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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帆集序
桃源友弟江盈科進之撰
錦㠶涇者吴王當日𠩄載樓舩
簫鼓與其美人西施行樂歌舞
之地也閱今千百年覇業烟消
美人黃𡈽而錦㠶之水宛然如
舊姑蘇吴治實踞其上此水抱
邑治如𤨔乙未之嵗余友中郎
𡊮君来宰吴殚力圖民昕夕拮
据憔悴之衆賴以頓蘇踰眀年
君以過勞成疾上書乞歸凢七
請乃得解政去君性超悟深扵
名理才敏玅𡢃扵詞賦苐一行
作吏都成癈閣間㦯觸景起興
感事攄辭有𠩄題詠撰著越二
年亦遂成帙其行也友人方子
公稍稍裒次付諸梓問題扵君
君自標曰錦帆集盖不佞嘗詣
吴署謁君君指此水驕余曰是
錦㠶涇也吴王霸業之餘我乃
淂撫而有之不亦快哉而其實
君鞅掌簿書飡沐幾癈勞與余
等余因嘆曰同一錦㠶涇耳當
吴王之時滿舩簫鼓及吴令之
身兩部鞭箠吴王用之紅姝綠
娥㔫歌右絃吴令御之疲民瘵
𥟖朝拊暮煦昔何以樂今何以
苦丈夫七尺相肖胡𠩄遭苦樂
頓異乃爾雖然人生有涯苦樂
有竆惟山水為無盡操有窮之
具逰無𥁞之間而䏻與之俱不
朽者其唯文章乎君詩詞暨雑
著載在茲編者大端機自已出
思從底抽摭景眼前運精象外
取而讀之言言字字無不欲飛
真令人手舞𠯁𨂻而不覺者嗟
嗟後霸業而盡者此水乎與此
水而俱無𥁞者茲集乎夫君齒
冣少異日名山之業未可涯涘
乃錦㠶獨託兹集以傳倘亦呉
王有知乞靈中郎之茟不靳西
施為君捧研而令掞藻見竒有
如是耶余𠩄蒞治百花洲在其
前而余日沾沾刑名間不䏻有
𠩄題詠撰著𠈷此地託以傳也
則百花洲之遭不逮兹涇遠甚
假使西施有靈問江郎夢中之
茟安在不佞無辭置對矣
萬曆巳酉嘉平月𦍤
門下士文謙光書
錦㠶集目錄
卷之一
詩
出燕別大哥三哥
盧溝道中
良郷道中憶弟
宿涿州
河間逄北去人寄書口號
夜行
𨜚𠅘小餐
髙唐道中
東阿道中晚望
過滕贈滕尹
舟中
舟中同黃𦂶石沈廣乗湯隕陸賦
牲有誤傳龍君御死者作詩哭之後讀
塘報始知君御方立功塞上喜不自
勝因并前詩存之以識交情
附哭詩(三首)
鶴林寺和上
舟中
同江進之登金山(二首)
登焦山逄道人
漸漸詩戲題壁上
戲題齋壁
渡太湖
泊西洞庭
東山晚望
嘆鏡
乞𡚖不得
紀宦
初杜門
齋居戲題
戲柬江進之
惜日
任意吟
荒原獨𡵯
病起
夜起
偶成
獨坐
述懐
和江進之寒山寺之作(二首)
初夏同江進之作潠侍中池臺感賦(二首)
贈汪咸池乃郎
別龔散木
乕丘(二首)
登陽山
引徐𠫵議園𠅘
病中見中秋連日雨柬江進之
陶石簣兄弟逺来見訪詩以別之
少王郎為王㓜度作
病中和黃道元至日禪寺夢愁詩
贈江進之(八首)
哭臨漳令王子聲(二首)
戲題黃道元瓶花齋
丘長孺(二首)
初度戲題
荅江進之別詩
別江郎
雪夜感懐同黃道元作
張伯起
曹以新
張㓜于
皇甫仲璋
別黃道元信筆題扇上
劉子威(二首)
迎春歌和江進之
縣齋孤𡨜時曹以新王百榖黃道元方
子公見過有賦
題方子公蓼莪館
嵗暮即事
除夕同王百榖皇甫仲璋方子公衙齋
守𡻕
元日述懐
元日與客奕
述懐
別王百榖
卷之二
敘述
虎丘
上方
西洞庭
東洞庭
靈巖
陽山
隂澄湖
乕山橋
天池
橫山
穹窿
岝㠋
楞伽
天平
錦㠶涇
百花洲
姑蘇臺
吴中園𠅘紀略
雜着
諸大家時文序
小修詩叙
題初簿罷官册
識張㓜于箴銘後
識張㓜于惠泉詩後
識周生清秘圖後
題江進之城隍䟽簿
書𡊮履善詩後
書曹以新王百榖除夕詩後
卷之三
尺牘
寄同社
與龔散木
龔左轄先生
荅林下先生
丘長孺
毛太初
王子聲
蘭澤雲澤𠦑
江長洲
龎丹徒
楊淇園
吴因之
湯義仍
徐漢明
沈博士
瞿大虗
李宏甫
龔惟學先生
伯修
王以明
湯義仍
屠長卿
荅人
陳正甫
羅隱南
龔惟學先生
管寜初
梅客生
湯義仍
管東溟
沈學博
王百榖
龔惟長先生
王以明
李子髯
沈廣乗
劉子威
潘去華
徐丞
朱虞言司理
曹以新王百榖
方子公
王𠂻白
小修
答諸舅
朱司理
曹魯川
卷之四
尺牘
張㓜于
江進之
李本建
吴曲羅司理
伯修
皇甫二泉
聶崑山
陶石簣
陳正甫
孫太府
陶石簣
吴曲羅
朱司理
沈何山
何湘潭
董思白
朱司理
龔惟長先生
欽𠦑陽秀寸
張㓜于
伯修
李健翁
羅𨼆南
張㓜于
馮琢菴師
丘長孺
湯鄖陸
陶石簣
王聞溪
江進之
董思白
華秘書
管東溟
孫心易
王孟夙
顧紹芾秀才
何常熟
朱司理
朱司理
張㓜于
諸學博
曹以新
王嘉定
錢象先
王百榖
朱司理
徐漁浦
范長白
江進之
倪崧山
江進之
黃𦂶石
李本建
聶崑山
附去吴七牘
乞歸稿一
乞歸稿二
乞改稿一
乞改稿二
乞改稿三
乞改稿四
乞改稿五
萬曆己酉秋勾吳
袁氏書種堂校梓
錦㠶集目録(竟)
錦㠶集卷之一
石公𡊮宏道中郎撰
西陵陳以聞無異閱
詩
出燕别大哥二哥
長安二月時陽緩北風厲霜刀割地皮古木凛
寒氣紛紛騾馬塵曉起如雲沸置酒上南岡别
我好兄弟一母生三人頂踵皆相𩔗𤼲願窮無
生百刼相砥礪言前謝𨦟機死裏尋關捩居身
如䜿銅蓄口唯談義兄性温而真弟性坦而毅
余性兼𡩖猛弦韋時相濟堕地便同根飛天亦
共翅一旦忽分首能不添憔悴白馬望吴門𢡖
淡無邉際畏路如畏乕猜官如猜謎長兄見老
成勸余勉為吏錢穀慎出入上下忌同異小弟
𤼲狂譚兄言胡乃贅胸臆自可行榮枯安足計
縦使掛弹章亦只數行字八十日彭澤獨非男
兒事言罷日西沉強起各分袂馬尾對馬尾東
西倐異位欲哭近婦人一笑飛寒淚
盧溝道中
驛路風塵苦殊方伴侶稀馬衢思並轡烏也厭
孤飛𣗳老春無態雲生山有衣紅𠅘𢬵一醉留
着闘寒威
良郷道中憶弟
同調古無有相憐今赤稀如何萬里去又作兩
行飛孤塔衝人立寒雲並馬歸長安三月裡好
得㸔䡖肥
宿涿州
旅館侵霜氣踈題度月明侍兒偎火語黠䑕背
燈行別弟心常楚離家夢不清相去未半載馬
足幾千程
河間逄北去人寄書口號
為報東征使行行路若干長途𨿽厭倦弱體幸
平安逆旅春無况離𠅘夢赤寒愁心揮不㫁日
暮幾千端
夜行
野暗毛精壘天昏太史河隂林睛見火山店夜
聞鑼獨𣗳疑人立衝風似鬼過僕夫前𢠢我官
路已無多
𨜚𠅘小餐
獨土長𠅘憇溶溶水拍堤庖人供簿餅童子薦
香梨朱𩮓魚三寸白花酒半提黃昏人欲去窓
外馬頻嘶
髙唐道中
好似蘇季子辭燕又向齊郷心隨日暮望眼𥁞
天低古道荒人影寒沙重馬蹄如何愧小鳥不
占一枝棲
東阿道中晚望
東風吹綻紅𠅘𣗳獨上髙原愁日暮可憐驪馬
蹄下塵吹作逰人眼中霧青山慚髙日慚低荒
園凍雀一聲啼三歸臺畔古𥓓沒項羽墳頭石
馬嘶
過滕贈滕尹
乗月過滕子踏沙度薛城山雲封去馬野雀上
行旌官舎栽花徧民家種栁城停車問父老之
子有能聲
舟中
白烏當窓坐青山映水行看雲諸態冷弔古百
愁生近海魚爭大鄰淮酒欲清長𠅘不可數囬
首吕梁城
舟中同黃𦂶石沈廣乗湯隕陸賦
天上飛王舄人間㸔郭舟霞光晴入市雲氣晚
城樓肝膽皆知𥁞腰肢各未休浮生尚五斗空
復念滄洲
徃有誤傳龍君御死者作詩哭之後讀塘
報始知君御方立功塞上𠶮不自勝因并
前詩存之以識交情
舌簇分明巧情鍾分外癡傳君無妄死累我𣂾
腸詩擲果嬌胡女從草小健兒隂山三丈雪千
里白旌旗
附哭詩
可憐千片玉竟作一堆塵住丗燈前影居官浪
裡身従来善飲噉頗亦徤精神曾不得四十傷
哉如此人
二
不分成遷客那堪掩夜臺人應銷朽骨鬼亦溺
寒灰海闊覉魂度天昏恠雨来髙堂懸愛子早
晚若為哀
三
多少人間死扵君特愴神玄言従此𥁞白日柰
何春禮法讐狂士乾坤悔㒞人黃泉如地上容
易勿顛嗔
鶴林寺和上
竹裡逄開士花間覔著書禅觀今果足文字徃
因餘聴雨知魚樂開軒任桞踈自憐嬰丗網敢復事空虗
舟中
莫自誇強項逄人且折腰㣲生信坎止作吏也
逍遙山月領𡚖棹江雲湊晚潮古来差快意唯
有一王喬
同江進之登金山
浩淼臨孤石區中苐一觀重重樓閣幻種種畵
图看沙暖鵬雛出窓虗海蛤寒古来名蹟在只
有法彫殘
二
寶楯千年碧爐烟鎮日青穿藤逄石怒𠋣檻嗅
波腥是月皆来户無塵可上扄汲泉燃活火試
與驗茶經
登焦山逢道人
問君何計得心休口不能言但㸃頭潮去潮来
分子午花開花落驗春秋窓間低穴常穿隼竈
下殘炊每下拱敝衲如烟身似鳥過年将作武
夷逰
漸漸詩戲題壁上
明月漸漸髙青山漸漸𤰞花枝漸漸紅春色漸
漸虧祿食漸漸多牙齒漸漸稀姬妾漸漸廣顏
色漸漸衰賤當壯盛日歡非少年時功徳黑暗
女一歩不相離天池揂缺䧟人丗總參差何方
尋至樂稽首問仙師
戲題齋𨐬
一作力筆吏通身埋故𥿄鞭笞慘容顔簿領枯
心髓奔走疲馬牛跪拜羞奴婢複衣炎日中赤
面霜風裡心若捕鼠貓身似近羶蟻舉眼𥁞無
懽𡸁頭𥝠自𨝣南山一頃荳可以没餘齒千鐘
麯與糟百城𦀇若史結廬甑簞峯繫艇車臺水
至理本無非従心即為是豈不愛𤍠官思之爛
熟爾
渡太湖
野𣗳澄秋氣脈蓬貴晚暉漁舟懸網出溪叟載
鹽㱕山叠鸚哥翠浪驅白鳥飛天風吹水立細
雨濺重衣
泊西洞庭
白浪浸天冷青山引黛長朝童迷水恠夜女出
江黃種橘皆成市鑿山半作堂路疑煩指㸃洞
口覔漁郎
東山晚望
轉厭人閒少翻愁大地空石枯山眼白霞射水
頭紅浪惡驚三老魚稀𥙊五風竒𡶶探不𥁞㸃
㸃亂流中
嘆鏡
湖州鏡子開生練昨日紅顔今皺面只道鏡子
不長情誰知我面時時變背文囬合雙蛟戲千
鐘栗錦藏鴛翅濶眼方鼻淺翠紋古籕盤屈烏
銀字拂拭旋生縷縷烟摩娑𠶮得重重翠古徃
今来半尺銅人間多少傷心淚
乞𡚖不得
不放陶潜去空陳李宻情有懐慚拘馬無路逹
神明竹影交愁字鶯啼作怨聲但慿因果在隕
血誓来生
紀宦
薄宦經年許心情好𣣔慵詩書攻俗諱耳目信
塵封生安從呼囡學青漸是儂令吴何所有震
澤兩髙𡶶
初杜門
一笑揮銅綬髙眠謝部民放風䟽垢髪信懶着
閒身吏省公移字堂清案牘塵靜居堪飬性州
郡但勞人
齋居戲題
深人終防餌髙張逺避羅課兒書上字聴客唱
吴歌檢藥神方少䟽經悟語多一枝生計足五
斗柰人何
戲柬江進之
作令真成累全身總是𡚖道傍舂自謔人裡鬼
相依緩繫牛皮帶𡩖披燕子衣雲霄終有翼學
取一行飛
惜日
芳𣗳低簷淺逰絲繞戶牽閒情觀秘戲消日坐
枯禅范蠡藏身險莊周入夢顛浮生如石火何
物可長年
任意吟
觧帶腰肢免投閒意態踈縦心搜樂事信口釋
群書萬物齊非馬千仙飽壁魚有名終是累無
用可還虗
荒園獨歩
寒食春猶爛東風草自芊花燃無熖火桞吐不
機綿宦博人間累貧遭妻子憐𢕄官如可典乞
我買山錢
病起
病起心情太閒来禮法踈愁聴傳事板懶荅問
安書不去終慚鵠無才合類樗何如迯丗網髠
髪事空虗
夜起
凉月穿紗見𢕄風響𣗳来夜蟲親火語窓鼠觸
明廽坐卧慿書遣行藏作謎猜終宵眠不得無
計緩愁哀
偶成
嵇𠦑終疑傲陶潜緫任真祗因圖事簡不敢恨
家貧宦邸為歡少郷書報死頻彌天都是網何
䖏有閒身
獨坐
胸臆知難𥁞行藏未可陳攤書嫌字小烹水試
茶新撥悶占茅卜祈歸拜𡈽神閒雲與倦鳥終
是一𣴑人
述懐
嵗月無停晷遷流快織梭寐来趨夜壑老去皺
恒河悟法東西祖藏身大小何一漚能幾許枉
自着愁多
和江進之寒山寺之作
山寺依人境乗閒且杖藜好花營地種熟鳥認
枝棲洗鉢防茶老開軒礙竹低西来空有義記
取鵓鳩啼
二
忍艸侵堦偏凉雲濕座飛愛花僧是業伺食鳥
成機一榻書和卷三生鉢與衣塵勞方未巳合
爪顛皈依
初夏同江進之坐孫侍中池臺感賦
竹𥚃囬文徑花間卍字欄銀塘驕水鴨羅幄護
風蘭邸報傳来悶民膏到𠁅難東南供費極不
忍更凋殘
二
細果亞枝重𡸁藤拂幔低沉香熏睡犬松子食
雛雞情鳥雄雌押名花姊妹齊繁華終有氣端
不似山棲
贈汪咸池乃郎
不是干時客零丁向吴越家貧訪故人吞聲學
干謁先鬼能文章清新好氣骨遺篇猶入梓桂
枝巳摧折不忍念姓名逄君滋哽咽哀哉勿復
言長風捲愁雪
別龔散木
梅雨濯江干江風細吐寒紅𠅘一杯酒𢡖無賓
主歡天風吹子堕倏忽送子還逰踪如電影閃
爍太無端子曰為官苦予嗟行路難各自相慰
勞言言沁肺肝與子如林鳥升沉各羽翰別子
如湍水東西異波爛何時一合併白首臭春蘭
萍散有時聚雲老終還山江頭風日雨容易雕
朱顔
乕丘
一片千人石瑩晶若有神劍光銷不𥁞留與醉
花人
二
問此石上歌何如生公說石若觧㸃頭聞歌也
當徹
登陽山
𡽡石蹲如象枯松駁似鱗鶴仙可𠁅是龍母果
然神穴有能言獸巌多不語人吴宫零落𥁞踪
跡果誰真
飲徐𠫵議園𠅘
古徑盤空出危梁濺水行藥欄斜布置山子幻
生成歌仄天容破玲瓏石貌清㳺鱗與倦鳥種
種見幽情
病中見中秋連日雨柬江進之
禁中藥帙滿床頭雙挾青鬟坐小樓疾疾愁愁
三日雨昬昬滑滑一年秋
陶石簣兄弟逺来見訪詩以別之
五𡵯一花開十𡵯一花飛不知誰家子鬱鬱吐
清姿恬淡僧標格瀟灑士威儀手提白玉塵身
披淺色衣徒歩入閶門揮羽上階墀僮僕𥁞魁
偉一一皙而肥或言是山人或言星相師或云
鄉里子聞聲始覺非通刺無姓名短𥿄摺不齊
一楫徑登床艸艸寒暄而執手不問病捧腹但
言饑設黍呼兒子蒸魚命小妻廣長舌有象突
兀語難覊欲窮人外理先剖丗間疑五行何因
超天地何髙𤰞鵠鳥何白黑日月何盈虧生胡
然而至死胡然而㱕天胡然而𠶮鬼胡然而悲
事無𢕄不究語無響不竒獨不及臧否一切細
碎詞玄㫖窮三日清言暢四肢愛君深入理恐
我倦傷𦜉未作𦀇年別先為五日辭入宫尋西
子涉水弔鴟夷七十二螺髻三萬六玻璃山水
既竒敵相得永因依有如重瞳郎配合皇英𡚱
又如曹阿瞞生逄大耳兒石公貌髙古林屋洞
傾𣣱玉遶消夏灣水齧千人磯浪頭懸閭里屋
底腥蛟螭山鬼攀蘿出鮫人傍檻睎𤰞老如黿
鼉立者如象犀幽者穿海底髙者躡雲梯緑橘
黃柑𣗳青牛白馬祠𡈽人進新果郷女貢山鷄
勝事紛難記名山到始知三潮𥁞縹緲一雨負
莫𨤲㱕来為我言山束見鬚眉長公八九紀𠦑
子二十詩字字傳實跡語語𤼲光輝不獨作者
難讀者亦應稀譚罷理前問愁来申後期還将
赤金子試我白綿鎚拈花憐佛笑摘葉止兒啼
蹶殺子胡犬踢到西河獅擊石𠩤無竹悟桃空
有枝一畨銅銕語萬仭箭𨦟機病得𤼲而减客
以樂忘疲流連十許日情短六箇時丈夫一滴
淚錯落貴珠璣今日𠰥為別相顧浩漣洏去去
復去去吴江落日低
少王郎為王㓜度作
寒氣如山壓霜重珠閣銀題連暁動吹笙十五
少王郎手搦青梧拴綵鳯秃𥘎淺揖無賓主滿
握青烟噴白塵金爐霍霍獅子鳴膩燭雙雙芙
蓉吐乳花如雪滴春香百刻無多情則長西施
入越夷光死鸚鵡無魂鴛𣂾腸麗姓宫裡苔三
尺旋拂遺綦嗅香跡古井晶瑩𢚰殺人夢𥚃行
雲誰到席
病中和黃道元至日禅寺夢愁詩
一畨花信又成春百結枯腸萬轉輪鈴下乆停
辰後版功曹空閣案間塵消愁莫問弓蛇影對
境𦕬觀石火身宫縷添来非我有秪應添得與
逰人
贈江進之
花花𦀇四果門桞近千枝年儉遲君俸官貧擉
我知痛民心似病感事淚成詩不是催科拙由
来薄繭絲
二
數叠銅荷篆一揮案牘塵賓朋嗔事簡妻子恠
官貧徳畏民無獄道治鬼不神知君本仙令家
丗武陵人
三
窺銅憐貌减褁鬂覺霜欺郷語青奴誤宦情白
鳥知佳兒能問字小婦與填辭觧得庭中樂閒
官亦可為
四
幾年名茂宰艶冶古長洲霸氣吴宫𥁞濤聲震
澤秋花深苑作國人去館為樓簫管家家曲那
能不醉侯
五
端居持簡體吏隱見仙才案牘皆詩料紛厖亦
酒杯橫烏移卵去靈鵲抱巢来一見逍遙作知
君咲口開(進之有逍遙記)
六
債子今應長錢兄乆不神簿書行流水𠫵佐擁
空慶蓄古頻分客題詩每向人退齋修竹𥚃盆
沼漾文鱗
七
嘗膽𦀇時苦勞薪幾日休秃鬚黃印綬芒履黑
平頭簿領分従事腰肢𢚰𥆳𨜚可憐人似玉贏
得髪如秋
八
專諸遺舊劍西子變新娥國大逰民聚時清艶
事多炫城花似面絡地水如羅團扇前溪上吴
娘唱子歌
哭臨漳令王子聲
窮冬夜冷蘭煙黑死字傳来聴不得白日誰防
鬼射人昬荒頗恠天如墨憶昨與君𤼲長安白
齒青眉吐肺肝小杯擊𥬑大杯舞優兒牙板⻆
盤盤別来愁絶湘鱗字臘花箋子無髙翅銅雀
臺邉萬縷腸館娃宫裡千行淚麒麟蹶地青鸞
呌不得生書得死報帝前金管豈無人何必如
花一年少天公錯注不囬頭銀匣沉沉地下秋
漳水萬年嘶石馬乕號龍愁兩廢丘
二
𡸁頭𠕅哭哭聲啞長夜幽幽悲逝者破玉𨪸珠
可惜人天何言哉無知也三哭眼酸淚枯欲流
不得流焚香告天𩓑天為我開嚥喉顔淵魯髙
士胡為三十二而死休靈均楚直臣云何枯槁
江潭望君門而媒蹇修雲何為而投閣賀何為
而賦樓渴何為而病馬癩何為而疾牛龍何愚
而觸網鰲何細而随鈎山何𤰞而成水海何升
而為丘聖者不能言愚者不能憂田巴與惠子
眯朦雙白頭即如王子聲髙第十二秋窮年只
淹蹇低眉拜𥆳𨜚讒言復間之刺心如戈矛纒
棺布三尺棲身𡈽一杯嗟乎子聲汝生不能一
日牙牌青綬拱揖長安道又不能拂衣故園𥙷
綴光人艸萬里迢遙魄伴魂一具瘦骨官送老
福君何其薄奪君何其早和氏空有注楚國無
以寳漳水平漳臺傾吁嗟乎王子聲
戲題黃道元瓶溢齋
朝㸔一瓶花暮㸔一瓶花花枝𨿽淺淡幸可托
貧家一枝兩枝正三枝四枝斜宜直不宜曲闘
清不闘奢傍佛楊枝水入碗酪奴茶以此顔君
齋一倍添奸華
丘長孺
不問南和北都成故與新放開雙孔眼閱𥁞一
時人言語誰同味肝腸孰最真金陵居可買是
否作佳隣
二
橫金米如珠洞庭春似雪只恐君不来君来我
當設酒可供千人米亦勾三月君来當即来明
日吴令𤼲
初度戲題
碌碌復碌碌浮生如轉轂帝宏匝地羅人窘彌
天獄墮地三十載強半是顰蹙筭𠶮無十星量
愁有千斛十五嵗以前師傅苦拘朿朝愁日上
舂暮愁書難讀十五嵗以後龜手事塲屋儒巾
才去頭宦網又纒足千眄得一官萬眄得微祿
誰知徼五斗妻子轉枵腹顔色低上官肝腸枯
案牘舉止動得過憎恚苦相觸月不十囬圎酒
無三朝熟来者不可知去者不可贖欲留色枯
槁欲𡚖心彳亍一病覺昨非萬仭遂黃鵠勿以
徑寸榮易茲尋丈辱
荅江進之別詩
橫将一尺素寫出銷魂別淚深筆波紅情苦絹
文裂事君才兩載相期礪髙莭有過必直陳無
憂不共切密意𦤀蘭㫋竒談飛金屑案牘與文
史一一相商決對客語如綿當機𨦟似銕𠶮怒
性情真緩急肝腸熱所以小修言江郎吴令傑
官𨿽暫時離交豈中道輟古井絶廽波深山無
化雪
別江郎
江郎貌竒崛文字多古質十三讀父書十五夢
先筆父母憐愛之保護常在膝何不従我逰扁
舟訪二室
雪夜感懐同黃道元作
孤館𡨜無人童僕三兩軰白勢壓山来雲冷天
樵悴燈寒字欲青爐死灰相對流火掣空飛錯
落如星碎可惜行樂塲都被㣲官礙歌㗋絡飛
珠誰家佳姊妹
張伯起
兩年稀面見一字到官䟱白石連雲煑青苓帶
雨鋤尊前紅拂傳花下古釵書兄弟多名理何
山故不如
曹以新
遯跡皋橋去親知夢亦䟱近花安酒臼避雨約
床書梅癖林和靖鶴心孫太初長慶名不死有
子亦為餘
張㓜于
家貧因任俠譽起為顛狂盛事追求㸃髙標属
李王鹿皮充卧具鵲尾薦經床不復呼名字彌
天說小張
皇甫仲璋
愛客常投轄登盤必市鮮茶烹無色水香煉不
然煙髙士披先傳𥟵勲拾舊編藤花繚閣子㸃
㸃綴青錢
別黃道元信筆題扇上
千里負空嚢蹇足投吴令客子既數竒主人復
善病薄俗異臨卭好事乏程鄭逆居𡸁半載無
人知名姓乞飯随白足傭𦀇皈大聖未免無魚
歌能不馴龍性貧者士之常逹豈文章命舌在
即王矦文成足歌詠去矣莫徘徊無官誰相敬
劉子威
盛事推弘正髙扌足雁行丹書凾姓字石鼓式
文章管庫名伊吕閉門讀老荘時賢零落𥁞天
壌一劉郎
二
山居忘甲子玄想證無生天意𥝠髙士人閒瑞
老成文章不死藥形體嵗星精避丗羞藜火挑
鐙傳五行
迎春歌和江進之
東風吹暖婁江𣗳三衢九陌凝暁霧白馬如龍
破雪飛犢車碾水穿香度鐃吹拍拍走煙塵炫
服靚粧十萬人羅額鮮妍棼綵勝社歌繚繞簇
芒神緋衣金帶印如斗前列長官後太守烏紗
新縷漢宫花青奴跪進屠蘇酒採蓮舟上玉作
幢歌童毛女白雙雙梨園舊樂三千部蘇州新
譜十三腔假面胡頭跳如乕窄𥘎繡𥚓搥大鼓
金蟒纒胸神鬼装白衣合掌觀音舞觀者如山
錦相属雜沓誰分絲與肉一絡香風吹笑聲十
里紅紗遮醉玉青蓮𥘎子藕荷裳透額𡸁髻淡
淡粧拾得春條夸姊妹䄂来瓜子擲兒郎急管
繁絃又一時千門楊桞破青枝獨有閉門𡊮大
令塵擁書床生網絲
縣齋孤𡨜時曹以新王百榖黃道元方子
公見過有賦
宦向清時嬾嚢添舊日貧琴孤将贈客鶴慣不
疑人怕死㱕妻子休官謝鬼神寒雲流日影霞
氣赤鱗鱗
題方子公蓼莪館
小築依蒿里髙篇寄蓼莪天空猶堕雪地苦不
生蘿夜月呼山鬼秋墳咽楚歌近軒多古栢攀
折淚如何
嵗暮即事
蘭熖添鐙重花光簇夜紅綵枝閒玉剪金帖冷
屏風宦意如霜艸郷心折晚鴻誰能學少女眉
畵入時工
除夕同王百榖皇甫仲璋方子公衙齋守
嵗
懶貼冝春字𦕬為卒嵗歌官能容脫網客𠶮不
張羅始覺門如謝剛慚肉似何江湖新管領一
徑白雲多
元日述懐
客署閑花事鄉心醉桞條閉門春艸長髙枕白
雲驕牛馬呼仍在鵾鵬路巳遙有田堪種米磬
折笑前朝
元日與客奕
三百争馳道十千計賭錢屠蘇慚得後奕品僣
居前花錦添新日霜毛减少年誰能黑白裡悟
得逺公禅
述懐
種𣗳先芝桂裁衣度薜蘿敝圖懸祖炳敗絮擁
妻羅丘壑馳驅甚玄虗色相多市朝無拘管何
𠁅不漁簑
別王百榖
河上青霜雁字斜西風匹馬又天涯錦㠶徑遶
郎官舎冠子橋通處士家好事每供梅月水清
齋長試榖前茶東鄰不是無姝子眼底何人觧
浣紗
𡊮𠦑度無涯校梓
門人
吴士冠相如手書
錦㠶集卷之一
錦㠶集卷之二
石公𡊮弘道中郎撰
西陵陳以聞無異閱
敘述
虎丘
虎丘去城可七八里其山無髙巖邃壑獨以近
城故簫鼓樓舡無日無之凡月之夜花之晨雪
之夕㳺人徃来紛錯如織而中秋為尤勝每至
是日傾城闔户連臂而至衣冠士女下迨蔀屋
莫不靚粧麗服重茵累席置酒交衢間從千人
石至山門櫛比如鱗𣞀板丘積樽罍雲瀉逺而
望之如雁落平沙霞鋪江上雷輥電霍無得而
状布席之初謳者百千分曹部署競以新艶相
⻆雅俗既陳妍媸自别未幾而揺首頓足者得
數十人而巳巳而明月浮空石光如練一切瓦
釜𡨜然停聲属而和者𦆵三四軰一簫一寸管
一人緩板而歌竹肉相𤼲清聲亮徹聴者魂銷
比至夜深月影橫斜荇藻凌亂則簫板亦不復
用一夫登塲四座屏息音若細髪響徹雲際每
度一字幾𥁞一刻飛鳥為之徘徊壮士聴而下
淚矣劍泉深不可測飛巌如削千頃雲得天池
諸山作案巒壑競秀最可觴客但過午則日光
射人不堪乆坐耳文昌閣晚𣗳尤可觀面北為
平逺堂舊址空曠無際僅虞山一㸃在望堂廢
已乆余與江進之謀所以復之欲祠韋蘇州白
樂天諸公于其中而病尋作余既乞歸𢙢進之
興亦闌矣山川興廢信有時哉吏吴兩載登乕
丘者六最後與江進之方子公同豋遲月生公
石上歌者聞令来皆避匿去余因謂進之曰甚
矣烏紗之橫皂𨽾之俗哉他日去官有不聼歌
此石上者如月今余幸得觧官稱吴客矣乕丘
之月不知尚識余言否耶
上方
石湖之上為上方山孤絶秀冶巨浸㶑灔光漾
几席虎丘一片石殆未可伯仲論也江進之曰
上方信竒至於霜巌突立砥平如水烹泉弄月
令人轉憶千人石耳余曰上方千頃乕丘一杯
上方四顧皆伏乕丘逺翠稠疊而起髙不踰夏
屋夫乕丘之麗辟則名姝冶客置之園𠅘與盆
景假山爭勝可也上方如披褐道士丰神秀特
踞震澤而瞰包山豈以此易彼哉是日進之𨖟
余及小修弟看月令小青奴罰盞至夜半霜露
沾衣酒力不能勝始𡚖𡚖而東方白矣
西洞庭
𤨔洞庭皆水也浮而垤皆山也山之隂陽皆石
也石之凹皆村落也尺膚寸毛皆花果也山之
秀削而特者曰縹緲恠而𡽡者曰石公曰大小
龍枵而幽者曰林屋石皆殊絶而態各出不相
襲龍山石偃水而罅與風水相吞吐石公夭矯
丹梯翠屏林屋或為怒𧆞或為伏犀或連絡而
下瞰如老翁之慿其㓜石之極觀也林屋穿山
不五簇地而行其腹者至十餘里其奧不極鬼
宫仙宅莫可究也山村幽冶而繁消夏灣最勝
民居百餘家負縹緲面小太湖山左右𡸁臂案
山如髻纍纍立水中山地沃一畆千緡族植而
顆者曰㴠村梅後堡櫻東村橘天王寺橙其他
楊梅枇杷林檎鴨腳之屬彌野皆是余山行凡
兩日牛馬簿牘逺若隔丗将遂披髪入谷永與
丗辭方為丗勞薪胡可得也陶周望曰余登包
山而知西湖之小也夫六橋如房中单幅畵飛
来𡶶盆石耳因出所著行記以示余曰山之神
情態貌𥁞于此耶周望曰不然所可言者止此
大凡指水石之竒奧烟林之豐縟巒崖之髙峻
以名洞庭者皆非知洞庭者也余曰然
東洞庭
東洞庭一名胥母莫𨤲其最髙𠁅也其山似包
山𦍑小主峰似縹緲差𤰞巉巗似石公龍山差
平廬居似消夏灣差薄冠帶文章之士昔盛東
今略相敵耳陶周望曰余三度欲登莫𨤲輒雨
遂自包山歸然終不擇余曰圗奠人欠伸者其
妖麗乃不在面不必更求眉目也周望大咲吴
人好逰自其一癖然逰洞庭者絶少𨿽騷人𨓜
士有白首未見大湖者余以簿書錢榖之人乍
拋牛馬暫友麋廣樂何可言徘徊顧視乃益自
雄真不愧作五湖長矣
靈巌
吏吴匆忙無閑晷偶因勘潦過支硎天平靈巌
諸山每至一山呈帖者如雨奇石幽巒寓目即
過至靈巌稍閒探館姓遺址殘花舊石口實西
子心知其妄而不能不色動凡烟雲之靉靆與
夫風泉之鳴激妾意娥眉夸骨之鬼猶有存者
有情之惑可一笑也登琴臺觀湖山夕嵐可謂
絶景洗石讀磨崖書不甚辨問響屜廊僧指谷
間松址巳蕪沒獨両石井尚晶瑩山病憎坐石
上汲井花洗鉢問採香涇云在山下古今過夫
差者皆首女禍而余友江進之弔胥廟獨云忠
臣不逐鴟夷去縦有西施國豈亡聞者或以為
病奈為之觧曰齊國有不嫁之姊妹仲父云無
害霸蜀宫無傾國之美人劉禅竟為俘虜亡國
之罪豈獨在色噫兾後人不昧此語不然未有
不為厲端者矣
陽山
陽山髙出諸山長亘數十里分𨽾兩縣山下為
白龍祠父老言東晋時有白衣翁投宿民家一
夕而去民家女遂有孕後產一白龍頭⻆宛然
冉冉而升女遂驚絶至今山有龍母塚𡈽人祠
之祠前有栢一株大可二十圍數年前猶見白
龍掛枝上如一疋練徘徊顧望若省覲者每旱
禱雨輒應以靈異故載在祀典今年六月旱魃
為災余與江進之随太府乞靈祠下初時白日
鑠地萬里無纖雲因與進之同登山巔𦆵抵箭
闕四山雲霧如磐咫尺不辨呼吸之間傾盆倒
峽平疇皆滿相顧駭愕而去然則龍亦神物也
哉
隂澄湖
潼子門下船北去一里為隂澄湖湖三面受風
每盛夏時逰舟𦂶錯清歌緩板酣呼窮日夜赤
勝逰也王百榖曰湖上有龍王祠隂澄盖應澤
之訛云丙申六月與顧靖甫放舟湖心披襟觧
帶凉風颯然而至西望山色出城頭如髻不知
身之為吏也少頃𨜚者報臺使者至客主倉惶
未能成禮而別百榖又為余言吴兒以六月之
廿四日逰荷花蕩傾國而出𨿽漁刀小艇顧覓
皆空士女競為時粧淡服摩肩簇舃舟中之氣
如煽𤍠冶而逰人自以為樂殊覺無謂余咲曰
六月烏紗有𤍠于此者矣噫今之君子能不以
苦為樂以𤍠𢚰為清凉者幾人哉
乕山橋
従光福山下渡𧆞山橋兩峽一溪青巒四匝有
湖在其中濶十餘里亂流而渡至青芝山足山
前長堤一帶幾與湖埒堤上桃桞相間每三月
時紅緑燦爛如萬丈錦落花𣑱水作浪堤上妖
童麗人歌板相属不減西湖僧為余言董氏創
此堤費不貲時年饑甚民無所得粟董氏令載
𡈽一舟者得米數斗旬日之內𡈽至如山遂成
大提山間松萬本𠫵雲翳石時有怪者碧欄紅
榭與白波翠巘相映𤼲山水園池之勝可謂兼
之矣嗟夫此山若得林和靖倪雲林一二軰粧
㸃其中豈不人與山俱勝哉柰何層巒疊嶂不
以宅人而以宅鬼悲夫
天池
從賀九嶺而進別是一洞天峭𨐬削成車不得
方軌飛樓跨之輿騎従樓下度踰嶺而西平疇
廣野與青巒紫邏相映𤼲時方春仲晚梅未𥁞
謝花片沾衣香霧霏霏瀰漫十餘里一望皓白
若殘雪在枝竒石艶卉間一㸃綴青篁翠栢𠫵
差而出種種奪目無暇記憶𡚖来思之十不得
一獨夢境恍惚餘芬猶在枕席閒耳𡈽人以茶
為業𨻶地皆種茶室廬不甚大行旅亦少雞犬
𨼆𨼆若在雲中因誦蘇子瞻空山無人水流花
開之偈宛然如𦘕四顧𠫵曹無一人可語者余
因下輿令兩小奚掖而行問若佳否皆云疲甚
那得佳行數里始至山足道旁青松若老龍鱗
長林𠫵天蒼巌蔽日幽異不可名状𦆵至山腰
屏山獻青畵巒滴翠兩年塵𡈽面目為之洗𥁞
低廽片晷宛爾秦餘馬首紅塵恍若隔丗事矣
天池在山半方可數十餘丈其泉玉色橫浸山
腹山巔有石如蓮花瓣翠蕊揺空鮮芳可愛余
時以勘地而徃無暇得造𡶶頂至今為恨𡨜照
菴在池旁內有石室三間柱瓦皆石刻鏤甚精
室後石殿一殿甚宏敞內外柱皆石圍三尺許
禅堂僧舎周繞其側亦勝地也時寺僧方有搆
菴內行腳掛搭者多余意欲諷其去因大書簡
板以散之
橫山
橫山去城十里而遙十道志云山四面皆橫因
而得名一名踞湖以其背臨太湖勢若箕踞也
余以勘災過山下艸艸登臨未及領略嗟夫徃
日緑疇今為白浪方與父老咨嗟何暇葛巾緩
帶作人間風雅事乎即此一莭俗吏之苦甚矣
山周廽甚廣𤨔以佛剎如薦福楞伽治平寶華
之類皆在亦勝㮣也吴越時此山最為要地隋
文帝曾移郡邑于此今治平寺有越公井或曰
吴朝大井或曰井在吴王郊臺下乃吴王開而
素浚之皆不可考矣
穹窿
穹窿髙深甲于他山比陽山尤髙古赤松子採
赤石脂䖏也山下田多荒蕪內髙外𤰞不能貯
升斗水五日不雨則其田如龜腹用是𡈽著之
民迯移者半余既勘得其實乃為减其正額每
年稞稅征十之五漕兌不及焉民稍稍有起色
矣山間有盤石父老相傳為朱買臣讀書臺東
西兩嶺相趨名曰銅嶺盧志云此山特髙峻郡
之鎮也以余論之山𨿽髙峻然石近于質貌近
扵頑不及支硎天平諸山逺矣
岝㠋
岝㠋形如獅子一名獅山俗說此山在太湖中
禹治水時令童男女引出欲以填水至鶴邑不
復進因名鶴阜今西南有兩小山石如卷岝禹
所用牽山也其說頗不𦀇余登華山曾一過其
䖏𡽡巗恠石摩牙怒爪森森欲攫人為之屏息
股慄形家言此山與胥門相直甚不利于郡城
諸門皆有水關浮梁而胥獨無以此聞徃時有
違衆作橋者橋成郡中士大夫廢放略𥁞遂相
率毀橋今吴一時大老去者紛紛數年以来登
賢書者减于徃額郡中二千石皆不及政成而
去論者乃復委罪于門外石坊矣
楞伽
楞伽一名支硎吳地記云支公嘗隱此山後得
道乗白馬升雲而去余謂升雲事不見于本傳
豈非好事者因丗說神駿一語附㑹其說耶楊
循吉曰此山去城不逺清僻可賞至于茶梅烟
雪景物擅竒名勝共逰之山也聞二三月間逰
人甚勝青絲華管雜沓山間不减上方乕丘余
徃過山下正值紛厖之時奇石幽巒㧞起雲際
寓目即𡚖未暇登覧𡚖来與江進之約𣣔以春
和時徃而病尋作乞骸去矣名山勝水信亦有
縁哉山上有寒泉雨後轟雷噴雪極為可觀石
門尤竒特兩石突起如門下臨絶壑有馬跡石
俗說支公好蓄駿馬足跡猶存石上有馬溺黃
色一帶
天平
天平山以白樂天顯山腹有𠅘𠅘側清泉冷冷
不竭所謂白雲泉也吴邑志云天平在吴中最
為𡺚崒多竒石山半白雲泉亦為吴中苐一水
蘇舜欽有詩云清溪至𡶶前仰視勢飛舞偉石
如長人聚立欲言語石竇落玉泉泠泠四時雨
吴人至今稱之聞方春時逰舟甚盛簫管𦂶羅
與上方諸山等余過天平時天巳𡸁黑駐足未
定山下水灾状子雪片飛來余不復知山為何
物矣
錦㠶涇
錦㠶涇在吴縣治前涇已湮塞酒樓跨其上僅
得小渠一線耳俗傳吴王與諸宫娃錦㠶㳺樂
于此故名楊志謂市郭之中徒杠相望無容掛
㠶謬矣夫陵谷相尋沙海變易厥𡈽塗泥今為
上則朱樓畵閣安知昔不為翠濤白浪哉或云
涇即舊子城壕未知孰是
百花洲
百花洲在胥盤二門之間余一夕従盤門出道
逄江進之問百花洲花盛開否盍徃觀之余曰
無他物惟得二三十糞艘鱗次氳氛數里而已
進之大咲而別
姑蘇臺
胥門城上有小石𠅘一間去門數武俗說姑蘇
臺舊址在此余攷諸書俱不類吳越春秋雲闔
閭春夏治于姑蘇之臺旦食䱇山晝逰蘇臺越
絶書云胥門外有九曲路闔閭造以逰姑蘇之
臺洞冥記云吴王夫差築姑蘇之臺三年乃成
周旋詰曲橫亘五里山水記云姑蘇臺作五年
乃成髙見三百里吴地記云闔閭十一年起臺
于姑蘇山因山為名去國廿五里夫差復髙而
餙之由此觀之臺𠋣山枕流峻絶人境當在踞
湖胥山之間矣
吳中園𠅘紀略
錢氏南園蘇子美滄浪𠅘朱長文樂圃范成大
石湖舊隱今皆荒廢近日唯葑門徐𠫵議園最
盛云是吴匏菴舊圃湖石數𡶶𠅘𠅘立水上疊
而為𨐬穴而為洞懸而為飛瀑匝而為湖朱樓
複閣古木幽篁與王元美小祗園争勝祗園軒
豁𠁊塏一花一石有林下風氣徐園𢕄傷巧麗
耳王文恪園在閶胥兩門之間旁枕夏駕湖水
石亦美稍有傾圯𠁅葺之則佳徐冏郷園在閶
門外下塘宏麗軒舉前樓後廳皆可醉客石屏
為周生時臣所堆髙三丈闊可二十丈玲瓏峭
削如一幅山水橫披了無堆疊(痕真)妙手也堂側
有𡈽壠甚髙多古木壠上太湖石一座髙二丈
餘妍巧甲于江南相傳為朱勔所鑿石盤沉湖
底覓之不得遂未果行後為烏程董氏搆去載
至中流石沒董氏乃破貲募𠶮沒者取之湏㬰
得盤石亦随出今為徐氏有范長白為余言此
石每夜有光燭空然則石亦神物矣哉拙政園
在齊門內余未及觀陶周望甚稱之喬木茂林
澄川翠幹周廽里許方諸名園為最古矣
雜着
諸大家時文序
今代以文取士謂之舉業士𨿽借以取丗資弗
貴也厭其時也夫以後視今今猶古也以文取
士文猶詩也後千百年安知不瞿唐而盧駱之
顧奚必古文詞而後不朽且所謂古文者至今
日而敝極矣何也優于漢謂之文不文矣奴于
唐謂之詩不詩矣取宋元諸公之餘沬而潤色
之謂之詞曲諸家不詞曲諸家矣大約愈古愈
近愈似愈贋天地間真文澌滅殆盡獨博士家
言猶有可取其體無沿襲其詞必極才之所至
其調年變而月不同手眼各出機軸亦異二百
年来上之所以取士與士子之伸其獨徃者僅
有此文而𤰞今之士反以為文不類古至𢷤斥
之不見齒于詞林嗟夫彼不知有時也安知有
文夫沈之畵祝之字今也然有偽為吴興之筆
永和之書者不敢與之論髙下矣宣之陶方之
金今也然有偽為古鐘𪔂及哥柴等窯者不得
與之論䡖重矣何則貴其真也今之所謂可傳
者大抵皆假骨董贋法帖類也彼聖人賢者理
𨿽近腐而意則常新詞𨿽近𤰞而調則無前以
彼較此孰傳而孰不可傳也哉
小修詩叙
弟小修詩散𨓜者多矣存者僅此耳余懼其復
𨓜也故刻之弟少也慧十嵗餘即著黃山雪二
賦幾五千餘言𨿽不大佳然刻畫飣餖傅以相
如太冲之法視今之文士矜重以𡸁不朽者無
以異也然弟自厭薄之棄去顧獨𠶮讀老子荘
周列禦寇諸家言皆自作註䟽多言外趣旁及
西方之書教外之語備極研究既長膽量愈廓
識見愈朗的然以豪傑自命而欲與一世之豪
傑為友其視妻子之相聚如鹿豕之與群而不
相属也其視鄉里小兒如牛馬之尾行而不可
與一日居也泛舟西陵走馬塞上窮覧燕趙齊
魯吴越之地足跡所至幾半天下而詩文亦因
之以日進大都獨抒性靈不拘格套非從自己
胸臆流出不肯下筆有時情與境㑹頃刻千言
如水東注令人奪魄其間有佳𠁅亦有疵𠁅佳
𠁅自不必言即疵䖏亦多本色獨造語然予則
極𠶮其疵𠁅而所謂佳者尚不能不以粉餙蹈
襲為恨以為未䏻𥁞脫近代文人氣習故也盖
詩文至近代而𤰞極矣文則必欲準于秦漢詩
則必欲準于盛唐剿襲摹擬影響𡵯趨見人有
一語不相肖者則共指以為野狐外道曾不知
文準秦漢矣秦漢人曷嘗字字學六𦀇歟詩準
盛唐矣盛唐人曷嘗字字學漢魏歟秦漢而學
六𦀇豈複有秦漢之文盛唐而學漢魏豈複有
盛唐之詩唯夫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極其
變各窮其趣所以可貴原不可以優劣論也且
夫天下之物孤行則必不可無必不可無𨿽欲
廢焉而不能雷同則可以不有可以不有則𨿽
欲存焉而不能故吾謂今之詩文不傳矣其萬
一傳者或今閭𨵻婦人孺子所唱擘破玉打艸
竿之𩔗猶是無聞無識真人所作故多真聲不
效顰扵漢魏不學𡵯于盛唐任性而𤼲尚䏻通
于人之𠶮怒哀樂嗜好情慾是可𠶮也盖弟既
不得志扵時多感慨又性𠶮豪華不安貧窘愛
念光景不受𡨜寞百金到手頃刻都𥁞故𡮢貧
而沈湎嬉戲不知樽節故𡮢病貧複不任貧病
復不任病故多愁愁極則吟故𡮢以貧病無聊
之苦𤼲之扵詩每每若哭若罵不勝其哀生失
路之感予讀而悲之大概情至之語自能感人
是謂真詩可傳也而或者猶以太露病之曾不
知情随境變字逐情生但恐不逹何露之有且
離騷一𦀇忿懟之極黨人偷樂衆女謠諑不揆
中情信䜛齎怒皆明示唾罵安在所謂怨而不
傷者乎窮愁之時痛哭流涕顛倒反覆不暇擇
音怨矣寜有不傷者且燥濕異地剛柔異性𠰥
夫勁質而多懟峭急而多露是之謂楚風又何
疑焉
題初薄罷官冊
官與人非二也有不得不二者時也夫居今之
時𠁅薄書㑹稽之間而欲以重厚長者之道行
之必敗故夫儒而吏者有三不可以君子待其
身而不信丗間之有小人一不可也任書生骯
髒脫略之習而少脂韋娬媚之致二不可也我
信其心人疑其迹我復不能暴其心而文其迹
三不可也然則人生渉丗亦難矣哉夫初君固
楚之篤行儒者也始以文章起家聲名籍甚當
第矣不第教授里中其髙足之徒相繼公車取
青紫矣而竟不第乆之以明𦀇貢太學又乆之
謁選得吴門簿夫初君冝第而不第貢何也貢
于初君不宜貢士之謁選者或佐郡或受縣庶
幾可以少行其志矣而最下乃受簿簿又于貢
不宜他邑之簿事蕳民易馭優㳺治辦或淂遷
去若夫吴門者百冗紛厖民情險惡奱幻機詐
之極者也為令者尚不能無畫方畫圎之苦而
况下于令者乎則吴門又于簿不宜操此數不
宜而君又以實心行實改欲獲乎上隴㳺越射
吾知其不能也夫士元不任百里尹緯不任令
史非不任也不屑也初君者果若龎與尹耶即
不然而以彼古心質行恂恂振振望而知其為
儒者也使之雅𡵯膠序刑範六館豈不亦師儒
之選哉而乃朿之以下吏之事以至于召謗積
疑侘傺而去則深可惜也予又聞初君家居時
慷慨然諾周人之急至其服官所隂庇于民者
良多特君不自言耳而竟不食其報謂天何𨿽
然初君幸而人與官二耳二之則官去而人猶
在然則上之人亦罷吴縣主簿耳非罷君也君
今失吴縣主簿耳君尚在也守已之行聽天之
命適来適去何怍何辱君亦可以自慰矣夫
識張幼于箴銘後
余觀古今士君子如相如竊卓方朔俳優中郎
醉龍阮藉母䘮酒肉不絕口若此類者皆丗之
所謂放逹人也又如御前數馬省中閟𣗳不冠
入厠自以為罪若此類者皆世之所謂慎宻人
也兩種若氷炭不相入吾軰冝何居𡊮子曰兩
者不相肖也亦不相笑也各任其性耳性之所
安殆不可強率性而行是謂真人今若強放逹
者而為慎密強慎密者而為放逹續鳬足𣂾鶴
踁不亦大可嘆哉夫㓜于氏湻謙周宻恂恂䂓
矩亦其天性然耳若以此矜持守墨事櫛物比
目為極則而嘆今古髙視闊𡵯不矜細行之流
以為不必有則是拘儒小夫效顰學歩之陋習
耳而以之美㓜于豈真知㓜于者歟
識張㓜于惠泉詩後
余友麻城丘長孺東逰吴會載惠山泉三十罈
之團風長孺先𡚖命僕軰擔囬僕軰惡其重也
随傾于江至到灌河始取山泉水盈之長孺不
知矜重甚次日即邀城中諸好事甞水諸好事
如期皆来團坐齋中甚有𠶮色出尊取磁甌盛
少許逓相議然後飲之齅玩𦀇時始細嚼嚥下
喉中汨汨有聲乃相視而歎曰美哉水也非長
孺髙興吾軰此生何縁得飲此水皆歎羡不置
而去半月後諸僕相争互𤼲其私事長孺大恚
逐其僕諸好事之飲水者聞之媿歎而已又余
弟小修向亦東詢載惠山中泠泉各二尊𡚖以
紅箋書泉名記之𦀇月餘抵家箋字俱磨㓕余
詰弟曰孰為惠山孰為中泠弟不能辨𡮢之余
復不䏻辨相顧大咲然惠山實勝中冷何况倒
灌河水自余吏吴來甞水既多巳能辨之矣偶
讀㓜于此冊因憶徃事不覺絶倒此事政與東
坡河陽美猪肉事相類書之并搏㓜于一咲
識周生清秘圖後
不才之木得子而才故知匠石不能𥁞木之用
嗟夫豈獨木哉丗有拙士支離龍鐘不堪丗務
頭若虀杵不中巾冠面若灰盆口如破盂不工
媚咲腰挺而直足勁而短不善曲折此亦天下
之至不扌也而一入山林𦀇至人之䋲削則為
龍為象為雲為鵠林壑遇而成輝松桂䕃而生
色竒姿異質不可名状是亦七物之類也矣嗟
夫安得至人而與之竟不扌之用哉
題江進之城隍䟽簿
茂苑公此舉甚便但徃嵗見羽流緇徒每每借
此以脂膏其腹靈宇未就而主者已充嚢盈篋
上者為子母錢下者為酒肉為狹巷曲邪之用
丹碧稍塗金其外而柴其内不一二年頹然如
故矣若然則長吏與若曹市是長吏易與也夫
幽有鬼責而丗固有不畏鬼者不曰錙計而毛
責之有此册在乎今與而約工成有勧不則為
三百斤長枷以待册凢一百葉印五十顆施者
母用朱簽敬題字白𥿄上
書𡊮履善詩後
履善年八十餘骨徤如鐵每賦一題如時鮮澗
芹之類多至百首其詩意艱詞刻近日雲間作
詩者多效之蘇人目之為松江派履善為人軒
𠁊詼謔畧無老態余極𠶮之尤以拳自負所著
有拳𦀇文簡而法窮深抉奧五木𦀇馬戲誧不
足道也張㓜于為余言王元美一夕與諸名士
宴集諸名士競賦古體元美曰不然可擬𡊮履
善體移時方成唯元美賦得羅漢一篇酷似猶
記其中一語云民脂罄𡈽災余謂履善詩自不
至此然元美一時滑𥟵之才可想見其萬一矣
書曹以新王百榖除夕詩後
元美先生死曹以新不勝西州路之慟遂移居
郡城蕭然窮巷門無襍賓儁士也王百榖雅與
余善宅枕錦㠶涇去縣署不百武百榖絶不以
私干謁余甚重之而好事者倡為不根之言𣴑
播逺近衣冠田野一日而遍上者駭中者疑下
者𠶮竟不知為何人所造吳中流言大率如此
余既抱病乞𡚖衙齋荒𡨜頼二君時時過譚積
塊頗消除夕百榖與子公等守嵗齋中各有詩
百榖詩云衙齋𡨜𡨜五辛盤老𣗳空庭雪片寒
嵗月𨒪如将去客風煙淡比乍辭官投林羽自
知樊苦縦壑鱗今頼網𡩖紅燭也随人惜別風
前流淚不曾乹以新時以他事未至後續詩曰
江左平疇白浪遙賃舂空寓伯通橋蓬門嵗計
羞藜糁花縣春情惜桞條梳髪鏡中霜易霣寄
愁天上雪難消𣴑光不為浮生住挑𥁞寒燈夜
倍迢近日錢希言亦冨才情詩律精工吴中騷
客如林後進之士意必有髙才慱學埋名艸澤
者然余未之見矣
𡊮𡨜度無涯校梓
門人
吳士冠相如手書
錦㠶集卷之二
錦㠶集卷之三
石公𡊮宏道中郎撰
西陵陳以聞無異閱
尺牘
寄同社
弟已令吴中矣吴中得若令也五湖有長洞庭
有君酒有主人茶有知巳生公說法石有長老
但恐五百里粮長来唐突人耳吏道縳人未知
向後景状如何先此報知
與龔散木
人生何可一藝無成也如作詩不成即當專精
下棋如世所稱小方小李是也不成即當一
意蹴踘搊彈如世所稱查八十郭道士等是也
凡藝到極精處皆可成名強如世間浮泛詩文
百倍幸勿艸艸度日勉之
龔左轄先生
天下竒人聚京師者某已得遍觀大約趨利者
如沙趨名者如礫趨性命者如夜光明月千百
人中僅得一二人一二人中僅得一二分而已
矣阿賓頗為同儕所推許梅中丞邀請數次
因塞上苦寒尚未及行梅英靈漢子也其恨不
識其人阿賓識有餘而膽氣未充正是多會人
廣恭求之時想故鄉一片地橫是麟鳳塞滿真
不必令其在家也
荅林下先生
數年閑適不知一旦忙苦乃爾(如此)人置如此地
作如此事奈何嗟夫電光泡影後歲知幾何
時而奔走塵土無復生人半刻之樂名雖作官
實當官耳先生家道隆崇百無一闕歲月如花
樂何可言然真樂有五不可不知目極世間之
竒耳極世間之聲身極世間之安口極世間之
譚一快活也堂前列鼎堂後度曲賓客滿席觥
罍若飛燭氣薰天巾簮委地皓魄入帷花影流
衣二快活也篋中藏萬卷書書皆珍異宅畔置
一館館中約真正同心友十餘人就中擇一識
見極高如司馬遷羅貫中關漢卿者為主分曹
部署各成一書遠文唐宋酸儒之陋近完一代
未竟之篇三快活也千金買一舟舟中置鼓吹
一部知己數人游閒數人泛家浮宅不知老之
将至四快活也然人生受用至此不及十年家
資田地蕩盡矣然後一身狼狽朝不謀夕托鉢
歌妓之院分餐孤老之盤往来鄉親恬不為恠
五快活也大抵世間只有兩種人若能屏絕塵
慮妻山侣石此為最上如其不然放情極意抑
其次也若只求田問舍挨排度日此最世間不
緊要人不可為訓古来聖賢如嗣宗安石樂天
子瞻顧阿瑛軰皆信得此一着及所以他一生
得力不然與東隣某子甲蒿目而死者何異武
丘長孺
聞長孺病甚念念若長孺死東南風雅盡矣能
無念耶弟作令備極醜態不可名狀大約遇上
官則奴候過客則妓治錢穀則倉老人諭百姓
則保山婆一日之間百暖百寒乍隂乍陽人間
惡趣令一身嘗盡矣苦哉毒武家弟秋間欲過
呉雖過呉亦只好冷坐衙□看詩讀書不得如
徃時携胡孫登□丘山故事也近日遊興發不
茂苑主人雖無錢可贈客子然尚有酒可醉茶
可飲太湖一勺水可遊洞庭一塊石可登不大
落莫也如何
毛太初
弟已得呉令令甚煩苦殊不如田舍翁飲酒下
棋之樂也兩甥想益聰明讀書何處肉舖河畔
三义港前恐非陶鑄舉人進士之所移至縣中
如何大凡教子弟一要擇地二要出學錢銀中
不可夾銅貨中不可夾布此尤第一緊要事計
此字到時田中青脆可愛矣要淂富須真正下
老實種田莫兒戲人生三十歲何可使囊無餘
錢囤無餘米居住無高堂廣廈到口無肥酒大
肉也可羞也
王子聲
弟屈指平生別苦唯少時江上別一女郎去年
湖上別一長老合今而三耳女郎以情長老以
病此別非病非情亦復填膺之甚弟亦不知所
以也征東将軍主人無驚人先生遂亦無僕矣
惜武此将軍無緣甚也讀扇頭詩字字涕淚再
見何期令人腸痛
蘭澤雲澤對
金閶自繁華令自苦耳何也畫船簫鼓歌童舞
女此自豪客之事非令事也竒花異艸危石孤
岑此自幽人之觀非令觀也酒壇詩社朱門紫
陌振衣莫釐之峰濯足□丘之石此自遊客之
樂非令樂也令所對者鶉衣百結之粮長簧口
利舌之刁民及蟣虱滿身之囚徒耳然則蘇何
有于令令何關于蘇武聚首村中一樽一勺便
足自快身非木石安能長日折腰俯首去所好
而從所惡語語實際一字非迂若復不信請看
来春呉縣堂上有袁知縣腳跡否
江長洲
雖說呉令煩苦其實良朋相聚亦是快事他日
□丘一塊石太湖一勺水傳吾兩人佳話未可
知也
龐丹徒
何物拳石如此突兀弟已得縱觀其盛但尚負
焦山一日債耳已暮不能入城明晨當奉謁環
城皆山也一樽天榼一奚唯命
楊淇園
燕中燕集畧見高雅然尚未得盡傾腸胃喉中
隱隱有如許欲吐未吐之物至今尚鬱鬱胸臆
間也吳令甚苦我苦瘦苦忙苦膝欲穿腰欲斷
項欲落嗟乎中郎一行作令文雅都盡人苦令
邪抑令苦人邪夫古有鳴琴飛舄栽花種□者
不知此軰有何工夫作此閑伎倆古今人不相
及豈直倍屣武
呉因之
頃與顧升伯談一夕甚快出禪入儒有書冊来
所未賭因憶爾時若得因之在座點綴數語當
益佳何緣惜此一行兄近日作何行徑他日作
何了當宰官耶頭陀耶行年四十腳跟不㝎待
何時定若弟則顧為人中牛馬天中修羅法中
散聖雖不知于大道如何然弟受用如此足矣
湯義仍
作呉令備諸苦趣不知遂昌令君近趣若何俗
語云鵠般白鴉般黑由此推知當不免矣人生
幾日耳長林豐艸何所不適而自苦若是每看
陶潛非不欲官者非不醜貧者但欲官之心不
勝其好適之心醜貧之心不勝其厭勞之心故
竟歸去来兮寧乞食而不悔耳弟觀古往今来
唯有討便宜人是弟一種人故漆園子首之逍
遙名篇鵬唯大故□天之翼人不得而籠致之
若其可籠必鵞鴨雞犬之類與夫負重致遠之
牛馬耳何也為人用也然則大人終無用武五
石之瓢浮游于江海恭天之樹逍遙乎廣莫之
野大人之用亦若此而已矣且易不以龍配大
人乎龍何物也飛則九天潛則九地而人豈得
而用之由此觀之大人之不為人用久矣對大
人言則小人也弟小人也人知奔走驅逐我固
分又何厭烏下筆及五近況可知知己教我
徐漢明
讀手書不啻空谷之音知近造卓然益信小修
向日許可之不謬也弟觀世間學到有三種人
有出世有諧世有適世出世者達磨馬祖臨濟
德山之屬是也其人一瞻一視皆具鋒刃以慈
悲之心而行狠毒之事苦海舟航要無出此非
真正大夫決不能于此出手已矣不可復得矣
諧世者河南一派主定腳跟講道德仁義者皆
是其學問甚切近人情但粘帶處多不能逈脫
蹊踁之外所以約世有餘超□不足適世者□
下子犁列禦寇阮籍之徒是也以為禪戒行不
足以為儒口不道堯舜周恐之學身不行是非
辭讓之事於業不擅一能于世不堪一務最天
下不緊要人雖于世無所忤然而賢人君子則
斥之惟恐不遠矣弟最善此一種人以為自適
之極心竊慕之除此之外有種浮泛不切依憑
古人之式樣取潤賢勝之餘沫妄自尊大欺己
欺人弟以為此乃孔門之優孟衣冠之盜賊後
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近見如此敢以聞之高
明不知高明複何居焉
沈博士
作吳令無複人理幾不知有昏朝寒暑矣何也
錢穀多如牛毛人情茫如風影過客積極蚊䖝
官長尊如閻老以故七尺之軀疲於奔命十圍
之腰綿於弱柳每照須眉輒爾自嫌故園松菊
若複隔世夫伯鸞佣工人耳尚爾迯世彭澤乞
丐子耳羞見□郵而況鄉黨自好之士乎但以
作吏此中上有一二件未了事欲了故爾遲遲
亦是名根未除若復□花水發魚苗風聲請看
漁郎歸棹別是一番行徑矣嗟乎袁生豈復人
間人耶寫至此不覺神魂俱動尊丈幸而咲其
迂也
翟太虛
宏甫曾相見否不到廬山尋落處象王鼻孔澷
遼天無盡居士若不踢翻溺壺恐中以□率悅
為文章僧耳
李宏甫
作呉令亦頗簡易但無奈奔走何耳家弟為梅
大巡撫接去聞兩人者甚相□弟来書云不數
日當至呉轉首即至湖上矣呉中無一人語及
此者幸床頭有藏書一部愁可以破顏病可以
健脾昏可以醒眼有便莫惜佳示
龔惟長先生
無官一身輕斯語誠然甥自領呉令来如披十
重鐵甲不知縣官之束縛人何以如此不離煩
惱而證解脫此乃谷先生語䛘甥宦味真覺無
十分之一人生幾日耳而以没来由之苦易吾
無窮之樂武計欲来歲乞休割斷藕絲作世間
大自在人無論知縣不作即教官亦不顧作矣
實境實情尊人前何敢以套語相䛘直是煩苦
無□覺烏紗可□惡之甚不得不徒此一途耳
此外更無長策也
伯修
大人至呉住四越月不見燕臺一字近發舟西
矣弟在此無可樂者獨近日刊灾而出放舟五
湖信宿縹緲峰頂遍觀七十二𡶶之勝差覺得
意遊龍洞觀無礙居士舊跡不勝痒痒洞深六
七里聞山中道士云至格凡處別是一洞天弟
無靈感漲人手叚又積潦滿洞不敢輒人躊躇
而歸返舟靈巖睹館娃故址其山不甚高而幽
竒甲于呉中□丘不勘作奴且其中多勝概過
響□廊觀西施履跡遊剪香涇思呉宮花艸低
徊顧視千載若新至欲別不能別有情之癡至
于如此可發一咲近日學問頗覺長進否呉儂
解語者徐恭議園亭徐少卿歌兒耳性命真友
天下實難奚獨一區武王衷白無疑可破何必
破疑蕭玄圃本無疑何必求疑瞿洞觀過蘇自
咲徑日之癡有大人相矣但不脫菩薩氣耳顧
升伯是我軰人不知生死心如何呉中運粮僚
佐至京師者不下五六人信使不絕閒官何惜
一張紙一研墨數行字乎三哥想已行不另裁
王以明
作呉令甚辛苦然已知作令矣幕中無一人語
及此者求以明先生一毛孔不可得甚武法友
之難也遊客中可語者屠長卿軒軒霞舉略無
□子酸俗氣餘碌碌耳夫呉中詩畫如林山人
如蚊冠蓋如雲公庭私室非套則諛一表中郎
能堪幾許煎爍油入麵中當無出理雖欲不墮
落不可得矣近日一少年過呉頗有高識其意
氣凌厲一世殆難為敵屈指當今儁人首小修
次長孺生復為以明傳神彼亦知有以明矣少
年又嘆當今列宿毫無光彩獨翼軫間稍有氣
色然乎否耶
湯義仍
作令無甚難事但損得一分便是一分才彼多
事者非生事即是不及事耳呉地宿稱雖治弟
以一簡持之頗覺就緒但無奈奔走何兄老吏
也有可以請益者不妨教我長卿雋人東上括
蒼不知唾落幾許珠璣
屠長卿
欲與長卿一別而竟未能俗吏之縛束人甚矣
明年將挂冠從長卿游此意已決會湯義仍先
生幸及之
荅人
走不能書而有書癖不能詩而有詩腸不能酒
而有酒態故每遇書則觀遇詩則讀遇酒則留
連深夜亦複頹然今足下所頒適中鄙人之嗜
敢自外乎三都之重原不在皇甫公一敘足下
殆者其将隱乎當為足下傳之
陳正甫
相別便已半載尚未及通訊一字呉令匆忙仍
爾近日學問想益大進步下有可與譚者否生
在此緐苦不堪道大略鷄鳴而起三更而息每
困頓時輒思世間有長夜齅睡者不知㝎是何
福修得其視尊兄作□州太爺尊如帝釋樂如
自在天而其地又如眾香國者苦樂豈直仙凡
之隔武舍弟好遊固其一癖自京都走塞上入
秣陵弟迎入衙□鬱鬱不樂復思遠遊素聞新
安黃山之勝又得尊兄作主人是以一来弟不
過欲遍遊名勝採烟霞入詩囊耳非誠欲作抽
豐客也尊兄善視之為幸
羅隱南
作令已忘却苦因矣既忘却苦作官何難弟是
以喜然忘却苦則作官将無了日矣弟是以益
大懼也何也人未有不傴僂其腰足恭其面苦
其心志餓其體膚勞其筋骨百苦備嘗而至三
台八座者也必百苦備嘗而後台座可□是在
官一日一日活地獄也人亦何為而樂地獄也
哉
龔惟學先生
瓜步經由不得一見讀手書腸為之痛平日不
慣惜別今若爾人到苦處情自深耳又三哥徒
濟寧来途中亦竟相左何也三哥念尊之甚亦
感之深至臨清行李不戒僅以身免此時携燕
玉住衙□頗過快活日子然遊興不已又與蔣
蘭居同游西湖便道上徽州厺矣嘉祥名區且
又事簡民淳可臥而理但函牛之鼎而以烹雞
無亦非其任乎令吳無甚難事無柰近日歸興
濃何冣關情者堂上垂白之人想尊此念更深
然則作官皆苦趣耳苦何可戀而人貪之若是
愚矣哉新夫人有消息否羙而慧必有賢子嘉
祥自羊產麟當為新夫人卷
管寧初
令一也有仙令有才令有奔走之令奔走者處
衝要之區朝夕止供僕役若弟軰是也其人最
苦最下才令雖當緐劇而寸足以副之用刀不
折遊刃有餘力量氣魄件件過人然一任之後
而骨髓竭于內鬚髮枯于外矣雖可喜亦可憐
也若仙令則以美寸遇美地門無過客巷無爭
民山水文章之樂不減于昔人而循良聲譽常
出諸同事之上雖未必出□入舄然而栽花鳴
琴則已寬然有餘閒矣聞龍門簡甚兄復多才
弟且為兄券讀手書具知見憐何日斗酒相勞
共譚科斗時事耶
梅客生
家弟自雲中歸極□稱梅開府才略概世識見
絕倫且意氣投合不減龎道玄才遇于節使也
所不同者于公踈開府密于公急開府緩于公
一揮千金開府衣無重帛三之校量兩公如此
公自度與頔孰為勝劣武古之英雄知此道者
晉有康樂唐即于公宋有夏英更歷數千年指
不一二屈不圖今日于明公見之聞近日鄉思
頗切然不光黃之間有隱君子焉歸而與其徒
醉酒迯禪政不必建牙吹角終老塞上也如何
呉令緐衝苦痛入骨没奈何只得低頭做去終
是措大無遠志耳顧沖菴曾一過蘇與舍弟在
□丘一宿而別近日蔣蘭居過呉又将舍弟邀
入武林去矣附報
湯義仍
近況如何長作此官況當不甚□然僻在萬山
中無車馬往来況亦當不甚惡也所云春衫小
坐者隨任不聞亦是呉囡若爾弟亦管得着矣
腸中欲語者甚多紙上却寫不盡□異日面譚
永嘉黃國信佳士也千里而見袁生又知慕義
仍先生矣此其人豈俗子耶料中郎又屣可倒
義仍之榻亦可下矣
管東濱
天臺去書議論妙甚但以圓規見地以方判教
體衛冕意圎語滯何也若見㝎圎則圎亦是方
此一箇圎字便是千劫萬劫之繫驢矣橛可不
慎與若教定方則歷代聖賢各具一手眼各出
一機軸而皆能垂手為人何與見若㝎圎見必
不深教若定方教必不神非道之至者夫見即
教教即見非二物也公試思之見即教金剛以
無我相滅度眾生教即件楞嚴以一微塵轉大
法輪寫至此葛藤滿紙幸有以復我
沈學博
家大人相訪将無減廣文苜蓿乎得手教知相
勉勵然僕亦□復弄筆耳非真難之苦之也陽
城有言撫字心勞催科臤拙僕則謂撫字當逸
催科當巧簡而不頰下安上恬撫字不甚逸乎
弊孔盡杜百姓樂書催科不甚巧乎竊有志焉
而尚未之逮也不知左右頗有所聞不有幸教
之
王百穀
旁觀者謬謂仙令不知令自謂苦行頭陀也□
詩上北摩詰下亦不失儲劉家弟極寶之閱罷
即襲之笥中矣家弟嚮承翦拂近深相企慕不
勝望岫之嘆世俗諱談□自其常態若舉世喜
談之□亦不足重矣
龔惟學先生
聞嘉祥民淳事簡真是一快入擁座間紅出看
西山碧此自人間□一□世不謂作令備有此
樂令呉只得箇不忙耳無他受用去歲曾一涉
太湖觀七十二峰決勝處真非人境今歲一過
天池硯石諸山甥嘗謂呉令苦樂皆異人何也
過客如蝟士宦若鱗是非如影其他錢穀案牘
無論即此三苦誰復能堪之若夫山川之秀麗
人物之色澤歌喉之宛轉海錯之□異百巧之
川湊高士之雲集雖京都亦難之今呉已饒之
矣洋洋乎固大國之風武今之稱呉令者見樂
而不見苦故每譽過其寔而其任呉令者見苦
而不見樂又不免畏過其寔甥意獨謬謂不然
故雖苦其苦而亦樂奇樂想尊者聞之必大有
當于心矣三哥住衙半年甚快活別後不知作
何景象特家下有人至外祖母舅俱有書報平
安外祖紙尾尚作小楷二行真地行仙也不多
及
王以明
世上未有一人不居苦境者其境年變而月不
同苦亦因之故作官則有官之苦作神仙亦有
神仙之苦作佛則有佛之苦作樂則有樂之苦
作達則有達之苦世安得有徹底甜者唯孔方
兄□幾近之而此物偏與世之勞薪為侣有稍
知自逸者便掉臂不顧去之唯恐不遠然則人
無如苦何耶亦有說□人至苦莫令若矣當其
奔走塵沙不異牛馬何苦如之少□入衙□脫
冠解帶又不知痛快将何如者何也眼不暇求
色即此色耳不暇求音即此音口不暇求味即
此味鼻不暇求香即此香身不暇求佚即此佚
心不暇求雲搜天想即此想當此之時百骸俱
適萬念盡銷□知其他始知人有真苦雖至樂
不能使之不苦人有真樂雖至苦亦不能使之
不樂故人有苦必有樂有極苦必有極樂知苦
之必有樂故不求樂知樂之生於苦故不畏苦
故知苦樂之說者可以常貧可以常賤可以長
不死矣中郎近日受用如此敢以聞之有道
李子髯
髯公近日作詩否若不作詩何以遣此這寂寞
日子人情必有所寄然後能樂故有此奕為寄
有以色為寄有以技為寄有以文為寄古之達
士高人一層只是他情有所寄不肖浮泛□度
光景每見無寄之人中日忙忙如有所失無事
而憂對景不樂即自家亦不知是何緣故這便
是一座活地獄更說甚麼□床銅柱刀山劍樹
也大□世上無難為的事只胡亂做将去自有
水到渠成日子如子髯之寸天下事何不可為
只怕慎重太過不肯挨着便做勉之武毋負知
已相成之意可也
沈廣□
人生作吏甚苦而作令為尤苦若作呉令則其
苦萬萬倍直牛馬不若矣何也上官如雲過客
如雨簿書如山錢穀如海潮汐趨承撿點尚恐
不及苦武苦武然上官直消一副賤皮骨過客
直消一副咲嘴臉簿書直消一副強精神錢穀
直消一副狠心腸苦則苦矣而不難唯有一叚
没證見的是非無形影的風波青岑可浪碧海
可塵往往令人趨避不及迯遁無地難矣難矣
尊兄清聲華問灌滿耳根来札何為過自抑損
若弟則終為不到□之苦行頭陀而已矣王寧
海過姑蘇弟適有潤州之行不及一面惆悵□
勝
劉子威
走非不顧作官奈事與心違耳昨早有父老具
呈者不肖便書紙尾云鄉遙心懶忍作宦遊之
人食少事頰恐是長眠之客雖一時戲筆然不
肖方寸大約盡于此矣懷令伯報劉之情薄太
真絕□之忍高弘景□冠之致抱元亮五斗之
慚無安仁河陽之花有長卿文園之病兼此數
者可能一日安于地方耶一字非欺高明體察
潘去華
海內人士不肖賭幾半矣如大廓達□朗真不
可多得當由多劫不曾染半點塵俗氣書生氣
紗帽氣故耳即此單刀直入何憂不佛然丈尚
為他說所扭信之過篤雖菩薩寄位不分染淨
亦是門外草菴耳安可遂認為棲息之處耶夫
今之為閣部大臣子者大則蔭卿貳小亦二千
石而上可謂榮且遇矣然而有志之士寧守一
經雖公車屢詘不以此而易彼何也以男兒各
有出身之路也今明明一條大道不自往来而
必欲借庇蔭于他人丈或別有授記耶抑欲借
此以覺悟愚蒙耶若爾則真大慈大悲之用心
非不肖所能窺測也桃源盛事不肖深信之然
他人問路請以質之了凡先生如何既同出世
作師友少有所蓄便當吐出萬惟財察
徐丞
誰不樂作官□有至情萬不得已者雖為亦無
味矣食無味兒女子皆知吐之官無味而不知
吐必且嘔噦隨之至于身命俱喪而後已此不
肖日夜所痛心者也箭既離弦無返迴勢幸財
察
朱虞言司理
連牘不得請嘔血癌遂大作近已作床褥中物
不知可得起否懷萬不得已之情行大不相干
之事苟未免有腸亦復誰能遣此病也宜矣惠
開有言人生不得行胸臆縱年百歲猶為天今
有懷不能宣有性命不能保縱三公猶為賤也
況乃區區一令乎人生如寄多憂何為走能有
幾條腸堪此百憂煎爍耶
曹以新王百穀
連日頭眩目昏嘔血數斗恐遂不能起未免以
墓文累大筆也柰何哉柰何哉不肖此時唯首
丘是望報劉又屬第二著矣嗟夫聖明在上小
臣雖不敢效彭澤之顰曳漆園之尾然亦安可
以性命殉官爵耶鄙志决矣高明察之
方子公
小兒子未落胎毛詎識之無公非為上大人師
者病中鬱鬱無況欲借談鋒少寬窄腸耳雖懷
朱育之竒媿非侯巴之問謹令家僮下榻□皋
比以侯
王□白
聞近日精進甚何無一字相示弟自令呉来舌
頭已入口內眉毛亦閣眼上兄勿謂弟好竒大
過也
小修
潘雪松留呉二日與之肆談甚快今世講學無
出此公之上者有眼如天有胸如日有口如河
若得此人學道所就殆不可量成佛作祖反掌
問耳近聞大人同諸舅結社樂老極是極是有
圖之海內飲豪如呉江請將諸君俱死矣止湖
口在耳呉人張隱君有言吾積財以防老也積
快活以防死也名言哉窮官無可奉大人諸舅
者謹緘二語線上弟轉呈之
答諸舅
近日聞作十老會□是樂事有一分樂一分有
一錢樂一錢不必預為福先甥在此隨分度日
亦自受用若有一毫要還債要潤家要買好服
飾心事豈能脫灑如此田宅尤不必買他年若
得休致但乞黃山數畆閒地茅屋三間志顧畢
矣家中數畆自留與妻子度日我不管他他亦
照管不得我也
朱司理
册葉八紙俱已如命其中王曹兩張負名已久
若錢希言則吴中後來儁才名不及諸公而才
無出其右者明公觀詩當自知之
曹魯川
走弱冠即留意禪宗迄今無所得然竊聞之禪
者定也又禪代不息之義如春之禪而為秋晝
之禪而為夜是也既謂之禪則遷流無已變動
不常安有定轍而學禪者又安有㝎法可守哉
且夫禪固不必退也然亦何必於進固不必□
也亦何必於閙是固有敝屣王位者則亦有現
疾毘耶者有終身宰執者則有沉金湘水者人
心不同有如其面可以道途轍跡議華嚴不思
議境界耶夫進退事也非進退理也即進退非
進退事理無礙也進不礙退退不礙進事事無
礙也即進即退故曰行布不礙圓融進者自進
退者自退故曰圓融不礙行布法爾如然豈容
戲論且佛所云小始終頓等教云者豈真謂諸
教之外別有一圎教哉□以隨根說法故有此
止啼之黃葉耳不知諸佛出世小即是圎何必
捨小圎即是權何必取圎尚無有深何有于淺
華嚴逈出常情政在于此故經中如主山神主
河神飛行夜剎大力鬼王人非人等之類一切
皆冠以佛□㣲而一草一木皆是毘盧遮那見
身各各不相羨各各不相礙安有初中等敖為
小乘而圎敖為大乘之理此皆後來小根阿師
傳□證實故有此謗法之譚試看通玄觧中有
此情量之語否耶若謂真有小始等教又自有
一圎教是教外有剩法不得謂之圎矣若謂圎
教可以該小始等教而小始等教不能該圎教
是大中能現小小中不能現大亦不得謂之圎
矣佛不舍太子乎達磨不舍太子乎當時便在
家何妨何必掉頭不顧謂此偏枯不可訓之事
亦不圎之甚矣要知佛之圎不在出家與不
出家我之圎不在類佛與不類佛人之圎不在
同我與不同我通乎此可以立地成佛語事事
無礙法界矣區區行藏如空中鳥跡去即是是
留亦非非自不必以佛法為案且佛亦人也豈
有三頭六臂乎何用相慕哉因來諭及華嚴法
界故散盡其狂愚唯終教之千萬著眼準提像
華嚴文謹領謝謝昨因伏枕不能裁苔今晨強
起艸艸奉復
門人袁對度無涯校梓
吴士冠相如手書
錦㠶集卷之三
錦㠶集卷之四
石公袁宏道中郎撰
西陵陳以聞無異閱
尺牘
張㓜于
走支離無用人也無用故不宜用無用亦自不
求用此自常理無足恠者夫吏道有三上之有
吏才次之有吏趣下則有之以為利烏吏才者
吏而才也吏而才是國家大可倚靠人也如之
何而可不用哉吏趣者其人未必有才亦未必
不才但覺官有無窮滋味愈勞愈佚愈苦愈甜
愈啖愈不盡不窮其味不止若奪其官便如奪
嬰兒手中雞子啼哭隨之矣雖欲不用胡可得
耶若夫有之以為利者是貪欲無厭人也但有
一分利可趂便作牛亦得作馬亦得作雞犬亦
得最為汙下最為可厭然牛馬雞犬世既不可
少則此等之人亦可隨大小方圎而器之矣獨
生則有大□戾不然者不才無論矣又且與烏
紗無緣既不能負重致遠又不安司晨守夜此
等之人雖分文用亦無矣尚可不知進退處居
人間繁苦地耶勉強年餘頓成衰朽心神俱困
癆瘵遂作決意求㱕亦其宜爾豈真效令伯之
颦學元亮之步哉
江進之
連日伏枕見佳作不勝技癢上官迫弟甚柰何
嵇康平生不喜弔喪弟□不喜為壽文不幸轉求
之有暇過我
李本建
連日奔波百倍牛馬片刻少閒又為睡魔所厄
思仁兄此時與士安先生婆娑綠葉陰下不啻
仙矣腰肢作惡無緣得對二先生談□柰何
吴曲羅司理
朱魚六尾謹專人賫上其佳惡矣明公鑒定不
孝言惡則涉謙言好則涉夸且慮識鑒不精倘
貽明公之□將柰何
伯修
陶石簣書來甚悔出京之速前見王□白尚未
點差此是好消息凡朋友相對時覺甚容易別
後甚難為情何況學道人又以友為性命者乎
石簣約以初秋會于石湖□丘之間此中望友
如望歲不知何日得了縣債放開無量口吐出
廣長舌現三頭六臂神通與諸上人對譚也
皇甫二泉
抱牘之苦甚於抱病簿領之趣惡于藥餌不佞
恨病不深耳但得長病即是閒人
聶崑山
大口碑在民公論在上此小觸忤何足芥蒂且
丈夫各行其志耳烏紗擲與優人青袍改作裙
禈角帶毀為糞箕但辦此心天下事何不可為
安能俛首低眉向人覓顏色哉丈負大有用之
姿具大有為之才小小嫌疑如洪爐上一點雪
耳無為禍始無為福先無為名屍珍重
陶石簣
僧來讀手書知兄已是不疑但不疑即悟悟即
了今不疑又不了此何說哉弟猶記少年未上
公車時間燕都壯麗日夜嘆羨及戊子之冬計
偕至京見其人物街市泥塗塵土與楚中初無
甚異不覺大失望纔入彰□門便私念曰起京
師之佳麗而竟若爾及走盡棋盤街看盡八九
條衚衕而弟心始死不復作京師想矣今兄已
到順城門內決無再有一京師之理矣何為而
不了哉伯修書來知其近日快活之甚吾兄此
時在家作何狀相與何人何日可赴太湖之約
弟前者陳情之牘五上不得請閉門兩月復出
視事弟意甚不快此時尚欲乞歸無人能為地
者聞新直指為兄同鄉同年望一轉達倘若見
許弟即杜門以待大官誰不䭭作然大官累人
遠不如閒散之可以適志也人生如此而已矣
近日得龍湖豫約諸書讀之痛快恨我公不見
耳併聞
陳正甫
徽州治行卓絕乃爾往來譚者稱不容舌足驗
吾兄道力華嚴經以事事無礙為極則往日所
談皆理也一行作守頭頭是事那得些子道理
看來世間畢竟沒有理只是事一件事是一箇
活閻羅若事事無礙便十方大地處處無閻羅
矣又有合法可修可悟可頓耶然眼前與人作
障不是事却是理良惡叢生貞□蝟列有甚麼
礙自學者有懲刁止慝之說而百姓始為礙矣
一塊竹皮兩片夾棒有甚麼礙自學者有措刑
止辟之說而刑罰始為礙矣黃者是金白者是
銀有甚麼礙自學者有廉貪之辨□利之別激
揚之行而財貨始為礙矣諸如此類不可殫述
沉淪百劫浮蕩苦海皆始於此□然世豈有貪
酷不事事可一日安于民上者乎則中即此言
未免為無忌憚小人增一番口寔矣請即着眼
無事虛談有便誨我
孫太府
走以譾劣謬辱如遇天高地厚未足方比匪獨
青雲思附亦謂高山在望朝夕可得仰止耳不
意明公趣深林泉興衰圭組拂衣東歸如脫羅
之鵠潛翮之鳳致令走黃口奪乳生盲失怙宦
海風濤頃刻萬狀舵師既去此後將不知漂泊
何所矣昨聞榜人夜發走狼狽奔馳莫知所措
纔抵尹山來者謂仙舟已過吳江遂愴然而返
去生平見異骨異人無逾明公者只此一舉真
可愧今之口談性命而身趨榮利者去也不敏
䭭隨後塵
陶石簣
家子瞻快活殊甚一冷太史日騎瘦馬走長安
市上不知有何好面孔而歡天喜地若此弟望
山人來如渴今月內塩使者方按部駐崐山計
半月內可了事山人之行也以廿五六為期如
何但考察正是閒時蘇至崑復甚近此時至吳
弟為山人置一浮宅朝夕聚談可得十日閑龍
是佳事若爾則盛使還便可發舟矣中秋日謹
候山人于□丘之上幸勿爽期
吳曲羅
去病瘧幾無復人理倏而雪窖水霄倏而爍石
流金南方之焰山北方之水國一朝殆遍矣夫
司命可以罰此下土者良多何必瘧也毒哉蒙
以諸士文見委其中堪入梓者十七篇可改者
亦十七篇改者皆知名士或可無負明命病耗
之餘鑒定恐未及精死罪
朱司理
走病十不能去二三聞跫然之音尚爾驚怖況
能見故人耶餘熱作惡濕痰如塊橫注胸中蓋
自復瘧來尚未下榻劉醫輩從床卧間診視
即長洲令已無復一面矣龍鍾辛楚畏風日如
強敵不知何日得稱人荼毒哉
沈何山
阿三自南中歸極口稱兄慧力且云茲游也得
良友二何山儁傷道所就殆不可量若其意
氣相與則焦尊生亦可人也三矣去歲九月從
大同來吳已復從吳入越轉之□郡至今歲二
月始歸三自稱所得佳士雲中則梅客生京師
則王黃蕭顧四太史一女侍史通洲則顧侍郎
會稽則陶石簣杭則大小虞□則潘去華客路
則蔣蘭居數子者或以學或以文或以氣傾蓋
一接頗相知賞三亦自快得士未及半載足跡
幾半天下蕩子行徑如此可發一咲
何湘潭
作令如啖□漸入苦境此猶語令之長若夫吳
令直如吞熊膽通身是苦矣山水風光徒增感
慨顧安得如仁兄所云云者哉吏情物態日巧
一日文網機□日深一日波光電影日幻一日
更復十年天下容有作令者耶仁兄聲名藉甚
又楚蜀地近人情或不相遠當無此苦然令為
苦因苦是令果一行作吏便當同之但兮數有
多寡耳天池佳者得十斤付去役焦老師慶曾
起居否弟方病瘧伏枕字畫粗醜幸原之
董思白
走一病兩月無復人理隨即將乞休去泉石鍾
鼎意趣別矣三徑歸來突能作一幅見遺不
朱司理
走病寔不堪勞勞則發動性命敢作兒戲乎數
日內聞赴閻王之招者數人王子聲李丹陽亦
死矣病吏那得不求去也萬惟徙臾令得早離
任為幸與明公交瀝肺肝若重官而輕下吏之
命恐非明公厚故人意也懇切懇切
龔惟長先生
病中忽外大父訃至一痛幾絕因思前外大母
仙逝時甥方問道龍湖未得一訣今復匏繫姑
蘇隔絕萬里出門數語便成今昔痛哉痛哉然
既已八十餘二極人間之上壽官至方岳玉樹
滿庭優游林下十五年極人間之至樂五濁世
中福緣報緣止此矣當復何望獨學問一事未
得上手不免再來然已種有根因矣以此知人
世不可不急學道也轉眄之間光影已失甥頭
上有二毛矣可慮哉瘧病□稍痊大不堪勞又
念二白髮甚以茲堅意乞休若得如䭭尚當與
尊窮極微茫直抵佛住人生事如此而已矣作
官只為妻子口食然奔波以甚求名只為一生
官位然焦蒿已甚縱位至台鼎名加孔墨所樂
無幾喫苦已多只是愚人不醒耳知者一眼看
得破也三舅尊念當窮甚然尚有爛谷千斛可
賣若甥此囬直從天寧洲借盤纏耳借來借去
有何了時此生安有還債之理以此知甥龍不
可不急學道也不然牛馬豬狗輪轉安有極耶
欽對楊秀才
院試當極得意試題近庸而難于下手不知公
何以措辭大約善人是狂有恒是□無恒即鄉
原夫無恒豈易言哉三代而下盡是此一種人
馳聲走譽比善人有恒更覺完美善人不踐迹
彼却步步學堯舜有恒踽踽□□彼却與物無
忤只是他學無本原所以仁為似仁義為似義
故曰不可入堯舜之道聖人之惡正惡其源頭
不清耳若是尋常□□的人則見者聞者皆知
惡之奚煩大人口頰哉
張幼于
兩種俱奇物觀罷即十襲藏之矣暮景荒涼復
有此痛傷知之何然公自是何點謝敷一輩人
當無奉倩傷生之戚所諭容與少公□之不一
伯修
弟以是月復舉一子舉之朝張幼于忽送唐六
如手書金碧經一吳匏菴手卷一弟謂他日可
成一叚佳話遂小名曰虎子而以匏翁字之數
日前陶石簣兄弟見訪自言為聞見所累弟謂
靈雲見□此亦見也香嚴擊竹此亦聞也聞見
安能累人因語及永明壽弟謂永明見地未真
陶曰何以知之弟謂永明一向只道此事是可
以明得的故著宗鏡一書極力講解而豈知愈
講愈知愈明與晦乎陶亦有省陶生死心切甚
乃弟字公望爽朗軒豁大有我家三哥風良友
相逢□如景星慶雲偶一相聚不可多得會王
黃顧蕭諸太史為我致謝云東吳有一無孔鐵
鎚欲向貫城市上尋一面塗毒鼓作對不知阿
誰遭毒手者弟乞休已決數日內便可作無事
人快哉快哉
李健翁
鶴母霜夫來知復愉快蔬園插菊柳下彈棋生
人之樂止此矣近病病不及好閱四月未視事
求歸不能即歸不知何日得登青葉之樓眺長
江之水言之淚下
羅隱南
楚吾往來使者絡繹見黃鶴則開口而咲入有
餐出有犒病者藥歿者棺計壺漿行李之類半
歲之內費不下數萬餘錢咄哉中郎乃以一官
累親家翁矣略來四月連牘乞歸上不得請徼
幸已十痊其五六終日說官苦不知病更苦說
做官難不知求去更難自入秋來見烏紗如糞
箕青袍類敗網角帶似老囚長枷進退狼狽寔
可哀憐不知丈何以見策
張幼于
以令致病以病解令令致病令誠苦我病解令
病不樂我耶吳中無足繫去客者獨大小何君
經年未得傾腸一吐為恨耳
馮琢菴師
讀邸報知拂衣還里謬謂趣深泉石興衰圭紱
耳不意遂抱大痛殊切惋歎然以垂白之年倦
遊林下不謂不適門施行馬庭滿芝蘭不為不
貴福緣如此自當□笑蛻去何恨哉石火電光
里無常照雞骨支床昔賢所慮䭭益加餐自愛
至於蓼莪之篇則二三弟子廢吟九矣宏病五
月屢牘乞休竟不得請然宏意已決賤體稍愈
便當策蹇叩門與師共窮生死之奧不朽之旨
興言及此自覺狂謬惟師恕之
丘長孺
去歲一秦賈至曾寄丘郎書書中言小修被盜
事甚悉長幾丈餘來札至突云無書丘郎偶忘
之耶抑賈不甘作附書郵耶可怪世人無敢不
答書者必如丘郎乃敢不書然亦真不須書也
何也他人無書必嗔嗔必怪怪必毒丘郎即不
免嗔然決無毒我理不須書一丘郎所喜者豪
俠之客妖冶之容山水之勝病子□吏吳兩載
耳寔未聞眼寔未見口寔未譚顧安得如上事
與丘即描□之不須書二所見伊何案牘比簿
也所聞所譚伊何紮火囤也明見萬里也著寔
打三十竹皮也丘郎聞之亦當為我解顧否耶
不須書三夫以三不須書之丘郎而遇懶一忙
二病三支袁仲子然則鱗鴻之未便踪跡之靡
定賈人之浮沉又可勿論矣讀來詩無一字不
佳五七言古及諸絕句古盾蒼莽氣韻沉雄真
是作者五言律不浮次之七言律又次之大抵
物真則貴真則我面不能同君面而況古人之
面貌乎唐自有詩也不必選體也初盛中晚自
有詩也不必初盛也李杜王岑錢劉下迨元白
盧鄭各自有詩也不必李杜也趙宋亦然陳歐
蘇黃諸人有一字襲唐者乎又有一字相襲者
乎至其不能為唐殆是氣運使然猶唐之不能
為選選之不能為漢魏耳令之君子乃欲概天
下而唐之又且以不唐病宋夫既以不唐病宋
矣何不以不選病唐不漢魏病選不三百篇病
漢不結繩島跡病三百篇耶果爾及不如一張
白紙詩燈一派掃土而盡矣夫詩之氣一代減
一代故古也厚今也薄詩之奇之妙之工之無
所不極一代盛一代故古有不盡之情今無不
寓之景然則古何必高今何必卑哉不知此者
絕不可觀丘郎詩丘郎亦不須與觀之弟一病
數月上官已許放歸矣過團風幸初一會弟先
遣人報知近作頗有得意處刻成當呈上
湯□陸
弟以病得休掛帆歸矣每聞西湖之勝欲于燈
節前後扶藜一來湖水可以當藥青山可以健
脾逍遙林莽欹枕嚴壑便不知省却多少參苓
丸子矣但不識關門令尹能辨青牛氣色不
陶石簣
瘧鬼甚成就我畢竟成就我去快哉弟欲于燈
節前後過西湖養病便徼君家兄弟盤桓數時
借山水之奇觀發耳目之昏聵假河海之渺論
驅腸胃之塵土咄咄袁生不復事人間事亦不
復人世間人矣有興便過天台入雁蕩涉南海
令弟儒巾籠頭恐不能偕兄當同我蘇和仲云
人生遇適意事不妨便為之此時不為直待作
閣老歸林下而後為恐那時興寄轉闌耳如何
二兄去後弟為作紀事詩一章書卷頭奉覽并
小刻往
王聞溪
一病五月幾往太山治鬼徼福得少痊然已面
如烟骨如系肘如戟移牘歸矣去吳無可戀者
獨不得數奉敖未盡讀震澤之書聽君家先世
之餘論為恨耳伏枕上不能作長箋幸照察
江進之
年丈欲弟忍者忍苦乎忍病乎若忍苦則吳縣
亦不甚苦弟與兄遊戲亦能辦之此不必忍也
若忍病則病安可忍前次與兄談不及數言坐
不及片時而一勞逐復淹淹二月尚不能起是
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且世有終日杜門五月不
視事之知縣乎貪庸甚矣年丈不諒誰當諒者
若復不信試至榻前一看如何
董思白
一月前石簣見過劇譚五日已乃放舟五湖觀
七十二峰絕勝□游竟復返衙齋摩霄極地無
所不談病魔為之少卻獨恨不見李伯時耳金
瓶梅從何得來伏枕略觀雲霞滿紙剩於枚生
七發多矣後叚在何處抄竟當於何處倒換幸
一的示
華秘書
不肖抱病謝事欲于錫城尋一僻居調攝數月
而交知甚寡吾鄉王幼慶為言足下可做一居
停主不肖初甚踟躕既而思之快士千里同風
丈夫相與豈必□面而後稱交遊哉若不肖以
言涉未同不敢通刺足下復以未見同訝則世
無男子矣此世俗之見既不忍自待又安敢以
之待足下耶冒昧奉牘不擇市屯但屋□可以
蔽風雨牆桓可以蔽妻孥床几可以坐賓客者
皆可寫至此亦覺汗頰惟照原之解惟在即良
晤有期
管東濱
寄吳兩載相知相愛不盡無人但其道義相與
傾肝吐膽者惟足下一人初意欲俟亂繩少解
鉛刀稍閒便欲追隨究竟儒佛之奧商略生死
之㫖而猜嫌忽至謗議遂成足下深居避影不
肖亦望岫息心積衷萬斛一語未吐豈盡人事
殆亦天意焉病來五月雞骨支牀面貌如烟肘
栺如戟宦心灰冷歸腸迫切不肖雖愚豈以七
尺易一官不肖行矣賤眷業已鮮維不肖俟印
交即發生年三十頭毛種種縱不能驂鸞駕鶴
逍遙雲海亦當率行胸懷極人間之樂奈何低
眉事人苦牛馬之所難貌妾婦之所羞乎不肖
行矣
孫心易
處人仕吳者□雲獨弟以不才為鬼神所罰雖
然安知不□□弟性亢藏不合于世罪過丘積
眈眈□視誰能原我者仁丈英聲華問沸躍一
時去後之復是在仁丈伏枕字畫醜甚原之
王孟夙
有官之樂即有官之苦有病之苦即有病之樂
以官得病此官苦也以病得歸此並樂也官病
相隨是消息理苦樂相生是輪迴趣然則世法
豈有常哉以為樂而甘之則樂亦苦矣以為苦
而迯之則苦亦樂矣唯有一種至人觀苦于樂
先故曰不為福始眈樂于苦中故曰行乎患難
若我軰則必待情景既至而後識之其去莊周
列禦寇遠矣彭澤飛八十日不知折腰之可憎
隱居非乞一令之難不知神仙之可學古人猶
乃何況後生拂衣西歸良唔無期不為少文之
五岳則當效方朔之金門僕志定矣
顧紹□秀寸
人生願□決無了時作童子者以得青襟為了
然一入學宮而不了猶故也作孝廉者以得烏
紗為了然一登甲第而不了猶故也未得則前
塗為究竟塗之前又有塗焉可終究歟已得則
即景為寄寓寓之中無非寓焉故終身馳逐而
已矣且夫生之急於貴死之甚于賤審矣豈待
賢知而後決哉然而今之作推知中行者恨不
一日即三載也何也以促三載有行取之利也
官臺省者恨不一日即八九載官翰苑者恨不
即時髮白齒落也何也以老科道有堂卿之利
老翰林有入閣之利也愛富貴之心甚於愛生
惡貧賤之心狠于惡死茫茫不□滔滔皆是即
賢智或不免焉愚哉□矣病中勘得此禨甚透
故果于拂衣小刻二種寄上
何常熟
身雖傖人幾為儂鬼脫冠西行寔出無奈丈英
聲騰躍不肖傾慕久矣共事以來僅一交臂而
失之無論肝膽胃罄即皮毛髮膚之言不及吐
露一字人生離合信有制哉
朱司理
走蕭散無用人也一入吳縣如鳥之在籠羽翼
皆膠動轉不得以致鬱極傷心致此惡病大抵
病因於抑抑因于官官不去病必不痊今聞上
官有予假之命是活埋我也死無日矣夫君行
令臣行意掛冠神武擁被北窓天子不能行之
於臣下矧悠悠聖世原無錮人以官待人以死
之理□一黜廢何求不得而奈何艸菅性命必
欲羈之絏之走豈無□者哉妻孥行李皆已發
行走亦刻日去矣千萬轉達至望至望
朱司理
下吏有何高致欲效梅福陶潛軰□無奈病苦
何耳上官加意豈得不知但下吏有一切喻夫
美女贈人人爭悅之然不可以贈病者何也謂
其有損無益也今官之可好雖如美色病者得
知適以□生左手自刎右手得天下愚者不為
也故贈病人莫如藥贈病官莫如㱕事有相反
而寔相成者此之謂也明公既為下吏担當決
去稍需未為不可但眷屬皆發孤苦之甚病勢
益深恐三五日不能待矣
張幼于
次君何名一時失記非難記也幸示已為君家
兄弟得二詩隨當錄上
諸學博
徐庶心陶潛腰王績病此不肖近況也欲一日
留地方何可得父老攀留見此中人心之厚然
不肖去志已如離□之箭入海之水出嶺之雲
落地之雪矣問長洲公當知我苦心亮之
曹以新
讀隹作古質蒼莽如枯松老栢跡壑昂霄不肖
迷陽苗耳聊以引玉何敢言詩哉佳賜不敢不
領黃縧已繫水田衣上子墨便貯豹皮囊中矣
枯守衙齋望上官牘如望赦諸容面盡
王嘉定
病是苦事以病去官是極樂事官是病因苦為
樂種弟深得意此病但恨害不早耳一咲
錢象先
僕極口項斯久矣茂苑雖多士當今無出公右
者□於長洲亂帙中識之明月夜光見者稱寶
奚必波斯胡哉一病六月竟爾拂衣方陶為多
方潘為少鄙薄何敢執鞭古人如蟲蝕木偶爾
成文耳三都賦成否世不乏玄晏先生何必僕
也讀扇頭作是齊梁高手僕陽五伴侶耳小刻
奉博一笑
王百穀
衙齋荒寂如野寺幸二老成不棄時復見枉奇
談逸語驅卻兩年塵土腸胃但恐機緣漸熟別
腸益苦奈何小集四冊致上拙語數首錄呈請
教
朱司理
乍脫宦網如遊鱗縱壑倦島還山向非明公假
其毛羽亦何以得此吏隱吳門著書數種略有
可觀刻成當呈上求削走性與俗違官非其器
萬念俱灰冷唯文字障未除曳尾山中但得任
意歌詠鼓吹休明足矣立德立功自有青雲故
人在明公勉為之母遽生心丘壑也兩年為格
套所拘不得少吐寸腸便中略布區區容專使
致辭
徐漁浦
吏吳兩載罪過丘積唯足下若以為可教也者
每至名園則談笑移日□肉競作不肖亦每每
心醉而歸不意一病遂至睽別朱華綠池之約
竟落夢境人生離合信有制哉吏道如網世法
如炭形骸若牿可以娛心意悅耳目者唯有一
唱一詠一歌一管而已矣過此則有太上之至
樂窮天地之奧妙發性命之玄機究生死之根
源別儒佛之同意足下倘有意乎不肖願執鞭
策而從事矣家舅手卷妙甚恨無大作耳冊上
願乞一言以光丘壑不肖住梁溪約有月餘不
知冊可待不外小刻二冊呈覽請教
范長白
讀家郄公卷尾詩清新婉麗有唐名家風健羨
健羨不肖於韻語不能作而意頗好之吏網縛
人遂令三寸之管截為刀筆騷律之學飾為爰
書面貌塵土腰肢卷曲即文雅若足下未得傾
腸吐露一語吏道穢襍如此身非木石安得不
病病又安得不即歸也小刻二種呈上詩皆少
時之作無可觀者聊資捧腹吏吳有錦帆集刻
成專致請教
江進之
序文佳甚錦帆若無西施當不名若無中即當
不重若無文通之筆則中即又安得與西施千
載為配哉一咲
倪崧山
與仁兄共事一方未緣一通聞問大約手疲于
僉判眼疲于薄領心疲于錢穀腰疲于曲折自
無閑工夫通書問郵此縣官常態也仁兄倘亦
同之耶一病五月遂爾投冠今已放舟五湖作
物外人會敝社友陳太府幸道袁生已是投林
倦島縱壑游鱗秋杪或有黃山白嶽之遊為貯
美酒三十后可也餘非所望也
江進之
弟意欲往杭無他不過欲尋閒淡之方丈遠閨
閣之佳人寫山水之奇聖充貧官之囊橐稍暖
即圖歸計矣窮博士有何好趣弟已將科目二
字拋向東洋海直待江即做冢宰後髮白齒落
然後將一粒金丹點化江郎豈不快哉所云事
不敢勞兄只欲見兄知得耳若以世情得度者
應現世情身而為說法如何
黃綺石
一病幾作吳鬼幸而得請此天憐我也病時每
每怨天及官去病痊始知天意止欲奪弟官未
嘗欲奪弟性命也則又感念此翁以為真具天
眼何也弟寔不堪作官奪官何害官寔能害我
性命則奪之正所以保全之也乍脫塵網如巨
魚縱大壑楊鱗鼓鬣不唯悔當初無端出宰且
悔當日無端波波吒吒覔甚麼舉人進士也弟
生平好作迂談此談猶迂之甚然在弟受用如
此亦恠井底蝦蟇不得也一咲
李本建
弟近日宦情比前會兄時猶覺灰冷已謀一長
守丘壑計擲卻烏紗作世間大自在人矣少時
望官如望仙朝永暮熱不知有無限光景一朝
到手滋味乃及儉于書生至于勞苦折辱不啻
百千倍之奈何不令人催撞息機也辟如嬰兒
見辣糖人啼哭不已及一下口唯恐唾之不盡
做官之味亦若此耳小修在家應考那得閒工
夫到白下傳言甚可咲大約此中人言非此中
人不能聽也笑不盡歎不盡
聶崑山
敗却銕網打破銅枷走出刀山劍樹跳入清涼
佛土快活不可言不可言投冠數日愈覺無官
之妙弟已安排頭戴青笠手捉牛尾永作逍遙
世外人矣朝夕焚香唯願兄長不日開府為弟
刻三十集一部兄爾時母作大貴人哭窮套子
也不誑語者兄牢記之
門人袁叔度無涯校梓
錦帆集卷之四
去吳七牘
乞歸稿一
職以壬辰三月登第未兩月內請告還鄉以
甲午之十二月謁選授吳縣知縣待罪一年
有餘職之罪狀殆不可枚舉然職一念自守
之心未嘗不畫日自矢而士民亦幸相安無
事天高地厚職何敢一日忘
朝廷養士之恩然職之私衷有萬分不得已者
職未離襁褓母龔氏有疾即托命于庶寡祖
母詹氏鞠育顧復愛類親生甫四歲而母即
世職復多病驚悸萬狀祖母詹憂為甚每一
病作呼天號地殆不欲生毛髮外焦骨髓內
竭職幾死而復生祖母詹亦幾死而復生相
依相靠有如形影壬辰之夏職選期將及比
時祖母詹健無恙也然職一念及不覺心動
亟
請告歸承懽二載有餘慈喻河海孝比涓塵自
謂一丘一壑若將終焉而職之父謂職年方
壯勉令就職心同窮猿之木官比沐猴之冠
進退維谷實可哀憐然初意亦謂河南江西
近地去家不遠可迎養耳不意走姑蘇三千
里外有若隔天老病龍鐘子女具無暮景淒
涼傷如之何前二月內有家僮袁東自家中
來云祖母詹尫羸逾昔日夜悲號不休兩眼
盡腫臨行泣謂使者曰身今年八十有一矣
存亡只在旦夕我死不能見爾主縱到九泉
不閉目也職聞此言一痛幾絕妻孥皆號失
聲因思區區浮名何益人毛髮事而使七八
十老人有向隅之泣其若良心何假令萬一
抱終天之恨亦何顏更立于人世天地有靈
必當誅之職以此鬱結成疾千思萬想惟有
乞休歸田一節可以慰此朝夕懸望之情而
已矣職非不知
朝廷作養之恩與嚴親教育之義然職寸識迂
跡終是林莽中物責以民社原非其任而嚴
親以兄官史局□封翰林院編修已霑一命
之榮職亦可藉手報無他□望讀祖母詹所
倚靠者惟職職一日不回則一日不樂一日
不樂則病一日不痊職何難去此官以救此
垂危之性命哉徐庶有言方寸亂矣今職方
寸亂已甚矣況復氣結不伸積漸成病神思
恍惚恨不即死吳中煩劇之地可使一日居
乎其位哉伏乞台臺憐職祖母垂白之餘生
更察職不容已之至情俯賜
題請俾得照例休致仍將印務另委賢能官一
員署掌先示以離任之期使職得早還鄉里
雖死之日猶生之年職無任感激之至
乞歸稿二
職於三月初三日具文乞歸蒙台臺訓誨辭
意惓切不啻父子又令師生趣出再三職即
枯木寧不感恩但職求歸之意原為祖母詹
一線垂危之命既係祖母又不得復援養親
之例不得不從乞休一塗夫士之絕意鄉井
忍死其親而不暇顧者有三或身關軍國之
重或旅滯絕域之外或罪在不原流竄殊方
三者非不欲歸而歸不可得含酸茹恨勢出
無奈情則慘而義不傷今
聖明在上彌天啟網既不錮士以必進而區區
縣令朝更夕換又無一成而不可去之義當
此之時白髮垂危高堂隕血此何等事何等
情而以一官為桎梏乎且職非不愛官者自
去秋來已萌此志曾與同年同事事言及而
邪慮糾纏義以欲牽遷延至今日而後決擇
職之貪昧隱忍抑已甚矣人情視祖母若稍
跡視庶祖母則尤跡不知職襁褓來不識有
母至十餘歲竊聽兄若姊言始知之然終不
信吾母之恩何以能加于吾祖母以故至於
今思母之心必有觸然後發而思祖母詹之
心則無一日而不九迴也二十年之怙恃恩
同覆載八十歲之老病危若風燈興言及此
五內如割一字若欺神明殛之夫
朝廷所以待士所以自待者曰孝曰廉有
如當此情景恬不動念是逆也戀一命之榮
而忘生育之大恩是貪也貪且逆世之大戮
朝廷將何賴於若人而用之職志決矣伏乞台
臺鑒職至情早賜
題請無徒使職眼穿心死則職之受恩雖河海
莫踰其深泰山莫踰其高矣無任懇切之至
乞改稿一
職今年三月內聞祖母詹病屢牘乞休未蒙
賜允職惟人臣事君義不得以私費公又事
勢無可奈何強出視事一意供職前念頓息
無復他望矣不料鬱火焚心漸至傷脾藥后
強投飲食頓減至前月十四日病遂大作旬
日之內嘔血數升頭眩骨痛表裡俱傷當即
請假調理醫延三人時踰數月秋毫莫效精
血耗損瘦骨如戟愈補愈虛轉攻轉盛三醫
拱手俱云此非藥餌鍼后之所能及也或者
斷緣謝事靜攝數月庶其有瘳夫職以偃蹇
駑弱之寸充此牛溲馬渤之用縱令精神倍
百將敗績是虞矧今呻吟牀第痊可無期有
死之心無生之樂尚安能任玆劇邑消塵案
之積牘理以棼之亂絲哉此萬萬必無之理
也且也杜門三月廢事已久若復觀望□挫
益甚曠官之罪職百身莫贖矣伏乞台臺鑒
職萬不得已之情俯賜
題請容職病痊之日改授教職別委廉能官先
期署掌縣務則豈惟狗馬餘生冀得少延而
職報劉一念亦可少酬萬一矣天高地厚恩
豈有極職不勝激切控訴之至
乞改稿二
職自八月十三日病瘧來經今五月前此乞
恩改授蒙台臺誨諭真切職即蟲鳥敢不聽
命嗣是灰心一念百計攝養延至十月初二
三日始得小差職思縣務荒廢久臥非體于
初十日勉出後堂料理積牘被褐龍鐘坐不
移晷寒澌即作勉強少時便覺火起臍上騰
騰如縷痰嗽轉盛參曹鈴下見者無不悽惶
未出一語未僉一案又已左扶右擁推入衙
室矣此皆大眾所目睹□佐所共見可質而
問者職寧敢謊一字耶然職猶謂暫出未慣
久當自習不料于本月二十一日同徐縣丞
詹主簿至後堂盤庫籌筭移時體遂不支職
即令封銀入筒纔入私衙寒熱大作鼻血流
不止小愈之人至此又奄奄一榻矣職自念
氣體之弱如此又且會計漕兌在即一握微
軀百事紛龐如何可當有死而已縱使藥餌
可扶劇縣非調病之所倘令優游塞責曠官
將誰罪之歸台臺不為職慮獨不為十萬生
靈慮乎詭莫詭于會計去歲職研精三月始
成一比簿今欲使職持籌而算不能矣急莫
急于
國課去年職開徵之始晝夜焦蒿吞風飲雨僅
得免于參罰今欲使職冒霜雪而撻黎庶不
能矣此兩者欲責職以必辦則職雖粉骨不
能辦如任職優游則
朝廷設官謂何台臺所以責職者謂何究也縣
事隤裂狐社百端聲名既壞參罰隨之亦終
于去而已矣夫京官病三月即請告此例也
今職病五月又外官也職若一毫欺罔則醫
生可堪問隸卒可提審倘有纖毫不實乞台
臺明賜參□以為人臣而懷私退托者之戒
前鎮江府吳推官亦疑職偽疾親至榻前見
職羸弱不堪之狀不覺潸然淚下乃曰不意
爾一肥壯人委敝至此當加意調理可出則
出當歸則歸性命不可兒戲無持兩端也興
言若此則職狼狽之狀可知矣伏乞台臺憫
吳闔縣之生民續職垂絕之殘命念漕計無
緩須臾早批署貟哀野狐死當首丘亟賜
題奏若得乞台恩俯容改教則自玆以後未死
之身皆台臺之賜倘謂再容調理則世未有
縣官可以大半年寢疾者職寧抱頭迯遁為
褫職之廢民不願悴死他鄉作無依之餒鬼
也直之肺肝至此吐盡矣職無任眼穿心死
之至
乞改稿三
職荷台臺知遇最厚如虫戴天如魚載海私
心刻鏤不可名狀倘得奔走墀下效晨夜之
役此職之□亦職之願不料職緣慳障深一
病五月遂至狼狽同僚看者莫不憫惻吳推
官一見填膺江知縣屢為下淚此皆台臺可
質而問者職何敢餙然日月之明理無遺照
狗馬之病業經秋冬安得不知又安俟職贅
言哉職前此病甚一告輒停者以有明命在
又謬謂調理數時或得痊可免致費累台心
耳不意元氣既耗不可頓復稍試數日便爾
委頓則職萬萬無緣于此地矣職父前一聞
病壯驚悸不已兩遣人屬職急歸私念萬子
之肥慮有延陵之痛含酸茹悲眼穿門閭今
者與職祖母相對不知作何淒涼興言及此
五內如割台臺何惜一舉手投足噓將滅之
寒灰莞垂折之枯條使得生入鄉里免致委
骸溝壑流棄道路耶人可無官官不可無人
吳可無知縣知縣絕不可無命職籌之已熟
不再計矣倘得憑藉寵靈邀惠寒旃近死之
心有官之望恩比生成感何有極不則職之
重命必且重于官鹿死不擇廕微臣有褫無
以加焉在台臺必有大不忍者至若一應庫
藏之類前已力疾同兩衙官盤明封識在庫
謹束裝維舟以待台命職無任懇切之至
乞改稿四
職已于本月十一日將妻孥行李移至前塗
單身在宅專候命下不意遷延至今消息全
無職心益鬱職望轉孤遂至火益加炎寒熱
復作職此時如釜中之魚欲活不能欲死不
可展轉思惟有迯遁而走可以保身全軀耳
台臺必欲使職為棄印褫衣冠之廢人耶抑
欲全職名節為後日留一線之路耶如欲留
一線之路則乞早賜裁決不然無論縣事荒
蕪台臺不安即使職以病而遁以遁革職仁
人用心必有大不忍者矣陳牘太數把筆不
覺汗顏職無任激切之至
乞改稿五
職自八月中一病至今時踰六月矣奄奄待
盡惟候一改以俟從容調養不意誠不足以
格天致台臺不見信諒再四懇求殊無確示
以致鬱火延升心如戰馬睡不貼席坐不支
牀痰嗽帶血脾氣九虛雖云病有自來亦因
下情未遂致令沉疴日積耳夫職閑散跡曠
人也骨體脆薄本不堪世務一入樊籠便爾
抑抑抑而不已癆瘵遂作是職之病起于鬱
鬱之因起于官若官一日不去病何得一日
痊哉一切藥餌皆為治標唯有解官是攻病
本若云在假調攝則是重職之鬱死無日矣
語有之君行令臣行意今台臺令固在必行
矣職之意寧可繫絆枷杻之耶除將印篆內
外封識赴府交投外職掉臂行矣懇乞即賜
題請早批署官職無任懇切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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