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詩集叙
詩三百篇作於周入楚而騷作焉入漢而賦作焉皆古詩之流也漢詩之作多所亡伕惟蘇子卿李少卿洎古詩十九首飲馬長城窟諸詩僅存至建安而入魏矣魏黃初來曹劉諸子猶存漢製不久而魏亡惟阮籍不亡魏故其作猶有魏之遺風焉晉詩作於張茂先山巨源左太沖諸家以及陸士衡兄弟輩不久而晉南 其亡也惟陶潛不亡晉故其作猶有晉之遺風焉宋鮑謝諸子或尚藻麗或尚駢偶雖若不建于古至其適趣而自得者人固未易及也齊梁陳隋去魏晉遠矣然眺約陰
何諸作亦皆世所稱尚唐之興也海宇混一太音斯完然貞觀之盛風氣猶未暢至陳子昂李太白杜少陵以及王岑孟高下建韓柳韋孟諸作者出而後得聞治世之音焉嗟夫聲音之道與時盛衰惟盛漢可以繼周宋齊而下音節日落固時世然也惟盛唐可以繼漢逮至晚唐與陳隋無異亦時世然也
聖明隆興道與時泰文與世陞雅頌之作是宜上繼商周而超乎漢唐之上矣敷陳善頌詠大雅以鳴
帝世之盛如漢樂府如周雅南如虞廷九歌有世之文章大家作述之寄者在焉余也鄙陋素習衰邁日侵自如
不足以繼作者之後矣然其志則不忘乎詩姑為叙於臨安集之首簡俾吾子若孫知歷世詩家之所當法者若是而余之蕪辭俚語或得附厚康衢之謠云
洪武二十九年春三月初吉臨安錢宰叙
臨安詩集卷之一
文林郎 國子博士政仕錢宰著
四言詩
擬歷代帝王廟頌有叙
皇帝受天明命撫臨萬方統承萬世既見子
昊天上帝皇地衹禋宗望秩罔不衹肅惟古昔皇王后
既欽承厥緒思繼統不忘厥亦誕脩典祀用緝熙于純
嘏於是稽諸載籍訪諸山陵既徧祀天下迺復築歷代
帝王廟于 京師凡肇造帝基混一區宇立德立功歷
代聖哲咸肖像于廟歳修祀事惟秦晉隋不與焉于以
昭報勲德崇尚中正放黜暴奸上合天心下示民極其
大公至正之道萬世是式嗚乎休哉迺洪武二十七年
歳在甲戍九月甲子
皇帝藏脩歳祀有事于廟庭巨宰承
詔校書翰林獲綴班聯大禮既成謹製詩歌以美盛歟之
形容粵自開闢來伏羲氏之作也觀象于天觀法于地
觀萬物之情以化成天下此皇道之所始也列山氏繼
之神與化游秉來耚而民獲逐其養軒轅氏繼之德從
風行垂衣裳而民獲安其生作三皇頌少昊氏之作也
法軒師羲肇建常典用纘皇墳此帝道之所始也高陽
氏繼之其道高明天下以寧高辛氏繼之其德嶷嶷天
下以服伊祈氏繼之神化宜民有天下而不與焉有虞
氏繼之恭已無為有天下而不與焉作五帝頌夏后氏
之作也地平天成功垂萬世聲教達于四海此王道之
所始也夏之衰也有商氏作成湯放桀建中于有氓纘
禹舊服商之衰也有周氏作武王伐紂克綏萬方于湯
有光作三王頌三代而下惟漢高祖寬仁雄武度量絕
人逐滅秦殄楚以一天下用迪民康作高祖頌惟光武
仁厚英傑遠畧過人逐誅莾滅新克復舊物以纘我高
祖遺烈作光武頌惟唐太宗以文武才輔高祖起晉陽
收用豪傑掃殄羣奸大開治以撫方夏幾致措與
兩漢比隆焉作太宗頌惟宋太祖以神武開基既剪群
雄逐偃兵息民大修文治多士皆務學人人和誦先王
之道直將與三代比隆焉作太祖頌惟元世祖既混一
環海禮尚忠質弗事文為而仁厚淳龎治君太古化之
所被浹于中夏焉作元世祖頌頌詩欽依廟凡一十
六章章首各製小叙謹繕寫列于左臣宰洪惟
大明開國
皇帝既集大統為生民主為天地神衹主謂萬世皇王后帝
神明在天固後世有天下者為之主也於是肇修祀典
作此新廟用崇德報功纘承帝緒以闡大一統之治
聖德
神功垂之千萬世而無斁臣宰誠惶恐頓首謹用製
詩歌以頌美我
皇明統承萬世太平之盛典
頌曰
皇明受命奄有九宇纘承往聖誕膺丕緒厥緒自天宙合太
古皇有三墳帝有典五天統既承道在述祖
皇帝若曰厥初洪茫自我庖羲繼天以皇教耕田農垂衣自
黃大道昭如載闢其龎載闢其龎三石允赫少昊是承
如日之灼顓邑帝丘辛都自毫誕開人文帝道昭若矧
惟放勲裨茲重華欽天敬民二典有書臯夔載俞稷契載都執中受禹洋洋聖謨惟精與一斯道之摳斯古斯
今萬世莫踰殷武惟湯相惟阿衡堯寬以仁建中于有
氓烈彼周武纘文之德訪于商箕皇建有極曰與中
斯道之則斯古今斯萬世罔易人曰帝統惟道之為
自周而降去道遠而漢治雜伯唐風渾夷宋之有國其
弱不文元是秋也匪中國是治
皇帝若曰漢有王度文景纘而刑辟幾措光武復漢其醇
風忠信節義幾三代同唐宗輔高奮若陽武貞觀之治
視成康奚負宋祖作人於變時康復先王之道邁于漢
唐元樸以醇變夷而夏是君咸底厚治遵我同文於赫
皇明天統斯著道先羲皇德尚堯禹奮伐如湯誕征如武取
天下如漢大綱是具治天下如唐萬目斯舉化天下如
宋五倫攸叙自宋而元惟善是取有一於治無暑細鉅
天錫
皇帝聖德弘溥維列聖是承維列聖是主迺作新廟炟赫梁
桘如翬飛甍如鼇負礎聿嚴肖像肅肅俁俁赫爾神明
粲爾藻黼祀事孔明登降拜俯明德之馨散在稷黍對越在天來格來下載享我誠錫我統嘏相我
皇明洽被九土有開太平於千萬古
古歷代帝王廟一章一百一十句
歷代帝王頌
昊天啟極頌伏羲氏也太支之初崆峒鴻濛羲皇開天
立人極焉
昊天啟有開其茫命風后是皇天發其光地闢其龎人文誕張洽被萬方河之洋洋神駒效祥大易用章以
通神明以類物情以畋以漁以庖以牲以書以契以代
夫結網繩開天之經立人之常萬世斯無彊
昊天啟極一章一十九句
列山頌神農氏也厥初生人未知粒食神農教稼穯懋
遷有無民獲遂其農矣
皇皇烈山神姜甸之赫赫炎祚昊天眷之民未粒食樹
藝以先之未知製噐斲揉以勸之導之市易俾民以富
示之藥醫俾民以壽教之耕耨俾黍以茂俾歳以有俾
斯民以阜福之錫民於萬斯年與天地悠久
烈山一章一十九句
烈烈帝軒頌軒轅氏也炎帝世衰蚩尤始作亂軒轅脩
德治兵滅帝榆岡擒蚩尤天下大治禮樂興焉
烈烈帝軒無競維天桓桓神武擴邃古先彼炎運愆上
暴下援皇赫斯怒帥其熊貅奮迺戈鋌参盧既伐三捷
阪泉蚩尤弗用靈磔彼涿之壖戎勲既集禮樂用章景
雲其翔神鼎奏祥璪旒陽陽龍衮煌煌奠化萬芳
烈烈帝軒一章二十句
明明少昊頌帝摯也摯黃帝子以金德王明並太昊天
下大同稱之曰少昊氏焉
明明少昊象日之明維太昊是承明明少昊纘皇以帝
維軒轅是世金天昊昊昭洽無際遂開窮業明德綏四裔自天降祥神鳳斯至天下大同以擴至治著典以經
皇墳斯繼開帝道于萬世
明明少昊一章一十七句
穆陽頌帝顓也帝顓頌軒昊之治平化與天恊天下有同文之治焉
穆穆高陽有熊之葉克肖厥聖帝之業皇祖有武貙
虎捷捷允皇保之載□載戢皇祖有文龍衮燁燁尤皇
保之載佩載襲皇守其成化與天合正朔始春五緯駢
集天曰作時物無不浹有開太平萬世是恊
穆陽一章二十句
穆辛頌帝嚳祖囂宗蟜繼高陽氏以有天下治平
如高陽焉
穆穆高辛有熊之系乃聖孔神纘高陽以帝烈烈有熊
受命溥將高陽紹厥緒夙放匪遑帝辛篤之世以永昌
匪維世昌明德誕章祖我皇囂宗我蟜考以永蒸嘗蒸
嘗以永禮樂以興四海以清兆民以寧萬世以繹思同
我太平
穆辛一章二十一句
放勲頌堯也堯之俊德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曰若放勲大開人文煌煌其化蕩蕩其仁就之如日望
之如雲如天有極不賞而民則皇羲讓德如風行空不
伐而民從軒后讓功康衢其謠帝余何力有虞斯禪萬
世是式揖讓之風窮宇宙其無斁
放勲一章十八句
濬哲頌有虞氏也有虞氏紹堯禪禹無為而有/治有天下
而不與焉
濬哲維聖文明維皇秉茲玄德恊帝之光歷山蒼蒼溈
水湯湯皇矣至孝于潛于藏至孝斯格至誠斯通允皇
薦之曆數在躬帝子釐降九男恊恭拱衣垂裳載歌南
風紹聖維德授聖維功重以天下讓允執厥中
濬哲一章二十句
文命頌夏后氏也夏后氏策勲于唐受禪于虞美哉禹
功明德遠矣
於赫文命肇丕績自唐奠茲懷襄降生下土方維堯至
仁微不之勲洪流其淪曷濟乎生人舜其大智微王之
治后土其汨曷周乎生物龜書獻祥受天之錫玉帛來
朝紹天之曆懿矣神功配天罔極
文命一章十八句
玄王肇商篤生我武湯帝命表萬邦我伐用章既剪三
孽逐隳三朡爰伐有夏放彼暴荒烈烈王師攸徂其夣
桓桓大武來蘇是望拯民以師行仁于戎吊伐而服滅
懷而天下王子孫保之繼緒斯無彊
玄王肇商一章十八句
於原皇武頌周也武王纘先王之緒伐紂救民垂拱而
天下治於烈皇武建茲戎自太王王季文王以降皇武
承厥志杖鉞其兼奮彼暴商以拯我有氓上帝是臨下
民是皇乃□乃戢乃賚四方放牛干桃歸馬華之陽拱
衣垂裳子孫保之於萬世不忘
放烈皇武十七句
奕奕炎祚頌漢高也高皇堯之□也堯之放勲而大統
弗傳是故高祖起布衣滅秦殄楚八年而有天下此天
所以昌陶唐氏之祚歟
奕奕炎祚神堯建之緜緜慶曆皇劉踐之何堯之放勲
乃讓禪之顧茲五運旋上帝眷之桓桓神武蕩蕩皇度憤茲暴嬴爰抗強楚奮自沛豐以一區宇策勲于關孱
嬰系組奏剴于垓以殄彼虐羽以正君臣以邁湯武以
昭烈于萬古
奕奕炎祚一章二十一句
於赫漢光中興也光武仁厚英傑持帝王遠畧以一天
下其亦民心思漢而成功之速焉
於赫高皇受命溥將明明世祖纘茲烈光殄彼逆莽遂
夷群雄以復我漢彊匪復我漢彊與天下更始黎人是
皇孰曰赤符高澤未忘帝德綏萬方德既明哲率彼俊
傑俾全勲業聘彼嘉遯俾厲名節俾俗以龎俾風以淳
允堯邁前烈
於赫一章二十一句
烈武太宗啟唐也高祖起晉陽太宗導之開基及守其成有貞觀之治焉
烈烈皇武肇丕績于唐方隋之再世逐蕩以荒羣奸肆
狂為唐驅氓高皇起晉陽皇武翼以昌烈皇武天日
之表龍鳳其翔威加四方於隋有光烈烈皇武抗彼武
湯治隆成康允武文萬世之綱
烈武一章十八句
上天明明宋太祖開基也五季之亂惟唐明宗周世宗
時為小康可以有為明宗方祝天生聖人世宗且蚤殂
豈天將命宋祖以開文明之治歟
上天明明否極斯享五季而案興泰運方將唐之祝也
帝降不遲天擴其祥周之陟也帝禪不違日宣光於
赫太祖奮五季而王威加四海仁狹萬方大武斯偃人
文用章庶幾成周大開明堂
上天明明一章十八句
蕩蕩大謨頌元世祖之得天下典禮尚淳樸寬
仁有容治若太古焉
蕩蕩大謨淳絰域之奕奕有元世皇闢之浩浩皇度有
容有繹如日斯煦如雨斯澤如江如河如滄海罔極以
莫不測逐逾大江洽此南服偃乃我勲綏以仁德復以
淳龎空同鴻濛如太古在昔
蕩蕩大謨一章十八句
臨安詩集卷之二
文林郎 國子博士致仕錢宰著
五言古詩
讀史擬蘇李
漢五言始於蘇李每欲擬之為其音調古興趣高未易作也因取史傳詠而成章縱音趣不古若庶幾得其事實之似云
牧羝北海上羝乳乃得歸日夕杖漢節卧起恆自持朔風何蕭蕭白雪沾裳衣宵來得鼠去聊以慰我飢幽囚在絕域歸計未有期自分膏野草毋庸令人知所愧辱君命雖生復奚
為臨風一長歎慷慨有餘悲願因南飛鴻寄此長相思胡兒在區脫捕得雲中兒傳聞漢天子乘龍天上飛巨民墮方劒被服素裳衣降□向我言吞聲亦噓嚱嗟余使絕域不得趍龍惟八音在遏密何以責遠夷慎此朝夕臨哀慟寓遐思生當謁國陵復命曕光儀死當污竹帛寄此萬古悲杖節出塞垣遠使來單于距意辱君命絕域久囚居故人從何來而乃與我俱空谷聞足音□然亦歡愉何況同寮友與子骨肉如惜哉處勢異邈爾漢與胡感子故意長置酒相與娛君情豈不念我志不可踰蕭蕭悲風起淚下沾裳裾請畢今日歡累子以賤軀
結髮仕漢廷與子俱侍中志意兩倜倘相期事夷戎君為騎都尉侃侃有祖風我為中郎將勁氣亦已雄如何使絕域僅以全吾忠遲子將兵來亦復挫其鋒事既兩大繆慘戚無終窮于焉獲生還念子不得從慷慨發悲歌感泣訴爾衷諒不忘寄之南飛鴻
我昔輕陷敵失物在遠夷自痛負漢恩忽忽如狂癡子今秉忠節豈不愧我非迢迢關塞隔念子不得歸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為當宁日已耄法令無常施無罪且夷滅而子復為誰願言聽陵計無為久狐疑飲此盈尊酒晧首以為期置酒穹廬帳歌吹臨長風發子慷慨懷撫膺愧吾衷昨朝漢
使至邊馬一何碓宣言嗣天子羽獵上林中射雁得帛書猜誠能上通感子幽大澤秉節懷孤忠勲名播絕域節義垂無窮杖杜俟勞還竹帛須銘功嗟余重負國無因躡其縱
夙昔善騎射守邊在酒泉劒士力扼虎將兵出居延步卒五千人遇敵轍弦孰云少敵眾屈節虜廷前豈不復漢恩貰以老母全慨後曹柯盟可使追古先負此平生懷恨恨不得宣持杯悵永別相望合一天念子知我心悲歌竟何言
後讀史
余讀史擬蘇李詩餘暇復作詠史數許題曰後讀史云
隴西良家子結髮蚤從戎彎弓射猛虎白石沒典鋒朝馳鴈門捷夕奏雲中功桓桓飛將軍胡虜怖威風歸來皷餘勇射獵南山中如何霸陵尉衣醉呵其雄
北風何蕭蕭易水淒以寒慷慨發悲歌壯士不復還手擄秦舞陽夜度咸陽關千金買七首置之懷袖間惜哉時不遇□窮起長歎長歎在報國殺身何足患
長平古名將英勇際武皇樂此風雲會萬里開邊江奮武擊匈奴戰馬如龍驤去年出雲中置郡定朔方今年戰高闕夜圍右賢王還兵至塞上使者日相望拜為大將軍金印何煌煌
嫖姚年十八猛氣何桓桓飛騎出塞垣角弓不虛彎直先大將軍捕得首虜還戎車六出師奮捷如飛翰海水登封狼居山賜第高入雲豈不懷壯觀匈奴苛未滅無以家未安
趙得和氏璧秦請易以城予之恐見欺弗思患秦兵桓桓藺將軍單車獻咸京秦王坐章基嬉笑傳在廷相如請指瑕恕髮衝冠纓頭璧與俱碎奮將擊前楹終焉完戮璧歸千古垂令名
秦為澠池會使使請趙王誰從行言是藺相如酒酣命趙瑟返顧御史書相如跪進缶請王迭相娛宣言五步內頸
血濺王裾終焉缶一擊趙史注如初雄兩相抗竟酒不得踰
廉頗趙名將勇氣聞諸侯藺生素賤人名位居上頭我見必辱之詎忍為吾羞相如數稱病畏如善柔□君信雄武孰與秦一件往嘗廷叱秦豈唯廉君尤為臣先為國安能顧私讎終焉請負荊刎頸托交游
擬古
古詩十九首有風雅之遺音焉或者謂未能一於雅正也余嘗擬之其一行行重行行駟賢者不得於君而作然但祝之以努力加餐而已令擬曰願言崇明
德無為終棄□庶幾有規諫之意焉其二青青河畔草剌輕於仕進而不能守節者然但結之以空床難獨守則濫已甚矣令擬曰褰竟怡伙日夕終風暴庶幾有警戒之意焉付日良燕會羙士之不苟進也然結之以無為守貪賤若勸之使苟進矣令擬曰無為受覊絆回車駕言邁自傷不見用於時也然結之以名榮以為寶若急於仕矣令擬曰榮名何足言東城高且長自傷不得仕進而惟燕趙多佳人之比令擬曰鄒魯多哲人束帶陛其堂生年不滿百勉人陳時燕樂而惟仙人不子□之慕令擬曰重華何人哉
還可與等夷皆勉之使歸于正云諸篇皆然
出門萬里別行行遠防邊相望各天未北斗日夜躔四運秋復春不見君子還燕車北其轍越馬南其轅目遠心欲近悵望徒懸懸黃雲暗關塞路險不見天式微夫如何日月忽已遷願言崇明德無為終棄□
灼灼堦上花離離堦下草盈盈倚市門粲粲顏色好對客巧趍嗆當歌善窈窕毋為逞妖治愧爾增謔傲褰裳竟何為日終風暴
青青霸陵草莽莽長安道人生如過客髩髮白已早及此芳春節灞水流浩浩豈無一尊酒逍遙散幽抱命駕出北征貴
游多年少白馬金貉頭瓊筵相輝燕姬間秦箏來坐紛窈窕縱欲極娛樂沈幽何嗟悼
置酒開華宴行樂及芳辰吳趍理妙曲逸饗沈行雲雅調暢高情和者如陽春同心夙所契適趣當為陳叢林下翔鳥晴川見游鱗何當解余佩怡然樂天真無為受覊絆局促悲苦辛
高基何巍巍參差與雲平玉繩臨雙闕長河流無聲上有羽衣人逍遙吹玉笙清響涵明月飛佩何冷冷借問弄者誰疑是董雙成逸思隨風發無人識其聲曲終再三歎感慨有餘情所悲同門女局促趍世榮願將秋水劒為之解塵纓笑呼
雙黃鵠與子俱遠征
涉海採琅玕紅者珊瑚枝明珠盈懷袖將以遺所思海闊不得返所寶莫致之爛其納我室抱樸將何為
皎皎明月光照我屋東頭寒暑更變遷河漢東南流懷哉里中兒奮志起遠遊飄然遡長風乘槎犯牽牛支機織女石為問今在不水深波濤闊浮石將焉求
青青梧桐樹托根在高岡與子新合歡翕如鳳與凰鳳凰鳴鏘鏘合歡期世昌歡情一何短離情一何長嗟彼籬下菊含英揚其芳晨霜秉貞節寧隨秋草黃終當採而佩嵗晏夫何
傷
中林多幽蘭江籬雜芳蓀采之酌春酒將以清心魂毒杯未曾飲悵然念王孫王孫不歸來置酒在芳尊
河東有織女皎皎雲為章手弄機上絲日夕更七襄織成五色文欲製君子裳莫隔秋水可以駕飛梁睆彼牽牛星終日不服箱
青郊一何曠悠悠駕飛轅好風從東來百花偏中園所嗟花下人華髮愧芳妍盛衰固常理何必金石堅朝聞庶有得夕死不愧天花開已復謝榮名何足言
空階白露下秋風日夜涼悲風動高梧落葉淒已黃四叙迊
流易嵗晏髮既蒼興懷感逝川長歎惜流光勇懼勵情志毋使徒悲傷鄒魯多哲人羙者金玉相被服黼斐然爛成章至令猗蘭操遺響一何長馳情整華佩躑躅增悵望何當秣余屆束帶陞其堂
朝登太行山山下見古墓生時諒英雄覆廈封固千秋萬嵗後荊棘沒廣路狐兔穴其中躑躅走樵豎朽骨食已無螻蟻上枯樹人生天壤間嵗月如脫兔日往月斯臨寒至暑則去方生何控摶之死亦奚懼吾將學長生空同渺河許酒至輙盡觴曲肱樂吾趣
死者如逝水生者如浮雲郭西蒿里塋纍纍盡荊榛終古一
長夜永寐不復晨落日下牛羊叢棘蔽斷麟不如東家丘崇岡氣氤氳樵蘇代有禁聖澤日已新
人生無百嵗每作千嵗期月出日已沒流光疾如馳哲人惜寸陰進德當及時嗟彼自放者且復樂令茲重華何人哉還可與等夷
孟秋涼風至嗈嗈鴈南翔游子在中野卒嵗嗟無裳豈無同心友悠悠砠關梁昨宵夢見之携手陛其堂美人懷昔歡贈以金玉箱願得長切磨狂斐藉成章神交不斯須寤起增煩傷恨不生羽□與子永倘徉如何顧盻意引領遙相望念我心尚爾君請諒不忘
十五明月滿十六月已虧月虧旁死魄初三已生輝愁多感時邁涼風夕淒其仰看明月光零露沾裳衣故人有短書寄之鴈南飛但寫長相憶不及早來歸把書起長歎草蛩鳴何悲區區念子心無使久相違
故人萬里別海水日夜深南風海山來遺我雙南金不見故人面乃見故人心鑄作黃金徽置之白玉琴彈為別鶴操閒以懷湘吟曲終聽者稀矯首望知音
出門見新月揚輝照我裳褰裳起悵望美人天一方長安信佳麗不如歸故鄉王事方靡鹽離思徒彷徨願君樹明德賤妾有耿光
擬古
長江東流去來者方不息白日沒西山晨光還奕奕春光瘁復榮秋草黃已碧造化無停機循環豈終極人生天壤間少壯須努力
浮槎不土着摧折在山河一朝洪流發漂蕩入長波浩浩去無極江海安可涯類此覊旅人經年不還家途窮無相知嵗晏將如何沈憂不得返徒使衣帶緩
旭日照下土緒風耀其輝輝耀未及遠浮雲已蔽之滛雨瀰川澤重陰翳四垂來牟疇隴農事安所施浩浩洪波翻舟楫不得維文命去已遠悵然起遐思
山中有神人逍遙若處子飢來餐朝霞渴飲銀漢水舉世慕金丹誰能逹其理瀛洲何微茫弱水渺千里掩關絕塵交相去諒亦邇
庭樹日已黃白髮日已短候蟲鳴前除秋霜蕙花晚嵗月如奔駒六轡不可挽泛舟涉方瀛方瀛水清淺安期邈難求吾棹亦已返花開醉復斟黍孰飢自飯□然樂悟生瑤島諒不遠
東隣有處子三首
東隣有處子服務何逍遙鳳凰來翩翩頭上飛步搖英英玉搔頭間以黃金翹雜佩明珠璫璀懸在腰荷衣蕙為帶輕
車揚飃飃淑賢難自糧意在賢者招東家豪俠兒門戶富且驕金印何纍纍氣焰勇以驍豈無百兩將披美非我交偃蹇不受聘保此瓊與瑤
東隣有處子窈窕貞且閒肌膚如冰雪鬓髮雲為鬟蛾眉巧笑倩螓首揚且顏容儀麗以則發言氣若蘭空階步微月行雲何珊珊豈不有所思賢者良獨難西家美少年被服綺與紈闘雞長安市走馬弄金丸玉帛飲遺之荒滛非所歡偃蹇不受聘深閏結重關
東隣有處子采桑城之南綠鬟半垂脫不著黃金簪攀條摘露葉皓腕何掺掺傾筐早歸來食我箔上蠶晨藻繹素綵夕
杼織雲縑繡作鴛鴦紋裁為綺羅衫日吳不成章置之篋與緘西家美少年終日事沈酣東家豪俠兒驕縱非我堪不如勤女紅偃蹇性所甘
過城南田舍
雞鳴星沒攬衣出衡宇開門走狗先巷白行人語零露濯冲襟殘月澹幽墅冷然旦氣清逍遙散塵緒人生天壤間俯仰今古且復耕我田商歌竟何補
題濯足圖
駒馬西畧地行至雍丘南歇鞍居床洗龍顏氣何酣傲岸濯秋水兩姬手摻摻酈生□門入長揖不下拜高視其鋒踞
見吁可咤幡然敬爾容攝衣起言謝顧惟雄武姿幔罵空無人于焉下狂士屈若志不伸高明藉柔克四海歸堯仁
過釣堂
濺濺桐江瀨白石粲如語上有子陵基下瞰富春渚高崖薄層雲黃草沒荒墅俛懷漢中興四海歸寰宇徵書詔遺逸長揖覲當宁咄咄吾子陵而竟不下汝握手道故交言還謝明主星文麗中天風節超下土悠然釣澤中高風永終古
分題賦載酒亭送友人之四川
大江發巴蜀岷峨欝嶕嶢子雲性佚蕩逸氣相扶搖灑翰騁雄辭凌雲何縹縹終焉歛其華組麗不足驕覃思著玄文斟
酌倣繇爻閎言極幽微緜絡天地交豈無好事者載酒與遊遨胡為事黃門投閣事蕭條龍蛇不知藏蝘蜓亦見嘲天獨昌其文炳如日星昭子行登斯英爽或可招謂我欲問奇峽水阻且遙
題觀魚圖
龜蒙荒大東沬泗揚其流金碧何崢嶸基殿居上頭命駕出山澤陳魚樂觀遊從橫列九罭出沒翔萬艘懸罾雜數罟中有婺罶大魚拍波起小魚不得休盡利攘其民安得視獮蒐藏孫豈不賢明珠慙暗/投頭
題謝太傅小像
逹戈負雅望臨風逞遐思夙抱丘壑趣終獲公輔期蕭條涵夏令慷慨超世姿從容解桓璧談笑破秦師淮淝既凱奏河洛諒可窺詎意遭讒暑睥睨不復為終焉謝世運拂衣竟言歸神州遂陸沈徒重千古悲遂成東山志始願終不違
題謝康樂小像
康樂志清曠永懷在山林雖膺剖竹寄每存植杖心鑿石表貞素疏泉響遠音寧能久維縶庶獲窮幽尋朝登婀寧墅夕濟富春潯囊鬚恣蕭散躡屐事嶇嶮歸雲拂遠樹落日墮西岑風逝已遠雅趣念彌深詩亡竟絕響誰能紹遺吟
題膽雲軒
南山一何高孤雲何珊珊朝看雲出林暮雲復歸山雲歸已復出游子何時還迢迢雲舍遠可望不可攀毒杯不能酌悵然起凭闌
題雪獵圖
胡兒善騎射出獵古戰場白雪日夜飛蕭蕭朔風涼黃草蔽沙磧馬肥弓力強小隊出漢南大騎如龍驤前驅逐猛虎後騎接飛獐翻身激羽箭疊中兩羚羊玄熊何前却猛氣亦跳梁南行顧長戟北走脫飛鎗聯鑣愈奮捷性命不得將自謂足馳騁意氣何揚揚寧思漢廷將英勇際武皇去年出雲中置郡定朔方今年戰高闕夜圍右賢王小勇何足矜萬里開
邊彊
題孔正夫迂隱軒
貧不過富兒門窮不謁逹士廬逹士笑我隱富兒嗤我迂所性倦俯仰闊/焉馬與世殊野服謝簪□衡門薄軒車對酒不解飲乃與陶潛俱朝/采來籬下菊夕釣江上魚榮名如浮雲富貴非我圖隱顯吾不如□叟方著書
贈夏道存
日月行中天會朔自有期江海各一方合流豈無時慨彼君子交良晤何暌違子昔西江來訪我東海湄載酒笑賀狂探書慕遷奇別來三十年彼此更亂雜會合齊未卜音問兩俱
稀倐焉際
文明見面交相疑君顏昔如玉我髮今若絲感茲繾婘懷峩冠竟言歸毋為歎衰邁少壯夫奚為
石泉山房
白石何齒齒幽泉何冷冷十年來
京邑遠此林壑情取琴為我彈彈作澗下聲涵雲出細竇懸響潄瓏玲奔流激淺瀨飛沫濺瑤瓊峻如傾崖急怒若過峽驚逥淵阻雲根水澀不得行衝波歘奔放奮迅如建瓴委蛇如水鏡擴然幽且清雅操得真趣餘音繹以成揮手未終曲悵望故山青泉石無瑕思典樂在廣庭
奉諼堂為剡張朝宗
阿母初哺兒階前種宜男種之欲忘憂恨恨不能堪夫君竟長逝花開為誰簪兒飢須蚤耕兒寒須蚤蠶教兒讀父書經史長窮探兒今八足長母髮白毿毿上堂問起居下堂問□甘幽花遍堂北旭日照堂南何以報母慈持花寸草心
趙仲穆天馬圖
漢馬三萬疋西馳玉門關歸來得宛駒不計漢馬還茂陵何雄哉奈此民力殫悠悠干載下披啚起長歎
郡玄齡永思菴
凛霜變秋節靈雨及春滋考思感時邁愴惕起遐思徂謝易
永久松柏森若茲若堂崇舊封肯搆樹華祠幽岑納碧澄江俯前馳泉聲左右至雲氣日夕移慨若聆至音肅如見令儀天運固罔極川流亦無期著存心不忘終古慎無違
題鴈聲樓有引
鴈聲樓者馮本道金陵悵別時清歌長嘯所也樓在秦淮河上霜晨露夕酒醒乃落扱水起凭闌眼空大江顛倒星漢不知身是客焉適涼風西來鴈聲落耳家在山陰三年不歸有弟宦遊關中嵗無音問不得不感於懷也於是長歌李太白詩取紫簫度張籍王建樂府倚而和之為鴈聲樓曲清絕可尚忘其鄉土之思噫本道之懷鄉既忘之
以酒復忘之以詩唯聽鴈時不能忘情又度鴈聲入歌辭而且與之俱忘焉本道其逹士矣夫因賡其曲以遣之
高樓臨長江中夜聞鴈聲去年鴈南飛涼風江上生黃廬吹白花雪落洲渚清今年鴈北鄉黃雲度邊城塞上春草長宮柳亦已青清淚長嗷嗷雄飛狹雌鳴翩翩相後先行列如弟兄豈不念室家孤燈寐不成釆也在關陝帛書久無憑嗟此長離別聽之感慨并揮手拂趙舞塞耳却秦箏不識曲中意徒為歡賞榮持杯不能酌危闌還重凭安得有羽翼隨爾東南征
贈樵隱處士
樵者本在山隱者亦在山誰言事不同並懷林泉間晨興持斧出捫蘿與躋攀向夕負薪歸落日同掩關流水石土至白雲山中還樵竟何之我獨忘朝餐
題燕喜亭
高堂白日逈芳辰何熹微緒風變林花春草綠已滋流光惜已邁歡娛及良時子奉堂上親翁引花下兒大婦主中饋小姑納危匜陞堂布綺席嘉賓來何遲華筵理妙曲秦箏雜清吹王珧列海錯烹羊間熊胹酒至輙盡觴怡然樂天彜尹父方靡/監鹽魯候亦奚為嗟彼軒裳者極宴忘戚悲軒裳豈不榮我醉不復知
游西山
西山一何高有懷在泉石蕩舟度西泠水今已尺渚花泊雙撓草納兩屐涼風樹上至林影下衣碧羣動方自營塵機念俱 息邂逅方外人招邀坐深席悠然外死生矧復慨令昔我客語正深僕夫勸還役川明月初至樹暗山已夕歸人樵唱來落日墮西壁
積善堂為徐子中賦
十月風露交履霜變重陰密霰日已集堅冰日已侵往者既已慚來者方自令君子契天道晨夕返吾心樹德當務滋卷勺能高深文言美餘慶保此以為箴
藹藹嘉樹林繁陰散華第俯看雨露滋仰見雲烟翳昔人手中植嵗月今莫計寸根蟠地維尺榦起天際物理庶可廣人心貴人繼勗哉賢子孫積善期弗替
己亥嵗避兵
中原□亂起羣雄遍江河我行江之南亦復羅兵戈親嵗相奔竄閭里傳舊訛一朝聞□至攀騰上岩蘿路逢偉男子負母匿山阿弱婦行不前縊死枯樹柯豈忍棄爾死救爾如母何聽此欲援之山下□已多行登最高峯天高欝嵳峩悵然思匪風吞聲不成歌
兵退後作
朔風號枯枝長夜何漫漫微月出復深零露凄以/濤漙露溥不足悲嚴霜為之寒飢烏下叢薄猛虎鳴其間鬼燈照虛舘落葉何珊珊蕭蕭遠征人載歌行路難我心增慘慼豈不思東還欲濟川無梁中道多阻艱弱子病且死老妻方憂患明將登前途念我衣裳單斧水汲澗水采薪事朝餐慨彼下泉詩悠然起長歎
題生意垣
大鈞運元化生物蔽寰區春陽播仁澤靡不在有初飛走咸鷇麝勾萌日敷野良馬信倜儻寧不顧其駒朔禽摶雲宵亦復哺爾雛□彼嬰孺兒慈煦亦已劬世無咸陽醫何以寧其
軀張生守環堵種藥周四隅欝欝生意滋元氣同扶輿誓將扶幼孩永與耆艾俱安得攄壽域躋黃虞
從舟新湖塘次王敬□韻
清賞各有適何異同登攀君舟泊西隩我車上東山林光變耆雨溪響湎晴瀾春深飛花歇日入好鳥還佳景欣所得毋令清興殘俯看縱壑魚仰見陪風翰物理固有待努力當希顏胡為念窮逹戚戚天壤間
湖水日已綠理棹不可緩雜花當晝翻遠樹出雲短沙明宿雨霽風急游絲斷悠悠歡賞餘靡靡佳趣滿酒盡客愁生歌殘離思遠世路方險嚱窮居正簫散出處諒何心夕陽起樵
管
城南燕集得作字
閉門度芳辰念此風雨惡今日忽復晴青郊縱行樂引杖聽鶯啼持杯看花落庭綠樹陰交春容已非昨微酣愛酒清放歌悲髮白茫茫師旅間擾擾烟塵隔夙昔懷栖遲于今喜離索明朝溪上田買牛事東作
白野太守游賀監故居得水字
崇岡散新陽寒日舒短晷晴飈一披拂波影上沙尾意行逐忘疲情語相慰喜賜宅知已非歸舟更誰艤樹暗山始夕川明月初至停杯成慨歎覔句聊徙倚前林樵唱來驚鴻下寒
水
臨安詩集卷之三
文林郎 國子博士致仕錢宰著
七言古詩
方壺小隱
方壺之山上有不死藥可以鍊金丹迺在閬風之東貟嶠之西滄海無岸非人寰自從秦兒入海去不許海若通仙闕長鯨蒼虬互出沒天吳九首扶瀾方壺可隱大藥可餐海水清淺海路險艱山人學仙竟欲往欲往不得空長歎歸來傅傳得壺公術平地幻作方壺山一壺傾倒懸藥室日暮竟入壺中間壺中一宇天地闊白日不夜長無端安得相携費長房
同入壺中問大還
昨日行
溫一中老而學仙骨不可建唯日縱飲以自樂其樂逹生之士也作昨日行贈之
昨日日沒黃金盤今日日出丹砂可鍊黃金可摶仰看白日沒復出安得與爾循環天地終無端東至扶桑枝西極若木柯夸父渴死莫飲于河魯陽戰酣徒揮其戈何曾凌倒影走沒滅沒亦莫却飛光扳羲和青天萬古旦復北斗日夜如飛梭溫一中可奈何骨既不可解髩髮颯已皤郍能學安期生出入太清家煮汞成白雪釆鈆鍊黃茅王爐火溫溫
鼎上飛紫霞飢餐日之精渴飲明月華玄關直探造化始元氣與之同邇遐溫一中可奈何不如猛飲酒高唱歌笑吹紫鸞笙醉舞白玉珂日日爛醉不顧醒便以阿母西池上曉燕蟠桃花
出峽圖
大江水落岷峩西三峽上與浮雲齊飛湍崩騰下絕險怒與石闘如奔霓君不聞灔澦如象瞿塘莫下黃牛劒石真龍阿巫峽之口雙盤渦蜀山五月消盡太古雪倒瀉銀漢翻秋波江聲出峽經險窄險以龍門砥柱當黃河西川賈客何危哉樓舩萬斛天下來舩家放舩一失手桅
折柁裂為之摧此時性命不自保嗟彼吳鹽蜀郍得利吾財利亦不足羨名亦不足言伍員終賜屬鏤劒江上鴄夷空復李斯卒棄咸陽市上蔡黃犬不得牽古來名利總和此豈但瞿塘下峽舩
鴈南飛
黃梧井邊鴈南飛萬里玉關人未歸孤燈搗練江南婦霜落空階臂酸楚寒衣何日到關西敲斷秋風石無語
摶衣曲
江南八月啼寒螿吳姬擣衣秋夜長涼風鴈飛寒漏咽霜落黃梧墜秋月玉腕蕭蕭兩臂酸子夜孤砧敲未歇起看北斗
望關河轅門白雪橫枕戈征衣不寄奈若何
太魯生歌
才莫學商與申謀莫學儀與秦
聖人龍飛起霄漢君子豹變乘風雲正堪下士養純素坐看四海風俗淳君不見韓北作說難西游入函關孤五蠧信奇險身亦不能免終患君不見酈生事豪俠東游下齊城啣杯憑軾騁雄略終以賣已遭其烹所以太魯生游心極玄古大道直探造化先淳風不離元氣母漢陰抱瓮直與倫惠施據梧堪作伍逹人倜儻笑爾愚智士縱橫嗟我魯豈知愚魯本天真渾沌鑿竅真何補太階生夫奚為孔門弟子三千七十
二參也竟以魯得之
天淨方丈歌
子好游乎吾語子游子好游乎吾語子游魯連抗節東海輙倜儻有策輕王侯北游邯鄲救全趙秦兵解圍不得彎弓射書困燕士猛將吞聲甘斫頭笑揮千金賤封爵但令四海奇其謀馬遷有才生龍門逸氣旁礡橫乾坤南游江淮恣奇覽江水萬里來峩岷會稽神書封禹穴金匱石室赤手捫周南畱滯何足較青史萬古雄其文雄文錯落紛天章上與星斗爭光芒奇謀偉畧驚世人風霆變化森開張吁嗟奇士不復見但見龍門之下已黃土東海之水今桑文亦不能騁
其氣謀亦不能施其長功名事業竟何益壯游之迹成荒唐不如學仙子一氣凌紫霞尸居在巖穴天游邈無涯朝登太山望滄海手攀扶桑餐日華夕休華岳渺西極笑呼金精牽若花閬瑤島何淺清崆峒具茨非杳冥捲遊歸向山中室方丈彷彿如蓬瀛廣成子安期生與爾逍遙大霞表一流人間萬古情
早春寄鄉中友人
故園花發春又來碧桃半折棠梨開流鷩蹈花酒杯落花飛落酒杷縈逥酒酣起舞落日晚應念長安人來囬江山舩幾時發拍手醉唱歸去來笑摘花枝簪白髮
龍劒謠題延平劒去圖
雙龍劒雙飛幾今古迺是莫邪之夫干將之婦金鐵未流時大治交龍虎鑄得龍泉及太阿光怪或分終復聚自從豐澤斬秦妖鴻門翼楚舞三候歌其雄四海加其武大風渢渢日色黃雲氣從之天下雨一朝奮鬣飛上天萬里扶搖竟何許虹光夜夜斗牛間豐城陸沈蹔一還乃知變化終莫測神物豈久留人寰或云張公亡大雷死小雷佩之行江涘腰間寶鞘聲鏗然雨龍復合延平水延平水深復深在天逐雄飛在海逐雌沈四海大一統五兵不敢侵填國家安邊陲神劒長為龍虎吟
全貞堂吟
妾心葉上露落隨葉去妾心嫌鏡中月鏡破缺月缺在天不再圓露下花作秋霜妍孤燈孀舘三十年夜夜夜績高堂前教兒讀書霜月懸照見白髮孤貞全
雲中雨烈歸
竹貞鎮雲中縱游兵掠鄉鄙張思孝妻華氏偕子婦劉氏罵賊死之作雲中兩烈婦
雲中雨烈婦風莭何雄哉婦姑誓同死軍馬倏已來姑言我死命之遭爾方年才不得逃欲自經不得索欲自刎不得刀少婦潛致辭不用刀與索兒當激/賊怒與姑頭共斫姑如湛盧
劒罵賊獵生剛風婦婦如黃間弩蹶張放弦氣愈雄厲聲奮激膺賊萬古雙烈夸雲中
老子渡關
老子渡關去周而西將上崑崙山飈車駕青牛羽佩驂鳴鑾□耳大於掌華項高巑坈風骨脫畧如飛斯翰擴其猶龍芒乎女間丹砂兩顴赬玉顏白髮散落風珊珊神票淵默宇泰定逸思飛洒浮雲間關喜拜車下仰望不敢攀請為強著書其頤莫我殫道德五千言是謂天地根至神之妙合變化元氣與之相控摶軒轅騎飛龍至道同不刊周穆乘八駿求僊竟空還秦皇漢武三泉下慨彼誕妄空長歎何如□耳翁玄
妙窮冥觀先天而生後天長不老神游八極上與造化相無端
豫讓橋
大行之西古有豫讓橋我昔過其他馬嘶不敢驕黃雲暗天雪欲飄白日□□風蕭薄寒中人思慄憭烈風黯黯萷晴霄豈其鬼不死精爽若可招我思趙襄子既滅智伯瑤朝焉□其頭著焉褻以溲讓也憤知已□焉思報仇千金四匕首變姓為刑囚入宮塗厠逞雄畧誓剌趙孟不得成其謀脫身幾何時忠義慨莫酬鬚髮脫落癩以髠口吻吞炭聲啞嘔變形行丐妻不識伏劒伏匿橋之幽一朝襄子駕車出駟馬駭
躍驚鑾鑣於焉重歎息豫子誠好脩智伯死無後而子為復讎我方義爾尤爾不我剌將何求喑嗚叱咤索趙裘拔劒三斫血為流反手自剄委道周下報智伯死即休噫戲吁豫讓橋黃草烟未消中條積翠高嶕嶢我思普游心搖搖披圖為爾歌長謠嗟哉趙孟不再脫爾死要使萬古貞烈齊中條
冷風基
列御□御風而行風冷冷手摶扶搖足躡凌兢旁礡造化噓吸元氣精超然憑虛上泰清逍遙八極表飛步入杳冥但以息相吹何必羽翼生飛廉前驅竟遐征鸞鵠不駕雲為斬去
因風送囬風郊囬戲迎不歸來至今學仙人望之冷風基
題任都水畫馬為同列峯賦
任都水畫馬如相不在驪與黃天機入神即揮洒氣脫毫素先騰驤昔年曾畫穆王遊八極八龍之駿雲五色越影超光脫丹碧後來又寫漢武窮渥洼復見神駒來漢家勢走滅沒開風沙壯哉此馬健且雄玉花遍身雲湖鬉首如渴鳥眼如電旼如疋練橫晴空使之陷陣當破敵萬馬不敢先秋風如何解鞍脫其馽縱爾倜儻如游龍君不見四海罷征戰九夷盡梯航方將却爾宛水之西歸爾華山之陽幸逢曹將軍冩爾神杜拾遺歌爾良送爾支道林愛爾神駿懸高堂
題趙仲庸畫馬
沙堤草黃落日暮□澹悲風起毫素迺知畫馬妙入神毛鬣如生奮雄武飄飄駿骨真龍媒筆勢所至風雲隨分明陷敵新奏捷猛氣未歛神猶馳將軍出塞馬如龍將軍入關馬如虎將軍歸來萬户侯莫忌戰馬死生與爾同辛苦
題藩王出獵圖
燕山八月秋草黃秋高馬肥弓力強藩王朝辭詐馬宴羽獵不敢齊長揚西風獵邊城戍小隊旌打圍去英姿□爽思奮揚面如玉盤身玉樹金覉朱纓玉腕騮紫貂兜鍪銀鼠裘燕娜如花向前騎從官綺列春雲浮猛士先驅仗金鉞胡笳
一聲皷齊咽騘駒並載雙歇驕海青翻臂思超越黃鬚徢兒勇且驍虎紋交□懸在腰翻身控絃響若掣一箭射落雙飛雕馬上雙雕馳獻捷凱歌向王王擊莭金杯進酒飯黃羊馬湩淋漓手新捩穹廬張天落日黃醉擁嬋娟馬前歇百年富貴空畫圖桑田茫茫海水枯畫中毫傑八尺驅昔何勇銳今何愚悲風簫簫渺絕漠漠南千里王庭無
長江霽雪圖
昔年壯游下江漢霽雪千峯排兩岸今年看畫憶舊游萬里江山如昔玩岷峩岡脊來蜿蜒青城一峯高插天東馳衡山走千里匡廬五老下與石城北固遙相連冰巒雪壑互起
照目日華破初旭神光混茫元氣浮奮如巨鰲□坤爛如秋雲浩如滄海濤又如瑤臺銀闕天上頭晈晈白月空秋毫囬光下照中流水風吹河漢銀雲起中流空闊不勝寒一洗丹碧秋漫漫山川歷歷真偉觀來往十年游未半不如雲灜樓上來倚闌一日看遍江南山
題滄洲圖
平生好山水走遍江之南江南之夢連湘潭蒼梧九點青於藍桐庭秋清木葉脫白波顛倒吞層嵐黃樓滕閣墮浩渺舊游無復窮幽討誰將金碧寫滄洲貝闕蚊宮接瑤島定是秦兒採藥舩一漚海水三山小
題趙仲庸鏡湖圖為洽上人作
趙侯胷中有泉石白髮垂顛人不識丹青不冩四十年一見洽師雙眼碧當主宰浪得名十日五日勞經營天機到時一揮洒白雲顛倒秋波明秋波在屋下白雲在屋上香爐秦望望天東南蒼巒翠囐森相向三山落日烟水賖秋風舊宅仇荷花斷垣蒼石無路入至今人說放翁家放翁家渺何處阿師出家不歸去不惜千金買畫圖笑倚清江看雲樹
題俞景山畫山水帳
老夫索居江上樓念年不出懷舊遊扣門下樓出迎客但見絕壑風颼颼岱宗日觀山上頭日出未出蒼烟浮嵩高插天
太華碧蛾眉青城翠欲流匡廬老泉掛白石蒼梧水落湘江秋懸崖倚天萬山立翔鸞舞鳳蟠蒼虬幽岑遠樹互出沒白雲不散松風收松根老樵列四五招卵共入青林幽平生遊歷走不遍千里萬里窮遐搜如何一日墮我前空翠雜沓來雙眸舉頭問客何因入此境迺是手毒圖畫來滄洲俞君作畫時雅有山林癖朝登望泰山萬壑干岩凈橫臆暮上香爐峯海色秋清上遙碧歸來放筆底丹青浩無跡海桑一別三千年山月江風耿相憶仰觀岩上泉俯看松下石故人不見空畫圖十幅雲烟捲還客
題畫梅和王山農韻
江南春來白雪爛落月橫参夜將半縞衣綽約如故人□颯棃雲歌老□北風獵獵天正寒彷彿風莭凭西闌迺知山人竟不死煮白石青松間高情抗世無今昔溪上梅花沒荒□憶曾揮翰洒溪雲一枝寄與春消息花前喚酒寫長歌花下呼兒掃落花若不揚州何遜宅是西湖處士家山人愛梅心獨苦笑你豪吟玉堂樹山顛水際日看花鳳詔鸞書招不去解衣槃礴兩袖垂腕指所至皆天機南枝著花玉色起北枝□壓玄霜飛自從上苑成塵土無復當年舊歌舞源上桃花不記秦九苑芳蘭已忘楚不如山人卧雲松破屋長在梅花東傳家有子花作譜放手直欲先春風見花如見山人面
誰道人間亡是公
王煮石梅花一枝系以長歌幾四十年矣俛仰今昔有懷故人因次韻於後但顛倒縱橫不倫不理不能不為韻所牽也觀者必發一笑
秦淮酒家來泊舩鱸魚一斤三百錢舩頭買魚酒新熟却憶邪溪歌採蓮醉來起舞落花晚揮手彈鋏風冷然少年不作長安客老去逢秋頭雪白興周須求渭水才安漢園公安在哉眼花齒折竟何益好放陶潛歸去來
營巢燕
營巢燕尾旋旋飛去復飛來花前語恩怨當年王謝舊池臺
春風楊柳誰家院不如飛燕營舊巢一度春風一相見
採桑女
吳桑葉盡吳蠶老吳姬採葉顏色好玉釵半脫雲髩偏一雙蛾眉不曾掃桑間桑扈鳴交交少年莫把金丸抛水姑摘繭歸當繰
梧桐樹
梧桐樹一葉墮秋風一葉委秋霜明年二月新葉生還在今年葉飛處漢宮飛燕近承恩零落班姬不如故君不見梧桐樹
晚牧啚
牧牛兒日日飯牛在牛下春草青青秋草黃牛背夕陽長在野幡然應聘力田科不復騎牛學騎馬
牧牛兒長年看牛牛下飯賣身不賣五羊皮扣角休歌白石爛長安有客方倦游不復騎馬歸牛
臨安詩集卷之四
文林郎 國子博士敔仕錢宰著
五言絕句
題梅竹便面
舞罷霓裳曲相逢月下還高情倚脩竹翠袖不勝寒
衣泊西花
綠樹如韋曲澄江似謝家暖雲巢燕子清露沒棃花
春日閒居
霽日簷牙落光風瓦上生草晴跳蚱蜢花暖困狸狌
題畫菜
綠酒交春熟燈芝入夜開雨畦堪小摘不見故人來今日荷鉏倦嘉蔬沒四垣客來春酒綠風雨夜開園
秋江晚渡
落日歸棹緩滄江秋思加雙鱗上荷葉一鴈下蘋花
聞砧
秋砧搗不得亮月麗高梧清暉與君共素心同妾孤
長夏
長夏生秋寂從朝接夜涼江清入几席山翠落衣裳
牧牛啚
野老春耕歇溪兒晚牧過夕陽牛背笛強似飯牛歌
曉起
野曠晨光發江清夜氣存大星翻玉斗落月墮金盆
題菊
嘉菊有秋色蕭蕭昨夜霜相看風莭在不必問驪黃
採菱曲
綠柳橫塘曲滄灣是妾家菱歌不解唱秋水照荷花落日浣沙渚菱歌唱晚風解衣濯秋水乘月採芙蓉溪上採蓮女秋波閏晚粧心同蓮子苦情似藕系長荷葉紉為佩芙蓉緝作裳妾心花下藕節節是秋霜
題翎毛小景
紅子秋樹老黃花閱莭寒幽禽雙白頰托爾一枝安
邵生得梅花折枚上冩江南婦詞王煮石所畫也時邵適去妾因題以嘲之
誰謂江南婦不及江南花春深風雨惡花落婦西家
題月下觀梅
□鍾寒漏盡殘月斷河斜好在林逋宅枯梢未著花
衡門
衡門晝不關深巷客來少芳草滿階生落花無人掃
七言絕句
春深即景
露梢黃鳥啄來禽蛀葉青蟲落樹陰又是綠堦春雨歇滿庭花草落花深
題牡丹士女圖
樂府棃園曲慢裁內家新奏牡丹開下階立得花陰轉李白承宣詔未來
題野老醉騎牛圖
村田樂事老來稀記得江南春社時兒子醉扶黃犢背帽簷顛倒插花枝
題高房山畫
房山在金陵作此畫寄歐虞二學士二公皆留題其上
尚帕好畫江南住寄與題詩兩翰林千古高情俱妙絕至今春樹暮雲深
題美人琵琶圖
窈窕宮粧似玉環鳳槽斜抱袖弓彎虢姨撃莭秦姨舞不作昭君馬上彈
右周昉畫三美人皆宮粧露坐一抱琵琶一擊節一起舞花下不知為誰也因題其上
題盛子昭畫
空山絕壑懸崖高一塢白雲如海濤幽人抱琴無路入松風落耳聲蕭騷
青林小隱圖
門前白石水冷冷綠樹綠遍青山青載酒無問奇字不如歸卧草玄亭
題畫
樹折雲梢浪拍窻老漁齊放釣舩雙不愁江山風波險平地風波險似江
題秦淮送別圖
白下春波照綠灣踏舩送客出龍關離愁不逐江雲沒江上雲還人未還
綠酒斟來且莫酙油闌歌罷去駸別懷恰似秦淮水流到長江綠更深
畫魚
綠波春水沒漁家楊柳青青拂釣槎三月江南拍雨歇一雙鱣鮪上桃花
畫蟹
江上蓴蘆不用思秋風吹破綠荷亡何妨夜壓黃花酒笑擘霜螯紫蟹肥
題林處觀梅圖
放鶴仙人不可招河斷殘月夜聞簫別來欲問春消息花落西冷第二橋
客窻聽雨
綠江烟草渺天涯燕子來時未到家宿酒恰隨春夢醒雨聲落盡碧桃花
題李伯時士女圖
霜落黃梧漢月高西窻對月剪征袍妾心不憶交河冷手冷難裁金剪刀 月下裁衣
海棠半折銀燭輝春愁且莫剪春衣下階立得花陰沒如此
明月人未歸 花前獨立
棃花落月酒微酣柳樹春雲睡正堪夢入長安歸未得覺來不信是江南 春屏未起
白玉搔碩手自搔曉粧臨鏡試蘭膏回頭欲問張京兆莫把蛾眉畫得高 曉鏡臨粧
題溫日觀蒲萄
蒲萄壓架水晶寒枯坐山僧出定看露下空庭涼月墮斷雲星斗夜闌干
却看仙風翠霞裾又似青鸞下碧虛夜半蕊宮秋月白小龍和露養玄珠
五言律詩
題瓜洲渡
江漢東南合湍流日夜奔兩山天作峽萬古海為門石斷金鰲脊城隳鐵瓮屯百川令混一舟楫乾坤
瓜洲夜泊
旅夜瓜洲泊秋懷浩欲沈星河與海合江漢入吳深天慙無車北川流自古今隔花漁唱起千里故園心
新月
樓上見新蟾呼兒急捲簾即看明淺席已復上虛簷兔魄潛鈉窟蛾眉掛玉纖團團三五夜烏鵲己先占
秋望
一鴈下荒潯隣秋急暮砧簷風吹病骨江月照歸心把酒招征棹看花笑脫簪有懷吟未得黃葉墮疎林
懶性
懶性殊清絕高情不可降文頤歌白石側耳聽秋江髩髮絲千縷孫兒玉一雙朝來有客至有酒綠翻缸
青山白雲圖
老來不復得房山或可探微茫春嶂外彷彿大江南澗水落幽石樹梢分斷嵐何時柁樓底漁唱倚清酣
臨安詩集卷之五
文林郎 國子博士致錢宰著
七言律詩
長江偉觀圖
第一江南獨凭闌秋風斷石倚江關兩峯並立星河上一水中流天地間海日東生月西沒官舩北去客南還莫愁白髮搔來短酒落金盤入醉顏
憶曾北固望揚洲萬里涼霄一鴈秋天下已無南北限江流不盡古今愁山橫曉樹連京口棹拂春雲下石頭快我凭高看圖畫長歌釃/酒賦 重游
雲濤雙闕駕飛嵐蛟室龍宮手可探銀漢河流天上下扶桑出日海東南重來古渡烟收棹幾見行人月滿簪便欲翩然過江去高樓明月倚清酣
分題賦鏡湖送張用中
鏡湖白波木葉稀涼風蕭蕭入客衣季真賜宅已無主太白酒舩空棹歸野色驚秋鴻鴈下水聲吹雨鯉魚飛此時張翰吳中去雲鎖嵇山失翠微
題郭天錫山水
郭熙後來畫山水筆意往往無古今清泉落溪石齒齒白雲著樹秋陰陰龎公鹿門竟何處漁父桃源非我心興來且復
看蒼翠拄杖悠然時一吟
題趙仲穆秋山圖
人家水檻接山窻好在江南山水邦兩岸雲林皆落日一天鳧鴈共秋江匯頭數遍青巒九松下吟成白石雙野服何人正蕭散泊舩歸醉酒盈缸
題羅稚雲林秋晚
崢嶸列岫白雲西國上晴林直與齊落日欲分山上下秋聲不隔樹高低潯陽舊宅陶潛往天際歸舟謝朓題我亦愛君泉石好携家便擬結幽棲
題董太初畫時太初客死天台
有客泊舟滄水灣卧吹鐵笛非人寰小溪白石亂如齒平地雙松高似丹丘赤城久為客沃洲天姥何曾還嗟哉董生不復見安得置身圖畫間
雪夜詔徐彥梅深軒
幽林白雪滿江南欲問春風冷未堪珠樹月明誰解種玉田花合不勝簪霓裳小隊叅差舞翠袖高情彷彿探不似杜陵詩思好凭闌東閣倚清酣
題王煮石畫梅
煮石山人已長別花長作故人看縞衣綽約春來瘦風節嚴凝雪後寒每憶荒烟啼翠羽笑扶明月下飛鸞何煩宋玉
相招得環佩歸來露未乾
題王煮石推蓬圖
粲粲晴林截素霓夢回何處覔新題畫簷壓檻江南屋短棹推蓬雪後溪落月欲分花上下春風不隔樹高低何當一見冰霜表放筆孤山烟水西
題韓伯時剪韭軒
西園春韭與堦平留客西軒夜不扁舊雨別來今雨至蚤畦摘盡夜畦青每懷海內皆兄弟相對花前幾醉醒我亦愛君喬木好嚶嚶黃鳥把杯聽
山下韭苗今幾畦故人日夕過幽栖霜刀差差剪不盡翠綬
若若青還齊春風衛入堂上燕放雨杜杜燈前題尊中有酒為君酌明日別懷東復西
水西農舍
西郊草堂負郭村高林天樹若雲屯清江斷隴夜雨歇黃犢小犁春水渾行見豐年歌泰稌坐看落日放雞豚秋田況可供新釀鄰舍相過定舉尊
盧德民雙竹
此君一本森雙榦恰似孤竹生夷齊清風節操終並立明月環佩長相携或騎兩龍齊上下又挾蒼鳳隨高低何當聯鑣入雲去玉笙吹向瑤池西
張仲脩春暉堂
春輝堂前春草妍白雲孤飛令幾年佳兒不忘手中線慈母久絕琴上弦晝幕風微黃雀舞朝盤海近白魚鮮姚江自是姚虞俗及見旌門應更賢
登張氏清輝樓是夜有雨
傑閣橫秋湖水深清輝不放暮山陰滄波浩蕩天光合海月蒼涼日脚沈正愛雲烟隨鴈下忽驚風雨聽龍吟垂楊渡口菰蒲密便欲□舟何處尋
題夏氏停雲軒
五柳當門元亮宅停雲長憶故人還北窗心事羲黃上南渡
衣冠晉宋間千古高情空帳望近來來交道漸間關松江頼有人如昔誰謂風流不可攀
松江烟水留客處每憶良朋晝不關稚子當門迎馬首吳姬洗盞立花間匯梁落月見顏色竹上清風來佩環矯首停雲在天末春醪誰共醉言還
送宋甥原亮從子誠兄讀書塔山寺
汝於舅氏從遊遠我與難兄相憶深兩盹清山來入夢一江白水去同心簷花夜雨明雙炬鮭菜春舩送萬金休暇何時定歸省舍雲飛處是山陰
和張自行過城南作畫
負郭高居晝不開繞堦流水綠於苔花前洗筆供誰畫馬上打開知客來深樹流鶯通宴席碧香浮蟻灧春杯官衙正在行軍幕醉後何妨犯夜回
題剡張克讓萬松窩
百頃蒼雲小結茅溪風流響度晴梢半窻山月驚孤鶴沒匯秋濤走萬蛟採藥有時收琥珀繞烟何處覔魚膠投閒未許官封及且復深居學許巢
毗虛寺臨清軒
寺下清江一鏡開天光雲影見亭臺南湖陽柳酒舩去西塞桃花漁唱來渺渺魚龍俱出沒翻翻鷗鷺絕驚猜登臨還許
陶元亮與爾賦詩同舉杯
一室空明壓鏡天不須杯渡竟逃禪水光入户屋高下人影落波身後先卜築近連湖上宅過門長見雪中舩每聞避地多嘉客曾道歸來有賦篇
題錢逹卿雲林採藥圖
清溪流水行者誰野服飄然歌紫芝山人要覔蓬萊藥越女喜得邯鄲醫丹崖斷隴落日晚清林小屋還雲遲歸來笑倚桃花樹塵世浮沉都不知
題方德遠雲林採藥圖
小島蓬萊隔郡河斸苓採朮每相過不經海水三千遠已活
童兒五百多芝草春雲生石上桃花流水渡山阿歸來更閱神農紀今古良醫奈而何
題察士安畫舩春雨
屋子如舩水正高草堂烟雨似江臯芳壺綠酒從教藏短棹紅蘭不用操賴爾中流安砥柱笑人滄海泛驚濤秪愁吟詠無多暇諫草頻裁冩紫毫
鸂鶆鴛鴦柏綺窻倚闌人在小紅艭衹疑暮雨來吳渚却憶春潮渡越江畫藻當門紋鷁小桃花吹汝鯉魚雙酒酣有客唱歌起怕是漁翁渡石矼
和右人詠蟹
稻熟江田蚤獻芒忽愁漁火澹生光糟丘夜壓黃花酒水國秋肥白鴈霜明月玉螯漙沆瀣西風鐵甲帶腥香相逢握手須前席愛爾侯封得內黃
題秋水軒
門前秋水清無極林下幽人俊有才為客捲簾銀漢入呼童洗酌鏡天開芙蓉楊柳年年在鸂鶆駌鴦日日來時把滄汝歌一曲高風不讓子林基
漫漫野水拍軒居長日臨流擬著書謾學南華談海若欲超西漢述河渠蘆花夜月雙雙鴈蓴□秋風頓頓魚好在東隣同結屋江湖浩蕩絕徵車
學圃軒
門前瓠子青纍纍韭黃菜甲皆可蔬荒泉入畦夜雨歇落日湖屋有人居養生且復藥樹藝避地自可同樵漁只今出處與古異勿謂老圃吾不如
皆山樓
城上層樓倚碧虛四維山色似環滁春風烟雨王維畫落日江關庚信居拄芴高情空宇宙捲簾晴翠滴衣裾興來賸冩登臨賦忘却淮南有故廬
送朱叔英還維揚
策策西風木葉稀故鄉何處鴈南飛岷嶓萬里秋江落淮海
維揚獨客歸鐵瓮待潮催曉渡金盤壓酒浣征衣高樓明月如相憶一髮秦稽鎖翠微
題崔彥輝雲林小隱
霅上平林半是雲索居別墅樂閒身蘋花落日江南唱楊柳滄灣若□春隔岸青山連罨畫當門綠樹接北隣外家第宅相過近內翰風流世有人
題柯敬仲畫竹
我愛丹丘飛白石疎篁老樹倚林皐空中鸞鳳雙飛下海上珊瑚二尺高奎閣舊曾承雨露蒼梧今已渺雲濤荒林斷隴秋風外零落當年宮錦袍
送昱大徹往天台能仁寺
天台東掖倚層關卓錫西林列翠環石上牛歌逢拾得溪頭虎嘯識馮山白雲出定拈花秧明月歸樵採藥還却憶故山松柏近夢隨龍象上巑岏
題李筠問月軒
明月在天無古今流光長照酒杯深嫦娥顧免或可問謫仙騎鯨誰復吟醉霓裳番舊曲笑歌桂樹落秋陰高風邁世殊難繼袖拍闌干且滿斟
題陳文玉聽雨軒
西軒聽雨知何處風雨年年過鴈雙高枕涼秋梧葉井短牋
深夜杏花窻故交零落渺滄海倦客歸來卧越江剪韭不堪成獨酌謾教春酒綠翻缸
陳維賢藏芸軒
市南書屋樹陰涼多種梧桐待鳳翔滋蘭滿堦草自碧汗簡插架芸其黃每聞懸榻高風在安得下帷春晝長愛爾家庭能教子花前佩玉總鏘鏘
題剡張氏溪山小隱圖
處士高風不可招綸巾野服何飄飄干年琥珀留松下五色芙蓉吐藥瓢西上或登天姥嶺東遊□度石橋梁萬山蒼翠看不盡醉聽飛泉響鳳詔
題滕王閣
天連飛閣楚江流雲擁鑾車帝子遊帝子不來歌舞歇江流長抱古今愁望窮南極飛鴻盡起凭西山落日收惟有東都徐孺子高風一榻抗南州
題岳陽樓
岳陽樓觀壯巴陵水盡蠻荊接洞庭萬里長江衣帶白一峯衡岫黛眉青東南地勢連吳楚上下天光混日星遙望長沙懷賈傳臨風釃油濯塵纓
題鐵柱觀
旌陽斬蛟江水清江妖不作豫章城空中一劒血己碧柱
入索泉猶腥神功永懾龍間象餘烈或致風雷霆後來作者誰可繼潮陽驅鱷抗頑冥
迎薰樓留題
百尺樓居倚翠嵐近窗雲樹綠毿毿山中長夏坐終日天上好風來自南拄笏高情漚出沒捲簾凉思燕呢喃每懷琴奏虞廷上能使吾民樂最堪
題崆峒石室
洞天林宮倚江城一室崆峒晝不扄白石無根誰解種黃金有道鎖還成幾或時雲飛氣生秋雨長夜丹光動落星顧我
叔夜素書何處覔黃庭
題林塘幽
許詢宅畔好亭基窻近江漚面面開綠樹當門流水住青山如畫入城來幽人睡起吟池草童子春間掃石苔如此林泉更深絕題詩難得浣花才
題凌彥冲柘軒
團團柘樹沒幽居門外官河近石渠十畝春陰連 麦半林落日似桑榆吳□葉盡婦供職漢燕花殘兒讀書姐有白魚菟有酒不須深隱學樵漁
題聽竹軒
衡門深閉人不到天籟蕭蕭枕簟凉記得秋風生鄠杜夢隨
夜雨渡瀟湘舟人擊節魚龍舞仙客吹笙鸞鳳翔睡起開窗聲冧冧高林玉立萬篔簹
題劉憑畫古木
劉憑古木信奇哉雲霧溟溟晝不開石上蛟龍從地起峽中風雨自天來錦官老栢根如鐵丹并長松葉似苔妙手揮毫誰可擬畢宏韋□世稱才
題鮑原禮畫菜
鮑生畫菜得真趣不與黃筌花較妍老圃春晴朝荷鏱客窻風雨夜開園大羹玄酒有至味海月王珧皆小鮮愛而翻紫
復碧晚菘蚤芬得春先
二月望蚤朝
奉天殿和朱編修韻
雞唱文樓午夜傳瓊林璧水共朝
天螭坳上下星河近
鳳闕東西日月懸干羽舞階膽虎拜
冤旒當宁聽龍言歸來又奏昇平曲望賜金花一炬蓮
承
制送日本使臣還鄉
日本扶桑接大瀛進來畫扇妙丹青欲窮滄海歸
王會先遡南風入
帝京玉帛喜膽周禮好衣冠已識漢儀刑
九重垂拱開皇極天下同文萬國寧
賦得秦淮夜月送友人往茶陵
秦淮一水合神州凉月當空照素秋風露氣清
雙闕近星河影落大江流放舩白下門西路買酒長干橋上樓送客湖湘渺千里好懷回首憶清游
白下門西月色多滿襟風露拍星河乾坤混合天無塹江漢朝宗海不波夢醒潮生桃葉渡夜凉誰唱竹枝歌放舩直上雲陽去如此高情奈爾何
題萬峯閣
越山西圍吉祥寺紺碧殿閣生烟霞真人丈六金粟像大地萬朵青蓮花常時飛雲若縞練近午出日如丹砂上方絕頂無路入避地頗似秦人家
題放翁三峽歌卷後
峽水巴雲走筆端劒南詞客壯游觀少陵詩到夔州盛太白歌傳蜀道難萬里東歸留翰墨百年南渡見衣冠只今文獻諸孫遠尚想風流再拜看
題李養能雲松巢
昔人醉捉江月去此地安得雲松巢落日九江勞夢想清風五老入神交有時雲氣生窗几長聽松聲下樹梢却是傳家
有仙骨越山多處結衡茅
題畫院山水
宣和畫史好雲林天曆詞臣妙古今神品自天新賞鑒高懷接地舊登臨輞川歷歷王維趣窗岫班班謝朓吟韋曲風流人楚楚江南春盡樹陰陰波圖重念推遷易醉酒空教感慨深風祐陵春草歇星辰奎閣暮烟沉暮烟春草終無極誰識青山萬古心
此畫作自宣和後入奎章祕閣上有爾書收附叅書臣柯九思鑒定今復流落人間重可慨也
臨安文集叙
文者道之寓也文豈易言哉風霆日星天之文也海岳河江地之文也六經之道之著之書者人之文也聖人以之經天絳地叅贊化育建三極焉夫豈易言哉自言聖人刪定之後惟孟軻氏得其宗荀卿董仲舒楊子雲王通韓愈之數子升其堂焉彼楚騷泆蕩怪神過於中蒙莊繆悠荒唐戾於道固未暇論若漢賈生司馬相如遷固之於史劉更生父子之於經唐柳河東宋歐陽廬陵王臨川曾南豐蘇文安東坡穎濱皆以文章大家名世而春陵河南橫渠新安五先生又深造于道焉後之作者代非一人猶不敢與漢唐以來諸名家並
稱後乃欲以文鳴于時何其不自量耶雖然道之著于外者謂之文風霆日星之著于天海岳河江之著于地六學之著于經固天地聖人之文之大全也未聞著于事物之微者非文也彼鳶也而戾于天非文乎彼魚也而躍于淵非文乎蹄岑之水而風行焉丘垤之草而春生焉螢爝之微而光燁焉蚊蟲之細而□焉亦皆其文之著也夫豈之大全之大全乎先不之世汙尊杯飲固禮之始也蕡桴土鼓固樂之萌也彼稗官巷語芻蕘俚辭先王不棄焉亦取其間有合于道耳先世自文僖公與其從昆弟袐監昆內翰易侍讀藻泊諸子若孫咸出入詞林世以文承家顧惟不肖忘其固陋勉焉置
身文自間近自成均致事而歸閒緝舊所著述題曰臨安集非所謂文也或得以不墜前人之緒耳尚庶幾知我者黜其非正其繆俾進于道焉洪武二十九年嵗次甲戍日長至臨安錢宰啟
臨安集卷之一
文林郎 國子博士政仕錢宰著
論叙
金陵形勝論
皇帝神武定天下徳被萬方威加四海作都於金陵臣竊以為土地之廣人民之衆草木鳥獸之咸若際天所覆極地所載日月所照雨露所及罔不咸服是皆威徳之所致不在夫地之形勝焉臣二三老儒校書翰林蚤
朝既退
皇帝 御華盖殿 詔臣宰等入侍
殿廷
天顔穆如 肅若賜之使坐 命之使言前席而問之使論金陵之形勝焉臣宰退而思之威徳所以服天下形勝所以防天下是威徳固神功至化之見於已然者而今日形勝之間盖將為
聖子
神孫千萬世治安之大防也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其是之謂乎昔周武既克商營周居於洛邑固以形勝之在洛邑也故其有天下也八百年漢髙祖既滅秦定都於闗中亦以形勝之在闗中也故其有天下也四百年今
聖明之定都於金陵如周洛邑如漢闗中而形勢之勝氣運之盛又非周漢之所及焉觀之鍾山龍蟠石城虎踞莫不在左盼右顧奠此
皇畿以牡其基秦淮之水𤣥武之湖莫不委蛇盤旋自大江入以固其襟抱而江漢二水之朝宗金焦兩山之對峙雄偉宏麗又若是其地之形勝誠天地間之偉觀也是宜今日定都建極于是以開千萬世太平之業焉抑嘗聞古人論天下之形勝莫不曰金陵有王氣者然周之宅洛漢之都闗中已驗於數千百載之前金陵之勝乃至數千百載之後而始驗於今日此固天地間氣運有遲速之不同
也臣竊以為金陵之地山之脉絡自岷嶓來水之源委自江漢而朝宗經數千百里而後鍾於兹地尤必積數千萬年而後發於今日則今日
聖天子之撫寧萬邦開大一統雖在周漢後觀之形勝觀之地運積之之深厚發之之宏偉盖将兼周漢之氣運傳之千萬世而無斁又豈闗中洛邑所可同日語哉洪武二十七年六月初 文林郎 國子博士致仕臣錢宰進
㑹試小録序
洪武二十三年冬十二月初吉
皇帝御
奉天 詔天下三年大比賓興賢能明年春合天下士會試于春官于以廣四海同文之治也于是内而邦畿外而藩屛侯甸東極青齊西踰川陜南際荆吳閩廣北至于梁晉宋衞幽燕合十二道之士凡六百五十人來會于京師欽
明詔也先是 命禮曹聘天下章逢耆艾俾司校藝及期又命翰林學士劉三吾俾典文衡修撰任亨泰同考試春官貳卿張智董行試事而監察御史張存中韓傑監臨焉于是濟濟多士峩冠埀紳趨蹌後先相與試藝于春闈中選者得三十一人既撤棘禮曹議刋小
錄以紀盛典内翰先生既序于首簡復俾宰為之後序宰惟諸俊造之登名于
天府也固操履修諸身道藝信于人而獲與是選矣夫以士君子之散處四方而操履無間焉則天下之同倫可知矣相去萬里而道藝無間焉則天下之同文可知矣雖然書之同文行之同倫固 國家大一統之治化為士子者遭逢盛時仰掇髙科固將有為於世矣
聖明在上方且以臯䕫稷契期望天下士諸君子毋謂古人為不可企及尚思所以修諸身者施諸天下國家以佐
聖世文明之治以毋負所學
江西鄉圍小錄序
聖天子既武定天下迺誕敷文教蓋將以六經之道致天下之治也夫六經之行世易以道陰陽書以道政事禮以定民志樂以和民情詩之作也風以著習俗之盛衰雅以明國家之隆替頌以美盛徳之形容而春秋之作尊王抑伯内中國而外夷狄無非古昔帝王治天下之要也今
國都建成均黨術立庠序以六經之道教天下士然後命鄉論道藝大比興賢能俾之以六經之道上佐邦家下道民庶以輔成天下之治焉於乎休哉迺洪武二十六年江西承宣布政使張公文郁提刑按察使解公敏以明年大
比遂集寮宷相與協謀合一道之士羣試于有司欽
明詔也于是右布政使括蒼劉公宗霖司貢舉憲副維揚楊公建開封商公通監試事而宰也獲與司衡因得監觀諸俊彦之所述作其發揮諸經之義昭如日星援引諸史百家之言爛如雲漢於是拔其尤者置諸上選試事既集兩府議刋鄉闈小錄俾余為之叙余惟君子之志于學也非知之艱行之惟艱今諸俊彦試之經而得經之㫖趣試之史而得史之事功方且膺薦書上春官余固知其策名㑹闈唱名于
廷對有日矣然此皆平日討論之素而未嘗見之施行焉
尚當以前日之所聞所知施行之事功而以古昔帝王之道之著之六藝者上佐
聖天子文明之治
送賴思順鳳陽府學訓導序
昔漢髙帝既平定天下還過沛復其民悉召故人父老發沛中兒教之歌大風之歌日暢飲道故舊為樂其英雄豪傑威加四海而歸故鄉歴千數百年未有能繼之者誠以泰運未易逢
聖人不世出有待於今日也今
皇上肇基鳳陽奄有九有乃偃武修文以鳳陽為中都建
國學置弟子員選徳重望隆之士為之師俾期門羽林之彦皆得以通義理郡復置文學掾俾郡之俊秀皆得肄業焉古今
帝王之興其得天下不同惟我
聖明之起於鳳陽與漢之豐沛無異也然髙帝以沛為湯沐邑今則建國 學于中都髙帝召故人飲酒今則選徳望之士以施教髙帝教沛兒歌舞以為樂今則俾期門羽林及郡之俊彦皆知學焉視漢沛殆過之矣漳南賴思順為國子上舍生儀曹以其年之盛學之茂也授鳳陽府學訓導重其選也或者謂今國子生出身出典方面入侍
内廷任牧守拜御史皆若而人而思順獨領教職咸以為抑余以思順之從余游也告之曰今之鳳陽昔之豐沛也
聖天子方且諄諄以文教化其郡之子弟郡子弟學成則陞之學而顯榮若是况為之師者乎思順勉焉盡其教職顯榮之來其可量哉
送國子助教靳用中序
士君子生盛明時不必計其身之用不用也惟在夫道之行耳身出以行其道使勲業顯于當時名聲昭于後世固士君子之大慶也然或退處田野而道淑諸人者行于世焉曾何計其身之用不用也吾國子助教靳君用中以目
眚辭職人皆謂其遭世之理不得遂其志而去是行也得無鬱悒耶余曰不然用中與余同分教席于兹五年矣朝究六藝暮誦百家以修身治天下之道道其諸生且數十百人今諸生學成行修内為侍從外領藩翰牧守之寄風紀之司列于朝行市於邦甸不問地逺近東極青齊西踰秦隴北窮燕冀南至于荆吳嶺海七閩百粤其濟濟多士所以致
君而澤民者皆成均出也是固
朝廷樂育賢才之至化而用中得與教席宣明
朝廷之化以及于人用中之道不既行矣乎使用中而典一
邑道不過行于一邑使用中而牧一郡道不過行于一郡使用中而藩屏一方道不過行於一方而已其能如今日以是道淑諸人而達諸天下乎用中行修于身道孚于時又何必身處顯榮而後遂其志乎昔王通氏教授河汾其後髙弟子若房杜王魏諸人得其道以佐有唐貞觀之治用中縱不敢自比昔賢諸生之用于今日得無有佐盛世之治而超出貞觀者乎河汾之道行于後世而用中身親見之不已榮哉今用中之歸兒耕于疇婦蠶于室暇則命諸孫巾車拄杖登山臨水以樂今日太平之盛彼顯榮而行道于時者果能過用中乎用中行矣成均諸國老自
司業博士二先生而下皆分題賦詩以贈俾宰為之叙云
送徐季益叙
東南曰揚州揚之東南曰四明海岸以為郡四明之東南曰昌國環海以為邑昌邑在東南海陬間昔人所謂三神山大瀛海者豈其地邪邑居海中地之域至此而盡山之脉至此而窮海之潮汐舂撞振撼朝焉以出暮焉以入莫不至此而進退焉夫地域盡山脉窮海潮會故其氣鍾于人物必多出秀者彼方士所謂瀛洲方丈蓬萊豈别有仙島所謂安期羨門豈真有神人居之殆亦想像夫山海之氣鍾于是而必有其人耳徐生季益入太學為上舍生氣
温而貌恭業勤而行修文學日益以進吾固知其鍾夫山海之秀焉或者謂安期羨門神仙中人而子方之季益瀛洲方丈蓬萊洞天别境非人間世所有而子擬之昌邑不已過乎噫昌國雖下邑季益雖一儒生使季益勉進于學昌邑涵煦
盛明之化則士皆可造于聖賢之域而昌邑且為鄒魯邦矣豈直方外别境之與倫哉今
朝廷方
詔天下弟子員皆入太學士之鍾秀于是者毋自棄東海若季益之歸省也其與之偕來往
送魏肅叙
秦地本西周故疆在天官為東井之分野自𢎞農以西京兆扶風馮翊咸在而鳳翔正當岐山之陽風氣之龎習尚之淳好稼穡務本業猶有先王之遺風焉魏生應
詔來肄業成均拜余館下貌古而性純儀觀充然氣宇温然言辭粹然余固知其得於風化然也矧孜孜勉勉篤于務學哉又一年有
㫖試諸生于學生果中選諸生讓其賢
朝廷以生陜人識土宜知民俗授
秦府伴讀日侍 秦邸凡九月
詔許歸省其親余又知生之父母兄弟及其鄉之長老嘉生以樸茂之質漸被
朝廷禮樂教化之懿而蔚乎其有文焉則豳岐遺風之尚存者庶幾知所勵而復于古矣生歸蚤來以秦地民物之淳涵煦
盛明之化立 殿下啟曰方今四海一家至治邁西周上將見鳳凰之靈復鳴于岐山耶
送水軒詩叙
越上虞之西鄙有孝於親者曰李哲養能案詔興間叅政莊簡公光之世也家素安寠恒懼夫養其親者有未至名一燕處
曰菽水蓋取諸仲由氏貧無以為養而聖人告之啜菽飲水盡其歡之語也與之交者咸為賦菽水之詩余為之叙嗟夫人之事親亦為盡其孝弟之心焉耳位崇而不驕祿豐而不溢使其親得安居於高堂重茵而坐列鼎而食燠以綺紈涼以絺綌鮮醲甘脆咸適所嗜妾侍滿前僮奴後擁承顏侯命矣走服役封爵之加寵榮日盛朝服而趍庭縉紳而執事道行於當時名揚後世此公卿大夫之孝也身處窮約親享壽康用天道因地之利耕植以給饔飱漁牧以供肥鮮兒薪而爨婦蠶而衣溫情定省不違其時樂其志意/安其寢處安菽水之歡多於三牲之養也板輿之奉甚於駟馬之安也此
庶人之孝也人子之事其親孝敬之心固不以祿養而加多不以耕食而加□也彼重茵列鼎而孝敬之心或有未至固不若菽水之奉之得其歡心焉此吾養能定省之暇每春晴好秋清氣高橫山射雉蟶江得魚春秫作美酒率而婦子陞彼高堂奉觴而炲綵舞而嬉使吾親蒼顏白髮日娛樂吾菽水軒上而不知老之至也孝敬之心何如哉因為叙其事而系之以詩曰
采菽糜而為飱匪啜惟菽亦有清尊父曰予兒爾奉而父我携我孫我杖落日相羊乎衡門
采菽采菽蒸而為揟匪飲為水亦有清酤母曰予兒爾奉而
母我抉我婦春風板輿逍遙乎衡宇
臨安集卷之二
文林郎 國子博士致仕錢宰著
記
遜菴記
夫天地造化莫不有遜之道焉日淪而升月虧而盈天道以遜而高明也山靜而壽澤虛而受地道以遜而博厚也嵗窮而春夜晏而晨造化以遜而屈信也其在物也亦然草十之實也句華篠蕩之植也虛其心松柏之茂也深其本黍稻之茁也句其萌其舒也或抑之其暢也或尼之遜之道存乎其中矣虎豹遜於深山鸞鵠遜于高林黿 遜于重淵 遜
于 玉遜于璞金遜于鑛珠遜于蠙弓之遜也□于服矢之遜也插于房劒之遜也納于韒而况于人乎伊祈氏古之聖人也語其至德由于遜有虞氏古之聖人也語其至德由于遜禹遜揆夷遜禮垂遜工益遜虞皐陶稷契龍咸濟濟相遜于廷至于海隅蒼生萬邦黎獻誰敢不遜于斯時也有巢由氏者迺獨不受其遜恥而逃焉及夏之時有卞隨務光商之季有夷齊周之興也泰伯遜于前其未也延陵季子遜于後之數子者其亦巢由氏之倫歟士大夫之處室也賔至遜而後入及席遜而後坐食上遜而後飯酒行遜而後飲射之勝也遜而陞儐之相也遜而進以至于道途農畝莫不遜路
而行遜畔而耕焉後世驕矜之奔兢之習勝揖遜之風不古若也然天之生人辭讓之心夫何古今之間哉會稽趙時敏名其燕處曰遜菴余嘗造焉嘉時敏藏修游息于斯卑以自牧謙以下人其容溫如其儀襜如其言也若迂其行也若拘其操也恒若退然而不敢踰其殆庶幾乎君子之儒曷道也著乎事物之微極乎聖哲之輿通乎天地之袐逹乎造化之妙余為時敏言之矣時敏其亦擴而充之而知遜之為道若是其大乎書曰惟學遜志務時敏厥脩乃來道積于厥躬時敏起而謝曰惟子之言為能啟我以遜之心弘我以遜之道請書以為遜菴記
聽松軒記
岀江陰城東行十里許有山焉曰綺山有溪焉曰唐溪溪之水與大江接負山面溪有宅一區長松萬樹林立後先曰國子陳生謨世居之謨嘗於所居東偏築一室日燕坐白石上溪風岀壑天籟下林初謖謖有聲倐焉如絲忽焉如簧如金如石如鳴和鸞如鏘佩璫其少從也如大鏞其轟如賁鼓其鏜如風雨驟至濤起岸拆奔鯨沸而怒蛟翔翕然而止如斷如續如貫珠纍纍而鏦錚企而聽之神清思寧暴戾消息鄙吝不萌而髙明貞白之操油然而生其所以感動於中者如聆廣樂而聽韶章焉因名其軒曰聽松而謁余為之記余惟聲音之
接於耳也于以蕩滌邪穢流通精神養其中和之徳也固非若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而已然至味先太羮正色尚純白魚與熊掌非不足以悦天下之口君子不尚焉嬙與西施非不足以悅天下之目君子不尚焉而况耳之於聲其感人深又寧不慎所尚哉秦筝趙瑟齊竽燕筑桑間濮上之音非不足以悦天下之耳然而淫哇沈佚嘽緩噍噭聽之使人流沔以亂倫慢易以凌節寜可接於聰明以蕩其心邪吾知謨之聽松殆亦慨世俗之音不足聽於耳而雅頌之作所以形容盛徳歌詠至治之休者又非山林之士所得聞也於是燕處松下境與趣適髙林風生清聲落耳因得以澡雪其情疏瀹其氣以
涵養其徳性其有得於中者如此故今雖入冑學習聞䕫章方將見用於時以宣治世之音而猶不忘洗耳於松風哉
知止齋記
八年冬
詔天下士凡寄跡佛老而有志於聖賢之學者入國子學俾習知天理民彞然後授之政焉余助教庠舍間因獲與諸茂異交閒過尊經閣訪黄君伯厚於東序伯厚扁其齋居曰知止噫伯厚逃佛而歸於儒不半載而知所止矣何其化之速耶方今
朝武功既成誕修文教示之以綱常導之以道徳化之以
禮樂禁之以刑政將使天下之士皆知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將使天下之民皆被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化以世之學佛老者往往多聰明識道理俾務于學去其虚而實踐變其寂而有為黜其偏而歸於中正猶反手耳然而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以大中至正之道化天下後世俾修諸身措諸事業莫不各有所止之地也是故冠爾以章甫使知首之所止也衣爾以逢掖使知身之所止焉正爾以夫婦復爾以父子明爾以君臣使知心之所止焉伯厚於是乎𤣥冠綦纓俯仰後先以正其容貌以齊其顔色埀紳委佩周旋抑揚以敬其儀刑以慎其進趍入其室則夫夫婦婦怡然
乎其和樂而有别也升其堂則父父子子懓然乎其慈孝而有親也出而仕于
朝朝則
朝君君臣臣秩然乎其明良之際會而有義也伯厚方且見之躬行矣其視前日祝髮毁形滅性離倫違世獨立而出萬物外者夫豈伯厚之所止邪嗟夫北辰之止于天也不偏也流水之止于海也不息也心猶辰也静而不偏則所止者正矣心猶水也動而不息則所止者至矣伯厚尚無惑于偏無怠于志庶幾乎終始慎其所止哉/皇明文衡選此篇□以校正數字
博文齋記
會稽沈如心以先世藏書之富也名其齋居曰博文謁鄉之先生長者而求其説矣復請予為之記余復之曰博文哉天地萬物之彚古今萬事之殊將以一心縱觀而洽聞焉雖智如管晏勿能窮勇如賁育勿能極行如冉閔勿能周辨如儀秦勿能志古之人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其言博我以文盖服膺聖人之訓而勿失之矣余也勿升其堂勿嗜其胾者也何足與語博文哉風霆日星天之象也海岳河江地之儀也鬼神之著也草木禽獸昆蟲之微也文之麗乎物也禮樂政刑國之經也綱常倫理民之行也古今之運也升降抑揚進退之節也文之麗乎事也六經子史百家之言文之麗乎書也
六經之文合天地萬物之理備古今萬事之情而無不載焉故君子欲窮致夫事物之文舍六經何以哉本之書以求其實本之詩以求其情質之禮以驗其常稽之易以窮其變考之春秋以明其邪正㕘之子史百家以别其是非得失於是而充焉擴焉使天地事物之情無不博焉則庶幾矣徒藏書之富無益也雖然是文也窮于天極于地散殊于萬物布列于經史傳記百家之言而理則具于人心徒博文而不知約則汗漫而無所要歸矣故傳言博文必歸之約禮云或曰子言博文惟顔氏庶幾若後之人勿可及者終為如心言之又若是其備何也噫顔何人哉在如心之勉焉耳
愚軒記
知孟與公孫樸同處於勾無之村知孟曰善哉公孫子之安其愚也吾將絶慮去知黜其聰明請締交於樸也遂相與為友而勾無之里人概以愚稱之里有應仲子者過之問曰某也觀二子之得於天也賦異爾形禀異爾情或智而明或樸而貞胡為乎皆以愚稱公孫樸囅然而笑曰大塊範我以樸甄我以素錫我以鈍吾固知樸者可琢素者可飾鈍者可礪也將勉强而琢之且為顛為蹶將勉强而飾之且為汚為湼將勉强而礪之且為毁為折吾寧渾渾沌沌守芚抱拙以全吾天也吾視世之人狃詐頡滑險詖桀黠知足以落天地巧
足以雕萬物辨足以簧鼓天下之人心及其技窮術殫攖禍患而罹戮辱者皆是焉故寧守吾愚而不敢妄有所為也仲子曰公孫子之愚則聞命矣知子之知天下莫加焉而亦以愚稱得無出於偽乎知孟曰嘻知之與愚皆天之所錫與也子安知愚之非知耶子安知知之非愚耶儀秦辨矣吾且鉗儀秦之舌獨不得旋其天於黙耶 石巧矣吾且袖 石之手獨不得復其拙於天耶管晏知矣吾日斂管晏之知獨不得反其樸於天耶今子徒知公孫子之愚其樸也天範之其素也天甄之其鈍也天錫之孟也斂其華而從其實韜其光而就其質其處也若不知有思其動也若不能有為孟之
愚庸不本於
天耶孟之與樸也交其愚將無同乎應仲子喟然嘆曰知子其甯俞之愚乎公孫子其羔子髙之愚乎子髙與我同類者甯俞之愚我願學焉因築一室於勾無之南安里扁曰愚軒願締交於二子而請予記諸軒上
丹穴山房記
越勾餘之南有崇阿焉曰丹穴左雙雁右蛾眉逕狹以迂林翳以宻入其中地曠以衍可耕可鋤可樵可漁士君子之未遇者於是索居焉夏君悅言其人也悦言與余交 其居曰丹穴山房謁余為之記余復之曰君子之出處亦安乎時而已古之人析圭儋爵懐銀黄紆朱紫珥貂而冠鳴 佩軒車
髙葢馬如游龍騶導而行過者辟易不敢仰視豈惟誇貴富示榮顯而已入則輔政於内出則宣化於外羽儀朝著蕃翰邦家以任天下之道焉道之不行則隰耕而野桑山樵而水漁以衣以食以奉其親以活其妻子亦豈安澹泊樂隠而已是必明天人之理窮事物之宜達古今之情知盛衰之變輕世肆志抗節不屈以韜其光而人莫之知也往時勾餘之地藩臣竊據四郊多壘吾悦言處此隠居求志固其所也乃今天下文明士皆彚征而起悦言固宜上法古人與時出處豈終隠於是邦且吾聞丹穴産鳳凰文明之祥也舜時來儀文王鳴於岐山吾知丹穴之鳳今且為
聖明出矣為士者又安得不附鳳翼以翺翔於青雲哉
待旦軒記
郢李侯克一之佐越也克勤於政中夜以思待旦而行不敢少怠因扁其軒居曰待旦求予文記之軒上曰吾將以致警焉予惟人之處於天地之間君子勞心小人勞力罔不夙夜以致其思以克勤乃事而旦者又一日之始其可不致謹於是乎是故良農朝出耕耨晝而菑播暮而息耒一日之作勞必始於旦良工朝飭繩矩晝而斧斵暮而計工一日之傭役必始於旦商旅朝問郵傳晝而負趨暮而旅寓一日之行邁必始於旦士君子朝理鉛槧晝而窮經游藝暮考其行為終日從
事乎操修亦必於始旦而致謹焉卿大夫朝而獻替晝而展采錯事暮計其功業終日從事乎政治亦必於始旦而致謹焉以至上而為君為相朝而朝夕而夕無或少怠尤必昧爽丕顯以致謹於旦况於在下位者乎夫旦者作事之始也旦而不致其謹終日之間吾不能保其無怠焉君子慎終於始可不致謹於旦乎且謂之待旦則夜之所思盖以從事於未旦之前矣雖然君子之學勤以待旦固急於行也茍中夜以思旦氣靡寧吾懼夫待旦而行者或有所未盡焉今克一以待旦名軒操存乎中夜戒慎乎平旦吾知其夜氣既清待旦而行必有大過人者矣鄒書曰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
旦聖人且然後之人其可不知所勉哉
承德堂記
余索居多暇天新雨道少塵杖策行會稽市上聞市南陳孺子兄弟者篤于孝親余因造焉子邀余坐中堂再拜而告曰孺子為兒時兒父歿兒母在堂上兒出入起居惟兒母是承兒擇交而得其人則兒母悅擇交而不得其人則兒母不悅賓客之至或彈棊蹋鞠呌噪于庭則兒母不悅或縱酒放歌忘其家事則兒母不悅或與之習文史辯古今是非得失其說則雖笑歌以賞音命酒以適趣自朝以終日夕兒母悅孺子惟母慈顏是承母氏之不悅也不敢一日以肆焉因
名堂曰承願先生記之堂俾而所勉焉余惟人子之事親承其顏不違其志亦可謂孝矣然欲遂其志不求之儀容笑貌間何以得其心之所欲而承順之哉今孺子之母氏白髮高堂見其子習棋鞠縱酒則有慍色見其子學書史命酒笑歌則有喜色喜慍之間無非禁其縱欲而喜其勉于學焉可謂賢母也矣而孺子又能觀其喜慍以承其顏以養其志以慎其欲而勉其學焉若孺子者亦可謂賢子也已家庭之間母賢以慈子賢以孝可嘉也已使母也載色載笑以訓戒之而為子者所不能順承其顏色雖三牲之養未足為孝也傳曰色難孺子勉旃孺子字維賢
止善齋記
會稽之都亭市友人孫正心世居之正心懼市道之移人也進其子璉而戒之曰吾聞晏子有言小人近市朝夕得所求吾弗之取也爾所求而止於利斯近市之習也爾所求而止於善焉斯無愧於近市矣小子識之因命其進修之室曰止善璉退而自勵求其義弗得也挾冊過里門西謁伯均子予而問焉伯子獵纓危坐而告之曰子來前人物莫不各有所止也虎豹止於深山蛟龍止於重淵鸞鵠止於髙林况於人乎民止於畿農止於野工止於肆商賈止於市子居市子見於市之大賈乎山東之漆絲南海之珠璣巴之巵卭之竹蜀
之丹砂代北之馬羊旃罽若水之趨壑不召而自來日夜無時而休焉誠以所止者市也嗟夫商賈之所止者市也利也君子之所止者性之善也居而事親止於孝焉性也出而事君止於敬焉性也以至於事長而悌處友而信處民而仁處物而愛皆善之止於性然也夫豈若漆絲之出於山東乎夫豈若珠璣之出於南海乎夫豈若丹砂巵竹馬羊旃罽之出於代之北蜀之西巴卭之外乎若然則士之止善尤亟於商賈之止市矣古之人觀解牛而知養生焉觀斵輪而知讀書焉今子之居近市觀於善而知止善之道焉何近市之愧哉璉再拜而謝曰敬受教矣歸而過庭請以先生之言誌諸齋
居之壁
荷屋記
荷會稽山水名天下南岸山東西拒錢清曹娥兩江北至于海水為多故越之俗多水居焉張季子之居去鏡湖北十里所曰瓜田環其居皆水也庭宇之外四面皆菱□芙□因名之曰荷屋余嘗倚桂棹乘木蘭舟訪季子荷屋上當門跨小石梁兩岸皆種垂楊題曰柳橋橋之西曰菱渚東曰蘋花汀汀渚間水湎曲與荷沼接過柳橋少南小軒臨水上軒之中曰芙蓉秋水取其花之麗以則也左曰君子亭取其花之貞以植也右曰□江又將採芳擷英而樂其趣之曠以適也軒外
二小阜其一曰觀魚之臺悠然樂不減濠梁其一曰白漚墅 人之飄然有高世之志而荷屋之扁則揭之中堂蓋取諸九歌之辭也余惟三閭大夫志潔行高其託物引類皆取其芳潔者揩諸辭若桂桂楝蘭□蓀壁葯房與所謂荷屋者皆是也故楚越之間猶有原之遺風焉越雖去楚遠然江南地多水楚與越皆然故其樹荷花亦不大相遠也况張季子之居與三江鏡湖下相接烟水之浩 萬頃一碧臨流騁望歌滄浪之歌以自適其適不趐溯大江泛涔陽上洞庭涉湘水掇沅之芷采澧之蘭而適其趣焉余嘉季子慕昔人之貞潔其志可尚也遂為之記季子字季貞記畢因濯纓秋水賦荷屋之
歌以貽之歌曰
築室兮荷島芙蓉楣兮蓮橑鼂余釣兮中洲夕余罾乎沙杪白漚沒兮蘋開魚鱗鱗兮在藻落日晏兮秋清菱歌起兮波渺采芳而襦兮襭英而飱冬不寒兮卒嵗以飽澹榮辱兮兩忘樂余親兮壽孝安得淩秋波兮汝從卜鄰于荷兮聊逍遙以終老
臨安集卷之三
文林郎 國子博士致錢宰著
記
長嘯軒記
夫人心之感于中而發于外必著見于顔色充滿於神氣簸揚於聲音間不可得而遏也然而顔色之著神氣之充或不足以盡攄其所蘊蓄惟聲之發于口也抑揚宣暢慨歎而不能自己故其心之所感莫不消融蕩滌神安氣平顔色之和咸復其常焉昔者舜歌南風漢髙歌大風武帝歌秋風與夫屈之騷宋之賦賈生司馬相如揚子雲輩之所述作莫非有
動於中而後發然此皆著之言辭者也若夫諸葛孔明孫登阮籍則不假言辭但長嘯以發其胷中耿耿者其快然自得何如也余觀籍以倜儻不羇之才宏放傲世當魏晉間傷時之不可為 恒寓之嘯以舒其鬱抑之氣彼登者隠居不仕遺落世事尚猶不能平其心邪然武侯躬耕南陽時亦復抱膝長嘯迺知彼雖傲睨物表而此心未嘗忘天下於是以其心之不平發而為嘯也建昌劉子憲名其燕處之室曰長嘯軒盖得夫三子之志者方子憲未遇時歴患難經險阻困窮鬱抑隠憂忿怒或少適意而歡欣愉懌俯仰今古感慨盛衰莫不登髙騁望蹙口出聲以發舒其憤懣其髙隠似登其
弘放似籍而其志節惟孔明是慕焉為之長嘯宜也今既遭逢盛時出入胄館而髙風逸思尚猶不忘吾知其習聞䕫章而向之長嘯將變而為黄鐘大吕之和不翅若曾參氏曳履而歌聲滿天地然且不止於是又將移其音聲播之九歌以鳴
帝世之盛矣子憲聞余言俯而不答起而長嘯響若鸞鳳音若有契於懐者因為記之軒上
彀齊記
丹崖子率諸生射於西圃樂其子之淳之彀而中也名其齋居曰彀庶幾其勉進於學也旦日早之淳謁伯均子予而問
彀伯子進之淳而告之曰射為六藝一其中於侯也有道存焉雖然子之嚴君以儒者之道教人其望於之淳也豈直為一藝之微乎昔羲黄以彀弋道堯舜以彀弋徳湯武以彀弋功桓公以彀弋伯彀之道古昔聖賢嘗著之書矣易書詩禮春秋虎侯也參伋孟軻左丘明公榖之傳熊侯也周程張朱之書豹侯也外其餘諸子百家之書若 侯布侯然其崇卑廣 固未暇論莫不以仁義禮樂性命道徳為之的也學之者修身以為弓矯思以為矢必至於彀而後發則發無不中矣不彀雖有弓矢不可得而中也試為之引弓挾矢獵程朱之緒言目睹乎正䝉手指乎西銘心馳乎通書太極以為之的吾
知其朝發新安夕抵關陜夜入濂洛而發無不中此一彀之獲也子之射誠好之而不厭則駕飈車騁逸騎馳獵乎東魯而較藝乎矍相之圃目注乎易真為龍馬之負河手指乎書真若科斗之出壁足履乎髙堂后蒼之禮耳聆乎關雎四始之詩心馳乎獲麟之經以為之的而吾子之張弓舍矢如破則鄒嶧之道收而洙泗之域可得而入矣此再彀之獲也若夫老莊之虚無正而不正申韓之淺陋鵠而不鵠楊墨之偏陂的而不的雖横弓却手飲金没羽而中失之數子之道猶詭遇耳君子不彀也君子之彀志於聖人之道而已嗟夫聖人之道其猶張弓乎經也者聖人之正鵠也行也者聖人之弓
矢也禮也者聖人之彀率也射者之張弓必至於彀率則發無不中於鵠君子之行已必志於禮義則行無不合於經之淳信能由射而進夫道焉如弓矢之審固也如彀率之合于凖度也知之明行之篤如左右手之如拒如附也引而後發如四鍭之樹也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則可以進于聖人之道矣之淳勉焉
三畏齋記
古燕達魯時中之為御史也循理法慎操守每自公而暇退處一室兢兢焉不敢以燕休而少肆焉余因善之曰美哉乎御史君之持敬也盍亦致其戒辭焉時中因祗懼以自警
曰惟天生人全賦所性爾弗克敬慎于厥躬其何以自立於天地間邪余曰善哉持敬之道非一辭可盡也戒言必再時中復祗懼以重警曰惟
天子命俾爾有位任風紀之司爾弗克敬慎于厥職其何以盡為人臣之道邪余曰善哉持敬之道非再辭可盡也戒言必三時中復祗懼以重警曰惟古昔聖人有典有經俾爾有所持循爾弗克敬慎于厥衷其何以至於聖賢之學而修諸已邪余復善之曰美哉御史君之持敬也警戒之辭至於再至於三無非欲盡其敬畏之道也可尚也已時中作而曰吾聞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請以三畏名齋子其
為之記俾知所警焉嗟夫惟天地生物其賦予之妙獨全於人士君子生天地間可不念賦予之全而祗畏于天乎然賦予固出於天而代天理物撫有萬方有世之聖人焉法天垂訓著之六藝有古之聖人焉又其可不祗畏之乎今君之燕處也恒戰兢惕厲著之戒言可謂能致力於仲尼氏三畏之道矣雖然道寓於物莫非天命而獨重之以大人聖言者舉其大者言之耳士君子知畏天命則不得不畏之矣彼無忌憚者乃或不能盡夫祗畏之道天與聖人固弗察察也而天道之明或不得而辭其責焉彼烏知君子之敬畏哉
白賁齋記
夫天下之至文無飾也天道無為而日月星辰麗焉地道無為而山川草木麗焉聖道無為而禮樂典章麗焉使天地聖人有所造為而然夫豈天下之至文哉上古之世大樸未散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無為而化而至文已寓於其間矣及夫淳風澆龎俗漓施之以青黄加之以丹雘而正色亂淆之以金石亂之以絲簧而大音隳矣和之以甘辛調之以鹽醯而五味失矣飾之以雕文刻鏤紩之以黼繡纂組而大樸散矣任之以才智技能運之以精神巧力役之以思慮營為縱之以好惡驕矜誕慢選愞 悲愁逸樂而天下之文始侈靡潰爛汗漫不可止約而忘其性命之真矣是故聖人出而化天
下將以復其淳焉大禮必簡大樂必易大圭不琢大羮不和尊之尚𤣥酒也俎之尚生魚也簋之告燔炙也貴飲食之本也樂之尚□籥也貴其質也輅之尚越席也尊其稱也莞簟之尚藁秸也羃之尚疏布也器之尚陶匏也莫不樸素純懿渾然天成不假琢飾不藉塗塈不事修為施之禮樂典章誠敬是將可以假於天地可以交於神明可以感於人民事物非天下之至文孰將與於此哉臨海有洪原羽者篤學而尚質疾世之文勝而侈靡也扁其齋居曰白賁殆將馴致夫文 成賁之象而不使過於文焉故余道古昔聖人至文之寓於樸素者告之雖然至文無飾惟聖者能之聖人法天地之至文君子
固未易至也傳曰衣錦尚褧惡其文之著也君子將不得以聖人為法哉
永思亭記
先世故居在臨海者宋思陵所賜第也宰從孫用勤居之有草堂焉先太師漢國公所建堂之扁思陵宸翰也堂今圯矣扁之刻於石者泐矣用勤在時恒欲築室故趾弗果成今年夏用勤之子汝賢謁余會稽請曰汝賢今幸結亭趾上扁曰永思以承先人之志矣願翁記之亭示不忘焉余因進汝賢而告之曰古之人豐功懋徳令聞令望勲澤之埀於世子孫無時或忘其永思之謂乎先世以忠孝稱天下勲澤之深長後之人
思世守而弗替固不以窮達間也自忠懿藉土歸宋三百年間子孫饗有祿位王封相命或㕘朝政或秉樞要在外則擁麾節屏藩翰分符典郡布列庶位莫不上佐明哲以致治平而徳澤加于時固足貽後人之思矣由宋入元子孫以前朝勲舊無復仕進意然而詩書滿家田園滿涯出則游歌乎隴畆處則揖讓乎家庭父召而子趨夫令而婦俞兒湛書詩女弄機杼兄弟子姓友悌相與出相娛嬉入相誨語晝詠春風夜誦秋雨庶幾交養迺心而孝悌行於家亦未嘗不貽後人思也乃今
大明開國
詔進唐賜金劵時用勤之父尚徳以劵朝寵錫有加尋勅尚德奉券以歸子孫榮之如重受賜今汝賢以永思名亭余既叙歴世勲澤所當致思者為汝賢告矣而今日
朝廷詔以劵進聲光動
京闕 詔以劵歸
恩寵耀里閭皆先世遺澤所致又其可或忘之邪鄒書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止今吾錢氏至汝賢且十有七世矣而忠孝之澤世濟其美為子孫者又其可或忘之邪尚徳字允一用勤其子也用勤字克邦汝賢其子也汝賢字士俊與宰同出太
師丞相忠靖公云
天光雲影軒記
上虞貝君彦中顓静之士也宅近市湫隘之氣不足於目之官也喧囂之聲不足於耳之官也世俗之交不足於心之官也於是謝絶人事掩關不出營於前除得十柯之地鑿池焉築軒其上以為燕處之室淵泉冽清白金鑿鑿上挹天明下瞰深碧篆於額曰天光雲影盖取諸考亭朱夫子詩話庶幾曠吾耳目之官以養其心焉余嘉彦中之燕休専務修省不為游觀之好可尚也已因每造彦中相與臨深鑒清若有契於心者因為之喟然嘆曰嗟夫人之所以與天地參者其惟吾心
乎心也者神明之舍也其静也虛其動也靈其寂也不昧其感也不測方其燕處乎一室也一物不接一慮不萌虛室生白明明乎天地之府炳炳乎萬物之鏡也昭昭乎古今之鑒也悠悠乎表裏一致而洞達無間也𠖇冥乎物我兩忘而俯仰無愧也肅乎其神之著也浩乎其氣之充也皦皦乎日星之照臨也湛湛乎淵泉之静深也蕩蕩乎天光之上下雲漢之昭回皆發乎方寸之間囿乎函丈之中而擴乎其無外也此子朱子天光雲影之語境與趣合神全氣充雖吾心之明薄乎雲天之表而其所處迺不出乎方塘水鏡之間視䝉莊氏宇泰定發天光而為是𣺌茫荒忽之説者不同其所養
可知矣今吾彦中日燕坐軒上仰瞻太虛俯鑒秋水天光落淵白雲如沐而至理之妙悠然會於吾心其於先哲之㫖趣庶幾其有所得哉
葵南草堂記
葵南生好樹葵日燕坐一室庭宇外不植他卉惟葵是樹題其齋居曰葵南草堂吾嘉其方勉於學已有志於當世焉因為之言曰嗟夫君子之昔寓情于物固皆取其徳之似也昔之人或樹蘭焉或樹菊焉或樹梅焉生獨不法諸古人而葵是樹邪吾知生之志矣蘭生於幽谷屈大夫之貞潔似之菊秋而花陶徵君之靖節似之梅發於窮冬揺落之後林處士之幽
隠似之今生也際
文明之運有志於學且將出以行其道于時上尊
人君 下榮父母夫豈髙蹈逺遁者比邪嘻樹蘭者吾知其有抗世之志樹菊者吾知其有邁世之節樹梅者吾知其有髙世之行至於葵其節直其心赤花如金卣黄中其色而青青茂葉又得以蔽其本根吾知其承雨露於天向日之輝光傾其心而無斁焉而生也樹之庶幾其有志於當世焉若果其有志於當世必其忠義之藴於中者無時或忘其猶葵乎茍徒慕葵之名而弗思葵之志節則其於葵乎何有生也讀書之暇日對南葵盍以勉焉以存其尊君親上之心以養其委身
為國之操進思盡其職退思盡其心以為父母榮也則不惟傾陽向日之慕且將為本根之蔽焉生其有葵之心哉生字文敬姓汪氏山陰人
琴清堂記
余不解鼓琴喜聽焉今年春余與吳興沈原昭承
詔上春官知貢舉事畢取道吳興回因識原昭從弟介夫介夫貌偉而氣清惟好琴因閒過介夫坐余琴清堂上方與客理琴事客起而為余鼓一再行初作宮調開指大聲渢渢小聲淙淙滄波鱗起魚躍而鳥下浩浩溔溔萬頃一碧不見水端其春江之操乎少焉變聲入徵泠泠如流泉丁丁若伐木
英英若空山白雲飄飄如高人逸士振衣松風長嘯幽谷其樵歌之操乎及其變而商也若陽春之散白雪變而羽也若皓鶴之舞洞天大音淳古幽志冲澹蕩而不流倜儻而不放游優怡愉悽惋而不怨莫不有幽深思遠之趣焉余因為之言曰古樂之存于後世者惟琴耳自舜歌南風以及文王宣父之操其幽深思遠之趣何如也奈何世降俗偷大音不入里耳惟新聲尚雖琴亦不古若矣今介夫之客之鼓琴也古辭古調不雜新聲其得古人所謂巍巍乎高山洋咩乎流水之遺音焉其清高之操何如耶介夫學之而得其趣其亦志乎古人所謂鼓琴吹以自娛而進於道矣豈惟取其清而已
耶因為書而記諸琴清軒上時洪武辛未春三月初吉臨安錢宰記
湘陰草堂記
勾越之墟有山焉曰蕭山有水焉曰湘湖山秀而疏水澄而深邑之人謂境之勝若瀟湘然因以名之有湯處士者世居其地間嘗築室於湘水之陰日與賓客燕處其上以遨以嬉且將以為歸藏之地焉名之曰湘陰草堂其子揖謁余記之余嘉其達死生之道也因為之言曰夫天地之氣合散消息變化無常忽焉寓之而為人其生焉配合而育廬處而休飢食而渴飲夏葛而冬裘仰事俯育而五倫是由出則為公為卿
為大夫仕以行其道以濟其民以致其君堯舜使休光顯于當時聲聞埀於後世此生人受命于天順處夫世之為也吾非慕此而貪生氣之至也吾不得而辭焉及其死也氣散而歸魄委而休形化而心息智釋而神游超然遺物而獨與道侔此生人委命於天遺世絶俗與化俱逝之所當然也我其安之張子曰存吾順事殁吾寧也其此之謂歟彼將脱死以偷生固逆於天此樂寂滅而自謂超脱於天地外者又躡空而無所據依固皆私見鑿知之所為也夫豈吾生順死安之道邪今處士退處於家不樂仕進既老築草堂於湘陰豐其燕游以樂其生卜其宅兆以安其死其達死生之理識變化之
妙夫豈怖死而求長生捐生而樂寂滅者所可同日語哉因書而為湘陰草堂記俾修身以俟之
煮雪軒記
西江汪季子築室于别墅落成之日𤣥雲蔽江朔風號寒大雪布遥野適匡廬山道士葛公子虚九江浮屠無人過季子相與談𤣥季子著銀䑕帽狐裘豹袪傲雪出迎客既入席命童子設宴具&KR2130熾炭出醇酎為二客禦寒焉酒半季子索許旌陽燒丹竈軒轅彌明煮茶石鼎伐桂樹枝與二客躡屐中庭斫白雪納鼎鐺瀹茗而煮之火且熾白雪旋化若生銀入冶鎔而為玉液若真鉛九轉變而為𤣥霜一勺入口神水上華池靈永
斯烈白雪之英清入肺腑因名其軒曰煮雪無人作煮雪偈子虚作步虚聲歌陽春白雪之謡其髙潔之操為何如耶雪且霽二客别去季子過余請紀其事以為雪中嘉話嗟夫雪天地間至清之氣也區區金帳飲羊羔肆其麤鄙固不足以語雪彼陶榖挾党家姬煮茶以雪亦不過以清自文其淫哇渫俚去党幾何適足為白雪汚也亦何羨歟古之人若袁汝南大雪不宜干人閉門髙卧風節抗千古若王參軍棹雪訪故友至門便返髙風迨今吾季子煮雪迺與葛子虚浮屠無人俱直將遡王袁二子而同其髙潔於千載之上夫何愧於雪哉季子字文壁南昌人
臨安集卷之四
文林郎 國子博士致錢宰著
記
經正堂記
夫三綱五倫萬世不易之常道未嘗不具於人心無何世衰道微大經不正而邪慝之流或得憑藉以濟其私故君子每惓惓乎思復其常焉初南昌熊伯紀氏方讀書有志於聖賢之學時虞文靖公集自翰林歸 居南昌伯紀因得登其門受業焉公為名其燕處之堂曰經正亦由元綱向微懼學者之或流于邪慝故勉之使歸於正深得孟軻氏反經之遺意
焉伯紀感風之深餘五十年方且求余為之記伯紀若曰當衰微時得不廢正學文靖之教也故俾余措諸辭以闡明其義焉耳嗟夫昔者孔子没洙泗之學散於四方子張居陳子貢居宋澹臺子羽居楚其傳不可得聞矣子夏之後有田子方子方流而莊周商瞿之後有駢肩子𢎞流而荀卿獨曾參氏傳之子思子思傳之孟軻為斯道之正傳及孟子殁而失其傳焉然反經之義未嘗忘也宋周程諸子上接孟軻氏不傳之緒其後濂洛之學散於四方謝良佐氏居上蔡尹焞氏居河南游酢氏居建陽盖亦各有所傳矣惟楊中立氏傳之羅仲素仲素傳之李延平延平傳之新安朱子為斯道之正
傳當時髙第弟子傳之者衆矣惟勉齊黄先生榦得朱子之正傳其後勉齋之學北山何先生基得之而江左之傳代有其人雙峯饒先生得之而江西之傳代有其人當宋末元初時雙峯諸孫曾若此山若則庵二先生皆獲承家學而南昌諸前輩莫不惟雙峯是宗吾伯紀固知宗饒氏以上遡新安之傳矣而又得文靖公經正之教而不惑於衰微時又得際
文明之盛以闡明正學何其幸與况南昌自濂溪先生之知縣事郡人知宗其道為天下先而朱子所撰祠堂記言之備矣伯紀庶幾近宗雙峯上接新安而進造濂溪之道以修諸身以淑諸人毋若昔之人學聖而流於莊荀學賢而淫於老
佛而一以綱常之大經是法溯清流乗長風以窮夫洙洛之源也庶無忘乎經正之訓庶無忘乎新安之正傳哉
澂心堂記
臨安張仲子賣藥於錢塘北市仲子天性沉静往往以所居在㕓市上塵坌之氣得以滑其心焉作而曰人亦有言將為心監莫先於水監於是乎東走江將以監夫水焉則淖水漭漭風濤爾蕩之魚鹽之氣日翳於目心不得而静也既又西抵湖將以監夫水焉則穢流活活汚潦爾滑之淫哇之聲日接乎耳心不得而静也仲子仰而歎曰二水也源之不澄其何以澂夫人心於是
謀之屋外得十柯之地鑿池焉築室其上淵泉瀏清白石鑿鑿上挹天明下瞰深碧扁於顔曰澄心庶幾擴吾耳目之官以養吾心焉一日仲子絶江而東謁余舍下請余作澄心堂記俾知所勉焉余因握手告仲子曰嗟夫心也者神明之舍也其静也虚其動也靈其寂也不寐其感也不測方其命之於天也其清明専一之體固無不全惟所秉之氣不齊苟不知所以養之則利欲得以滑之聲色得以惑之清明者或濁之而専一者或駁之矣信能加澄治之功俾復全其天則方寸之間明明乎天地之府也炳炳乎事物之鏡也昭昭乎古今之鑒也皎皎乎理義之淵藪也淵淵乎表裏一致而洞逹無
間也㝠㝠乎物我兩忘而俯仰無愧也仲子言能以一勺之水而澄夫心焉必也一物不接一慮不萌使涵泳之久浹洽之深則心與理融水與氣并湛湛乎淵泉之静深炯炯乎性宇之澄澈吾不知心之入於水焉水之入於心焉心與水殆無不澄矣仲子其歸而燕坐澄心堂上仰瞻太虚俯鑒秋水天光落淵寸心如濯而 妙洽乎淵泉則澂心之道得矣仲子其歸監 諸水焉有餘師仲子名某字宗禮
深造齋記
山陰上舍生馬文炯讀書于燕處之室邑文學陳先生伯善過之嘉文炯之篤志于學也名其齋居曰深造盖取諸鄒書
深造自得之語文炯日處乎其中將務于深造又慮無所庸其力將安於自得焉則無底於成求其義弗得也造余而問之余見今之為弟子員者不荒于嬉則躁于進而生獨知所勉焉可嘉也已因為之言曰嗟夫君子之務於學也非迫而求之之難惟不知深造之患非强而致之之難惟不能自得之患獨不觀夫鸞鵠之戾于天也扶揺而起其翔也彌髙鯤鯨之潛於淵也游泳而去其逝也彌深騏驥之騁于康莊也馳驟而前其至也彌逺油然而翔油然而逝進進不己而莫不各得其道焉使不得其道且將齟齬扞格而飛者墜游者没而馳者蹶矣尚何得以自適其適哉君子之學亦若是也必也
潛心乎性命道徳之域涵泳而弗忘優游而弗迫日從事乎進修而弗之止息則所造者深而不知道之得於已則所處者安所資者深而取之左右逢其原盖無往而不得其道矣然則君子之自得皆由深造之功有以致之也他日孟子之言又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盖必有事而勿忘則所造者深矣勿正而勿助長則所得者皆由於自得而無所庸其力矣彼不知是道者求深造而或失之正助欲自得而不知必有事而勿忘夫且孟軻氏所論造道進修之方乎古之人觀解牛而得養生焉觀斵論而知讀書焉吾乃今觀於鸞鵠之飛鯤之游騏驥之馳而得深造之道焉因為文炯
記書於居之壁
靜思齋記
深贈撫州知府潘至善復任序
洪武二十七年秋豫章揭軌孟同學予同在翰林校經餘暇嘗與論天下政治謂生民之休戚伙乎守令之賢否豫章亟稱潘使君之賢且曰使君三載有朝大臣言其才可任六官之職使處有司不足以盡用其才也
深天子深念撫民之從化俾之復任以慰其父老借冦之思使君子往也重入臨川之境而前日之甘棠猶存稅駕臨川之郊而前日之桑依舊夫凡民之事以身先之故既去而民思
之不忘重來而民喜之無射以是言之不賢而能之乎錢子曰昔周公之戒成王曰無逸故其為政也易易豈惟人臣哉欽惟
皇上宵衣旴食親總萬幾大小之務皆自決之當此之時四海之民安于田里飽食逸居豈知
聖躬之勤勞如此哉然宴安之氣勝而怠惰之情日滋矣頃者山東山西河南陝西之民惰于農桑雖樂歲不免飢寒是以動勞
堅慮慎簡通敏之才往督勸之若是者豈獨吾民之過良由
有司勸課之不至其責固有在也由是觀之使君之治撫也可謂賢矣哉是宜
天子聞而嘉之俾復任焉豫章請告歸臨川為我謝使君曰我
國家褒崇良吏使他日清忠盛烈光昭史傅由使君始
臨安集卷之五
文林郎 國子博士致錢宰著
雜說
全有堂說
性也者人人之所全有也或者不能有而全焉氣之蔽也欲之泊也學焉而所知不蔽於氣所行不泊於欲則有者未嘗泯全者未嘗虧也是性也具於吾心其目有五曰仁曰義曰禮曰智曰信人人之所全有也上焉而聖固全有是性也下焉而愚亦全有是性也中焉而可以為愚可以為聖者亦全有是性也聖也者性焉安焉有而全焉愚也者暴焉棄焉喪
其有而虧其全焉彼可以聖可以愚者暴焉棄焉則喪而虧者終不得而複複焉執焉則喪而虧者庶幾複全其天焉孟軻氏曰性善知性之全有是善也天命之性也荀卿氏曰性惡揚雄氏曰善惡混韓愈氏曰性有三品皆以其稟於氣者當之而不知性之全有是善也且吾性之具於心人無有不善也謂之惡可乎人無有不同也謂之混可乎人無有不全也謂之三品可乎彼謂為惡者即氣之汨沒者言之耳謂為混者即氣之清濁者言之耳謂為三品者即氣之至清至濁與夫清濁之間者言之耳又孰知性即五常之理乎知性即五常之理則皆善也何有於惡乎何有於混乎何有於三品乎叔魚
之生虎目而豕啄楊食我之生豺狼其聲叔椒之生熊羆其狀是皆形聲之得於氣者然也果可謂之性乎彼徒即形聲以命其死亡固不足為訓而韓子複即是以明其性之不善若然則伏羲蛇身神農牛首仲尼蒙倛周公如斷椔而皆為人天性之善何與於形聲間邪彼三子之不能脫禍行之惡也非形相之惡也又豈可即是以明性之惡乎孟軻氏之言性善是已韓子不當即是以非之也後稷之生岐岐然嶷嶷然是故性之善也文王之生也傅不勤師不煩是固性之善也荀卿氏謂之惡韓子非之是已但以母之生后稷也無害生文王也不憂為後稷文王之性則非也堯文之善性
也朱管習於堯文而卒為奸自暴也瞽鯀之惡害於氣也舜禹生於瞽鯀而卒為聖性之也上智之不移也揚雄氏謂性之善惡混韓子非之是已但以朱管之奸瞽鯀之惡為性則非也性也者人人之所全有也不以智而豐不以愚而塞不以上焉下焉中焉而殊也韓子之言三品蓋本諸夫子性近習逺上智下愚不移之說不知夫子所言氣質之性也非性之本也性之本善人所全有孟軻氏之言性善是也夫何三品之有哉書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若有恆性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詩云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彞好是懿徳春秋左氏傳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中
庸曰天命之謂性是皆可以見性之本善而人人之所全有也孟子言性善蓋本諸此嗟夫人之有生形也者氣之聚也性也者理之會也孟子論性不論氣知性者也其言特未究耳諸子論氣不識理不知性者也故其言也不明迨程張朱子之言出而性之論確矣故後之人得以窮夫理而盡其性焉勾吳黃原輔氏者其進修之室曰全有蓋本諸子朱子敘大學之旨也原輔性能格物以致其知誠意以正其心則性之固有者可以複全其天焉且原輔之所謂全有者全其性之所有也用也吾敢並以其得於天而本然全有者為原輔言之原輔將欲全其所有以立程朱之門以造孟氏之欲
以升孔子之堂固由其命於天者無不全也作全有堂說以貽之
觀魚說
余太學休沐之暇觀魚於西池若有所感焉為之說曰士之處於天地間猶魚之游於沼乎魚之游於沼出沒於滄波之上適其趣而已矣士之處於天地間逍遙於仁義之域適其趣而已矣天地者沼也逍遙者魚之出沒也仁義者水也沼必水而後魚得以出沒沼而無水蓋將索我於枯魚之肆矣奚以之而適其趣為知此則知所以逍遙於天地間哉疏食水飲陋巷簞瓢孔顏樂焉仁義存焉耳食前方丈後車千乗孟
軻弗為仁義亡焉耳彼沼也而魚安焉以有水也彼天地也而吾充焉以有仁義也順其所安宏其所存吾與魚俱適矣莊周曰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徳吾有取焉
存善堂說
吳淞陳季和氏築室落成曲江錢先生思復過焉命之名曰存善季和求其義弗得也竭余而問焉為之說曰靈于天者莫如龍靈于地者莫如麟靈變化不測乘雲氣扶風霆而雨下土以其神也麟之靈足不牴角不觸而趾不踐萌草以其仁也人之靈全三綱備五常萃萬善于一身如神之萃于龍仁之萃于麟也是故龍弗神弗殊
鰷鱨麟弗仁弗殊犬羊人而弗能萃其善于身雖目覩耳聞手運而足趨弗殊獸走而禽翔是故上焉者全是善下焉者亡是善中焉者存是善俾弗已以復其全焉斯無於龍麟哉
鄧唯吾字說
茶陵鄧貫方且冠也鄉先生字之曰唯吾蓋取諸曾參氏之一唯也今年幾五十矣且猶不敢忘而請餘為之說噫子不觀夫秋之奕雖機變不齊而得之於心則應之於手有數存焉然而秋已不驟而語人也必幾於秋而後語之
亦必幾於秋而後能悟也扁之斵也雖神妙不測而得之於心應之於手有數焉然而扁也不驟而語人也必幾於扁而後語之人人亦必幾於扁而後能悟也學秋而不升其堂學扁而不嗜其胾雖語之以斵奕安能唯諾而得之心哉斵奕小數耳且猶不驟而語人而況聖人之道乎聖人之道猶緡然九府之圜一緡系之萬事之緒一理貫之然不入九府不涉萬事驟而語之將無所措其手足也聖人之門唯參也若遍曆夫九府之圜矣而聖人示之緡焉吾知其貫也得之心應之手無異秋與扁也一唯而悟何疑哉雖然未至於參強而語之勉而唯之妄也然則如之何盍以盡夫忠恕之道而後夫唯也唯吾勉之
聽潮說
普濟寺在越江東北北地僻人稀環寺皆海也潮汐上下振撼之聲春秋冬夏朝夕無少休焉名其堂曰聽潮今平石衡上人居之余閒嘗游息焉觀其名勝詩文示餘灑然若清泠之洗耳滄浪之濯塵纓也複請餘說聽潮之義餘謂潮有聲上人聽焉余何足以知之或曰井蛙不可以語海曲士不可以語道聽潮之義殆將以海而喻夫道也余惡足以知之妙通
余請言之夫以潮聲無隱千萬人之耳皆聞焉上人獨聽不聞之於耳乎惟于萬物之聲皆入焉上人獨潮之聽乎將潮之聲而與上人之聽適會于一時乎必潮至而後聽乎當千萬物之聲之接於耳也聽乎不聽乎合千萬物之聲而皆聽
之 不勝其聽矣舍千萬物之聲而獨聽之無乃 於一物乎吾聞 啚人心 而善應吾固知千萬人之耳皆聞潮而上人獨悟焉千萬物之聲皆入耳而上人獨於潮有覺焉上人之聽之殆不知潮之入於耳耳之入於潮焉故因聲以感物而妙於無聲因聽以悟道而超於無聽方且以聽潮名堂殆亦以上人之始也聞海潮音而覺悟焉耳迺今吾知其物之感之也非聲非無聲心之應之也非聽非無聽名之曰聽潮殆亦寓焉上人以余言而綴之聽潮之編余悅夫望洋于海若也
漢莊陵畫像賛
古之君子遭世之隆盛而時君聖明若可出以行其道 而措天下於至治矣然而不事王侯髙尚其志肥遯于 山巔水涯者往往有之伊祈氏之盛而巢父洗耳有虞 氏之隆而善卷遁跡湯誥亳務光廬水武 夷齊首 陽漢髙起豐園綺商山光武復漢莊陵桐瀨若莊陵者其巢父善巻務光夷齊園綺之倫歟雖然務光夏人也湯滅夏故抱石而沉莊陵非務光比也夷齊殷人也武滅殷故采薇而餓莊陵非夷齊比也若然則園綺之倫歟園綺秦人也入漢漢髙不下士故逃漢太子下士 亦起而從之游若陵則光武故人而乃終耕富春非園綺比也若然則巢父善巻之倫歟夫巢巻遭唐虞之
盛際而遁莊陵遭漢中興而遁宜相似矣然唐虞之時左稷契右䕫龍巢卷雖洗耳退跡與擊壤老人輩相與歌帝世之盛可也光武之世雖冦鄧諸臣文武備足固未可與䕫龍稷契並稱也陵固宜出而道之以王道陳之以帝謨而迺被羊裘釣澤中何哉盖以西都之季士風頽靡若孔光張禹輩伈伈俔俔持禄固寵如蛟龍釋風雲而干豢畜之樂可勝歎哉於是超然逺舉首倡髙節雖天子不得而臣之卒使貪夫㢘懦夫有立志以成一代忠義之俗髙風勁操超邁千古其有功於世教也大矣夫豈巢父善卷遭堯舜之理而迺以隠為髙往而不返者之與倫哉
拙解
勾餘之村有處士焉曰王旭翰章懐素抱朴厭世俗之機巧名其齋居曰拙守智者誚之欲為巧而不能欲去拙而不可二者之惑接鬬於心不知所從請謁於籛孫伯子而求為之解嘲焉伯子因詰之曰子之拙守何如哉處士曰天錫余以拙余寧安余天莫余哲也彼龍阿之割金斯折曾不若款款悃悃為鉛刀之鈍也彼榱桷之才木斯災曾不若渾渾沌沌為溝中之斷也彼善戰之騎攻無堅或踣而顛曾不若駑馬之局促于轅也彼卜郊之犧啖以菽及踦而觸曾不若童牛之縮朒于牾也彼禱蓍之神莫逃于摓策曾不若原草之莽莽遂
以適也彼元龜之靈莫脱乎焍黄曾不若埳蛙之蠢蠢樂其生也彼圓如丸寧方之安也彼詭如機寧正之持也彼險如穽寧易之正也彼詐如狙寧守余迂也彼狡如兎寧安余固也彼合從連横巧於謀也一敗而車爾裂曾不若訥者之嘿嘿終無尤也彼戰勝攻取巧於兵也一跌而族爾赤曾不若懦者之縮縮終無懲也彼孰得孰失孰誠孰偽孰岀於奸孰合於義世方挾詐而尚媚謂薛狐不妖謂騶虞不智佞夫馳騁良工懐愧彼徒僥倖行險而不知俟命於居易故吾寧守吾拙而不吾棄焉伯子喟然而歎曰夫直者不能為曲平者不能為窐圓者不能為缺 方者不能為攲斜鶴頸雖長不可斷
鳬頸雖短不可加此皆得於天之固然子能全爾天守爾拙彼有機心者又焉得而爾瑕且才之拙者性必魯子獨不聞參也魯而卒聞聖人之道邪
攖寧篇
䝉莊氏之學得之田子方卜子夏氏其所從來盖亦出於孔子或者謂其學聖人而差矣咸弗之取而不察其純焉或謂莊也槩以繆悠荒唐之辭汨其純而疵之若攖寧之説是已許昌滑君栢淳其自號曰攖寧生盖取諸䝉莊氏之純者也傳曰與其潔也滑先生取以為法焉攖者動而運之之謂也寧者静而安之之謂也日月星辰之運行風霆之鼓舞夜旦
之代謝寒暑之推移確乎其運於上者若或攖之而天道未嘗不寧也江河山岳之流峙草木之榮瘁禽獸之飛走魚龍之潛躍隤乎其運於下者若或攖之而地道未嘗不寧也禮樂刑政之經親義叙别之倫喜怒哀樂之情榮辱得䘮之變古今之運禪代之權升降抑揚進退之節茫乎其運於兩間者若或攖之而人道未嘗不寧也三極之道孰攖之而運邪孰弗攖而寧邪運者自運寧者未嘗運也是故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其動也若攖其静也若寧與天地同其清彼衆人也聲色攖其耳目利欲攖其心志逸樂攖其四支百骸外而物攖焉内而氣攖焉拂其性而不吾寧焉莊也有見于此其知
也朝徹而不役於心其行也外物而不役於物是故物攖亦攖物寧亦寧庶㡬乎超絶庶類而泊乎與聖人同其情此滑先生之有取於莊其亦庶乎心與道𡨕而相忘於攖寧
雲山種藥誌
會稽之南市去種山三里而近漢薊子訓賣藥所也吕君居簡世居之居簡業善醫居善藥既老以醫授其子樂善而築圃舍南從容游息以自適焉居則種藥于圃出則採藥于山近則溯若溪登宛委訪葛洪丹井採苓松下逺則攀天姥上沃洲過戴逵髙隠處采术南明山中或終日夕或浹旬朔翺翔夷猶興盡趣適翩然返佩歸吾雲西之圃日從事乎樹藝
斸苓西疃種术東畦或樹蘭茝或蒔艾蕭紫芝可茹黄精可餌芎藭可以去濕苻蘺可以澤肌枲耳可以强志昌陽可以引年胡麻可以辟榖以及羊蹄秃蓫燕尾菰蔣豨薟似芥薺苨如參茹䕡芄蘭兠零接余藥品之夥不可殫紀稽之本草雖不盡越産而葱蒨緑縟敷紛於林臯山澤間者咸為採而致之圃亦皆可以頤神養氣攝生理性療疢疾而起沉疴焉及夫種藥之暇荷鍤而休憩息於前除髙梧落蔭白石如砥掃落花以藉草聽流泉而支頤好風泠然坐嘯終日攬衣而起不知夕陽已下西樹吾佳其興趣之髙有隠者之風不過寓情種藥以消遣世慮云耳若夫藝術之精造詣桑扁特
其餘事也薊子訓不得擅髙風於會稽市上矣因為著雲山種藥誌書諸畫圖之後而歸之
徐烈婦傳
徐烈婦者姓潘氏名妙圓越山陰人也初張士誠據姑蘇江浙行中書省左丞相逹失帖木兒以便宜行事期在疑附而士誠僣謀益熾丞相弗能制遂奏士誠太尉於是中吳之人民土地悉委之張氏丞相具位而已未幾南行基御史大夫拜住奇持節駐越讐殺行樞密院判邁里古思軍士潰亂士誠兵遂入越大夫莫之禦也我
重明以元政不綱亂臣賊子不守藩屏僣偽竊據國亂民病
命將出師討叛拯溺嵗己亥大發兵圍越時潘年二五嫁同邑項里山徐允讓甫三月閱允讓父安絮家山西避兵居無何游兵掠山西被執允讓奮與之敵兵舍安拔佩刀斫殺允讓虜潘欲私之潘放聲恕詈髮上指頭觸崖石欲自殺兵不得私恕欲殺之重愛其色奮欲逼之又畏其敢死乃婉辭誘之庶幾其我從焉潘知不死不免被污欲死又不可得即紿曰我一女婦人耳夫死矣勢必汝從但遺屍暴野心有所不忍為者縱不得殮我夫得焚以火掩以土使我盡一慟從汝無憾矣兵信之率其伍舁屍就塪地拾枯樹焚之火且熾潘迺擗踊慟哭號天大呼哀振林壑奮投烈焰以死君子曰殺
身成仁固烈丈夫事而偷生背義雖婦人女子亦或不忍為也彼朝之元老國之世臣任方面重寄甘屈身以辱國固閭巷間女婦人所不齒其視烈婦潘年甫二十五嫁僅三閱月非元老世臣比也顧乃奮從烈焰中而貞烈光于萬世又寧不知所愧耶嘻潘真烈丈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