葡萄方丈以五月江深艸閣
卷三013-2
寒為韻餘得五字
落花點地成重五香翠熏泥粉沾雨買將安石
伴炎官鬼書未燥花先腐當窓一榻卷琉璃下
方五月吹寒楚姬公且自卻門檐茗椀漚花生
白縷
二
下里詩人喚陽五酒腸窄窄無一縷空拳徃徃
博歡塲如以孤羊角群乕一蕉入口即槃姍浪
言欲作糟丘主天幸酒伯多知音嵇阮賀李相
卷三014-1
推許鄼留豈必解披堅不飲何妨建旗鼓
和丘長孺
藤蔭朶朶碎光白古寺閒房坐佳月白家（邱善歌白）
（姬所授也）曲子規如珠沉宮掉羽吹香雪五言七言
信手成□霧裁風好肌骨筇根䖏䖏覔糟丘逸
思迸如春艸□世人三十進愁鄉眼睛直視胸
懷結天生蕩子慣窮途客囊冰冷心猶熱官□
無門名不有爾縱不言我心折眼中知己盡青
雲不能拨汝一毫發七尺身材五尺臂雕弓徃
卷三014-2
徃穿金鐵貧賤熬人亦自難許身何苦太高潔
埋却中山十斛毫獵盡撩天千里鶻射乕鞲鷹
一健兒無成何用空吻舌莫辭低頭拜大人溺
間膝下真豪傑
和小修
薊州新酒白石缸空雲影澄鴨頭江露梢千縷
撲斜窓黃笙藤枕夢吳艭葛絺小眼如雲涼星
河放敖萬尺長
和方子公
卷四001-2
瓶花齋集卷之四
石公袁宏道中即撰
麻城陳以聞無異閱
詩
顯靈宮集諸公以城市山林為韻
仙人傑閣俯王城西山見雨北山晴高雲直接
薰爐氣去宮百里聞鈴聲古栢石幹青虬枝烟
綃千尺屋十楹東邉柰子結老友却憶徃年梅
客生（甲午冬客生曾致書小修以東城柰花晉陽菴大士及此中古栢為老友）
卷四002-1
二
野花遮眼酒沾涕塞耳愁聽新朝事邸報束作
一筐灰朝衣典與栽花市新詩日日千餘言詩
中無一憂民字旁人道我真聵聵口不能答指
山翠自從老杜得詩名憂君愛國成兒戲言既
無庸嘿不可阮家那得不沉醉眼底濃濃一杯
春慟于洛陽年少淚
三
琳宮高處見西山濃翠隱約高低鬟幾年桑孔
卷四002-2
筭雲烟人間巒石無蒼□白雲向我意澘澘欲
從平地乞休閒東郊西隴皆官畝判取虛空任
徃還
四
松棚不闊濃濃陰池沼不寬灩灩深賓朋不眾
盡同心言語無多足知音三伏自然消暑氣何
用深山嘉樹林
顯靈宮夜歸
雲頭黯淡色如鐵撲衣打面旱沙熱六街潑墨
卷四003-1
氣騰騰幾點風燈鬼明滅鈴鐸當當辨古寺走
入衲僧□紙被墮瓦拋椽雨閣眉雷公腕脫車
輪碎長風捲地天吹坼一星透出層雲額馬蹄
依舊逆衝颷炬火不光天路窄電光熠熠譜華
繒細如姬髮粗如繩雲山花鳥各呈態天女飛
絲繡不成人言閃電是天□天翁何事頻歡呌
嫦娥歸魄織女藏頑墨□盲有何好北安門外
水沉路溜點在簷雨在樹果然隔轍分晴陰雨
師似亦相囬護歸來門巷無燈燭叱奴鞭婢旋
卷四003-2
煑粥墨花一瀉滿吳箋殘雨踈踈滴簷竹
酒正喧蕭君席上作時蕭居城外
酒正喧關吏言請君秣馬飭歸轅巴川健兒豕
成群邀官挾吏通州門逐乕怯逐飛蚊倭刀吼
室箭出鞬東坊西市榜明文不嚴軍律嚴司閽
木門蒼琅根日未昏斷行人
和江進之襍詠四首
山亭處處挈胡床不獨逰忙睡亦忙官況易消
如暴水癡兒難長似黃楊嚴花盛日求長假石
卷四004-1
榻開時見古方擲却儒紳與巾子添將冰水注
茶湯
二
盆池清淺薄苔封弱竹叢叢个影重殘帙有芸
猶被蠹空闌無蘂亦招蜂西山鬱鬱蓁蓁氣講
閣朝朝暮暮鍾箬葉數筐書尺五岕茶新寄自
吳儂
三
藤葉常懸四五葩閒隨方罫過鄰家西廂托疾
卷四004-2
東廂假南寺聽經北寺茶蝶老花闌如倦客天
清雲薄似飛紗姬衫典盡□猶餒學把緡錢托
畫叉
四
六尺莎階九尺廬玄毫白楮任生踈花前屡泛
擯愁酒架上聊存引睡書蘄竹細紋如浪滑吳
綃寒緯似雲舒幽窓一枕騰騰去煉佛求仙事
楤虛
丘長孺醉歌和黃平倩
卷四005-1
廣陵細酒真珠沸甕花決決倒河渭研朱潑面
火生肌離身一里聞糟氣初如渴驥奔鳴泉漸
如怒乕吞臠胾乍如山石壓一絲又如雲絮泊
空際須臾變幻如偶兒乍孤乍末恣俳戲又如
分身作數人口耳心神不相制旋風著樹刺鉤
藤郭郎舞袖張顛字口中牽絲舌力蹇千言不
能達一義酒人諱醉強惺惺容貌矜持禮法贅
強將拜跪學常人不覺欹身落崖砌千扶萬擁
不能支吻中微聞呼白二簷溜丁丁滴到唇舉
卷四005-2
手推屋若辭醉一酣三日昏如泥齁聲吼若驚
濤至天然一幅渾沌圖人間械路爭廽避（白二丘郎）
（姬也）
德勝橋水軒集諸公詩
西山去城五十里紫巘青邏見湖底一泓寒水
半庭莎賺得白雲到城裏茭葉濃濃遮雉朵野
客登堂如登舸稻花水漬御池香槐風陣陣宮
雲涼一番熱雨蹙波沸穿簷撲屋生荷氣乍時
潑墨乍清澄雲容閃爍螭蛟戲簾波斜帶水條
卷四006-1
烟北窓雨後夢清圓兌將數斗薏仁酒賃取山
光不用錢
避雨崇國寺三日紀事
濕雲漲山雨不止一酣三日葡萄底天公困雨
如困酲醉人渴飲似渴水東市典書西典几團
糟堆麯作城壘明知無雨亦不行權將雨作題
目爾僕夫安眠馬束尾大甕小甕來日起
吳人求別詩
聞名不識面勝于識面者未晤先惜別形骸飜
卷四006-2
是假京師沙礫塲風光少秀冶樂事盡輸吳薊
酒獨難捨空囊何所戀身輕等飛瓦夜雨潞河
風秋郊吳苑馬
節壽篇（為蕭山沈令廣乘母夫人作）
三十年藐諸一顧一嗚咽淚濕□窓花紅紫也
成雪窮巷苦書聲孤釭語寒鐵敝帙三五箱字
字殷痕血垂老課兒官霜花冷白髮湘湖千頃
蓴不敢餉兒侄母貞益子廉源清者流潔辟如
千霄筠稚筍亦高節翬錦落天花萬古冰潭熱
卷四007-1
鄉邦傳盛事似作昔賢說試檢孀娥編女史難
為烈
又代作
立孤丈夫難何況婦也隻裹淚看零丁忍作山
頭石塵窓閉孤影幾曾見天碧夜雨絲絡聲窮
巷丘軻籍尺楚起雛皇長風老勁翮五載蕭山
令空齋類禪客近雪無錙流何況霜自白
七月二十一日有憶偶題
霧月曉花啼柳冷鶯夢怯石枕刻相思穠香散
卷四007-2
幽帖清思如靜水紅從□頰起背燈換溽衣倩
郎收璫珥別淚浸蘭被恩愛等蟬翅銀筯撥香
灰寫作天長字塔燈繞層橑紅闌對大道昔時
合歡塲今見高塚草楓根聞鬼語鄉音滯淮楚
淰淰女兒神吹作何山雨
伯修齋中同汪叅知諸兄共譚
石瘦盆池清竹冷秋窓蒨只數本蓼花亦復添
幽豔賢朋三五人肝膽皆如面寶月含琉璃無
心不可見摩礲若許年□網增塵罥學道不出
卷四008-1
纏如以□加茜辟諸生礦金渣汁少陶鍊毛孔
薰旃檀龐公以為鑑
秋日集江進之王以明方子公王章甫小
修飲崇國寺分韻得邦字
露葉滴秋窓竹香入酒缸嬌青槐子破淺嫩菊
丫雙石火增茶韻松音出梵腔冥心真契理甕
裡有蓮邦
贈王以明納貲歸小竹林
讀書三十年何曾效一字九萬里衝風不能起
卷四008-2
蟬翅人間龍子藏天上司文睡質書典青山勉
就冬官例鳳老泣枯梧強作廽翔計低枝無偉
巢聊減衝雲氣擲巾簪笋皮脫衫買荷芰萬竹
中棲身崖風吹遠唳銷心白傅詩遣老龐公偈
鐵錐題冷篁畫破千竿翠
十景園小集
一門復一門墻屏多于地侯家事整嚴樹亦分
行次盆芳種種清金蛾及茉莉蒼藤蔽檐楣楚
楚干雲勢竹子千餘竿叢梢減青翠寒士依朱
卷四009-1
門索然無偉氣鶴翎片片黃丹旗榜銀字綈錦
裹文石飜作青山祟兌酒向東籬頹然索清醉
九日大慧寺登高遲家伯修黃平倩不至
蒼色滿諸巒如何獨自看閒僧四五眾丈石兩
三盤白額題高塚紅衫度遠欄北風浸骨冷端
不□秋殘
崇國寺同王章甫小修看月
涼月白霜階光膩平于砥古木坐寒禽寫影空
窓裡牙刀劈沉心雲母熏紅紙茶罏藏古雲一
卷四009-2
葉寒吹起角燈抽紫焰凍花老瓶水滑波映琉
璃一片冷光死灰心伴夜禪寒猧吠行履
過通州
白舫綠油扉多時夢亦稀浪中丹雉見郭裹水
禽飛古寺荒何代空楊瘦十圍四年一帶水三
度斷腸歸（時亡女附舟南歸先為亡姪及姪女）
盤山道中嘲寶方死心□子三和尚
筇節楞楞過頂顱偏衫口上繫胡珠雲中棕笠
垂垂墮正好和驢寫作圖
卷四010-1
宿千像寺柬鍾刺史（詰曲欹嶇出李群玉皺秀透瘦出米元章）
詰曲欹嶇路皺秀透瘦石飛巖繡鐵花螺子點
雲額平生米南宮耽幽窮鬼跡石根搜古雲踏
遍秋空碧豁眼見新巒長咲落巾幘貪看不知
晚懸石布茵席囬首神仙吏青嶂達門閾侍史
朝焚香秋雲幾囬白稜稜恠石供聊以施逰客
石雨洞
山僧問亦不知名凹處唯將腹背行石骨數卷
泉一□逰人多少只聞聲
卷四010-2
入盤山
分明真山子的的有盡意風霜勻粉丹雲霞綴
錦地一皴一百仞雕□入空際瘦骨間青脂蒼
勁有餘媚天紳秣頂垂僊蕊披襠被虬松鬆百萬
株粘石無根蒂□□有活石石石挾仙氣一石
置一山一山一點翠散作諸巒巖分身可千計
盤山頂
摩天抽碧□俯不見鳥背西日照塔輪影落重
邊外峩髻瘦仙人玉冠蒼水佩貌古骨奇青見
卷四011-1
者肅而拜浮空日嬲雲足底呈光恠或聚或披
絲或舞或澎湃千里聽風鈴飛花落羶塞一萍
一青山一點一人界
逰天門開
發足自髻石灣還可四里一步一驚魂路荒不
容趾粘壁行刀脊下視深無底狂鍔構虛空癡
石綴瘢痏其沙生以墳其骨汗而泚其艸油以
絲其樹糟而圮忽然磽確巖忽然崩騰水忽而
沒九天忽而九淵起健夫引長繩半日一移跬
卷四011-2
四肢互相用臂行足以視或如雕折身或如丁
旋尾或如出□或如蟹引跪又如研古繪□
蠹蝕絲理又如讀殷盤聱軋飣奧詭當其快心
意虛空躍繩妓少焉筋力疲蚊虻撼犀兕鬚髮
生烟嵐肌膚碎荊杞百苦到天門相對惟口哆
雙壁削青銅飛鳥不能止一匣銜古光方空如
水洗陰陽工刾轢霜雪恣摩砥萬古貯雲霞石
紋繡青紫敗桐蛇腹段古鈕蠐螬蠡詰曲史籀
書斑駁朱砂蘂僧言三十年茲石未沾履徃時
卷四012-1
戚將軍架空一逰此長老傳白猿今來猿亦死
是時七月初寒肌如粟子引指人人危囬家面
面鬼歸來問僮僕髭鬚白餘幾破網取珊瑚判
命競奇傀
戲贈死心和尚死心以秀才出家（原名文煒）
鐵城焰裏熱忙身幾人能擲頭上巾題將百八
金剛子辭却東家老聖人少年意氣非等閒精
悍之色在眉間鎔取魚腸一匣水鑄作胡僧雙
耳環徃年湖上逄開士藻月規烟說文煒但知
卷四012-2
北海是大兒誰識南宗印真子海內學士聞行
履半說顛狂半驚死東方先生代解嘲秀字何
妨竪却尾瘦巖百尺突寒松冰谷千年貯古水
落花紅洗入溪瀾請看風吹起不起
寒溪道中
空巖著古花石路水紋斜瘦野多耘棗桑門屡
餉茶逄人皆說旱上馬但愁沙匝地誅求盡孤
雲也失家
贈大宗長老
卷四013-1
髭發茁霜根精神出骨上能令見者心自發幽
巖想西山萬螺青得意即孤徃履嶮若平陂寬
衣不持杖道逄破衲人長跪必合掌除却身口
外一銖無餘鏹經行達曙鷄念珠長五丈淨月
含寶瓶徹底皆澄朗
入紅螺嶮道中紀事
山風吹曉作新嵐仙夢茫茫古石龕欲識死生
情切處棺材峯上卓茆庵（山上有棺材峰）
二
卷四013-2
田家打棗婦盈畝高髻垂肩竿在手此是六郎
繫馬樁郎君未審停鞭否
三
葫蘆棚下水平□古戍遣屯記宛然馬市時來
今幾載邉烽堡裏宿枯禪
初入紅螺嶮
鑿天出古空意匠窮□露贖取長吉魂幻作鬼
工賦霜巖透斑鍔石骨竦清怒厯劫至于今雕
鏤不曾住無石不巧心轉眄殊態度一種老健
卷四014-1
中自發嫣媚趣陰巘夾琉璃飛仄窘仙步一死
直青山梯足于懸樹
月夜登良鄉塔岡與子公諸友作別
秋山瀲瀲滴青霧城外人家城裏樹白埃一道
衝紅亭正是馬蹄離別處荒垣殘葉幾家村千
厓洗盡月波痕鄉關十路九貂虎未知托鉢向
何門驚禽一羽分煙去雲樹沉沉安可論
涇陽驛見王子聲壁間韻愴然有述
只合臨漳死曹家鬼好文楓根猶有繡夜壑豈
卷四014-2
無春研乞銅臺瓦姻求洛浦甄歌遺塗粉客衣
逐賣香人客鬼輕殘蛻騷宮重楚魂死生旦晝
理夜樂勝朝顰
真定大悲閣同王六宇年兄及小修弟登
覽有述
一盤三十級低窓平鳥翅空裏約數盤始盡金
色臂碑文深蘚痕歷歷隋唐字樹老北朝根霜
繡生古翠飛題接綺□斑駁有奇緻闘古不闘
鮮真丹無兩寺憑虛弔古人觸眼傷新事擁□
卷四015-1
一談空稍蠲憂時淚憶初直省時把手青卿地
光華若春條白面青絲髻塵土十年餘□毛添
老頰面皮堆浪紋陰憂如有蒂少年可喜譚入
口皆無味相逄低兩眉但訴歸林計蓮花求主
人長誓作兄弟沐猴暫衣冠了却開箱戲
趙州觀水壁憶真際和尚
幻士幻入水三昧博取天河作手戲跳珠廽沫
五尺餘一城艸木掀濤勢古佛堂前栢樹子半
烈空心半髠死荒簷龍鍾幾病僧日暮空垣拾
卷四015-2
菌耳堂頭老像如水冷寒碑月寫風枝影石欄
獅子向東啼夜深喚却虛空醒
過黃梁祠
一掠青絲鏡面垂朱題銀額呂仙祠饒他壽盡
塵沙劫只是黃梁未醒時
二
不脫陰區苦奈何仙官塵侶不爭多人間惟有
李長吉鮮與神仙輓歌
叢臺
卷四016-1
夢繞陌花薰殘宮沒野耘秋空□鳳淚陰谷女
龍雲古水空沉照飛蛾每化裙苔封埋半碣斑
剝有遺文
繁臺張昭甫給諫竹居王孫邀飲留別
白果青蔬勞遠程高臺傾矣曲地平沙田似雪
耘枯塚柿子如丹綴土城古蹟有無遺宋獄監
門應否識矦生欲知別後愁多少試檢霜毛添
幾莖
宿朱仙鎮
卷四016-2
秋高夜鐸冷空庭艸水猶疑戰鐵腥地下九哥
今悔不六陵花鳥哭冬青
二
羯胡歲歲括金錢稱姪稱臣也枉然馬角不生
龍蜕冷酸心直到犬兒年
三
青騘挽斷綠楊絲寒食西湖祭酒時弟六橋頭
香十里梔花風起疊琉璃
四
卷四017-1
祠前簫皷賽如雲茹注爭□予古文一等英雄
舍恨與幾時論定由將軍（野史載曲端事甚烈）
門人袁州度無涯校□
吳士冠相如手書
旌邑郭騰聚刾
瓶花齋集卷之四
卷五001-2
瓶花齋集卷之五
石公袁宏道中即撰
麻城陳以聞無𠔱閱
記
遊盤山記
盤山外骨而中膚外骨故峭石危立望之若劍
戟羆虎之林中膚故果木繁而松之抉石罅出
者崎崎虯曲與石爭怒其幹壓霜雪不得伸故
旁行側偃每十餘丈其面削不受足其背坦故
卷五002-1
遊者可迂而逹其石皆銳下而豐上故多飛動
其疊而上者漸高則漸出高者屢數十尋則其
出必半仄焉若半圮之橋故登者栗其下皆奔
泉夭矯曲折觸巨細石皆闘故鳴聲徹晝夜不
休其山高古幽奇無所不極述其最者初入得
盤泉次曰懸空石最高曰盤頂也泉莽莽行至
是落為小潭白石卷而出底皆金沙纖魚數頭
尾鬛可數落花漾而過影徹底忽與之亂遊者
樂釋衣稍以足沁水忽大呼曰奇快則皆躍入
卷五002-2
沒胸稍泝而上逾三四石水益嘩語不得達間
或取梨李擲以觀旋折奔舞而已懸空石數𡶶
一壁青削到地石粘空而立如有神氣性情者
亭負壁臨絕澗澗聲上徹與鬆韻荅其旁為上
方精舍盤之絕勝處也盤頂如初抽筍銳而規
上為窣諸波日光橫射影落塞外奔風忽來飜
雲抹海住足不得久乃下迂而僻且無石級者
曰天門開從髻石取道闊以掌山石礙右臂左
履虛不見底大石中絕者數先與導僧約遇絕
卷五003-1
嶮處當大笑每聞笑聲皆膽落捫蘿探棘更上
下僅得度兩岩秀削立太古雲嵐蝕壁皆翠下
得枰石方廣可幾筵撫鬆下瞰驚定乃𥬒世上
無判命人惡得有此奇觀也面有洞嵌絕𨐬不
甚闊一衲攀而登如獼猴余不徃謂導僧曰上
山險在背肘行可逹下則目不謀足殆已將奈
何僧指其凸曰有微徑但一𨐬峭而油不受履
過此雖險可攀至脊迂之即山行道也僧乃跣
蛇矯而登下布以縋健兒以手送余足腹貼石
卷五003-2
石膩且外欹至半體僵良久足縮健兒努以手
從遂上迨至脊始咋指相賀且相戒也𡶶名不
甚雅不盡載其洞壑初不名而新其目者曰石
雨洞曰慧石亭洞在下盤道聽澗聲覔之可得
石距上方百步纖瘦豐妍不一態生動如欲語
下臨飛澗鬆鬛覆之如亭寐可憑坐可茵閑可
侶故慧之也其石泉奇僻而蛇足之者曰紅龍
池其洞天成可菴者曰瑞雲菴之前洞次則中
盤之後嶺也其山𨐬窈窕秀出而寺廢者曰九
卷五004-1
華頂不果上其刹宇多不錄寄投者曰千像曰
中盤曰上方曰塔院也其日為七月朔數得十
偕遊者曰蘇潛夫小修僧死心寶方寂子也其
官於斯而以舊雅來者曰鍾剌史君威也其不
能來而以書訊且以蔬品至者曰李郎中酉卿
也
遊紅螺嶮記
從葫蘆棚而上磴始危天始夾從雲會門而進
山始巧始纖水始怒卷石皆躍至鐵鎖灣險始
卷五004-2
酷從灣至觀音洞仄而旋奇始盡山皆純鍔劃
其中為二𨐬行百餘步則日東西變數十步則
嶺背面變數步則石態貌變矣壁郛立而陰故
不𣗳瘦而態故不膚亦不頑蛟龍之所洗滌霜
雪之所磨鏤不工而刻其趣乃極竇中多老衲
或居至八十餘不下聞客至則競出觀導者曰
老未見冠履也問為青曹則曰是余宗主𥬒而
合其目亦如余之見此山此石也山中非采藥
樵薪人不至故不著奇僻之士遊小西天上方
卷五005-1
者日取道焉而遺之睷前是可歎也已
滿井游記
燕地寒花朝節後餘寒猶厲凍風時作作則飛
沙走礫局促一室之內欲出不得每冒風馳行
未百步輒返廿二日天稍和偕數友出東直至
滿井高柳夾堤𡈽膏微潤一望空闊若脫籠之
鵠於時氷皮始解波色乍明鱗浪層層清徹見
底晶晶然如鏡之新開而泠光之乍出於匣也
山巒為晴雪所洗娟然如拭鮮妍明媚如倩女
卷五005-2
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柳條將舒未舒柔梢
披風麥田淺鬛寸許遊人雖未盛泉而茗者罍
而歌者紅裝而蹇者亦時時有風力雖尚勁然
徒步則汗出浹背凡曝沙之鳥呷浪之鱗悠然
自得毛羽鱗鬛之間皆有喜氣始知郊田之外
未始無春而城居者未之知也夫能不以遊墮
事而瀟然於山石艸木之間者惟此官也而此
地適與余近余之遊將自此始惡能無紀己亥
之二月也
卷五006-1
高梁橋遊記
高梁橋在西直門外京師最勝地也兩水夾堤
垂楊十餘裏流急而清魚之沉水底者鱗鬛皆
見精藍棋置丹樓珠塔窈窕綠樹中而西山之
在几席者朝夕設色以娛遊人當春盛時城中
士女雲集搢紳士大夫非甚不暇未有不一至
其地者也三月一日偕王生章甫僧寂子出遊
時柳梢新翠山色微嵐水與堤平絲管夾岸趺
坐古根上茗飲以為酒浪紋樹影以為侑魚鳥
卷五006-2
之飛沉人物之徃來以為戲具堤上遊人見三
人枯坐樹下若癡禪者皆相視以為𥬒而余等
亦𥨸謂彼筵中人喧囂怒詬山情水意了不相
屬於樂何有也少頃遇同年黃昭質拜客出呼
而下與之語步至極樂寺觀梅花而返
抱𠙰亭記
伯修寓近西長安門有小亭曰抱𠙰伯修所自
名也亭外多花木正西有大柏六株五六月時
涼蔭滿階暑氣不得入每夕陽佳月透光如水
卷五007-1
風枝搖曳有若浪紋衣裳床幾之類皆動梨花
二株甚繁盛開時香雪滿一庭隙地皆種蔬瓜
棚藤架菘路韮畦宛似山莊小奴青泉負𠙰白
石注水日夜澆灌不休麵貌若鐵稍暇則相與
宴息樹下觀其意殊樂之無所苦凡客之至斯
亭者睹夫枝葉之蓊鬱乳雀之哺子野蛾之變
化胥蝶之遺粉未嚐不以為真老圃也而是時
伯修方在講筵先雞而入每下直之時眼中芒
生稍一假寐而中書催講章者又已在門頭膠
卷五007-2
枕上欲起不得兒童以熱水拭面乃得醒看書
如在霧中𡮢自𥬒以為不若青泉白石者之能
有此圃也宏初入亭甚適既見兄勞頓心𥨸苦
已而愀然曰此余師焦先生之舊居也當余初
第時攝衣屏息傴僂門屏下與諸弟子問業於
此者不知其幾屐齒之跡猶在門限卷朱未燥
而先生已為遷客羊腸路險吾末如何蓋宏返
覆于此而知伯修之寄意深詞㫖遠也伯修殆
將㱕 矣
卷五008-1
文漪堂記
余既僦居東直之房潔其廳右小室讀書而以
徐文長所書文漪堂三字扁其上或曰會稽水
鄉也今京師囂塵張天白日茫昧而此堂中無
尺波寸沼之積何取於漣漪而目之居士𥬒曰
是未既水之實者也夫天下之物莫文於水突
然而趨忽然而折天囬雲昏頃刻不知其幾千
里細則為羅縠旋則為虎眼注則為天紳立則
為岳玉矯而為龍噴而為霧吸而為風怒而為
卷五008-2
霆疾徐舒蹙奔躍萬狀故天下之至奇至變者
水也 夫余水國人也少焉習於水猶水之也已
而涉洞𨓍渡淮海絕震澤放舟嚴灘探奇五泄
極江海之奇觀盡大小之變態而後見天下之
水無非文者既官京師閉門構思胸中浩浩若
有所觸前日所見澎湃之勢淵洄淪漣之象忽
然現前然後取遷固甫白愈修洵軾諸公之編
而讀之而水之變恠無不畢陳於前者或束而
為峽或回而為瀾或鳴而為泉或放而為海或
卷五009-1
狂而為瀑或匯而為澤蜿蜒曲折無之非水故
余所見之文皆水也今夫山高低秀冶非不文
也而高者不能為卑頑者不能為媚是為死物
水則不然故文心與水機一種而異形者也夫
余之堂中所見無非水者江海日交於睫前而
子不知子則陋矣余堂何病焉
崇國寺遊記
時己亥之上巳日也先是期伯修昭素升伯修
□西門外水邊以風沙作遂止崇國寺而是日
卷五009-2
王章甫與三弟適會文於此酣𥬒竟日皆相視
以為春來第一醉也寺僧引觀𡜞少師像姿容
瀟洒雙睛如電光之爍像賛盖本色衲子語少
師自題也過番僧舍觀曼殊諸大士變像藍面
豬首肥而矬遍身帶人頭有十六足駢生者所
執皆兵刃形狀可駭僧言烏斯藏所供多此像
因談彼國風俗及道裏險遠之狀大率烏斯藏
諸國以中國最下茶為國寶市物皆用之黃白
金反滯不□行國無稻所食皆麥菽數十里一
卷五010-1
君如中國之郡邑然僻陋儉苦之鄉也時伯修
昭素以詰旦上直先去余等談易至丙夜鋒穎
疊出幾不𣣔歸以從者夜寒待久不得已乃還
良鄉三教寺記
庚子八月余以使事過良鄉遲三弟中道不至
寄居東關外偶同客步小石岡過塔灣村店四
十餘家墟烟盡處碧瓦參差路人曰三教寺也
遂扣扉良久履聲則則從內出一僧麵臒而黝
發寸餘不剪對客語甚健問之曰江夏僧體空
卷五010-2
也余因謂荒街絕侶飛埃蔽道馬驢丁丁之聲
窮晝夜不絕喧囂荒惡奈何庵此僧曰余本行
腳老頭陀自入燕來晝則挾冊講肆夜則牆間
樹下剪爪無工何暇謀室憶往歲曾與數開士
道出此鄉饑渴困乏風霰交至乃至求一盂飯
不得求一椽地暫止亦不得饑瘡內逼寒鬼外
虐酸苦之際此願勃發僧自是乞得一笠地編
茶棚半間以待十方衲子七八年間賴諸侍中
大檀之力遂成精藍北參南詢之侶至者如歸
卷五011-1
官郵之使絡繹於門湯茶之供無寧晷轆轤之
聲從鳴雞達丙夜不休此山僧藉手諸檀信之
惠以了行腳一念者也地之喧寂不暇計也余
周視殿廡禪室僧廊備體而微凡叢林中所宜
有者無不具因歎曰賢哉僧也使天下之為僧
者皆如汝天下之為儒與道士者皆如汝郡邑
之中刹宇相望貯廩以待饑空室以伺往來仁
讓相先貧富相助何至使凶年有溝壑之民有
司持籌展轉不及也今道士之纖嗇不足論余
卷五011-2
儒者也一錢不與文曰儉德但懼傷惠不恤傷
忍懷市井錐刀之心背先聖立人之教溝中之
瘠寧複掛念嗟乎余之愧汝多矣體空名某檀
信名例書碑陰不具載
門人袁寂度無涯校□
吳士冠相如手書
卷五012-1
(空白頁)
卷六001-2
瓶花齋集卷之六
石公袁宏道中郎撰
麻城陳以聞無異閱
敘
雪濤閣集序
文之不能不古而今也時使之也妍媸之質不
逐目而逐時是故草木之無情也而瑀紅鶴翎
不能不改觀於左紫溪緋唯識時之士為能隄
其隤而通其所必變夫古有古之時今有今之
卷六002-1
時襲古人語言之跡而冒以為古是處嚴冬而
襲夏之葛者也騷之不襲雅也雅之體窮于怨
不騷不足以寄也後之人有擬而為之者終不
肖也何也彼直求騷於騷之中也至蘇李述別
及十九等篇騷之音節體致皆變矣然不謂之
真騷不可也古之為詩者有泛寄之情無直書
之事而其為文也有直書之事無泛寄之情故
詩虛而文實晉唐以後為詩者有贈別有敘事
為文者有辨說有論敘架空而言不必有其事
卷六002-2
與其人是詩之體已不虛而文之體已不能實
矣古人之法顧安可概哉夫法因於敝而成于
過者也矯六朝駢麗飣餖之習者以流麗勝飣
餖者固流麗之因也然其過在輕纖盛唐諸人
以闊大矯之已闊矣又因闊而生莽是故續盛
唐者以情實矯之已實矣又因實而生俚是故
續中唐者以奇僻矯之然奇則其境必狹而僻
則務為不根以相勝故詩之道至晚唐而益小
有宋歐蘇輩出大變晚習於物無所不收于法
卷六003-1
無所不有於情無所不暢於境無所不取滔滔
莽莽有若江河今之人徒見宋之不唐法而不
知宋因唐而有法者也如淡非濃而濃實因于
淡然其敝至以文為詩流而為理學流而為歌
訣流而為偈誦詩之弊又有不可勝言者矣近
代文人始為複古之說以勝之夫複古是已然
至以剿襲為複古句比字擬務為牽合棄目前
之景摭腐濫之辭有才者詘於法而不敢自伸
其才無之者拾一二浮泛之語幫湊成詩智者
卷六003-2
牽于習而愚者樂其易一唱億和優人騶子皆
談雅道吁詩至此抑可羞哉夫即詩而文之為
弊蓋可知矣余與進之遊吳以來每會必以詩
文相勵務矯今代蹈襲之風進之才高識遠信
腕信口皆成律度其言今人之所不能言與其
所不敢言者或曰進之文超逸爽朗言切而旨
遠其為一代才人無疑詩窮新極變物無遁情
然中或有一二語近平近俚近俳何也余曰此
進之矯枉之作以為不如是不足矯浮泛之弊
卷六004-1
而闊時人之目也然在古亦有之有以平而傳
者如睫在眼前人不見之類是也有以俚而傳
者如一百饒一下打汝九十九之類是也有以
俳而傳者如迫窘詰曲幾窮哉之類是也古今
文人為詩所困故逸士輩出為脫其粘而釋其
縛不然古之才人何所不足何至取一二淺易
之語不能自舍以取世嗤哉執是以觀進之詩
其為大家無疑矣詩凡若幹卷文凡若幹卷編
成進之自題曰雪濤閣集而石公袁子為之敘
卷六004-2
敘姜陸二公同適稿
蘇郡文物甲於一時至弘正間才藝代出斌斌
稱極盛詞林當天下之五厥後昌穀少變吳歈
元美兄弟繼作高自標譽務為大聲壯語吳中
綺靡之習因之一變而剽竊成風萬口一響詩
道寢弱至於今市賈傭兒爭為謳吟遞相臨摹
見人有一語出格或句法事實非所曾見者則
極詆之為野路詩其實一字不觀雙眼如漆眼
前幾則爛熟故實雷同翻複殊可厭穢故餘徃
卷六005-1
在吳濟南一派極其嗬斥而所賞識皆吳中前
輩詩篇後生不甚推重者高季迪而上無論有
以事功名而詩文清警者姚少師徐武功是也
鑄辭命意隨所欲言寧弱無縛者吳文定王文
恪是也氣高才逸不就羈絏詩曠而文者洞庭
蔡羽是也有為王李所擯斥而識見議論卓有
可觀一時文人望之不見其崖際者武進唐荊
川是也文詞雖不甚奧古然自辟戶牖亦能言
所欲言者昆山歸震川是也半趨時半學古立
卷六005-2
意造詞時出己見者黃五嶽皇甫百泉是也畫
苑書法精絕一時詩文之長因之而掩者沈石
田唐伯虎祝希哲文征仲是也其他不知名詩
文可觀者甚多大抵慶曆以前吳中作詩者人
各為詩人各為詩故其病止於靡弱而不害其
為可傳慶曆以後吳中作詩者共為一詩共為
一詩此詩家奴仆也其可傳與否吾不得而知
也間有一二稍自振拔者每見彼中人士皆姍
笑之幼學小生貶駁先輩尤甚揆厥所由徐王
卷六006-1
二公寔為之俑然二公才亦高學亦博使昌穀
不中道夭元美不中於鱗之毒所就當不止此
今之為詩者才既綿薄學複孤陋中時論之毒
複深於彼詩安得不愈卑哉姜陸二公皆吳之
東洞庭人以未染慶曆間習氣故所為倡和詩
大有吳先輩風意興所至隨事直書不獨與時
矩異而二公亦自異雖間有靡弱之病要不害
其可傳夫二公皆吳中不甚知名者而詩之簡
質若此餘因感詩道昔時之盛而今之衰且嘆
卷六006-2
時詩之流毒深也
敘四子稿
今世禁文體者日益厲而時文之軌轍日益壞
上之人刻意求平下之人刻意求奇所標若此
所趨若彼豈文體果不足正哉夫禁士者一人
取士者又一人士向利則德故從取不從禁即
不然令禁士者取士將一出於平而平不勝取
不得不求其異者求其異者而平者自斥雖欲
自守其禁不可得也勢為之也余謂文之不正
卷六007-1
在于士不知學聖賢之學惟心與性今試問諸
業舉者何謂心何謂性如中國人語海外事茫
然莫知所置對矣焉知學既不知學於是聖賢
立言本旨晦而不章影猜響覓有如射覆深者
勝之以險麗者誇之以表詭者張之以貸義本
淺也而艱深其詞如僉夫小人之匿其心以欺
人者也故曰險也詞本蕪也而雕繪其字如紈
袴子弟目不識丁徒以衣飾相矜故曰表也理
本荒也而剽竊二氏之皮膚如貧無擔石之人
卷六007-2
指富家之囷以誇示鄉裏也故曰貸也三者皆
由于不知學智窮能索又不得不出於此為主
司者既不能詳別其真偽故此輩亦往往有倖
中者後生學子相與尤而效之而文體不可復
整矣故士當教之知聖學耳知學則知文矣禁
何益哉門人某等留心學問其為文根理而發
無浮詞險語是可喜也故識其前以告都人士
之為文者
敘梅子馬王程稿
卷六008-1
余論詩多異時軌世未有好之者獨宣城梅子
與餘論合凡餘所擯斥詆毀俱一時名公巨匠
或梅子舊師友也梅子的然以為是而其所賛
嘆不容口者皆近時墨客所不曾齒及之人梅
子讀其詩又切切然痛恨知名之晚也梅子嘗
語余曰詩道之穢未有如今日者其高者為格
套所縛如殺翮之鳥欲飛不得而其卑者剽竊
影響若老嫗之傅粉其能獨抒己見信心而言
寄口於腕者餘所見蓋無幾也往餘為詩一時
卷六008-2
騷士爭推轂餘今則皆戟手詈餘矣餘思非公
莫能評者今所著稿具在其有以箴餘曰是公
詩進昔餘至吳鄉人有偕來者飲以天池虎丘
怒發投諸地曰此何異水適家人有攜安化茶
者出而飲之其人大喜立啜四五盞何也人情
安於所習故雖至美亦以至惡掩也今公出詩
以示人其怒不必詰其喜大為可戒懲其所譽
而勸其所嗔公之於詩也幾矣
竹林集敘
卷六009-1
徃與伯修過董玄宰伯修曰近代畫苑諸名家
如文征仲唐伯虎沈石田輩頗有古人筆意不
玄宰曰近代高手無一筆不肖古人者夫無不
肖即無肖也謂之無畫可也餘聞之悚然曰是
見道語也故善畫者師物不師人善學者師心
不師道善為詩者師森羅萬像不師先輩法李
唐者豈謂其機格與字句哉法其不為漢不為
魏不為六朝之心而已是真法者也是故減龜
背水之法跡而敗未若反而勝也夫反所以迹
卷六009-2
也今之作者見人一語肖物目為新詩取古人
一二浮濫之語句規而字矩之謬謂複古是迹
其法不迹其勝者也敗之道也嗟夫是猶呼傅
粉抹墨之人而直謂之蔡中郎豈不悖哉今夫
時文一末技耳前有注疏後有功令驅天下而
不為新奇不可得者不新則不中程故也夫士
即以中程為古耳平與奇何暇論哉王以明先
生為餘業舉師其為詩能以不法為法不古為
古故餘為敘其意若此噫此政可與徐熙諸人
卷六010-1
道也
八識略說敘
性一而已相惟百千離百求一一亦不成離相
言性性複何有是故非耆德大宿登相家之閫
閾鮮有能涉性海之洪瀾躋智嶽於層顛者也
今夫天地一世界也合而為娑婆剖而為四州
界而為華夷裂而為郡縣棼而為聚落萬法齊
張城邑之姓號曆然一道圓融娑婆之名稱不
壞性相之說理圓於此所以即城邑為娑婆者
卷六010-2
儱侗之所敝也謂娑婆非城邑者邊見之所執
也即異為同同相本空由同觀異異亦不立即
未始是不即亦非非未始非不非亦是向非身
曆其境惡能窮其邊崖指其歸宿者哉夫識之
相亦玄矣奧矣前六易竟二細難推語其障則
聲聞猶墮究其陰非互用莫盡是故趨寂而求
者知生滅之為識而不知寂滅之亦識也如理
而修者知昏沉之為識而不知精進之亦識也
標頓為宗者知擬議之為識而不知無住之亦
卷六011-1
識也倚圓為則者知分別之為識而不知平等
之亦識也合之則娑婆見故煩惱即菩提海分
之則界限立故湛入歸識邊際故曰惟佛與佛
乃能知之又曰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相宗之
不明久矣無際大師法中之虎竟一心之差別
洞八相之微芒略而非略見千月於指端言顯
無言總萬流於智海使該博者服其精當苦難
者悅其易簡法師之功德普矣哉
時文敘
卷六011-2
舉業之用在乎得雋不時則不雋不窮新而極
變則不時是故雖三令五督而文之趨不可止
也時為之也才江之僻也長吉之幽也錦瑟之
蕩也丁卯之麗也非獨其才然也體不更則目
不豔雖李杜複生其道不得不出於此也時為
之也往餘授京兆時嚐以士子文質諸齋矣余
竊歎曰是皆嘉隆間學究飽廩粟者也惡知文
評成以屬餘則所取者皆一時新豔之辭而其
所抹勒者皆蕪穢也餘自是始知時藝之趨非
卷六012-1
獨文家心變乃鑑文之目則亦未始不變也夫
至於鑒文目變則其變蓋有不可知者雖欲不
殫力之所極而副時之所趨何可得哉故餘謂
諸公文之極新也可以觀才不如是不足以合
轍也可以觀時
顧升伯太史別敘
古今豪傑未有忘情功名者唯當不可用之時
而求用與值可以用之時而不能用其無才等
也夫士當其可用則為龍為蛇為鋒為穎當其
卷六012-2
不可用則陸沉眾中寧晦勿耀寧與庸夫同其
庸不與智士同其傑然可用不可用其幾甚微
非至聖大賢不能測識天下方倒懸危迫家操
戈而人盜賊此其時不可用矣而豪傑之士曰
可用投身刀戟之林瀕死不悔不盡其用不止
者張子房荀文若賈詡之流是也天下方治且
安庸夫高枕循資格而據上位此其時可用矣
而豪傑之士曰不可用捐棄世樂棲身荒寂視
名位若桎梏去冠裳若塗炭者梅福梁鴻司空
卷六013-1
圖之屬是也故天下之患莫大於使豪傑不樂
為用而蔽賢為小夫豪傑所以不樂為用者非
真世不我容一時執政諸大臣有杞檜之奸林
甫嵩之之冒嫉也其人固皆方正儒者也朝而
聞吾言亦既虛心而聽矣夕而一人焉設為虛
談以中之彼其是吾言猶是彼也幹將伍於鉛
刀楩梓昏於鄧林騏驥惑於皮毛鳳凰迷于冠
鳥吾與之正言則嗔而詭言則喜其知足以知
天下之假氣魄偽節義而不能別天下之真丈
卷六013-2
夫漢唐宋末季所謂賢人君子者其目大抵若
是也其勢不至於偽士滿朝腐儒誤國不已豪
傑之士孰肯樂為之用者夫豪傑非不樂用者
也唯夫欲盡其用而不可得故不樂也時事至
此尚安忍複言顧升伯嚐語餘曰仆今年乞差
南歸往返可得一歲將以七月了虎丘八月了
西湖霜後渡洞庭拾橙橘來春探天目天都諸
峰遊屐所至倘得一二佳山水處願得卜地一
區為他年棲隱之所然以仆觀之洞庭山水木
卷六014-1
石俱勝將終老於莫釐縹緲之間矣予聞之不
答退而謂伯修曰升伯豪傑而用世者今其言
若爾無必不用之跡有不用之心矣今之世為
可用耶為不可用耶他日複以問升伯升伯不
對
送榆次令張元漢考績序
今時外吏之難至縣令極矣懸令之責甚重而
權甚輕責重則一邑之一供一賦一饑一寒皆
倚辨於我而權輕則時有掣肘之患民不盡良
卷六014-2
也而上之人偏重在民則民日益驕為縣令者
日降心抑誌以事百姓如嚴家之保母栗慄然
抱易啼之嬰若之何能罰必而令行也朝而謁
於道望塵而拜焉暮而謁於郵望簷而拜焉小
而一茶之供一帷之設皆長吏躬親視之小不
如法門者皆得而訶責之其當意不足以為功
失意令且懼叵測將折腰謝過之無地也又今
時詾 而立當上者多中官礦使其所誅求能必
行于民而其論奏能必行於吏逢其喜則人疑
卷六015-1
其品逢其怒則又有不可言者非如從文字得
官者可以理諭而情格也往餘令吳碌碌二載
幾至委頓然是時礦稅之難未有也適餘舅太
原令龔惟學書來雲近日外吏橫遭百六而榆
次令張元漢以臥理稱其民懷德而畏威諸上
官意無所不當其調停稅務也百姓不見徵會
而大猾無所用其奸又雲晉中近年搜剔殆盡
即有不肖之心者亦無所用其墨故廉吏之著
聲難而元漢最以操見知兩試邑大小頓異元
卷六015-2
漢卓有循聲經三年餘元漢之褆躬如一日而
百姓之戴之也如大有之歲其理繁劇也若劍
之揮空而良庖之割也餘聞之歎曰此異才也
今天下多事極矣得如元漢其人者棋布海內
雖礦稅交橫亦何至決裂不可收拾哉元漢者
餘同年友元平弟也往為曆城亦以循吏稱單
父河陽之績著於一門真異事也元漢時報政
得最考伯父母寵命雖不載錫而榮名則益籍
甚公卿間矣愧餘不文不能宣揚萬一辱余舅
卷六016-1
命不敢以拙陋辭為述其略如此且以誌作令
者之難張氏吏才之盛也
送京兆諸君升刑部員外郎序
西曹舊稱清秩居是官者多文雅修飾之士嘉
隆之末天下太平士大夫緩帶而談藝竟為復
古之詞以相矜尚一時學士翕然宗之而西曹
之人十居其九流連光景鼓吹騷雅諸曹郎望
之若仙故當時西曹視他曹特易數年以來文
網繁密當事者有所平反輒加訶責爰書之牘
卷六016-2
不足憑按大司寇惟仰屋太息不能為治獄主
故今西曹視他曹特難夫今之桁楊三木者或
大臣或言官或曹郎或外台郡守與州縣小吏
也罪在臣誠不難持三尺之憲然或有出于中
官之羅織朱邸之誣罔及奸民之訐奏者此其
漸何可長也夫人臣知而不執則不忠執之則
其事又有難言者若之何可以保全善類使上
不激而下不冤也今中人之虎而冠者累累而
出而郡邑守令之逮問者方累累而進也言官
卷六017-1
交章爭之不得矣九卿爭之九卿爭之不得矣
宰相爭之宰相爭之又不得矣勳戚大臣皆爭
之爭者愈力持者愈堅夫以言官九卿宰相勳
戚之所不能得者而謂刑官必能得之此萬萬
必無之理也然謂言官九卿宰相勳戚之必不
能得也而執法之官遂依違隱默付之無可奈
何此豈立法立官之初意哉餘謂雖張釋之複
生當不知何以處此矣語曰刑罰不中則民無
所措手足諸公佐京兆清而才端方凝重冰峙
卷六017-2
嶽立又大臣後雅知國是當事者以此任屬君
其有以知君矣
金剛證果引
經雲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
能見如來又雲有能受持誦讀若供養者其福
德不可思議夫供養是以色見也誦讀是以聲
求也色見聲求大慈所訶而得無量不可譬喻
功德何耶今觀載籍所傳誰非以誦經獲果者
其求佛於聲色之外世蓋無幾也後之人執功
卷六018-1
德之說者恒欲取實聲色以獲果而譏取相之
非者又欲求之聲色之外將若為和會也餘觀
經中佛言雲何為人演說不取於相如如不動
當知佛所謂聲色者不取相之聲色也又云發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諸法不說斷滅
相當知佛所謂無相者不舍聲色之無相也佛
語本自和會讀者自作分別解耳會法師某刻
金剛證果屬餘為引餘恐今時狂禪有為取相
之譏者為之略述其槩焉
卷六018-2
浮山九帶敘
古德如黃蘖臨濟諸普說未嚐不談理然字字
壁立機軸各出何嚐有理後世全提向上自以
為出格之機已然聲口仿佛語言雷同似有軌
則可遵者則亦何嚐非理也故餘嚐辟教僧如
開場副末敷演家門而已少林宗似撮弄家初
看頗駭觀聽久之未有不厭其複者 浮山錄公
受葉縣省鉗錘其精如金其氣如玉出語如風
如電豈肯入傀儡場學他人提弄者末後九帶
卷六019-1
未免攢入被袋何哉昔有霜姑多年不禦鉛華
一日為其孫啼哭甚遂簪花傅粉以悅之何則
愛有所專故也夫九帶者亦錄公之花與粉也
可以止哭錄公不惜身命為之而何暇惜夫語
言文字之落草耶朗目和尚今之遠錄也年來
亦有老娘之癖再為浮山流布花粉觀者體悉
二公苦心幸無於居士注腳下承當也
門人袁對度無涯校梓
瓶花齋集卷之六
卷七001-2
瓶花齋集卷之七
石公袁宏道中郎撰
麻城陳以聞無異閱
傳
徐文長傳
余一夕坐陶太史樓隨意抽架上書得闕編詩
一帙惡楮毛書煙煤敗黑微有字形稍就燈間
讀之讀未數首不覺驚躍急呼周望闕編何人
作者今邪古邪周望曰此餘鄉徐文長先生書
卷七002-1
也兩人躍起燈影下讀複叫叫複讀僮仆睡者
皆驚起蓋不佞生三十年而始知海內有文長
先生噫是何相識之晚也因以所聞于越人士
者略為次第為徐文長傳
徐渭字文長為山陰諸生聲名藉甚薛公蕙校
越時奇其才有國士之目然數奇屢試輒蹶中
丞胡公宗憲聞之客諸幕文長每見則葛衣烏
巾縱譚天下事胡公大喜是時公督數邊兵威
振東南介胄之士膝語蛇行不敢舉頭而文長
卷七002-2
以部下一諸生傲之議者方之劉真長杜少陵
雲會得白鹿屬文長作表表上 永陵喜公以
是益奇之一切疏記皆出其手文長自負才略
好奇計談兵多中視一世士無可當意者然竟
不偶文長既已不得誌于有司遂乃放浪曲糵
恣情山水走齊魯燕趙之地窮覽朔漠其所見
山奔海立沙起雲行風鳴樹偃幽穀大都人物
魚鳥一切可驚可愕之狀一一皆達之于詩其
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滅之氣英雄失路托足
卷七003-1
無門之悲故其為詩如嗔如笑如水鳴峽如種
出土如寡婦之夜哭羈人之寒起雖其體格時
有卑者然匠心獨出有王者氣非彼巾幗而事
人者所敢望也文有卓識氣沉而法嚴不以模
擬損才不以議論傷格韓曾之流亞也文長既
雅不與時調合當時所謂騷壇主盟者文長皆
叱而奴之故其名不出于越悲夫喜作書筆意
奔放如其詩蒼勁中姿媚躍出歐陽公所謂妖
韶女老自有余態者也間以其余旁溢為花鳥
卷七003-2
皆超逸有致卒以疑殺其繼室下獄論死張太
史元汴力解乃得出晚年憤益深佯狂益甚顯
者至門或拒不納時攜錢至酒肆呼下隸與飲
或自持斧擊破其頭血流被麵頭骨皆折揉之
有聲或以利錐錐其兩耳深入寸余竟不得死
周望言晚歲詩文益奇無刻本集藏于家余同
年有官越者托以抄錄今未至余所見者徐文
長集闕編二種而已然文長竟以不得誌于時
抱憤而卒
卷七004-1
石公曰先生數奇不已遂為狂疾狂疾不已遂
為囹圄古今文人牢騷困苦未有若先生者也
雖然胡公間世豪傑 永陵英主幕中禮數異
等是胡公知有先生矣表上 人主悅是人主
知有先生矣獨身未貴耳先生詩文崛起一掃
近代蕪穢之習百世而下自有定論胡為不遇
哉梅客生嚐寄余書曰文長吾老友病奇于人
人奇于詩余謂文長無之而不奇者也無之而
不奇斯無之而不奇也悲夫
卷七004-2
醉叟傳
醉叟者不知何地人亦不言其姓字以其常醉
呼曰醉叟歲一遊荊澧間冠七梁冠衣繡衣高
權闊輔修髯便腹望之如悍將軍年可五十餘
無伴侶弟子手提一黃竹籃盡日酣沉白晝如
寐百步之外糟風逆鼻遍巷陌索酒頃刻飲十
余家醉態如初不穀食唯啖蜈蚣蜘蛛癩蝦䗫
及一切蟲蟻之類市兒驚駭爭握諸毒以供每
遊行時隨而觀者常百余人人有侮之者澷作
卷七005-1
數語多中其陰事其人駭而反走籃中嚐畜乾
蜈蚣數十條問之則曰天寒酒可得此物不可
得也伯修予告時初聞以為傳言者過召而飲
之童子覓毒蟲十余種進皆生啖之諸小䖝浸
漬杯中如雞在醯與酒俱盡蜈蚣長五六寸者
夾以柏葉去其鉗生置口中赤爪獰獰屈伸唇
髭間見者肌栗叟方得意大嚼如食熊白豚乳
也問諸味孰佳叟曰蠍味大佳惜南中不可得
蜈蚣次之蜘蛛小者勝獨蟻不可多食多食則
卷七005-2
悶問食之有何益曰無益直戲耳後與余往來
漸熟每來踞坐砌間呼酒痛飲或以客禮禮之
即不樂信口浪譚事多怪誕每數十語必有一
二語入微者詰之不答再詰之即佯以他辭對
一日偕諸舅出遊譚及金焦之勝道值叟二舅
言某年曾登金山叟笑曰得非某參戎置酒某
幕客相從乎二舅驚愕詰其故不答後有人竊
窺其籃見有若告身者或雲曾為彼中萬戶理
亦有之叟蹤跡怪異居止無所晚宿古廟或闤
卷七006-1
闠簷下口中常提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凡行住
坐眠及對談之時皆呼此二語有詢其故者叟
終不對往余赴部時猶見之沙市今不知在何
所矣
石公曰余于市肆間每見異人恨不得其蹤跡
因歎山林岩壑異人之所窟宅見于市肆者十
一耳至于史冊所記稗官所書又不過市肆之
十一其人既無自見之心所與遊又皆屠沽市
販遊僧乞食之輩賢士大夫知而傳之者幾何
卷七006-2
何徃聞澧州有冠仙姑及一瓢道人近日武漢
之間有數人行事亦怪有一人類知道者噫豈
所謂龍德而隱者哉
王氏兩節婦傳
余友同門王箕仲貌樸而中沉望而知其長者
初令寧海有惠政士民至今傳誦近起複謁選
入京暇則過餘談聖學餘問箕仲何從得此箕
仲乃出其鄉先輩王塘南語錄示餘餘一見駭
愕謂陽明死天下無學不意臨濟兒孫猶有在
卷七007-1
者箕仲可謂能自得師也然餘覘箕仲常若有
隱憂不可解者雖談笑戲狎之時每愀然不樂
餘謂箕仲壯年筮仕何不自得而鬱鬱如是箕
仲曰餘先祖母時先母歐陽皆孀節若幹年含
辛茹荼以訓其孫若子今餘甫得一官不能博
半尺翬錦以榮其母分大官之膳一釜以供吾
祖母甘其苦而不享其樂見餘之成而不食予
之報天乎餘何能釋然哉臨別手書狀一通乞
餘一言以傳余謂婦人大行首節書婦者書其
卷七007-2
節可也其他不必書也辟如死王事者書其死
王事可也其他不書也夫拮據勤家與夫事姑
相夫訓子敦族之類恒婦人之有知識者皆能
之書之不勝書也不勝書即不勝傳是大節反
以細行掩也李習之論史雲作史者非大善不
得書取其信而易傳也故餘謂君家兩母時大
母年廿九而寡守節五十五年歐陽母四十而
寡守節二十年是可書書之以勸天下之為嫠
婦者不以年之例不例二其心也時太母耄年
卷七008-1
歐陽母中壽皆目見其子若孫名演疇者登進
士第是可書書之以見仁者必壽賢者必有後
使夫天下之煢夫獨子索然無告者之久而益
自信也一門兩節婦是可書書之以見天之虐
王氏者如此其頻而王氏之待天者如此其定
且使後之人譚孀節者必肇稱王氏也其他一
切細碎事以無加於大節者故不書生卒年月
載在家乘非史氏之所急故可略也嗟夫一門
之內喪車頻駕入其室若鬼室焉其生存者皆
卷七008-2
垢面泣血之餘人間世之至苦真無酷於此時
者而天下之大節烈出焉向之所謂苦且毒者
今之所謂榮且芳者也人患不自立耳禍福何
常之有哉箕仲喜談學初入官所就何可量然
則二母之報方始而未艾也籲是可傳也夫
拙效傳
石公曰天下之狡於趨避者兔也而獵者得之
烏賊魚吐墨以自蔽乃為殺身之梯巧何用哉
夫藏身之計雀不如燕謀生之術鸛不如鳩古
卷七009-1
記之矣作拙效傳
家有四鈍仆一名冬一名東一名戚一名奎冬
即餘仆也掀鼻削麵藍睛虯須色若繡鐵嘗從
餘武昌偶令過鄰生處歸失道往返數十廻見
他仆過者亦不問時年已四十餘餘偶出見其
淒涼四顧如欲哭者呼之大喜過望性嗜酒一
日家方煮醪冬乞得一盞適有他役即忘之案
上為一婢子竊飲盡煮酒者憐之與酒如前冬
傴僂突間為薪焰所著一烘而過須眉幾火家
卷七009-2
人大笑仍與他酒一瓶冬甚喜挈瓶沸湯中俟
暖即飲偶為湯所濺失手墮瓶竟不得一口瞠
目而出嚐令開門門樞稍緊極力一推身隨門
辟頭顱觸地足過頂上舉家大笑今年隨至燕
邸與諸門隸嬉遊半載問其姓名一無所知東
貌亦古然稍有詼氣少役於伯修伯修聘繼室
時令至城市餅家去城百裏吉期已迫約以三
日歸日晡不至家嚴同伯修門外望至夕見一
荷擔從柳堤來者東也家嚴大喜急引至舍釋
卷七010-1
擔視之僅得蜜一甕問餅何在東曰昨至城偶
見蜜價賤遂市之餅價貴未可市也時約以明
納禮竟不得行戚奎皆三弟仆戚嚐刈薪跪而
縛之力過繩斷拳及其胸悶絕仆地半日始甦
奎貌若野獐年三十尚未冠發後攢作一紐如
大繩狀弟與錢市帽奎忘其紐及歸束髮加帽
眼鼻俱入帽中駭歎竟日一日至比舍犬逐之
即張空拳相角如與人交藝者竟齧其指其痴
絕皆此類然餘家狡獪之仆往往得過獨四拙
卷七010-2
頗能守法其狡獪者相繼逐去資身無策多不
過一二年不免凍餒而四拙以無過坐而衣食
主者諒其無他計口而受之粟唯恐其失所也
噫亦足以見拙者之效矣
門人袁舛度無涯校梓
吳士冠相如手書
卷七011-1
(空白頁)
卷八001-2
瓶花齋集卷之八
石公袁宏道中郎撰
麻城陳以聞無異閱
雜錄
畜促織
京師人至七八月家家皆養促織餘每至郊野
見健夫小兒群聚草間側耳往來麵貌兀兀若
有所失者至於溷廁汙垣之中一聞其聲踴身
疾趨如饞貓見鼠瓦盆泥罐遍市井皆是不論
卷八002-1
老幼男女皆引鬥以為樂又有一種似蚱蜢而
身肥大京師人謂之聒聒亦捕養之南人謂之
紡線娘食絲瓜花及瓜穰音聲與促織相似而
清越過之餘嚐畜二籠掛之簷間露下淒聲徹
夜酸楚異常俗耳為之一清少時讀書杜庄晞
發鬆林景象如在目前自以蛙吹鶴唳不能及
也又一種亦微類促織而韻致悠揚如金玉中
出溫和亮徹聽之令人氣平京師人謂之金鍾
兒見暗則鳴遇明則止兩種皆不能鬥故未若
卷八002-2
促織之盛嚐觀賈秋壑促織經其略謂蟲生於
草土者其身軟生於磚石者其體剛生於淺艸
瘠土磚石深坑向陽之地者其性劣其色白不
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黃黃不如青白麻頭青
項金翅金銀絲額上也黃麻頭次也紫金黑色
又其次也其形以頭項肥腳腿長身背闊者為
上頭尖項緊腳瘦腿薄者為下蟲病有四一仰
頭二卷須三練牙四踢腿若犯其一皆不可用
其名色有白牙青拖肚黃紅頭紫狗繩黃錦蓑
卷八003-1
衣肉鋤頭金束帶齊膂翅梅花翅琵琶翅青金
翅紫金翅烏頭金翅油紙燈三段錦紅鈴月額
頭香色肩鈴之類甚多不可盡載養法用鱖魚
茭肉蘆根蟲斷節蟲扁擔蟲煮熟栗子黃米飯
醫治之法嚼牙喂帶血蚊蟲內熱用豆芽尖葉
落胎糞結用蝦婆頭昏川芎茶浴咬傷用童便
蚯蚓糞調和點其瘡口凡促織之態貌情性纖
悉必具嗟乎一蟲之微妙曲折如此由此推之
雖蟣虱蠛蠓吾知其情狀與人不殊矣
卷八003-2
鬪蟻
嘗過西山見兒童取鬆間大蟻剪去頭上雙鬚
彼此鬥咬至死不休問之則曰蟻以須為眼凡
行動之時先以須左右審視然後疾趨一抉其
須即不能行既憤不見因以死鬥試之良然余
謂蟻以須視古未前聞且蟻未嚐無目必待鬚
而行亦異事也識之以俟博物者
鬪蛛
鬪蛛之法古未聞有餘友龔散木創為此戲散
卷八004-1
木少與餘同館每春和時覓小蛛腳稍長者人
各數枚養之窗間較勝負為樂蛛多在壁陰及
案板下網止數經無緯捕之勿急急則怯一怯
即終身不能鬥宜雌不宜雄雄遇敵則走足短
而腹薄辨之極易養之之法先取別蛛子未出
者粘窗間紙上雌蛛見之認為己子愛護甚至
見他蛛來以為奪己極力禦之唯腹中有子及
已出子者不宜用登場之時初以足相搏數交
之後猛氣愈厲怒爪獰獰不複見身勝者以絲
卷八004-2
縛敵至死方止亦有怯弱中道敗走者有勢均
力敵數交即罷者散木皆能先機決其勝敗捕
捉之時即雲某善鬥某不善鬥某與某相當後
皆如其言其色黧者為上灰者為次雜色為下
名目亦多曰玄虎鷹爪玳瑁肚黑張經夜叉頭
喜娘小鐵嘴各因其形似以為字飼之以蠅及
大蟻凡饑飽喜嗔皆洞悉其情狀其事瑣屑不
能悉載散木甚聰慧能詩人間技巧事一見即
知之然學業亦因之廢
卷八005-1
時尚
古今好尚不同薄技小器皆得著名鑄銅如王
吉薑娘子琢琴如雷文張越窯器如哥窯董窯
漆器如張成楊茂彭君寶經曆幾世士大夫寶
玩欣賞與詩畫並重當時文人墨士名公巨卿
炫赫一時者不知湮沒多少而諸匠之名顧得
不朽所謂五穀不熟不如稊稗者也近日小技
著名者尤多然皆吳人瓦瓶如龔春時大彬價
至二三千錢龔春尤稱難得黃質而膩光華若
卷九001-2
瓶花齋集卷之九
石公袁宏道中即撰
麻城陳以聞無異閱
尺牘
答陶石簣編修
得來札知兩兄在家叅禅世豈有叅得明白的
禅若禅可叅得明白則現今目視耳聽髮竪眉
橫皆可叅得明白矣須知髮不以不叅而不竪
眉不以不叅而不橫則禅不以不叅而不明明
卷九002-1
矣
答梅客生開府
近日與酉卿往來甚密酉卿聰明可人至其老
成練達實僕之師近復發心學道僕謂酉卿心
則不可不發道則不必學酉卿以為然邸中無
事日與永叔坡公作對坡公詩文卓絕無論即
歐公詩亦當與高岑分昭穆錢劉而下斷斷乎
所不屑宏甫選蘇公文甚妥至扵詩百未得一
蘇公詩無一字不佳者青蓮能虗工部能實青
卷九002-2
蓮唯一扵虛故目前每有遺景工部唯一扵實
故其詩能人而不能天能大能化而不能神蘇
公之詩出世入世粗言細語總歸玄奧怳惚變
恠無非情實盖其才力既高而學問識見又逈
出二公之上故宜卓絕千古至其遒不如杜逸
不如李此自氣運使然非才之過也今代知詩
者徐渭稍不愧古人空同才雖高然未免為工
部奴僕北地而後皆重㒗也公然侈為大言一
倡百和恬不知醜噫何可令有宋諸君子見哉
卷九003-1
答陶石簣
石簣寄伯修書云近日看宗鏡錄可疑
䖏甚多即如三界唯心一切惟識二語
三歲孩兒說得八十歲翁翁行不得又
問伯修此事了得了不得
記去歲此時正與兄登天目今弟走驢灰馬糞
中而兄亦閉門讀書雖較之弟少為安閒而離
索之苦當倍扵弟幾十分也讀來書極知真切
但既云唯心一切好惡境界皆自心現量也更
卷九003-2
何須問行與不行此何異牛肚中虫計量天地
廣狹長短哉夫三歲孩兒說得此是三歲孩兒
神通也八十歲翁行不得此是八十歲翁衰頹
也于本分事何涉而自作葛藤耶了事不了事
此在當人但不知兄以何為了若以不疑為了
則指屈項伸鼻高眼低種種可疑者甚多若石
簣又謂指屈項伸鼻高眼低此是當然原不足
疑則世間舉無可疑者矣若以不怕死為了世
間自有一等決烈男子甘刃若飴者矣可俱謂
卷九004-1
之了生死乎且夫怕死者為怕痛也痛可怕死
獨不可怕乎又怕死後黑漫漫無半個熟識也
今黑夜獨坐尚可怕何况不怕死後無半個熟
識乎弟於怕死怕閻羅雖不敢預期然怕痛怕
黑夜獨坐則已甚矣兄縱不徹决不以怕痛怕
黑夜為有礙扵道明矣何獨至於死而疑之孔
子曰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
所謂遠人者遠人情也知人情之道則知兄之
證聖與一切人之為聖人久矣又安問了不了
卷九004-2
哉小說載一擔夫為聖僧肩行李入山途中問
曰觀公威德與佛何別聖僧曰佛自在我却不
自在擔夫乃聳肩疾走而言曰你看我有甚不
自在聖僧具天眼者即時見夫相好具足因合
掌作禮取行李自肩行未數步擔夫忽念彼従
萬劫修來尚未成佛我乃凡夫安得詎爾念未
既聖僧見擔夫威光頓滅因訶之曰爾依前不
得自在矣速荷擔去此語淺率大有妙義願兄
着眼無作退心擔夫也笑笑
卷九005-1
答梅客生
飢急扵名飽急扵樂口腹急扵身體欲不教學
何可得且教學則永無大官之望亦無長在仕
途之望不唯官閒而心亦閒可以一意讀書也
又
僕謂丘李二兄之病正病在識上作活計耳非
識不足也長孺觧作墨客及遊冶兒酉卿厯官
甚老成此等皆従識上淘汰得出謂之無識僕
不信也來書云實實有佛實實有道實實要學
卷九005-2
甚妙甚妙僕謂官與冶客即佛位也故曰實實
有佛觧作官作客即佛道也故曰實實有道然
官之理無盡冶客蕩子之理亦無盡格套可厭
氣習難除非真正英雄不能于此出手所謂日
日新又日新者也豈鹵莾㓕裂之夫所能草草
承當者哉故曰實實要學如此註觧不知可當
溫陵長水不宋儒有腐學而無腐人今代有腐
人而無腐學宋時講理學者多腐而文章事功
不腐今代講文章事功者腐而理學獨不腐宋
卷九006-1
時君子腐小人不腐今代君子小人多腐故僕
謂當代可掩前古者惟陽明一派良知學問而
已其他事功之顯赫若于肅愍王文成軰文章
之燦爛若北地太倉軰豈曰無才然尚不敢與
有宋諸君子敵遽敢望漢唐也徐文長病與人
僕不能知獨知其詩為近代高手若開府為文
長立傳傳其病與人而僕為敘其詩而傳之為
當代增色多矣
又
卷九006-2
僕所謂佛即官也即今梅開府客生也今公求
免扵佛亦將求免為客生耶須知客生無成無
免佛亦無成無免所謂即者猶是方便說法不
得已之辭辟如有人云大海是水已是戲論而
丈又欲令海求免於水可謂戲而又戲矣
與陳正甫提學
弟別後無他可述所得意事無如南中聚諸快
友往返數月所不得意事無如到京不見社中
兄弟然畢竟苦不勝樂京師朋友多聞見多雖
卷九007-1
山水之樂不及南中而性命中朋友則十分倍
之矣校文之職比之五馬體貌更覺嚴重然職
之難稱有甚於守令者庸談陳詁千篇一律看
之令人悶悶未若審单口詞之明白易省也舊
案可黜也而才士或有一日之短令甲宜遵也
而千里之足多出於泛駕之馬故公而服人者
百不一見也近日士習尤覺薄𢙣寬則如慈母
之養驕子必且聚黨犯上嚴則學校有體過為
摧折恐亦惡傷其䫫未若百姓之法行而知恩
卷九007-2
德行而知畏也汪叅知會時作何語學問比舊
當亦長進否幸示及
答王則之檢討
京中有苦有樂家中亦有苦有樂京中之苦在
拜客家中之苦在無客可拜京中之苦在閉口
不得家中之苦在開口不得京中之苦以眼目
為佛事家中之苦以眉毛為佛事兩苦相較未
知孰優孰劣唯兄自評定
答吳敦之司理
卷九008-1
往曾附字潘景升問訊不覺又易春夏矣教官
軄甚易稱與弟拙懶最宜每月旦望向大京𡊥
一揖即稱煩劇事𡚖則閉門讀書蹄輪之聲浹
旬一有之近頗有一二相知可得快語者又衙
齋與城東北湖水近多大刹薊酒雖貴時亦有
見餉者觀此數事弟之情景豈不百倍吳令也
答朱虞言司理
不通書問者八九月矣僕非忘尊兄者而疎濶
若此知尊兄之知不在形迹决不以書問之疎
卷九008-2
密為交道之重輕也僕作知縣不安知縣分必
鬱而疾疾而去而後已既求退復不安求退分
放浪湖山周流吳越竟歲忘㱕及計窮橐盡無
策可以糊口則又奔走風塵求教學先生其趨
彌卑其策彌下不知當時厭官何意然教官比
知縣畢竟心閒無事明倫堂上不可謂非避世
之地也尊兄聲實日茂政事之暇東南佳山水
亦曾留心觀覽否僕離吳中後雖夢金閶亦投
枕而起唯不能忘情兩洞庭及硯石支硎諸山
卷九009-1
耳兄稍暇亦當飽觀毋作別後之憶
答陶石簣
寄來詩文並佳古勝律律勝文至扇頭七言律
尤為奇絕昔白樂天謂元微之近日格律大進
當是熟讀吾詩兄或者亦讀僕詩耶徐文長老
年詩文幸為索出恐一旦入醋婦酒媼之手二
百年雲山便覺冷落此非細事也弟近日始遍
閱宋人詩文宋人詩長扵格而短于韻而其為
文密于持論而疎於用裁然其中實有超秦漢
卷九009-2
而絕盛唐者此語非兄不以為决然也夫詩文
之道至晚唐而益小歐蘇矯之不得不為巨濤
大海至其不為漢唐人蓋有能之而不為者未
可以妾婦之恒態責丈夫也弟比來閒甚時時
想像西湖樂事每得一景一語即筆之扵書以
補舊記之缺書成可兩倍舊作容另致之
答范光父水部
龍湖僧持書後已五易歲矣弟碌碌無可述者
入山不深出宰不效不得已為糊口計只乞得
卷九010-1
一片寒氊而京師燒桂煑玉終不免凍餒其妻
子及門之徒原思頗多端木頗少弟將何以為
策哉雖復久別無可言者聊述數語博兄一開
口耳
答梅客生
僕近日坐尊經閣與弟子談時秇樂亦不减閣
中有廿一史十三經及他書甚多窮官不必買
書是第一快活事近地所可遊䖏則有北安門
湖水及諸梵刹朋友則有一二小官齋郎典客
卷九010-2
之類絕口不談朝事者其胸中又無一段先入
意見為主僕遂得遺形縱舌不相妨礙縱彼不
甚領略而僕得大開口四肢暢適勝彼擎拳躬
身閉吻嘿坐時多矣獨貧不能致客覺有不快
僕有詩云貧厨非大祭未有肉留賓此紀實也
近日聽潘雪鬆說易甚快僕于易學不甚邃驟
聞其說如聆天樂出世入世之理具此矣如羲
文周孔者真震旦國古佛也
孫司李
卷九011-1
山陰弟舊時熟遊地彼䖏風物如蘭亭禹穴者
皆古今所豔稱去城不遠獨五洩在諸暨百里
外殆越中絕景倘巡察到彼亦當乘暇一遊徐
文長今之李杜也其集多未入木乞吾兄化彼
中人士為一板行交知中如陶太史石簣及乃
弟奭齡皆真實穎秀又山陰一秀才王姓賛化
名者杜門習靜足不踏城市曾與弟往來山中
弟意非欲使兄物色之盖欲其姓名上達使郡
司李知其邦有賢人焉若是焉已矣夫以一郡
卷九011-2
之雄而弟所見所聞僅僅数丈石壁及一二措
大則弟之迂腐不切亦略可知矣
蘭澤雲澤兩叔
長安沙塵中無日不念荷葉山喬松古木也因
嘆人生想念未有了期當其在荷葉山唯以一
見京師為快寂寞之時既想熱鬧喧囂之塲亦
思閒靜人情大抵皆然如猴子在樹下則思量
樹頭果及在樹頭則又思量樹下飯徃徃復復
畧無停刻良亦苦矣尊叔雖居深山實享天宮
卷九012-1
之樂不可不知雙桂樹下酒甕如人樹皮如蟒
黃山青色萬片飛來更不知有寒暑之易及人
間愛別離之苦由此觀之雖得一官亦當掉臂
不顧明矣
答梅客生
經理巡撫缺出生竊謂此事非梅公恐了不得
今日見報明公在會推中此事恐當屬公矣近
日事體大約如人家方有大盗而其妻妾尚在
房中爭床笫間事又如隔壁人告狀而我賣田
卷九012-2
鬻子為之伸理至於產盡力竭而猶不止抑亦
可笑之甚矣教官美處誠如來札但所云不足
者亦自有說昔在吳縣妻妾衣食粗足然或經
月不見面徃食𧆞丘黃魚如喫黃土今食頻婆
餅餌不减仙厨寺院雖不閒遠勝扵訟庭僧雖
無可與語雅扵囚徒胥吏盖人或望尊榮厚實
多以為不足若直看作隱居之地未有不足者
矣
與陶石簣
卷九013-1
四月不得一字懸念殊甚數日前陪祀昭陵飽
看西北山色𡚖來與伯修判斷聲價略㝎大約
諸陵山勢飛動纖秀逼人雖無黃牆碧瓦其山
自佳西山若無諸大梵刹便頑然一岡矣碧雲
水味絕佳作寺者不為方塘濶澗而砌小渠從
屋溜下過水之不幸抑至扵此可恨也香山山
色軒楹比碧雲殊勝望湖亭不作於龍潭而作
扵裂帛湖上此尤無識之甚龍潭水光千頃荷
香十里長堤迂曲回環垂楊夾道大有江南風
卷九013-2
景惜無亭榭可布几筵耳近復得遍觀西苑花
木禽鳥及兔兒山等䖏尤為奇絕紙盡不及描
寫容另致之
答樂之律
弟懶僻若是只合坐尊經閣讀書其實讀書亦
不耐唯當枯守山林作一絕學無為道人而已
兄此時方銳意經濟聞弟斯言辟如持蘇合之
丸而市蛣蜣之轉豈相入哉去歲湖上會尊大
人及令弟一彈指失之家兄奔走講幄舍弟客
卷九014-1
南中金吾宅中杯酒深譚馬上明月頓成徃跡
人生離合如此言之淚堕分俸過侈窮官那得
不拜
與李龍湖
小修帖來知翁在棲霞彼中有何人士可與語
者生在此甚閒適得一意觀書學中又有廿一
史及古名人集可讀窮官不須借書尤是快事
近日最得意無如批點歐蘇二公文集歐公文
之佳無論其詩如傾江倒海直欲伯仲少陵宇
卷九014-2
宙間自有此一種奇觀但恨今人為先入𢙣詩
所障難不能虛心盡讀耳蘇公詩高古不如老
杜而超脫變恠過之有天地來一人而已僕嘗
謂六朝無詩陶公有詩趣謝公有詩料餘子碌
碌無足觀者至李杜而詩道始大韓柳元白歐
詩之聖也蘇詩之神也彼謂宋不如唐者觀塲
之見耳豈直真知詩何物哉
與無念
丘大帖來說公去會稽問麻城人說往江西及
卷九015-1
得小修書又云在白下想是近日神通廣大能
分身說法不然何傳者之不一也
寄楊鳥棲
卓叟既到南想公决來接弟謂老卓南中既相
冝不必攛掇去湖上也亭州人雖多有相知如
弱侯老師者乎山水有如栖霞牛首者乎房舍
有如天界報恩者乎一郡巾簮勢不相容老年
人豈能堪此願公為此老計長久幸勿造次
答張東阿
卷九015-2
讀佳集清新雄麗無一語入近代蹊徑知兄丈
非随人脚跟者而邢少卿詩序中亦謂兄直法
李唐不從王李入此語甚是僕𥨸謂王李固不
足法法李唐猶王李也唐人妙䖏正在無法耳
如六朝漢魏者唐人既以為不必法沈宋李杜
者唐之人雖慕之亦决不𡧓法此李唐所以度
越千古也兄丈冥識玄觧正以無法法唐者此
又少卿序中未發之意故不肖為補足之
答梅客生
卷九016-1
麻城令去時僕與家兄屡以長孺為托不意命
薄如此真所謂轉㗋觸諱者也江進之之苦不
待言僕交逰半天下似此人者識見肝膽真不
可多得縱不作吏部不思世間尚有作教官者
乎三弟來又添一朋友此近日快心事即近日
所得之快友也眷屬初至一少姬病死未免作
𢙣去役匆匆不暇他及
又
與諸大將校射即語也有能勝我者即大可與
卷九016-2
語人也明公更欲求何等人作可語哉近日無
他受用但與一軰白頭腐儒杯酒徃來覺無絲
毫不相入䖏以此消遣閒日不覺身之為客也
卓老久無帖去湖上意似亦果三明春若無他
徃當騎驢衝寒至矣
又
令公出獵之日正不肖同諸秀才飲酒烹茶之
日也雪中無事一味以管城相角每得佳語席
上人同聲喝采亦自奇快不知並州兒之樂扵
卷九017-1
不肖何如也
又
措大持寸管欲與塞上公較樂辟如乞兒持殘
羹餘酒矜張五侯之門亦可謂不知量也
答張東阿
細讀諸作真是唐人風格方之錢劉未知孰為
優劣近時學士大夫頗諱言詩有言詩者又不
肯細玩唐宋人詩強為大聲壮語千篇一律須
一二賢者極力挽回始能翻此巢窟拙稿存笥
卷九017-2
者今以付木尚未卒業一窮廣文騎欸段長安
道上雖極落寞差不廢吟詠耳
與沈伯亟水部
冬間寒氣甚厲京城如雪窖冷官如寒號虫每
一出門眉鬚皆凍遠山春艸數軰面皺皮裂誶
語滿室若得量移便當图南不能兀兀長守此
也南郡地煖以使君之尊臨之如居第六天中
然在兄丈亦有小苦江水雖浩莾殊無意致六
橋三竺之想那能一刻去胸中一苦也民俗朴
卷九018-1
鄙酒甜而濁酸澁之態見於筵宴二苦也歌兒
皆青陽過江字眼既訛音復乹硬三苦也又楚
之言酸也愁也其山水所產之人多牢騷不平
而其客扵斯地者亦多化而為愁如仲宣子美
皆然兄才士而多情者也能不為俗所移耶
與李子髯
尊嫂之變出自意外可傷可傷弟一歲之內三
腸併裂其痛尤甚幸爾道力稍堅不至摧殘令
姊兒女情深近亦稍覺輕减禪那頗通貝典一
卷九018-2
室之內所見非焚香面佛即垂髻安禅者世間
兒女情態家計生策不唯不到眉亦復不到唇
齒間矣終日見人死何以不怕死兄勉之
與江進之廷尉
廷尉之改弟有三快出入無禁賓客到門不訶
弟與兄得長聚談一快也酒壇詩社添一素心
友二快也暇時便可從臾究竟無生失官得佛
兄亦何恨三快也前梅中丞書來云江進之品
格如此不免忌者之口𡨚哉弟謂進之縱不得
卷九019-1
吏部不思世間尚有作教官者乎為蚓為龍誰
大小箇中事兄勘破已久寧復置胸懷間哉扇
頭詩奇進白肌元骨世人蔽錮已久當與兄併
力喚醒近日宰官中有識此意者雖曾中時詩
之毒然一呼即覺不至如徃時詩人被狂酒酖
殺尚自以為瓊漿甘露也旅中得謝在杭在彼
當不寂寞三弟亟稱在杭胸次𠁊潔氣味自當
投合也兄聞報便當北發携家眷従陸為便
答謝在杭司理
卷九019-2
三弟盛稱在杭胸懷如月詩思如水酒態如春
每踞石臨流未嘗不思及兄如人従杭州來眉
目髭鬚皆說西湖今三弟滿面皆謝司理矣江
進之才識甚超交逰中少見其比兩佳人聚首
一城皆以瓠落亦異日一段佳話弟恨先去不
與七賢之數小刻較前稍有增㝎寄上請教天
氣稍溫旆旌可北良晤有期不多及
門人袁叔度無涯校梓
吳士冠相如手書
卷九020-1
瓶花齋集卷之九
卷十001-2
瓶花齋集卷之十
石公袁宏道中即撰
麻城陳以聞無異閱
尺牘
答李元善(即子髯)
齋頭楊柳青翠若在眼前入春以來醉樹下幾
廽同社幾人作詩文幾篇此皆弟時時形扵夢
想者京師此時霜風尚割人地皮枯裂山無寸
毛非厚貂不得出真辜却好時節也近日與舍
卷十002-1
弟日課詩文一篇暇則讀書胸中浩浩如漲水
忽决雲卷雷奔每一篇成兄弟自相嘆賞如蛣
蜋之自愛其轉人固以為臭穢勿之恤也家兄
近作比徃大進弟才雖綿薄至扵掃時詩之陋
習為末季之先驅辨歐韓之極寃搗鈍賊之巢
穴自我而前未見有先發者亦弟得意事也寒
天無事大修著導莊弟著廣莊各七篇導者導
其流似疏非疏也廣者推廣其意自為一莊如
左氏之春秋易經之太玄也近又著缾史十三
卷十002-2
篇缾史者記瓶花之目與說如陸羽茶經愚叟
牡丹志之類最為醒目恨無力繕寫弟之近況
止此而已餘非所知故不贅
答毛太初
聞造房房已成否又聞為真哥取親已行聘否
此皆貧士極苦極繁難事奈何聚之一時每思
吾兄吾姊遠䖏荒村兒女啼號攀竈倚甕實為
難堪纔得了婚又欲了嫁纔得上梁又欲析家
一去一來未知何日得脫此苦兩甥従何師何
卷十003-1
人能強阿翁前承索六子全書世間書可讀者
甚多專索六子何也甥年尚幼古人且熟讀韓
蘇餘不必讀倘志在芹葉坊刻時文看之不盡
即韓蘇亦姑可緩也
答王百穀
一窮廣文騎高骨馬兀兀東華道上有何情致
而芬王先生口齒耶殘冬至春燕地特寒䖏溫
室中如蝟入殼強出拜客鬚眉皆冰手足僵冷
掖而入門妻兒大笑以為琉璃光如來出世一
卷十003-2
室之內堕指裂膚誶語謾罵不肖若不聞也者
方且揮毫命楮恣意著述每一篇成跳躍大呼
若狂若顛非誠不改其樂聊以寬啼號之妻子
也南有堂前既添竹鶴此猶第六天中添得寶
樹及伽陵鳥奈何向鐵圍山人道耶不肖徃在
吳一鶴忽飛來衙齋丹頂長啄狎之甚馴及病
將㱕之前一日鶴忽長鳴飛去似有知者然自
今日談及亦幾談虎矣
答梅客生
卷十004-1
一春寒甚西直門外柳尚無萌蘖花朝之夕月
甚明寒風割目與舍弟閒步東直道上興不可
遏遂由北安門至藥王廟觀御河水時冰皮未
觧一望浩白冷光與月相磨寒氣酸骨趨至崇
國寺寂無一人風鈴之聲與猧吠相應答殿上
題額及古碑字了了可讀樹上寒鴉拍之不驚
以礫投之亦不起疑其僵也忽大風吼簷陰沙
四集擁麵疾趨齒牙澁澁有聲為樂未幾苦已
百倍數日後又與舍弟一觀滿井枯條數莖略
卷十004-2
無新意京師之春如此窮官之興可知也冬間
閉門著得廣莊七篇謹呈教
與郝仲輿
兩到門皆為閽者所悞徃日見兄無次不苦口
言㱕雙眉蹙蹙若䖏鑊湯烈焰中今𡚖矣弟知
兄無大苦惱也楚人有脫公子扵門者以馬箠
撾之曰奴也不力門者不疑而遣之論者以為
事公子之法則不可以為非愛公子亦不可今
當事者之䖏兄弟以為楚人之所以事公子也
卷十005-1
青山白石何䖏不可托足此三寸錐子與其用
之不果用之論奏孰若用之為我用之泉石也
此兄之所深願而不可得者已矣復何恨焉
答沈伯亟
荊商之困極矣弟猶記少年過沙市時囂虛如
沸諸大商巨賈鮮衣怒馬徃來平康間金錢如
丘綈錦如葦不數年中居民耗損市肆寂寥居
者轉而南畆商者化為逰客鬻房典僕之家十
室而九而當事者時欲取羨扵額外屡盈屡溢
卷十005-2
若之何不病且亟也今兄灼見弊源大破舊習
不耗國不厲民此正荊民更生之時而中官之
虎而翼者至矣窮奇之腹復何所厭垂危之病
而加之以毒荊人豈有命哉楚人悍而喜亂今
又激之噫此天下大可憂事也所望調停其中
使饑虎不至於暴橫而商賈不至生心者唯在
吾兄及當事諸大老耳時事如此將何所托足
雖江河為淚恐不足以盡賈生之哭也客冬閉
門著書二種呈教
卷十006-1
馮侍郎座主
宏道踈節之罪上通于天入燕以來忽忽一歲
無咫尺之刺通候師門豈非門墻之大罪人哉
或者尊師矜其頑痴置之不齒宏庶幾可逭萬
一之罪不然雖盡三千之眾擊雷門之皷至扵
革綻床毀猶不足以懺罪之毫末也宏出宰不
效勉就閒冷終年閉門惟以讀書為事至扵詩
文間一把筆慨摹擬之流毒悲時論之險狹思
一易其弦轍而才力单弱倡微和寡當今非吾
卷十006-2
師誰可就正者近日黃中允輝顧編修天埈李
檢討騰芳亦時時商證此事辟諸將傾之棟非
一二細木所能支得師一主張時論自定何也
以名與德與言皆足以厭心而奪其所趨也宏
扵近代得一詩人曰徐渭其詩盡翻窠臼自出
手眼有長吉之奇而暢其語奪工部之骨而脫
其膚挾子瞻之辨而逸其氣無論七子即何李
當在下風不知師曾見其詩否然亦宏之鄙見
若此其當師意與否要非宏之所敢必也信筆
卷十007-1
縷縷似亦無忌憚之甚宏私謂若果見罪前此
踈節已不勝其誅當在不重科之例若師憫其
情之無他而一槩容之雖有狂言亦必在矜恕
之列矣小刻七冊荒穢之甚呈上求削
龔惟長先生
四月不得家信不知二舅遂有此變賤兄弟聞
之悽愴之極因思浮生倏忽真如電火愁者固
愁不得幾何樂者又樂得幾何不如且料理末
後一着為吃緊餘俱閒事也甥近來扵此道稍
卷十007-2
知退步不論世情學問煩惱懽喜退得一步即
為穩實多少受用退之一字實安樂法門也故
曰吾見其進未見其止止即退也顏氏之學欲
從末由始有些子退步今尊所居之位即退位
也所行之事即退事也功名能退而不入念否
兒孫能退而不繫心否貪嗔媱綺能退而不作
礙否能退世法即道不能退道即世法冷煖在
心一反觀可知此近日所得省身要法十二時
中第一捷徑簡易者故不辭缕缕
卷十008-1
李龍湖
得丘長孺書知翁結庵白下聞之潘尚寶亦云
南中山水清佳僕亦有卜居之志俟轉部當即
图改近日讀何書有何得意事乞見示平生推
服旴江今得作對當知慶幸之甚南中有伴侶
矣若為不南也
答王以明
近日始學讀書盡心觀歐九老蘇曾子固陳同
甫陸務觀諸公文集每讀一篇心悸口呿自以
卷十008-2
為未嘗識字然性不耐靜讀未終帙已呼羸馬
促諸年少出逰或逢佳山水躭翫竟日歸而自
責頑鈍如此當何所成乃以一婢自監讀書稍
倦令得訶責或提其耳或敲其頭或搔其鼻須
快醒乃止婢不如令者罰治之習久慚慣苦讀
古人㣲意或有一二悟解䖏輒呌號跳躍如渴
鹿之奔泉也曹公曰老而好學惟吾與袁伯業
當知讀書亦是難事求之扵今若老禿去華弱
侯其人也去華易觧已三脫稿而求精不已生
卷十009-1
精神散緩甚仗此老為藥石畢竟舊習難除也
焦弱侯座主
宦途薄𢙣情態險側可笑無論師不欲聞即弟
子亦不欲言之時時扵潘雪松䖏得白下動定
知師良慰宏𥩈謂師少而讀書即發二酉未盡
之藏壮而成名即博人間不易得之名老而居
山復結世出世大聰慧之侶種種殊勝之事萃
諸一身他時縱位通顯其得意寧復過此知師
之决不關懷也宏僻䖏東城交逰絕跡課士之
卷十009-2
暇粗有著述今呈二種求教
又
南中消息久踈不知師近日動㝎如何宏株守
青氊又東城去人遠得一意讀書差易度日稍
得轉部便图改南非獨親傍佳人将亦卜居秦
淮為終焉之計宏逰厯多矣山水之清佳人士
之朴雅要未有如南中者也
李龍湖
兩通書侍者並無一耗豈書皆不達耶聞公結
卷十010-1
菴棲霞棲霞木石俱佳但面西度夏苦熱耳顧
况詩云已是傷離客仍逄靳尚祠尚楚人也公
扵楚中無緣奈何復與此翁相對天界去城稍
近中多閒地何不卜居扵此宏稍轉即图改南
與公閒話之期近矣
答陶石簣
盛使來得兄書讀之快人放翁詩弟所甚愛但
濶大䖏不如歐蘇耳近讀陳同甫集氣魄豪蕩
明允之亞周美成詩文亦可人世間騷人全不
卷十010-2
讀書随聲妄詆欺侮先軰前有詩客謁弟偶見
案上所抄歐公詩駭愕久之自悔従前未曾識
字弟笑謂真不識字非漫語也廣莊是弟去冬
所作瓶史乃今春著得者俱附上請教徐文長
傳雖不甚核然大足為文長吐氣徃曾以老年
著述托孫司李久不得報恨恨兄幸令侍者錄
一紙送司李䖏渠當留意矣
答劉光州
徃三弟道吳極口稱兄文藻氣骨抵燕後家兄
卷十011-1
語状尤悉謂兄沉而毅淺扵世味而深扵名理
南州固多士未有若君家兄弟之拔出者不肖
才不能文而心有所蓄間一發之扵文如雨後
之蛙狂呼暴噪聞者或謂之閣閣或謂之鼓吹
然而蛙無是也兄丈讀而賞之大約如古人聽
蛙愛驢鳴之類聲情所觸偶爾相關豈真下俚
之語足以暢幽懷而發奧心哉兄丈過矣遠辱
貺教慚恧之甚風便無恤好音小刻一卷伴緘
馮琢師
卷十011-2
尚簿來有小啟通候師門想久入覽數日前扵
黃中允䖏見師論詩手牘讀之躍然格外之論
非大宗匠誰能先發末季陋習當從此一變矣
宏近日始讀李唐及趙宋諸大家詩文如元白
歐蘇與李杜班馬真足雁行坡公尤不可及宏
謬謂前無作者而學語之士乃以詩不唐文不
漢病之何異責南威以脂粉而唾西施之不能
效顰乎宏胸中有懷不敢不吐自以為世道隘
矣舍師不言更有誰可言者故敢不避荒謬直
卷十012-1
陳膚見惟師矜其愚而教之令弟先生丰標玉
立恨相識未久未足盡其奧論家兄弟近作皆
欲請教以還朝在即将面受斤削但不知行李
以何日發宏眼欲穿矣
又
宏寔不才無能供役作者獨謬謂古人詩文各
出己見决不肯従人脚跟轉以故寧今寧俗不
肯拾人一字詞客見者多戟手呵罵唯李龍湖
黃平倩梅客生陶公望顧升伯李湘洲諸公稍
卷十012-2
見許可自知狂謬數年藏匿不敢妄呈求教既
而思之醜新婦無羞阿家之理遂不自量盡出
鄙作而師寬其督責謬加獎藉是頑鈍之質尚
可鞭策他日猶得附扵李習之張文潜之列也
宏之所以躍然喜也近日國事紛紜東山之望
朝野共之但時不可為豪傑無従着手真不若
在山之樂也
答謝在杭
葡萄園之樂至今未減不意尊兄遂有此苦弟
卷十013-1
謂此公最嫌人作樂每扵世間樂人加意摧折
觀兄今歲事與弟昨歲所遭即可知已世間富
貴功名之人快意儘多此公殊不見恠獨一一
作達之人罰之恐後乃知樂之一字其福倍于
功名富貴遠矣吾兄豈以一二俗情上事而遂
改弦易轍耶努力自愛無過苦慟
答王繼津大司馬
宏道自為童子即熟伯勛名中懷跂仰如太山
喬嶽每念古人如姚宋韓范者既異世不可得
卷十013-2
見嘗欲一見當今豪傑耳其高論而目其擘畫
冀稍得聞時務之大略與夫觀變應卒之機不
意入仕之年正伯居洛之日猶幸與郎君同籍
微言緒論略見典刑奈何盛年状志遂抱宿艸
之痛哀哉此非獨一家之哭實某等之不幸也
當今國是紛紛無所取裁世道人事不言可知
問之蘭孫伯骨力方健蒼生切東山之出四夷
懷司馬之望恐不得安枕貼席扵田野間也蘭
孫丰標嶽立後來之雋存初年兄雖去猶存自
卷十014-1
當長笑山中何恨哉
答陶石簣
祁君來得書甚快兄既知此事不從問得便是
好消息也弟近日始悟従前入䖏多是淨妙境
界一屬淨妙便是𢙣知惡解彼以本來無物與
時時拂拭分頓漸優劣者此下劣凡夫之見耳
尚未得謂之開眼况可謂之入道與平倩近益
精進但欠瞥地耳併聞
答李元善
卷十014-2
文章新奇無㝎格式只要發人所不能發句法
字法調法一一從自己胸中流出此真新奇也
近日有一種新奇套子似新實腐恐一落此套
則尤可厭𢙣之甚然弟所期扵兄實不止此世
情當出不當入塵緣當觧不當結人我勝負心
當退不當進若只同尋常人一般知見一般度
日眾人所趨者我亦趨之如蝇之逐羶即此便
是小人行徑矣何貴為丈夫哉若不為所難為
忍所難忍此即如蜉蝣營營水中不知日之将
卷十015-1
暮願兄具世外眼勿為流俗所沉也如何
答王百穀
聞近况甚適又言将有岱宗之逰樸來歲亦將
乞假而南或得與杖屨相值亦佳事也江令君
每會必劇談近復留心性命長安中得此良友
殊不寂寞僕宦意甚闌又如作吳令時矣自思
口腹無幾身世受用亦無幾安能勞碌事此生
乎青氊雖閒要亦有拜客及不情應答之苦終
不若山居之穩貼也涼鞋便可充遠逰履謹拜
卷十015-2
賜憶昔吏吳時曾向小平頭言及足下猶復記
持不忘王先生真長者也
答顧秀才紹芾
細繹來札具領深旨不肖况味復似去吳令之
日羈絏一官如觸籠之禽盖上之欲如梅陶諸
人擲冠投裾既不可得下之欲羶趨蝇赴甘宦
途如美女如世人之所稔為而又不可得一身
騎兩頭馬此其所以益苦也近日漸學斷肉此
亦是學隱居之一端將欲併禁諸欲未免為血
卷十016-1
肉所使常自諦觀宦情不斷之根寔在扵此受
用幾何而貪戀如是吁可笑也已然竟亦須斷
之試期既迫此是兄未了大債司李書聊為作
之恐不能為力耳
答吳觀我編修
朗目不能不朗居士之目何也徃日以山河大
地為目今以音聲語言為目誰謂居士無目哉
達磨云心如墻壁可以入道今居士眼如墻壁
矣道在何䖏眼職視心官思功德則一眼浮在
卷十016-2
面心居肉團為根是同舉世多無眼人而不聞
有無心者何也若使無心是道則無眼亦道居
士已得一根休復矣若眼光盡是瞎不是道則
思慮盡者是真瞎其心者也眼不可瞎而心獨
可瞎與達磨之言不知又當作何理會也如云
墻壁言入道非言道體達磨直指人心者胡迂
曲若此道若可入是門非道若言入門是從門
入豈是家珍望居士詳悉指示
陶石簣
卷十017-1
鄉僧某參學頗力特來雲棲受戒更參禮大居
士求差別智願石簣以錢塘江為口秦望山為
拂子為渠點破
李龍湖
白下人來云翁已去京更不知住何地有人云
住通州老年旅泊未得所依世界真無友朋與
何托足之無所也世人學道日進而僕日退近
益學作下下根行孔子曰下學而上達棗栢曰
其知彌高其行彌下始知古德教人修行持戒
卷十017-2
即是向上事彼言性言心言玄言妙者皆虛見
惑人所謂驢橛馬樁者也今叢林中如臨濟雲
門諸宗皆已蕪沒獨牛山道塲自唐以來不壞
由此觀之果𠅩偏而孰圓耶淨土决愛看者多
然白業之本戒為津梁望翁以語言三昧發明
持戒因緣僕當募刻流布此救世之良藥利生
之首事也幸勿以僕為下劣而擯斥之
答陳正甫
學道人得一疑情如得一珍寶何也未有疑而
卷十018-1
不破破而不悟者但恐疑情輕微拈起便有不
拈便無今日見些子道理明日又見些子道理
則轉疑轉不悟耳弟軰徃時逆人情說汪公便
道是戲今來順人情說汪公便道是正此是汪
公我執未化耳根不聰耳弟謂入頭不如兄者
正在此䖏然弟軰徃時實是擔板古人云行起
觧絕弟軰未免落入觧坑所以但知無聲臭之
圓頓而不知洒掃應對之皆圓頓也弟近日頗
學下下根行一切煩碎等事力可能者斷斷行
卷十018-2
之自思大丈夫出世一番不得艸艸過日耳有
可以切摩弟者望不惜苦口太原舅頗留心學
問恐體麵崇高不暇談及極感相待之厚更望
有以植之
家報
四舅來聞大人及一家眷屬俱皈心白業此人
間第一希有事要知子孫滿前紆朱拖紫未足
為難唯信此一事是難之難者專持名字有甚
麼難而人自生疑阻盖此等出世大富貴天自
卷十019-1
下肯輕易與人也然欲學此事亦須堅行善法
所謂善法者謂如利濟忍耐等事也盖學道須
先除我相慳貪等我相之最粗者人以我故慳
貪若利濟則克却慳貪之我也人以我故忿嫉
若忍耐則克却忿嫉之我也究竟到聖佛亦只
是無我宣尼言四絕而終之以無我是儒家亦
先度我也金剛經言四相而始之以無我是諸
佛亦只度得我也我之為我其相甚粗而究竟
到極微極細䖏聖佛安之故曰絕曰無學人習
卷十019-2
之故曰克曰度今人不達此理故将濟人利物
皆看作小事噫𠅩知現前小事便是作聖作佛
大觧脫之塲哉寄來十疑論一冊望細心看閒
時講與太母聽大人具出世知見當不以此為
迂也
答無念
所云意識行不得一着子不知念禅如何受用
世間未有名聞利養心不除煩惱火焰熾然而
可云意識行不得者也夫貪嗔識也貪嗔不行
卷十020-1
即是意識行不得也莫錯認也生軰従前亦坐
此病望公剗却且将起信智度二論理會一番
方知近時老宿去此事尚遠遠在鄧公雖未必
證悟然一生修行當亦不至堕落若生與公全
不修行我慢貢高其為泥犁種子無疑此時但
當慟哭懺悔而已公今影響禅門公案作兒戲
語向謂公進不知乃堕落至此耶公如退步知
非發大猛勇願與公同結净侶若依前隻是舊
時人願公一字亦莫相寄徒添戲論無益矣汾
卷十020-2
州普說一紙寄上幸細心看
答陶石簣
弟學道至此時乃始得下落耳非是退却初心
也此道甚大今人略得路便云了事此實可笑
如村間百姓不曾見考童生考秀才及入塲屋
得雋等事但見扮演蔡中郎傳接唱一曲便中
状元遂謂及第如此之易輒生希冀雖三尺童
子亦笑之矣妙喜與李參政書初入門人不可
不觀書中云徃徃士大夫悟得容易便不肯修
卷十021-1
行久久為魔所攝此是士大夫一道保命符子
經論中可證者甚多姑言其近者四卷楞伽達
磨印宗之書也龍樹智度論馬鳴起信論二祖
師續佛慧燈之書也萬善同㱕六卷永明和尚
救宗門極弊之書也兄試看此書與近時毛道
所談之禅同耶否耶近代之禅所以有此流弊
者始則陽明以儒而濫禅既則豁渠諸人以禅
而濫儒禅者見諸儒汩沒世情之中以為不礙
而禅遂為撥因果之禅儒者借禅家一切圓融
卷十021-2
之見以為發前賢所未發而儒遂為無忌惮之
儒不惟禅不成禅而儒亦不成儒矣海門居士
于此事亦有入處弟許之者非謂其止此而已
若復自以為足則尚是觀塲之人與此道何啻
千里先儒一二相似之語今時作舉業者亦徃
徃有之此何足貴且此與生死何干所選先儒
書弟已見之要之無足道聖人之門閾尚未夢
見况其奧者近讀襍花經中間種種奇特事可
疑甚多若是表法則是本無是事而記者故張
卷十022-1
大之與假門第飾虛詞者何異棗柏論華嚴宗
旨一切俱以為表其中若文殊普賢等皆以為
表矣然則所謂表法者有是事謂之表耶抑無
是事耶棗柏又云古來聖賢如仲尼顏淵等皆
是表法實無是人是明明說二經所載諸事如
論語記孔顏一般果可謂之有耶抑可謂之無
耶兄試為弟通之幸勿以相似言語巧作和會
也西方合論是弟殘冬所著恐尚有不親切䖏
幸詳悉正之夏月入盤山東南無此奇觀西天
卷十022-2
目當退一舍拙詩寄覽弟自去年九月已斷作
詩偶探奇不免見獵耳
答黃無淨祠部
弟徃在邸嘗語伯修曰今時作官遭橫口橫事
者甚多安知獨不到我等也今日弔同鄉明日
弔同年又明日弔某大老鬼多扵人哭倍扵賀
又安知不到我等也以是無會不極口勸伯修
𡚖及警策身心事盖深慮朝露之無常石火之
不待不幸而不待者果不相待痛哉然伯修有
卷十023-1
甚深慧中陰當得自由但未盡漏人未免添一
番苦耳以弟觀之眼前數十年內所餘幾何縱
復得之有何光景若不力學皆是添業之日程
途有分資粮早辦便為得計去之遲速可勿論
也後事賴諸長兄得辦雖復骨肉何以加此弟
将以仲春前後迎至三輔水道迂緩従陸程為
便訃至之日家祖母遂亦長逝此情可知臨書
莾莾不文不次
瓶花齋集卷之十
卷十023-2
(空白頁)
卷十024-1
(空白頁)
卷十024-2
(空白頁)
卷十025-1
(空白頁)
卷十025-2
(空白頁)
卷十026
(封底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